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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海南过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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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做声,心里却在默默地祷告着,祈求这风雨更猛,更久。
“哎,几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叫我“大哥”了。
“不到八点。”
我看看表。
她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把脸贴在玻璃上向外面漆黑的雨夜中张望。
“我怎么回去呀?”
她象是在问我,又象是在问自己。
我望着她的背影,真想劝她留下来,但话都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彼此相识不到十个小时,尽管有风雨的借口,但我的挽留一定还会引起她的误会,何况她在不久前几乎失身,现在一定还是心有余悸。而且我自己也不能肯定,真的在这样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孤寂多日的我和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们都抱憾终身的事情来。我猛然地抖了一下,身上炸出一曾细密的汗来。
她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看着我。
“哎,想什么呢?怎么不理人家?”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说,这雨今天会停吗?”
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躁。
我摇摇头。
“我又不是天气预报。”
她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都八点了,雨再不停,我们饭馆里的人该为我着急了。”
天知道是她的同事还是她自己在为她着急。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没有那个良家女子敢于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同室过夜的。
我咬咬牙,站起身来,拉了门往外走。
“你去哪儿?”
她回过头来盯着我。
“我去再开了房间。这么大雨,你是回不去了。”
看来我今天是要大大的破费了,最少又得再花三十块钱了。
她忽然微微地闭了眼,脸上显出一片安详,片刻间睁开眼睛望着我。
“你真是好人!”
我的心里翻腾起来,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其实我真不希望自己是个她所说的什么好人。
4
一夜风雨过后,天朦胧地亮了,雨住了,风也小了很多,窗外有劫后余生的鸟在啾啁着彼此诉说昨夜的凄惶。
我觉得浑身酸酸地痛,一夜不安稳的睡眠让我感到比熬了通宵还累。隔壁那个女孩子不知道睡的好不好,夜半时我曾经悄然起身去听她房内的动静,风雨声中房内却是一片寂静。
借了窗上映出的一片晨曦,我看到她晾在我房间里的衣服,那让我一夜都不得安睡的廉价的胸罩和多少有些土气的宽大的碎花内裤,在空调的风中摇摆着,激起我某种躁动着的渴望。我无意间做了一回好人,却失去了一次成为真正的男人的机会。
我伸展了一下身体,听到周身的骨节在响。
阿艳的惊愕又浮现在眼前。
“什么,开一个房间?”
她好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是不是男人啊?”
我拿了钥匙上楼时她在我身后嘀咕着。
“你可以试试!”
我倏地转过身,放肆地盯着她,把一腔的郁闷都发泄在她身上。
她涨红了脸,“呸”了我一口。
“你房里有人等着让你试呢!”
我咬了嘴唇。
阿艳的话或许没有错,我也许真的把自己压抑得太很了。或许在刚刚过去的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和张大换都渴望着一份异性的抚慰,在我送她到她的房间时,我似乎看到她眸中流露的依依不舍。但我们都错过了那最后的机会,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
“大哥,你起来了吗?”
有人敲门,是张大换,现在她又叫我“大哥”了。
我跳下床,穿上长裤,开了门。
张大换闪身进来。
“几点了?”
她很急切的问。
“不到六点。”
“还好!”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什么?”
我疑惑地望着她,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散发着残存的女人睡眠时的味道。
“你忘了,六点前退房,十五块!”
她提醒着我。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去开房间时,和阿艳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说服了她答应如果我们在今天早上六点前退掉张大换的房间,只收一半的钱。我知道,阿艳会把这十五块钱私吞了,因为她们的霍经理在台风登陆前就回家去了,整个摩森楼就她一个人值班,她是要在经理上班前把房间收拾好,以免露出马脚。
我恍然地接过张大换递过来的钥匙,奔下楼去砸值班室阿艳的房门。
退了房,我回到楼上,房间里却没有人,张大换大约是去卫生间洗漱了。
我拿了毛巾和牙具去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再回到房间时,张大换仍然没回来。留意一看,我脱下来的脏衣服和她晾在房间中衣服都不见了。我猜她一定拿去洗了。昨晚临睡前她就说要给我洗衣服,我说下雨,洗了也干不了,这才阻止了她,想不到一大早她还是去洗了。
张大换回来的时候,果然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头发却依旧凌乱着。
她在房间中晾着衣服,嘴里不住地抱怨我昨天不让她洗。
“要是昨天洗了,现在没准儿都干了。”
我看到她的夹杂在我的那堆衣服中的她的几件衣服,心里不由得一动,看来在她的衣服干了之前,她是不会走的。我忍不住笑了,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笑什么?”
她扎撒着湿漉漉的手,问。
“没什么。”
我把空了的搪瓷盆踢到床底下。
她看看晾着的衣服,似乎明白了什么,脸红起来。
我没接她的话茬,俩个人站在屋子中央,有片刻的尴尬。
“你有梳子吗?”
张大换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抱歉地摇摇头。
“我是寸头,用不着那玩意儿。”
下次我得准备一把梳子。为了谁呢?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来,我们还会那么幸运地遭遇台风吗?不管怎么说,我要去买一把梳子。
她在床边坐下,叉着五指梳理着她的长发,把很快就把头发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又变戏法私地从腕子上撸下两根橡皮筋,扎好辩梢。
“还有点乱。”
她理理额前的刘海,自言自语道。
外面的天大亮了,风声却还一阵紧似一阵的,没有停息的意思。
因为穿着我的衣服,张大换说什么也不肯和我出去吃早点。
“在家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她已经把这儿当作我的家了。
“我都吃了一个礼拜方便面了,现在看见就恶心。”
我说的是实话。
“那就吃点儿别的。”
“我这儿除了方便面就只有蟑螂了。”
我戏噱着。
“什么?”
张大换没听明白。
“蟑螂!”
我提高了声音。
“哎呀,真恶心!“
她皱着鼻子只摆手。
“你这人真是的!”
“真是什么?”
“真是讨厌!”
“那你还赖在我这儿?”
张大换忽然认真地盯住我的脸。
“你烦我?”
“是。”
我笑着点点头,看她那认真的样子很是好笑。
张大换却在这一瞬间变了脸,两团让我一直觉得很可爱的红晕从颊上飞快地逝去了,眼里倏然笼罩了一层阴翳。她转头去看自己滴水的衣服,然后无奈地垂下头去。
“等衣服干点儿了,我就走。”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再充满生气,甚至比在暴风骤雨中还要失色。
我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过份了。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在风雨之夜过后,已经把我当作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她强烈的反映毫不掩饰地说明了这一点。
“走哪儿去?”
我在她身边坐下,心头泛起一片爱怜之意。
“回我们饭馆儿。”
她神情木然。
“就穿着湿衣服?”
“也比让人烦好。”
张大换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喉咙中隐约着哭腔。
我不由得难以自持地伸手揽了她的肩,她挣扎了一下,我的心狂乱起来,猛地用了力,把她抱得紧紧的。
“哇!”的一声,怀里的张大换哭出声来。
傍晚时分,执意离去的张大换和我依依不舍地在“性病防治中心”门外分了手,我坚持着给她叫了一辆电动三轮车,付了车夫车钱,目送她和三轮车消失在风中的暮色里。
夜里,我展转在床上,耳边还回响着张大换临别时温存的声音:
“哥,我以后就叫你‘哥’!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哥哥。”
我拥她入怀的时候,却没想过要她做我的妹妹。
在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之后,张大换在我怀里温顺得象个小女孩。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住我的脸,充满着依赖和希冀。
我们就这样偎依了很久,直到俩个人的肚子不争气地乱叫。然后我们就泡方便面吃,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得那调料刺鼻的味道很香很香。然后我们又依偎在床上,似乎都感觉到这短暂的时光的珍贵,谁也不愿让这种亲切的依存受到一点打扰。
“大换,”
“嗯?”
“我真的很快乐!”
在她向我告别的时候,我拉了她的手,对她说。虽然我们在整整一个白天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但彼此都能感受到对对方的依恋。我拥着她的时候,也曾被她女性的气息扰得几乎不能自持,但当我的手试探着去触摸她丰满的胸的时候,她目光中的那份哀怜阻止了我。
“你是我哥呀!”
她闭了眼,脸在我怀里烧得滚烫。
“还会来吗?”
临别时我问她。
“当然,我们还要做同事呢!”
我现在真的很感激“金蒂公司”,它不但即将给我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而且已经给了我一个如此温柔美丽的妹妹。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很甜。
第七章 马大庆请我“吃喝玩乐”
奔驰600——南海娱乐总汇——“不造白不造”——北京老乡——桑拿浴——色情按摩——电子游戏城——赌钱的“扑克机”
1
马大庆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没起床,这两天由于工作有了着落,我也就不再起大早满街乱转去了,趁着还没开始上班,睡点懒觉,养养精神。
“你小子倒是会想清福,大白天的睡觉!”
马大庆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然后一把拉开窗帘,又开了窗户。
“整天闷在空调屋子里,弄不好得‘空调病’!”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给他让座。
“今天怎么有空儿?”
今天不是休息日,他这个老板的专职司机却没上班。
“咳,老总到上海出差去了,我刚把他送到机场,回去也没啥事儿,到你这儿弯弯,看看兄弟你!”
他扔了根烟给我,自己也点上一支。
“咋样啊,工作找着没?”
我点上烟,抽了一口。
“找好了。”
“干啥的?”
“计算机管理。”
“正对路啊!”
我笑笑,这个旅途中相识的朋友总算还没把我忘了。
“行,这我就放心了。”
马大庆显出欣慰的样子。
“我说吧,这有本事的人走哪儿都饿不着!啥时候上班哪?”
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日子,今天是5月13号。
“后天。”
“快啊!”
“是啊。”
“单位在哪儿啊?”
“府城。”
“够远的!”
马大庆歪着头想了想。
“这么的,反正这几天老总不在,我也没啥事儿,后天我拿车送你去。”
我有些不落忍。
“不用。其实从这坐车去也挺方便的。”
“客气啥呀!咱开‘奔驰600’去,也给兄弟你提提气!”
马大庆多少有些买弄。
我倒不在意提什么气,就算是坐直升飞机去,不还是去给人家打工吗?不过说到“奔驰600”,我还是动了心,我还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呢,现在有机会,开开洋荤也不错。
“没什么事儿吧?”
马大庆把眼一立。
“有啥事儿?老总不在,这车我说了算!”
中午我和马大庆在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了顿饭,吃完饭结帐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让我掏钱。
“等你下月开了支,哥哥我一定让你请我喝酒!今儿可得我来结!”
马大庆振振有辞地说。
结了帐,我俩走出饭馆,看看时间还早,马大庆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为无所事事犯着愁。
“这点儿,回去就是睡午觉。没劲!来海口这些日子,把我憋得够戗!整天除了跟老总到处应酬,就没别的事儿。”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没有什么应酬,可出去为工作的事到处奔波,我几乎连海口的街景都没好好看过。
“下午没事儿,咱哥俩上哪儿潇洒潇洒去?”
马大庆看着我,他是真感到无聊了。
谁不想去潇洒,可潇洒不得花钱吗?总不能老是让马大庆替我付帐吧!我从北京带来的钱,除去那一千块钱还没舍得动,昨天又交了一百块钱房租,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哪敢去潇洒呀!
马大庆看出来我面有难色,不以为然地一笑。
“怕花钱不是?”
我窘得红了脸。
马大庆摆摆手。
“别为这犯愁!我带你去个不花钱的地儿!”
天底下还有不花钱就能潇洒寻欢的好事儿?我疑惑地望着他,吃饭的时候,因为开车,他只喝了两瓶啤酒,怎么也不至于说胡话吧?
“不信是吧?”
马大庆看出了我的怀疑。
“跟我走,保证没亏吃!”
看着他那份煞有介事的样子,我横了心。反正我是蹦子儿没有,总不成把我卖了,我又不是张大换那样的漂亮姑娘。
没等到后天,我就坐上了“奔驰600”。
马大庆带我去的“南海娱乐总汇”在海甸岛,路不近,我们只能开车去了。
“奔驰600”真是非同凡响,车里宽大舒适得不成,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抚摩着仪表台上真皮的装饰,感受着它行进中没有任何震颤的平稳,不住慨叹着德国人先进的汽车工业。
“不赖吧?”
马大庆得意非常地侧脸看看我。
“绝对!”
我往座位靠背上使劲靠了靠,真皮的座椅背合体可身,让人坐下就不想起身。
“这才叫个‘车’!”
马大庆拍拍方向盘。
“前两天开车去了趟三亚,没觉着什么呢就到了。车快,视野又好,开起来一点儿也觉不出累来!”
我没开过车,没有他那份感受,但这车坐上去就是不同于那些低档车,平稳舒适不说,简直让人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那么自在,象是吃饱喝足了偎在家里沙发上一样惬意。
“过瘾!”
“过瘾哪?呆会儿还有过瘾的哪!”
马大庆说的“过瘾的”指的是“南海娱乐总汇”。
路上,马大庆告诉我,这“南海娱乐总汇”是一个哈尔滨老板开的,他们算是老乡了。
“老乡是老乡,到他那儿消费还得要钱,顶多是老乡来了安排得周到点儿,结帐的时候能打了折啥的。”
马大庆说。
“别担心,我还没说完呢。”
马大庆显然感觉到我的紧张了。
“咱去可不是一般老乡的意思!”
他很自得地晃着脑袋。
“我们老总帮衬过这个老板。”
“南海娱乐总汇”的老板姓赵,叫赵国际,八四年海南“汽车事件”的时候从哈尔滨跑到海南倒腾汽车发了一笔,他有眼光,看出来海南将来在经济发展上大有可为,就把倒卖汽车赚来的钱在海口的海甸岛上买了一块地。去年他不知道从哪儿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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