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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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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人也算得上是个玩伴了。但她还是看不懂,那个明丽少女仰望月神殿那高高在上的神主之时,眼里幽暗闪烁的眷恋跟怨怼,就像两股扭在一起的麻绳,相互纠缠不清。
  后来在奉衣少女神璎闪烁的言辞中,得知神主之位本是血统纯正的嫡系子女继承,而阿阑乃正宫夫人所生,却因某些盘根错节的原因而与尊位失之交臂。
  唐疏桐自以为看穿了那少女眸底的怨怼之谜,在内心暗嘲她的浅薄,时至如今,她方幡然醒悟。
  可笑自己当时,竟一心痴想救神若脱离苦海,原来,至始至终,是他心甘情愿陷于那样的困境,忍受漫长的孤寂痛楚。
  “阿阑啊,其实你只要自救,那便是对他的救赎了。”不知为何,内心里郁积日久的话语就这样轻而易举吐了出来,唐疏桐俯下身,掏出丝绢轻拭她脸上的血渍,发出了深沉的感慨和叹息。
  良久,那女子才如梦初醒般,微微翕合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唇,吐出的却是一句无声的话,宛如破碎凋零的花瓣。
  她闭着眼睛,抚着自己的左眼,低喃道:好痛啊,三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三十三章 醉囚(三)
更新时间2011…8…30 14:29:20  字数:2654

 雪公爵一个人坐在凉亭之内,闷头灌着自个儿酒,旁边倾空了一个又一个坛子,他喝着喝着有时候会大笑,笑罢却又低下头来,深情款款地抚琴,仿佛看到对面有人在倾听一般,他弹得极其认真,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带了几丝孩子气的笑容。
  他道:“阿颜,这一曲长相思,是你最喜欢听的,往日我公务繁忙,没法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弹给你听,现在你要认真听好了,你要我弹几遍我便弹几遍。”
  他又道:“阿颜,当初我不是故意要弃你而去,我知道你的脾气,只是万万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心性坚忍,宁死也不肯原谅我。”
  “阿颜,百年前,你从火之祭台跳下去的时候,心中可曾还有一丝,对我的眷恋?可曾感受到,我的痛苦?他为了给你报仇,硬生生剜出了我的心,用你的箭,将我钉在崇山祭台上,周围都是禁锢灵力的纯黑玉柱,那个诛仙阵是他亲手布下的,我看着他做这一切,觉得荒唐可笑,他让我流尽身体里的每一滴血,可我却不觉得痛,你相信吗?”
  “不是不痛,是远没有见证你死亡的那一刻,那么痛吧?”虽是在睡梦里,他却是倒抽了口冷气,仿佛时至今日,仍旧痛得直皱眉,“想你不顾一切,不求生只求死,就此跃下万丈高的火焰台,那底下都是滔天烈焰啊,三界间的红莲烈火,终将焚尽一切因果罪孽,你却道是为了止息干戈,让我等不再执迷不悟真正执迷不悟的人,是你啊,阿颜。”
  “你走之后,留给我们一个如斯惨痛的局,殊不知我等穷尽了心力,只为了凝聚你的生魂,此后百年,皆不可再回灵界了。”
  “百年之间,几番轮回,或于歌舞升平,或于乱世之间,可笑我仍在一路相随,而你却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阿颜,奈何桥畔,可是真有孟婆置鼎一汤,你又是否真的一饮而尽,于此,诸般前缘,尽已悉数忘却?可恨我灵界之人,竟毋须过此道,生前孑然,死后寂寥,一人一剑,自当来去,想来也是憾事一桩啊。”
  他已是带了十分醉意,冰冷的酒水灌入愁肠,肺腑间如浸冰水,沉甸甸而又刺痛着。方才从那个女子房前经过,听到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心底不知为何突然痛了,许是想到阿颜了,都是这样的傻女人啊。
  琴声悠扬,却又浸渍着透骨的忧伤,一声声,一道道,仿佛都是为了挽留某个孤独的魂魄。
  ————————————————————
  青色的瓦楞之上,杜薇西高踞在此,目光一如既往不含任何温度,独自吹起箫来,箫声冷清萧索,衣袂猎猎,使人感到一丝丝的寂寞。
  他的身上有好几处致命的创伤,多数打着绷带被衣饰遮住,只依稀见到面上残留着几道被剑气划伤的痕迹罢了,那都是南藩王赏赐给他的礼物。
  说起那场打斗,两人其实并没有正面交手,只是云字辈跟南藩王的亲兵作战而已,只是云字辈寡不敌众,在撤退过程中损失不在少数,阿薇身为少将,自是最后一个走的,其实哪怕到了命悬一线的最后关头,他尚且不愿意走,还是那个云碧将他死活拖走的。
  当时他为了救好几个人,已然身受重伤,云碧一直待他如姊,他也不想拖累这个人,这才勉强答应撤退,不然也许就真的逃不出那个秦淮镇了。回来之后,云碧又赶紧安排了唐梳桐为之治伤,唐梳桐当时正处于白日疯癫状态,给他胡乱捣腾了一阵,结果伤势越发重了起来,气得云碧扛着剑追了她三天三夜,扬言要一刀砍死她,好在她晚上恢复神医的智商后,又赶紧挽回了那个僵局,总算救了阿薇这小子一命。
  漫天烟花光束冉冉未熄,祭祀的烟雾久久不散,雪公爵已经醉趴在冰冷的大理石桌上,桌侧搁着他的素琴,一弦一柱,尽数撩拨而断。锦绣的袍袖之下,他修长的手臂低垂着,中指指尖尚且凝固着一颗殷红的血滴,迟迟不肯落下。
  “阿颜”他在睡梦中轻轻皱起了眉,表情毫无乖戾之色,像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睡得很不安稳。下一刻,语气却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偏执的怨念,“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不多等等我?为何又要嫁给他!”
  听到宿醉未醒的雪公爵那样模糊地呓语,正准备上去服侍主子的云岫跟云倪,顿时不约而同白了脸,怔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久,直到公爵不再说出那般真情流露的梦话时,她二人方才敢上前,以肩相撑,小心翼翼地扶他回房安睡。
  羽樽走后,新的雪花傀儡,那个同样名唤阿祀的家伙,从花阴架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落座之后,学着雪公爵之前饮酒的样子,深深地皱着眉,细斟慢酌。三杯落地,不禁脚底轻浮,眼泛桃花,云里雾里去了。
  “原来他,竟然早已应了情劫么?”阿祀再也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看不出颜色的瞳孔里瞬间盛满了雪亮的光芒,低声切切,“那岂不是我要杀他的话,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酒有些冷了,堵在喉咙里像吞进了一把碎冰碴,他的笑声喑哑下去,与雪公爵一模一样的脸上绽放出异彩。
  “阿祀?”突然间,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要杀谁?”
  心底的秘密陡然被人洞穿,阿祀猛然回头,惊骇莫名地注视着那个走过来的女子。
  神阑的额上包着一块二指宽的药用白纱,此际换了一件深褐色的披风,在云齐的搀扶下走近,坐到他对面。傀儡不言,闷头灌酒。
  神阑回头对云齐道:“姐姐一夜未眠,着实辛苦,这会子天快亮了,祭祀烟花已经没什么看头,还不如早早回房休息一场呢,不然真要累坏身体了。”
  云齐本想留下陪她,又感脚底虚浮,头晕眼花的,只得反复叮嘱几句,忧心忡忡地走了。
  酒水倾倒入盏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空中“嘭”地一声巨响,最后一捆烟花炮竹新鲜出炉,七彩的尾巴拖着巨大的光焰直冲霄汉,在翻滚的热浪中撕开成千丝万缕,绿如苔藓,红若朱砂,交织着散落满天星辉。
  神阑惊呼出声,指着烟花笑得迷离:“阿祀,别喝啦!你快看哪!”那欢呼雀跃的样子,俨然已经将自身的烦恼跟伤痛抛诸脑后。
  “我是羽樽!”对面冷不丁传来闷闷地一句,没好气地挑眉,极其不悦地提醒。
  神阑怔了一下,失笑:“你干嘛要冒充他呀?他有什么好的?装得冷冰冰的,心里的鬼主意比谁都泛滥成灾,你都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有多无礼嚣张呢。”
  “你跟他倒是合得来,才认识这么几天就拿得准了!”阿祀蓦地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大笑,冷不防推翻桌上杯盏,气势汹汹地扭头即走。
  神阑被他那副样子吓得不浅,杯内残酒泼出,溅了她一身。
  与此同时,屋顶之上,箫声戛然而止,杜薇西收回自己散漫的目光,微微低首,稍显绫长的额发垂落眼前,很好地隐蔽了他眼底那一抹不为人知的神色。
  这个叫阑的女孩,一颦一笑,总是让他莫名地想起一个人,虽然与之并无血缘关系,却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当初他在这片大陆上随风飘荡的时候,是她给了他名字,给了他笑容,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带在身边,让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个人世间的温暖。
  那个叫杜青青的女孩,当初也是这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差点颠覆了整个雪国朝堂,最终落得一个身死人手的结局。
  他从她们两个人身上,看到了同样美丽而不祥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血祭(一)
更新时间2011…8…31 10:40:55  字数:3478

 边疆战事日盛,雪公爵跟杜少将都外出将兵去了,阿薇自然是为了做个最好的监军,时刻盯着羽樽不要在外惹下更多的烂摊子,这么多年来,无论哪一场战事,他都没有离开过那个人十步开外。羽樽虽然不爱理他,却也不好赶他,到底是亡妻的弟弟,多少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这几天神阑正自得轻松,忽听什么毓雅夫人来了,还指名道姓要见她,这让身为人质的神阑有点受宠若惊。她身怀有孕,虽然不过三四月,就目测而言还有点困难,也是故意瞒着羽樽等人,却是吃不了半丝荤腥,而且常常嗜睡,在碧落的日子里,三天两头醒着的时间不超过三五个时辰,现在那位夫人说要找她用餐,神阑只觉头大如斗。
  她抱了个枕头,推开窗往外面瞧了瞧,远远地看到走廊上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金袍女子,甚是清高模样,心下了然这位大概就是那什么夫人了,只道这位雪国原相国夫人,丈夫死后自个儿走上了正途,朝堂战场双打拼,到如今地位跟官阶都不比她夫君低,封了个一品芸城夫人,掌握着一座城的百姓生死,整个朝堂都对她有股子敬意,而且她女儿还是羽樽死去的妻子,这其中关系复杂难测,神阑只想找个地儿好好躲躲。
  “砰”地一声,大门忽然被一只高大雪白的狮子给撞开了,她吓了一大跳,就见那个庞然大物甚是欢欣鼓舞地朝自己直奔过来,把她挤到墙角,又是舔又是蹭的,差点没把她亲热死。
  “雪籁!”毓雅打了个呼哨,雪籁恋恋不舍地走了开去,仍在一边摇头晃脑的,热情不减。
  “夫人,这厢有礼了。”神阑回过神来,朝对方见了个礼。
  毓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得花枝乱颤道:“阑公主果然天生尤物,就连妾身这样的女子见了,都不免勾了半个魂去,今儿我总算明白了,羽樽这阵子为何总往外跑的原因,想必是家里窝藏着个了不起的美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失了控吧?”
  “夫人见笑了,”神阑有点冷汗,“小女子不才,不过是他的俘虏而已。公爵想必是自己有事耽搁了,这才滞留在外吧?”
  “那倒也是,他一向很忙的。”毓雅夫人笑了一笑,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神阑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送走毓雅夫人后,她回房又看了会儿书,和衣在床上躺下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为她所不知道的是,房内的熏香内,毓雅夫人临走的时候,不忘往其中添了一把迷魂香,以至于她这一觉睡得特别死,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急转直下。
  ————————————————————
  冰一般的气息,火一般的缭绕,在这间石室墓宫里,仿佛置身于一个千年冰窖,火焰一般的鸢尾花簇拥着盛开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让人无法呼吸。她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花海上,手腕脚踝俱被缚住,左手腕割了一个不小的口子,从那道伤口处,鲜血正汩汩而涌,转头一看,毓雅夫人,云齐云岫,包括公爵府上她见过的一些人,正站在花海之外,诡异的眼光正投在她身上。
  冰室之外,无数巫师正在吟诵咒语,颂词古老飘忽,随着音调的拔高,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鲜血流失得更快了,所有的血都像是活了的小蛇一样,顺着藤蔓爬向冰室一角,在那里,摆放着一具千年寒玉打造的冰棺,棺椁四周覆盖满了蒺藜跟花束,原本纹丝无缝,此际却好像张开了全身触须的怪物,从无数细小的罅隙中,她的血随之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夫人,您这是”流血过多使得她呼吸微弱,面色苍白,只是最初的恐惧感已经消失,她的心平静下来。
  “阑公主,你十四岁那年,有一次是不是差点死掉呢?”毓雅夫人露出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笑容,只是在此时看来,却分外的狰狞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十四岁那年,正是她独居青庐山庄的日子,有一个晚上,她好像中了邪般半夜爬了起床,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向外走,穿过树林跟河流,踩过无数荆棘,最终站到了一个寒风凛冽的地方,前面是万丈高崖,只要她再往前迈哪怕一小步,就会立马跌下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她,将她拉离了悬崖的岸边,大惊之下,她陡然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崖下云雾翻滚,水流湍急,直欲吞魂噬骨,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毓雅夫人用折扇掩着一半脸容,似笑非笑道,“那一天正是我女儿逝世三周年的祭日,她死得冤枉,我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穷尽心力寻找将她救活的法子,终于在三年后,从一位资历高深的巫师口中得知,只要在我女儿死去的十年之内,找到一个跟她命格相同的女子,吸取她的全身血脉跟精气,青儿就能够复活,我让羽樽用术法感应,这个西界大陆上究竟是谁有那样的好命,结果”她幽幽地笑,“自然就是找到了阑公主你的身上,当时你只有十四岁,可是我从水镜里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认定,你就是能救我女儿命的人!我们当时就想杀了你,谁料你福大命大,居然被人碰巧救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过此劫吗?”
  “为了救你的女儿,就要让别人死吗?”她语中的愤怒全部化作了倒抽的冷气,“夫人,我跟你无冤无仇,看在我腹中怀有胎儿的份上,求你网开一面。”
  毓雅夫人不为所动。
  她见状心下大寒,动了动手脚欲要挣脱,奈何身上的花蔓就像铁链一般牢固,随着她的动作,不止是手腕上,就连脖子上都撕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流势越猛,她只觉得传来一阵阵剜骨钻心的痛,在这漫天的血腥味中,几乎就此昏了过去。
  “或者,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再取我性命也无妨,”好不容易缓过这一阵,她仍对那个人的怜悯心抱有一线生机,“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你的女儿死了,使得夫人十年过去了仍在痛彻心扉,难道我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吗?”
  毓雅冷着一张脸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了毓雅此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单这一次作孽,机缘巧合,就被你碰上了,只有对不起了,阑公主。”
  她不禁苦笑。就在这时,毓雅扬起折扇打了一个手势,外界的咒术力量陡然加强,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喊,嘴里溢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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