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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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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她与夏依逢曾共有的迹印,终于在这一刻从他的生命里抹去了,今后应该也不再出现。这让他感到莫名轻松的同时,也产生了几许古怪的失落。
“如若再见到师父,你会放下心中的芥蒂,重新接纳她吗?”苏小繁提到这个,不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楚湮。她早就想问他这个问题。
看他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苏小繁就知道被原谅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
第五十五章 乱离(二)
更新时间2011…9…1 11:46:49 字数:2264
说来话长,二十几年前,还是楚湮他爹当皇帝的时候,那位楚昙君年少轻狂,风流不羁,偶然乘兴泛舟,遣游于岚湖,不料中途风狂雨骤,不知怎么被激浪推向一片陌生的芦苇地。船失陷了。他等了一夜,不见半个人影,不免心急火燎,而同时,颇觉好笑,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样潦倒的一天。
次日清晨,风停雨驻,芦苇荡中烟雾缭绕,一眼望去,岚湖碧如翡翠,对岸依然是充满生机的青山绿水。黑夜的尽头便是黎明,而风光美好的大地是永存的。他决定不再等人救援,二十穿越芦苇荡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当他拨开茂密整洁的一片芦苇只是,映入眼帘的是他一生之中最难忘的场景:芦苇苍白的茎编织成梦幻般的凉爽篾席,洒落的阴影下,一位美丽如画的少女正躺在席上安然入睡。她就是十七岁的夏依逢。
他的贸然闯入,惊起了一滩雪白的鸥鹭,也惊醒了睡美人。她迅速坐起身,惊惶失措地打量来人,流莺清韵般的声音:“大胆狂徒,擅闯本宫”等到发现自己早已不是身处闺阁琉璃榻上,而是到了一个陌生之地,她的脸瞬间如同火烧。
他望着她,微笑如水。
——时隔多年,每当夏依逢想起这一幕,都会深入骨髓地痛。他当时的笑容,就这样轻而易举俘虏了她;此后换来的,是她绵绵不绝的哭泣。他那时并不知道她是重霄谷的圣女,她没有修炼术法的脸容毫无瑕疵;而她也不知道他便是那不可一世的天空帝王,为了她甘愿放弃炙手可热的权势和地位,一羁多年。
他们携手到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过起隐居生活,以为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七年时光如同白驹过隙,美景流年亦变得风轻云淡。有一天,他忽然跟她说,要离开,那时候他们共同的孩子,都已经六岁。
光阴荏苒中她已经渐感到青春逝去的痕迹,而她无能为力,就这样被对方厌弃了么?她不甘心。她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烟火,为他所葬送,而他如今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妄想脱身独去,她不甘心。
她不是清醒冷静的女子,亦不懂使用狐媚伎俩挽回他的欢心,于是隔三岔五地吵架,每一次都不欢而散。生活的本质,就这样真实地剥离出来,以前所忽略的东西,包括柴米油盐酱醋茶,微枝末节,开始深刻地无限地扩大。渐渐地,彼此都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枕边发尽的千般誓愿,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劳燕分飞,是冲动爱情的必然结果。
当他再次说要离开时,她出奇平静地接受了。这一来他反而踯躅了,依他的了解,只怕她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便消失了踪迹。两个月后再次相见,她已然判若两人。——她本就聪颖灵慧,熟读经书,窥尽了术法机密,只是从未修炼。一气之下跑回重霄谷后,正巧谷主去世,她理所当然承继其位。两个与如疯如魔般的闭关修炼,竟使得她一步登天拥有了蝶翅之纹。
回到那所谓的桃源,她不过想让他难堪。在他们曾经同看浮云消长的地方,两人面对面相逢了。夏依逢戴着绸笠遮得严严实实的,笑怒勿使人知。她道:“昙郎,您怎么还没走?莫非是等着与我告别吗?”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你现在回来了,好生照顾湮儿,我马上就走。”他的语气,仿佛怕沾染了烫手山芋,比无情更绝情。
“那好啊,不送。”她带了似轻慢的笑语。
晏溪畔繁花似锦,粉蝶翩跹如织。她站在漫漫花丛中,看着他决绝地转身,往她来时的方向渐行渐远。金阳如炙,而她内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在她自身尚未醒神之时,已然拔剑向他劈去!
他那么强,不可能毫无察觉的,然而对那致命的一剑,他却没有丝毫的抵挡!
瞬间盛放的光焰万丈,伴随着鲜血一齐淋漓下来,染红了他后背的衣衫,一直淌到脚边的花丛里。目之所视,她的整个世界,此刻全部沉淀成单调的血色。耳朵里渐渐听不清任何声音。
身体倒下之际,他的唇角竟然噙着一抹不败的微笑。
——是的是的,他要走,然而三番两次地留下,是因为流连她和那个温馨的家,可是她生硬粗鲁地打破他的眷恋。他的包容,他的温存,反而成了一种奚落。
而他要走,也是为了那个女子。她不知道他爱她胜过一切,无论她如何折腾他都觉得是一种幸福。可是天空之城的局势严峻,已不容他再如斯逍遥。他当初退位,等于是将己方的势力推向悬崖绝壁,七年来那些人一直在苦苦纠缠,渴望他重回朝纲。而继位的楚阳——他“相亲相爱”的好弟弟,在羽翼丰满之后,已再难容忍一股强大的势力在自己的周围潜滋暗长。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不得不撕破那个兄弟情深的面具,而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比如:诛兄。
他成了众人矛盾的焦点,而他妻儿的身家性命,也遭到无耻的威胁。七年平静的盛湖畔并没有使他褪去光华锐气,当他意识到权势王位是很好的盾牌是,果断决定:重新夺回王位!
可惜他太天真了,楚阳费尽心机新植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不是他可以只手拔除的。几番较量之后,他失败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君王答应饶恕他的妻儿,孤儿寡母他是毫不忌惮的,更何况那母子俩还有利用价值,并且许其与之告别,之后回城领罪。
那是死亡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他与死神并肩而立,依旧若无其事地、反反复复地、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他不久就要离开了、他要让她烦,让她恨,让她淡忘这份感情。
再如何如何地情比金坚,也经不起他如斯消磨。他的目的达到了,只是远超出他想象中的残酷。他死而无憾,殊不知她从此生不如死。
夏依逢向楚昙挥出那残酷血腥的一剑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年幼的楚湮正坐在晏溪畔彼岸的花丛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互相仇视,甚至残杀!小小的他完全被眼前一幕吓懵了。一只斑斓的蝴蝶在他手中拼命挥动着翅膀,挣扎扭曲这想要逃生,却生生折断了美丽的羽翼。
夏依逢的绸笠随风飘起,他看到她的右颊,有一片深蓝的蝶翅之纹,宛如死神烙下的亲吻。这个女人,从此再不是他的母亲。他们之间,若还有什么瓜葛相系的话,那边只余下深刻透骨的仇恨。
第五十六章 乱离(三)
更新时间2011…9…1 11:47:47 字数:2039
月光没有了,寒星满天,羽樽手里握着一封信笺,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屋外模糊的远景。山色空濛,崇山宛如一条巨大僵死的尺蠖,耸立在雪国的最南端。隐隐约约地,似乎还能从风中听到号角长鸣之声,擂鼓助威之声,呐喊厮杀之声,混沌厚重,如同重峦叠嶂。
“他回来了。“轻轻的一句,情绪似乎醉在风中。这一刻公爵羽樽的面上,不再是疲惫休眠般的柔和笑容,而是由内而外焕发出清醒锐利的冷光。
杜薇西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羽樽刚刚翻过的古籍,神色自若地看着某一页,一贯冷淡地语气缓缓扬开,“你真的准备带她一起去王宫吗?除了鸿门宴,我想不到更好的词。”
对于雪后容绯被褫夺贵衔、身葬崖底之事,杜薇西心里尚存芥蒂。他太过了解羽樽,知他早已对容绯的身份了然于心,只是顾念旧情迟迟不肯发作。想不到被她大大杠上了一计,也难怪他后来不恼羞成怒。
“即便是鸿门宴又有什么?赴就是了。”羽樽笑。
“引他现身的目的已经达到,何不就此放手?”杜薇西的话,更像是与人生硬地谈判。
羽樽转身,用一种略微诧异的眼光看着银发少年,笑道:“谁说我的目的是引他现身了?从来不是,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跟阿阑在一起。”
血祭之变后,他写了两封信处理善后事宜,一封往正北王宫,信上只有一句话:给我废了她。算是替自己先斩后奏折了堂堂王后收拾了烂摊子。以他在雪国只手遮天的实力,逼得羽旌废后并非难事。
另一封往南偏西神迹北疆,漆蜡封住的并非什么绝密。他不过有件私事跟伊契说说罢了:与君阔别三年,如今安在否?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而今他手上那封金笺,来自雪国王城,羽旌在信上文绉绉地酸了一把,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人估计看到头两行就感动得涕泗交流了。翻译后大意是:老弟啊听说你抢了别人老婆抢得好啊这是我们雪国史上的创举,现在人家皇太子戴着一尺多高的绿帽子来打你了怎么办,不好办你就夹着尾巴逃回来吧,逃回王城哥这里还有二两存粮估计可以周旋个三五八日,另外别忘了戴上你抢来的那位,哥早就听说那位是出水芙蓉国色天香啊你不济就这命霸道不想让哥看看吧,你也知道自从你嫂子容绯死后哥这后位一直虚悬着,这心里就像搁着一块大石头哇大石头~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花不可一日无主啊,更何况咱哥俩那是啥关系,咱以前共用一个老婆时不是一样其乐融融么,过来人不要那么讲究啦
除了这件事让羽樽纠结之外,慕士岭也不出他所料失陷了。他不败的神话从此打破。本来盟军攻占慕士岭后,基本上属于被架在半空进退维谷的状态,羽樽信心满满地在通往雪国的下坡路上设了防,可谓里三层外三层天衣无缝,一只蚊子飞进来都会被人捏扁的。他也曾谈笑风生地嘱咐那位镇关大将军玄胄,切不可轻举妄动,只须等待战机。哪知玄胄到底心浮气躁,急功近利,眼见盟军被困在山顶上一个个饿得头晕眼花的挺不下去了,他振臂一呼趁着月黑风高杀了上去。这一夜狂风呼啸,旌旗猎猎,似乎在给他唱着凯旋战歌。
——然而!一个他死也想不到的情形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庞大大物同时从山巅迅如闪电地滑翔而下,宛如雷霆御风,每一只会飞的庞然大物背上都有一个被凿空的机舱,满载着数十名威风凛凛的盟军战士,个个精神饱满斗志高昂,根本就不像探子所报的那种面黄肌瘦、间有怨言的状态。
天降神兵于慕士岭下,上下包抄,羽樽的防线被层层攻破,一时间溃不成军。就连玄胄,都差点被盟军第十二纵队队长桑逸活捉,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他,连向羽樽剖腹谢罪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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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繁一袭劲装脚踩云梯走进一只铁胆鲲鹏空空的机舱内,在驾驶座上落座,迅速系好腰带,做好操控风之翼御风飞行的准备,心中仍是啧啧称奇:“楚湮还是不是人,竟然在短短一月之内设计出了‘风之翼’,而且还命人连夜赶工造出了那么多架,像这种鬼斧神工的东西今后还不知道要坑害多少国家呢!”
她决定去拜访那位制造此物的能工巧匠,最好收为己用,这样便既能使得对方大展宏图,自己也好趁机大肆推广几款新式武器,在这样的战火纷飞时代,攻城略地的工具可谓前景广阔。
至于设计出这类祸国殃民之物的人——
苏小繁心怀鬼胎地看向一边凉亭里打着折扇风度翩翩与黄泉海阔天空侃侃而谈的楚湮,开始琢磨要怎样利用对方为自己创造更多的财富。说起来楚湮的行事作风也忒诡异了些,先不说他晚上情蛊发作时走火入魔的状态,就说大白天吧,慕士岭之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他天天和神焕逛园子听戏忙得不亦乐乎,盟军被困时只管一遛遛地往苏府跑,苏小繁都快被他逼疯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吧,原来是去捣鼓这种木隼了,他还美其名曰:风之翼。
苏小繁现在看着他时那真叫一个含情脉脉,神延若是见了她这副模样,估计北疆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未婚妻都快被人拐跑了,他还能静心待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跟苍狼族那群茹毛饮血还没进化完全的野人像猫捉老鼠一样慢慢周旋么?答案是否定的,他一定会先奔回来结果了苏小繁和楚湮那对“奸夫淫妇”,然后再去继续他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过有一点还得说明,苏小繁一般只有看着金山银矿才会产生含情脉脉的感情。换句话说,楚太子在她眼中,八成就跟一座会说话行走的金山银矿等量齐观。
第五十七章 割舍(一)
更新时间2011…9…1 11:48:25 字数:3377
神阑得知众亲死讯,纯属偶然。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歪在榻上休息,听到窗外走廊上两人经过,正是在碧落城主府里休养生息的长风郡守备夫人,在唐梳桐的治理下,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转,每天又吃得好睡得好,八卦的势头有增无减,正跟府里一位嬷嬷唠嗑呢,说得正是神迹那一场篡国之乱,那是口沫飞溅眉飞色舞,南藩王在神祭大典上发动政变,楚国派来联姻的公主竟是个毒人刺客,最终皇帝皇后一齐坠塔自杀,九殿下跟小情人同葬一棺,十一公主惨死军中,就连独孤求败的神主大人,也在一夕之间身死人手,每一件大事纪都可以嚼上半天舌根子,这些人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茶余饭后添了许多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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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中时紧时疏的雨声,使得花阴架下的路湿滑难走,院中百花零落不堪,夜行的女子浑身湿透了。往常的世俗喧嚣一时浇灭,天上人间只剩下被雨声统一的安定,被雨声阻隔的寂寥。
听到敲门声,北维殿守夜的夏碧儿爬起床,提着六角宫灯前去察看。“谁呀?这么晚了还不让人安生”她嘴里唧唧咕咕地小声埋怨着,打开宫门。等她看清来人时,惺忪的睡眼立即瞪得铜铃般大,不敢置信地掩口惊呼:“小姐”
宫灯照得廊下雨雾迷梦,神阑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了,眼神冰冷黯淡。她冲夏碧儿微一点头,径直走进了北维殿。
夏碧儿如同泥塑木雕怔在原地,窘迫和恐慌使得她满面羞红。想不到有关公爵和神阑公主有一腿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只是这阑公主也忒上火了些,深更半夜就自个儿觅了过来,看她平日模样总是矜持拘谨,想不到这么热情奔放。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转念一想自己头遭守夜就碰上这等劳什子事,兴许公爵哪天一不乐意就把目击者拖去乱葬岗了,不由得寒毛直竖,忙撤了宫灯直往廊外奔,她一定要去请教请教那些曾经守夜的姐姐们是如何应对眼下这种局面的。
荒山夜雨,殿内却有一种深沉的静,她颈上的魍魉子珠,被雨水刷去黑暗的痕迹,发着漆黑幽谧的光。
“谁?”听到转过内闱屏风的脚步声,公爵羽樽倏然惊醒,实际上她走得非常轻灵,只是他习惯了万籁俱寂,稍稍一点人声便能敏锐感知。他转过身,看到她刚巧走到他的榻前,跪下身深深地一拜。
她衣着单薄,濡湿的黑发如同锦缎般四散开来,衬得双肩瘦削优柔,抬起眼来的瞬间,黑百分明的眼睛,分明透着一抹灼人心肺的清亮溶静。
四目相对,如同在千里之间走过来回,停驻间雨幕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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