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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作者:酌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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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才计算。
听得头昏脑胀了吗? 好吧,说得简单一点 : 如果SBA分数,也就是你平时的课业分数奇高,可是公开试考砸了,那当局就会将你的SBA分数压低,结果你的总成绩依然低。那代表什麽? 那代表公开试成绩才是一切,什麽SBA全都是掩眼大法而已。考评局(注二)似乎将老师学生都当白痴,可是现实总是荒谬的,这种连小小学生都明白是垃圾的SBA制度,竟然实行了几年,并且将会再实行很多年,要老师学生一起花时间精力去做这场「大龙凤」(注三)。
说回正题。林春他们这天要做中化科的阅读报告,正正就是要算入SBA分数内。偏偏这本书十分沉闷,很多人都看不下去,全班几乎只有林春一人说好看,结果戴志他们就吵著要跑上林春家做阅读报告,实际上就是想办一个「抄袭大会」,互相抄抄,粗制滥造的弄个阅读报告出来交差。
然而王秀明来了一会儿後就忽然闹肚子痛,林春问他说要不要吃些保济丸(注四),他又捂著肚子摇头,说不是想上厕所的那种肚痛,李旭见状,便半扶半抱的带王秀明回家,他们自小相识,亦巧合地是邻居。他们两人还未走,戴志就接到陈心的电话,他面色一变,走到厨房以极低的声量跟陈心聊了几句,之後他一出来就说要走,惶恐地说 :「惨啦,书kai子,这次惨了! 原来我今天约了心哥,但我竟然给他忘掉了,害心哥等了我十分钟。他、他刚才还恐吓我说如果五分钟之内不出现……」
「行了,我老哥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敢赖在这里跟我们说前因後果? 赶紧走吧。」陈秋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林春则默默地替戴志收拾文具、笔袋之类的东西,戴志便一阵风似的出了去。於是,屋内又只剩下陈秋和林春两人。
陈秋说,其实他并不觉得那本书沉闷,那是阿城的《棋王·树王·孩子王》,三篇小说的背景都是文革年代。他之所以上来,只是单纯对林春的家感兴趣而已。林春出奇地问 :「有什麽值得你感兴趣? 我早就说过我家很小,而且没有游戏……」
「因为我对你有兴趣。」陈秋本来正在打量著林春的书柜,忽尔转过头来对林春一笑。林春一时不好意思,别过脸,有点懊恼地叹气 :「本来打算做报告,现在……」他想说现在陈秋又在这儿,但想想看,这样说好似暗示陈秋必定会对他做些什麽似的,是以林春又收住话。可陈秋轻笑出声,似乎猜到林春的言外之意。
林春索性离开饭桌,放著桌上一大堆的杂物不收拾,迳自坐在钢琴面前,打开琴盖,放上琴书,然後练起钢琴来。他已经考过八级的钢琴试,日後上到大学就可以出外面教琴,赚些零用。在香港,只要通过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八级钢琴考试,就有资格到琴行做钢琴教师。当然,如果你是在大学读音乐系的学生,那就更容易找到教琴的好差事。
他弹起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林春喜欢沉重的音乐,月光奏鸣曲就是那种会在丧礼上播放的曲子,林春有时想,他死之前一定要叫子孙在他的葬礼上放这曲子。每次弹这首曲,他都想起河流,在无人的夜晚中、默然向前流的河水,尤如生命,每一分一秒都在逝去,逝去之後就不可能再回来。可是,表面上,河流看起来却如静止一般,然而生命不也是这麽一回事吗? 纵使人每分每秒都在老去,但是光是一秒过去了,我们的模样也不会有什麽大改变,只有年月的流逝,才有能力在人脸上刻上痕迹。
回神过来,陈秋就已经坐在林春身边,要林春教他弹琴。陈秋以食指用力敲下琴键,短促的琴音重重的响起来,好似小孩子在弹琴。林春笑了,说 :「先教你认音吧。这个是middle C,然後D、E、F、G、A、B,再回到C,再循环……」
「为什麽G之後不是H?」
林春眉一挑,不慌不忙地反问 :「那为什麽me的串法一定是m和e? 为什麽me代表『我』,而不是he代表『我』?」
陈秋白他一眼 :「鬼才知道。」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答案。」林春轻笑,陈秋气愤地扯著他的脸颊。结果弹了一会儿,陈秋还是记不住CDEFGAB那几个音,也不知道什麽是sharp和flat,更不明白什麽是小调,他一掌拍下琴键,敲出一阵杂音,然後没好气地说 :「钢琴,一点都不好玩,真不明白你为什麽要学。」
「因为现实。」
注一 : 「一试定生死」,「一试」是指「公开试」,意指官方仅用一次公开试来决定学生能否升中六或上大学,是不公正的做法。
注二 : 考评局,负责公开试事务的官方机构。
注三 : 「大龙凤」,意指做大戏、做表面工夫。
注四 : 保济丸,一种专指肚泻的有名成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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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post一回
《春秋》48(美攻平凡受)
…下部快问始post,我也快抓狂了,无论如何八月之内很难写得完
…但我超不想坑了这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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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钢琴。」林春一边轻敲著高音区的琴键,那琴音并不如中音般温厚,而是冷中带刺,有一种金属的质感,乍听下去有点像三角铃的声音。
「陈秋,现在你们一个个都叫我做书kai子,好似将我捧上天那般,其实我只是个庸材而已。小时候,我成绩不太好,就算多努力读也只得到中等分数,但偏偏我妈想我去考那间L中学。你也知道,L中学是这区最顶尖的英中(注一),就算在小学拿到全级首十名的人去考,都未必能考得上L中学。
「呐,你们那次在礼堂见到我妈,不是在感叹了一轮吗? 说什麽我妈是如何能生出我这种书kai子,那时我听到就很想出声,说 :『不,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我妈见我成绩不太好,後来就送我去补习和学琴。成绩不好,还去学琴,乍听下去很奇怪,但这在香港而言一点也不奇怪,你说是吗?」
林春合上眼,单手在琴键上飞舞,轻敲出一段很熟悉的轻快旋律,那好像是莫扎特所作的曲吧? 陈秋的音乐细胞近乎零,想不出在哪里听过这首歌,他说 :「那也是,谁叫我们生在这里啊。家长总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不管子女的兴趣是什麽,只要是他们认为对升学有利的,就要逼子女去学。
「所以我们这里的孩子全部都多才多艺,基层的家庭想办法让子女学一两样才艺,比如好像你那般学琴,或者学小提琴,然後基础也未打後就送他们去考级试,以便多拿几张证书,日後升中学、去面试时,也多一两张王牌嘛。所以你就这样被你妈推去学琴?」
「是。」林春说,他垂下手,彷佛有点厌倦那般。话题匣子打开了,他也就漫谈下去 :「我一点都不想去学琴。小时候,我倒宁愿去学空手道啊、柔道那些,甚至拳击也可以,因为看起来比较帅。」
「哈哈哈,你别笑死人啦!」陈秋重重拍著林春的肩,笑得前仰後合的,他说 :「你这种书呆子去玩柔道,一定被人一个拳头就打飞了! 我啊,当年学空手道和柔道时,也吃过很多苦头。你也知道,我一张祸水似的脸,人又瘦弱,头几课总是被人推倒下地,背啊、腰啊,总之身上没一块肉不是又青又瘀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输。我的哲学是,这一刻输,不要紧,但日後一定要变强,再将以前所受过的伤十倍奉还。所以就一直一直的学下去……由五、六岁,学到中二时就没再学下去了。」
「为什麽不再学?」
「没心情。」陈秋摊摊手,又问 :「倒是你,不是说不喜欢琴吗? 可是怎麽学到现在,你还继续学下去? 为了要考到八级吗?」
林春抱著胳臂,想了想,说 :「也不尽是。其实我已考过八级,就是中五的暑假考的,拿了distinction,即是优等成绩。琴的级试成绩分三等,最基本是pass,比pass好一点的分数就是merit,最好的分数是distinction。陈秋,你不是常常说我死脑筋吗? 我被你骂多了,有时审视自己,我也觉得真有那麽一点。
「因为琴是我妈叫我学的,所以一学就要学到底,不只要考到八级,还要做得最好。那时我想,既然自己成绩不好,那就更加要把琴学好。我是由小学四年级开始学琴的,那时爸妈早已分开了。从父母分开那时,我就无法抗拒我妈的命令,那简直是皇帝老子的圣旨。所以我就付出很多心血去练琴,结果,最後还是考不上L中,来了现在的T中。T中虽然是中文中学,但在区内还是中中(注二)之首,因此这结果还算可以。」
陈秋没有作声,他有点想笑林春是恋母狂,但是他也没那个资格去笑林春。其实学柔道和空手道也是他妈的意思。小时候,陈秋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得厉害,惹祸的总是他那副清嫩秀气的长相。後来他妈看著心痛,就拼出那麽一点钱,送他去学柔道和空手道,因为是上社区中心开办的课程,师资一般,所以费用也很低。
当然,後来老豆的茶餐厅生意蒸蒸日上,他就去专门教柔道的协会上课,跟随优秀的老师学习。父母送子女学才艺,到底应该说是虚荣心作怪,或是这也是父母保护子女的一种方法呢? 固然,在香港很多家长都想子女读名校,才将他们培育成多才多艺,可是,父母想子女读好的学校,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吧。
因为他们希望子女能够得到最优秀的教育,日後能够找到好工作,才不会重覆父母的人生——尤其是在基层的家庭里,父母都不是知识份子,就是出去做工,一个月也未必能赚到一万元,而香港通胀却那麽严重,几年前一个罐头才五六元,现在竟然就要十多廿元一罐,吃罐头竟然是一种奢侈。在这个时代,不赚多点钱,如何能生存?
偏偏,香港社会对於一些读不成书的人格外残酷。比如说A太太与B太太相遇,A太的女儿考第一名,B太的儿子考倒数第一,那B太看见A太就会别开面,明明见到都装作见不到,A太或许就走上前,假作好心地问一句 : 「哎也,B太,好久不见了! 怎样,你儿子上一次考试考得怎样? 我那个女儿啊,真不像话,中文科分数比上一次低了整整5分,幸好後来还是全级第一名,不然我就给她好看……啊,对了,B太你还未说,你儿子考成怎样?」
母亲被奚落一两句还算事小,真正大问题的是,如果子女进不到好学校,碰不见好老师,那考试就考得差,升不上精英班,然後公开试便搞砸了。公开试搞砸了,就上不到大学,上不到大学就要出来工作,做sales做waiter做搬货的做司机做地盘,一个月才赚得五六千,尤其现在最低工资落实了,店铺纷纷裁员,於是就失业了。
看,总之书读不好,比终身监禁更惨。那是地狱,但不是有著烈火的地狱,而是一座冰山地狱,人就徒手在那座巨大的冰山上挣扎、攀爬,手也给冻出红疮了,心也寒了。如此一来,到底父母想子女成材,是基於虚荣心或是亲子之爱呢? 这两者间的界线已经十分模糊了。
陈秋说 :「那现在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琴?」
「我也不知道。但是,当一件事已经变成自己的习惯时,也就不好说是喜欢或不喜欢了,对吧?」林春有点疲累地将头靠在陈秋肩上,说 :「我只是知道,我要学琴,因为我妈想我学。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妈突然叫我不用再学琴时,我就不知道我会否再碰这部琴。我们这一代人不都是那样吗? 所谓九十後。没有个人意志,没主见,别人叫我们做事,就唯唯诺诺地hea过去,什麽都没所谓,只要不辛苦就行了。但是,没有什麽是不辛苦的。
「在弹琴还未成为我的习惯时,学琴是一件苦差。左手和右手同时要弹不同的音,手指好像打结那般。以前手小,要弹八度音阶,把手撑大才勉强弹到,弹完之後,手指好像僵硬了,痛得不再属於自己。我有时傻起来会想,到底我是属於我自己,还是属於我妈? 我现在琴弹得好,书读得好,但这些全都是我妈想我做的,所以我才做到,如果我妈对我没有任何要求的话,我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陈秋两手支在琴凳,垂眸打量著林春那偎在他肩上、疲惫的侧脸。他一向觉得林春背负了很多东西,然而他从来不会抱怨辛苦,总是咬牙将一切顶过去,所以人人都以为林春是一个强人。大家只看到他光辉的一面,觉得他好似不用怎麽努力就能做一个强者。可是,此刻在陈秋眼内,林春不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更是一个弱者。
他抚摸著林春带点苍白的脸庞,林春半睁著细长的眼瞄了瞄陈秋,又淡然地合上眼,好似见到陈秋这个人,自己就能安然地歇息。陈秋笑说 :「你真是一个呆子。好久之前,你才教训过我,说人必须要有个人意志才算是一个人,有了意志,就有生存的目标和方向。我是一个扮女装的coser,而你,表面上好似一个明智的学者,实际上不也是被你妈牵著鼻子走吗?
「你的学识比我多,因为你看的书多。但是,你知道自己为什麽喜欢看书吗? 那是因为你想从书上找到答案,找到自己的意志。你一向惯了答题目,无论是考题或是你妈给你出的题目,你都会答得好好,拿一个distinction。一旦没人给你出题,那你就成为一具空壳,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仍能活著。
「你什麽都不是。因为你不懂得去爱,也不懂得什麽是『喜欢』。你喜欢吃什麽? 你喜欢做什麽? 你喜欢和谁在一起? 这些事,你一个都答不出,不是吗? 我和你不同。是的,我是一个比你更无用的男生,书读得一般,还跑去玩cosplay、扮女装,见到老豆就讲粗口。但是,我知道我想要什麽,并且我有方法去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我有太多欲望。」
林春坐起身子,扭了扭有点僵硬的脖子,乾脆躺下来,枕在陈秋腿上,一手掩著疲倦的双眼,说 :「我喜欢什麽呢……似乎除了美之外,我什麽都不喜欢。因为看著美丽的事物时,脑袋变得空荡荡的,不需要去想读书、弹琴或者现实的问题,只有在那时候,我可以容许自己做一个满脑子空白的傻子。我也讲不出什麽是美。但是,刚才靠在你的肩膀时,我也是满脑子空荡荡的,什麽都不需要去想,觉得很舒服。然後就有点累了……」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就合上眼。
在林春快要睡著时,他感到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眼睑上,为他挡去一切光线。
注一 : 英中,英文中学之简称。所谓英文中学,就是指全部科目(除中文之外)一律用英语教授的学校。与此相对的是中文中学(简称中中),全部科目(除英文之外)均用中文教授。
注二 : 中中,即中文中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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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星期三入camp前再post 49,出camp後才正式更下部吧
《春秋》49(美攻平凡受)
…很感慨啊,这篇就是上部的最後一篇了
…最初还真想不到会有人来看来,现在来看的人虽然不算多,可真是有人呢
…怎麽说呢……只要还有一个人想看我写的东西,我就会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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