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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何肯笑人归-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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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鲜侑道:“我名字叫背邪。”
鲜侑不由念道:“背邪,这个名字挺好。”
云州笑,搂紧他道:“你叫的真好听,你以后可以这样叫我。”
鲜侑道:“那个阿木突,难怪你要跟我一起杀他,怕他也吃了你?”
云州摇头道:“他喜欢我好看,他说女人也没有我好,他舍不得杀我,他怕我跑,才不给我东西吃,但是真要饿死的时候,他把他自己的食物给我吃,但我怕他,他杀了阿喀达和比旦,我也恨他。”
鲜侑初见他时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瘦弱不堪,不会开口说话,杀那羯人时下刀却又狠又利落,只当他是那人的奴隶,鲜侑埋头在他肩上,轻轻道:
“我猜猜,阿木突该是你兄长,阿喀达,比旦,都是你兄弟吧。”
云州道:“恩,阿木突最大,生的最强壮,阿喀达,比旦最小。”
鲜侑脑中想着他说的话,突然明白了些,问道:“他那时候欺负你?”
云州道:“他力气很大,弄得我很疼,总是让我受伤,平常的时候就脾气暴躁,像头公牛,一发疯就要把我往死里弄,我就想杀了他。”
他说的眼睛发红,声音带出尖锐的怒意,鲜侑听这话,心连着手都有些颤抖,见他激动,连忙双手抱紧他,一遍遍摸他脸安抚,将他脸上几近扭曲的表情抚平,低声道:
“他死了,别气了,可恨我当初怎么没将他剁了喂狗。”
云州呵呵笑起来,鲜侑给他这笑吓得一身鸡皮疙瘩,云州道:“你走了后,我就拿刀将他剁了,割了他下面,踩成烂泥,将他的肉喂了天上的鹰,连骨头都给野狗叼去了。”
鲜侑满头是汗,道:“别说了,这些你不用同我说。”
云州道:“我知道你和阿木突一样爱好,在琼莱的时候就知道。”
鲜侑僵硬的说不出话,一张老脸全然挂不住,半晌啧声道:“我养了只狼崽子在身边,还一直当它是大兔子,隔三差五拽拽尾巴,还当人不知道,结果蠢得是我。”
云州垂了眼,鲜侑道:“你可有恨过我?”
云州道:“我不愿意你那样对我。”
鲜侑有些暴躁,道:“你也该趁我不注意一刀杀了我,机会好找的很,我何时防过你。”
云州搂住他,委屈道:“你和阿木突不一样,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好。”
鲜侑道:“你当时为何要跟我走?”
云州道:“阿喀达死了,只剩我一个人,你杀了阿喀达,没有杀我,也没有欺负我,我只认得你,你对我好,我不知道去哪里,便想跟着你走。”
鲜侑叹道:“行了,我算是懂了,阿木突不是人,活该给你剁了喂狗,你这玩意儿心眼也够黑,扮猪吃老虎,不比他差,我比你差的不是一点点,他娘的说的我一身冷汗。”
云州在他脖子上拱了拱,道:“我一直喜欢你,没有想害你。”
鲜侑一推他脑袋,道:“狗东西,就跟谁多想欺负你似的,我就是想欺负你又怎样,你欺负不得是吧?我就是把你扒光了干了,我看你还能咬我不成,你干我那么多回,我也没说要废了你。”
云州道:“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让你抱。”
鲜侑脸上肌肉直抽,道:“我没兴趣了,你等我缓缓。”
鲜侑在岑郡一直留到十一月,腿疾越发严重,最后实在无奈,只得回到云州城,云州送了他回去,留了半日,又回去岑郡,鲜侑独自留下。
鲜侑将慕郎也带了回去,云州城不比岑郡靠北,气候严寒,刘宣听说他病了,忙请了大夫治施,不见其效,当好褚不樊先生自称有回春之术,特意前来探病,替他诊治。
这位褚不樊先生,穿白袍,手持麈尾,终日谈玄论道,服食求仙,当初藤公佐大军来攻,他扔了两铜钱算了一卦,劝了刘宣投降,给陈寔好一通臭骂,偏偏刘宣喜欢他的很,凡事若有不决,必请褚先生算一卦,鲜侑自是不喜欢这类终日清谈之辈,背地笑他神棍,不想这位褚先生还真不是只会吹,还有几分真本事,替他针灸汤灌施,亲自施治,如此半月,总算是好了些,伤寒痊愈,腿上也稍稍消肿,能下榻来。
褚不樊却是个妙人,自称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一张嘴不出言则已,一出口便得惊人,偏偏此人低调,终日颔首敛眉,口头常道“不敢,不敢”,人称褚不敢是也,背地里实则很敢褚不敢碰上鲜侑这等偏爱谑笑玩闹的浪荡性子,当真如同干柴遇烈火,终日相互嘲弄,口舌竟胜以为趣,鲜侑只当回了云州城必定寂寥无趣,没想到碰到这么个人,顿时大觉快意。
鲜侑腿疾乃是因着旧伤,又风寒湿邪入体,才会肿痛,褚不樊见他一双腿差点废掉,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取笑道:“怕是鲜大人往后年年入冬都得守着床榻抱着暖炉子过活,鲜大人当早日准备,轮椅,服侍小童,解闷的书具棋盘都可备好待用。”
鲜侑道:“褚先生莫吓唬我,这事情可严重。”
褚不樊不冷不热道:“失之东隅,得之桑隅,譬如孙子膑脚,而兵法修列,既其出,强齐,破魏,存赵,真古之英雄也,鲜大人或也可效仿之。”
第 33 章
鲜侑一笑,道:“有褚先生在,我自然是不怕的。”
元祐九年二月,烨阳变乱,天子携近卫仓皇出京,帝驾南巡。
入了春,鲜侑腿疾已稍愈,时同褚不樊在院中下棋,春光正媚,一院腊梅正怒放,香气熏熏醉人,将谢未谢,已是开的最盛时。
褚不樊弄了两小童在一旁煽炉煮茶,到日中,微有热意,鲜侑抹了棋盘,肘枕于案,双手促颊,小童奉了茶来,鲜侑把盏在手,来回转动,却并不饮,凝目叹道:“茶不如酒,如此良辰美景,日出花好,云止风清,又有佳人在伴时,该有酒相佐。”
褚不樊此人生的面貌清致,宛若好女,鲜侑不时爱拿他模样说笑,他出言相戏,褚不樊也不恼,道:“有的人当与他喝酒,有的人只当与他喝茶。”
鲜侑道:“雁行这是讽我?”
褚不樊道:“不敢,酒能醉人,茶亦能醉人,若说有不同,酒醉醉者,茶醉醒者,恕之自认是醉者是醒者?”
鲜侑稍顿,放了茶盏,笑道:“我自是醉者。”
褚不樊摇头道:“恕之不是醉者,明明醒着,只是不愿睁眼罢了。”
鲜侑道:“我不似雁行你洒脱,一盏清酿在手,万事好恶皆能佐酒。”
褚不樊点头笑应道:“正是正是,管他风云变幻,你我且自加餐。”
“勿喜勿怒,莫忧莫劳,方是长存之道。”
鲜侑笑了声,不答,闷头喝茶,有军士送来书报,鲜侑接过,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直身起立,撞落了茶盏以及一地旗子,褚不樊也收起了笑意,道:“有何事?”
鲜侑望他,有些愣神,问道:“京中出事,陛下出了京?”
褚不樊哎呀一声,鲜侑连忙转身就走:“我要去见主公。”
褚不樊跟上他,鲜侑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雁行与我同去。”
见褚不樊已是快步随来,等了他一道,两人急急去见刘宣,在厅中等了许久,终于见刘宣出来,鲜侑直上前问道:“主公可有收到烨阳的消息,京城变乱,陛下出了京。”
刘宣蹙眉道:“我收到了来报。”
鲜侑见他没什么表情,急道:“主公作何打算?”
刘宣道:“我云州城天高皇帝远,他烨阳怎么变,也不干我事,我能有何打算。”
鲜侑道:“话怎么这样说,陛下安危关系甚重,若出了意外,或者为有心之人所趁,那可是要出大麻烦,请主公许我带人去迎圣驾,若我所料不错,陛下往南,该出西川,快到延平关,应该还未到,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去。”
刘宣道:“迎圣驾?恕之不是病糊涂了不成,他若真来了,我云州城便再无宁日,我这庙小,安不下这尊大佛,谁有那本事爱请便请去。”
鲜侑道:“主公!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京城,主公若能迎来陛下,必是大功,届时天下所望尽在于主公,大好机会,怎可坐失。”
刘宣道:“恕之,你莫哄我,我虽然不聪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事我做不来,自有能人去做,我不求有功只求安稳,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你不必再说。”
说毕不等他张口,又道:“恕之,这事我主意已定,没得商量,你还是回去养病为好,这等闲杂小事便不用多挂心。”
言罢直接出去,褚不樊道:“依主公性子,怎会许你所请。”
鲜侑道:“雁行你以为呢?只是迎圣驾,这有何难?”
褚不樊道:“恕之以为不难,主公却认为千难万难,你没听到吗,主公只要安稳,这等烫手的馍馍,再香也是避之不及,唯恐招惹是非,恕之若坚持,可要我为你卜一卦?”
鲜侑道:“不用,我只问雁行,你以为呢?我当不当去?”
褚不樊道:“恕之问我?我自然同主公,此事,咱们不该插手,主公说的对,这事咱们做不来,自有能人去做,咱们看着便是。”
鲜侑瞟他一眼道:“当初劝降的也是你,你的话我从来当是放狗屁,早知道你这德性,他不去,我去。”
褚不樊道:“你要迎陛下来云州,必要过延平关,刘子善怎会让你抢先。”
鲜侑道:“自然不能杀过去,我只带少数人去。”
褚不樊道:“恕之坚持,我也无话可说。”
鲜侑道:“雁行可能替我做件事?”
褚不樊道:“你说。”
鲜侑道:“你去岑郡一趟,见鲜云州鲜将军,我去迎陛下,你让他带人在半道接应。”
褚不樊道:“只是你的腿疾还未痊愈,不如另派人去。”
鲜侑道:“已经好的差不多,别人我不放心,况且云暧他疑心重,我要亲自去见他才行。”
褚不樊道:“我答应你,你放心去。”
鲜侑道声多谢,连忙回府,换了衣服,只带了数十军士,便策马出城,不得稍停,急行十日到得圣驾所在的樊川之南,云暧一行仓皇南进,正到得此处。
鲜侑寻到车驾所在,遇上陶骞。
还是在隽城时的那个陶骞,他面容镇定,仍同当初无异,无奈此情此景,困顿狼狈之色不想便知,鲜侑施礼,压紧了一颗心不乱跳,道:“带我去见陛下。”
陶骞道:“怎么现在才来,陛下等候你多时。”
鲜侑愧道:“消息收到的晚了,我也是加紧赶来。”
陶骞连忙相引入云暧所在的帐中,鲜侑已是一身风尘,已是入夜,进了帐,帐中点了烛,云暧未睡,正坐在案前,抱着琴闭目而思,身畔两名侍人垂手立着,静的不可思议,云暧听到他进帐的声音,睁了眼看来,鲜侑对上他脸,心中顿时痛楚,上前跪地道:
“陛下,臣来迟了,请陛下治罪。”
云暧目光直愣愣盯他半晌,道:
“你起来,我治你的罪,谁还能为我做事。”
鲜侑起身,云暧命赐坐,鲜侑拣了席坐下,云暧见他面有风尘,忍不住拿衣袖去替他揩拭,鲜侑哪敢劳动陛下龙袖,忙伸手阻了他手,自行用袖去擦,云暧面无表情扔了袖中手巾给他,侧头吩咐道:“替鲜大人送水来净面。”
侍从转去,不一会送了水来,伺候他梳洗。
鲜侑坐了回去,云暧望他脸有些笑,道:
“这下干净了,你刚进来那模样,我还心说只两年不见,恕之怎么就变了样。”
鲜侑道:“陛下有何打算?”
云暧道:“你不看见了,我有打算,何必叫你来。”
见他跪地不言,云暧凑近了,也跪到他跟前,抚上他脸,道:“恕之,我可还能信你?”
鲜侑抬眼道:“我记得少时父亲做太傅,我有阵曾在东宫伴随陛下读书,陛下可记得?”
云暧也想起,道:“我记得。”
鲜侑道:“陛下那时候小字唤作冕奴,陛下对臣厚爱,特许臣私下呼陛下小字,臣那时候也无礼,不知高低进退,便当真如此称呼,后来不注意给父亲听见,只板着脸将我训了一通,我心中不服气,同他争辩,被他用那一寸宽一尺来长的乌木板子狠狠打了一顿。”
云暧道:“难怪,你后来便没再叫我。”
鲜侑道:“哪敢再叫。”
云暧道:“在清和殿的时候,也只有你,时常来看我。”
鲜侑道:“陛下对臣而言,不止是陛下。”
云暧道:“不止是陛下,还是什么?”
鲜侑道:“是父亲临终的心念,是大庆江山的寄托,也是冕奴。”
云暧突然冷笑,道:“你别想岔了,我早不是冕奴,我为君你为臣,我当然只是陛下。”
鲜侑道:“陛下如此说,臣自然谨记。”
云暧听这话颇不顺耳,不耐烦挥手道:“得了,你别装模作样的,也莫要废话,你来这总不是只陪我叙旧,难道就你一个人就来接驾?”
鲜侑道:“臣却是只来了自己。”
云暧一听要怒,偏偏对着他那张脸发作不出,气笑了:
“鲜恕之啊鲜恕之,你同我开什么玩笑!”
鲜侑苦笑道:“臣哪敢同陛下玩笑,臣除了一片忠心,当真是别的都没有。”
云暧气的原地直转,指着他“你,你”半天,说不出多余的字,这数月来已是积了一肚子的火,鲜侑连忙抓了他手按回座上,道:“陛下莫恼,臣只是实话实说,我来的匆忙,只带了数十人随身,等过了延平关,云州那边自然有人来接应。”
云暧一甩袖,鲜侑抚他手劝道:“事已至此,陛下且将就。”
云暧头抵到他肩上,疲惫道:“恕之,我累了。”
他已经数月未能安眠,面上倦色甚重,鲜侑道:“臣服侍陛下歇息。”
云暧道:“恕之下去更衣吧。”
鲜侑应诺,由侍从领下去,帐中简陋,只勉强洗过,换了衣,回去,侍从已经备了简易饭食,云暧道:“恕之一路劳顿,该饿了,先用饭。”
鲜侑确实也饿的厉害,独自用饭,一份清粥,两样小菜,帐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一会儿便听得雨打树叶之声,这荒郊野外,听着凄寂不已,云暧在一旁闭目抚琴,恍若未觉,琴声铮铮,混着雨声,依稀不清,鲜侑撤了食具,漱了口,侧耳细听,分辨,云暧弹了两曲,停了手,道:“好像下雨了,前一阵也是下雨,路上泥泞,怕是又要耽搁。”
鲜侑道:“担心无用,臣服侍陛下歇息。”
云暧点头,放了琴起身,鲜侑服侍他除了外衫上榻,恭身要退下,云暧道:
“恕之留下陪我吧,这雨声听得人心里真寂寞。”
鲜侑应道:“好。”
依着榻前跪坐,帐中灯烛暗了下来,云暧道:“下起雨来,有些冷。”
鲜侑无奈苦笑道:“陛下是要臣暖床不成。”
云暧道:“无妨,你坐着冷,上来睡。”
鲜侑道:“臣不敢。”
云暧奇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有不敢了,这不是宫里,我恕你无罪,命你上来。”
鲜侑有些笑,道:“这般没规矩,父亲要见到,又得将我一顿打。”
云暧转头盯着他,道:“装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过规矩,你装的再像,骗得过鲜太傅,骗不过我,你又不是没同我睡过。”
他少时在太子宫中,以及后来在清和殿,同云暧亲近处,行事诸多越礼,鲜徵恨他轻浮散漫,数次下手责打,实在不是没有根据,不过那时到底年少,对鲜徵训导言语一向阳奉阴违,哪里真正放在心上过,想及顿时有些没脸。
鲜侑寡人有疾,知他并无他意,却仍给他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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