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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福胭脂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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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着绕小圈,便到处。是他不久之前发现的幽静之地,前方是高高的芦苇,中间有块大石头,平坦得正好可以坐几个人。他扶着胭脂下车,在石头上铺干净的纸,让坐在上面。

  “累吗?”罗泽提竹篮,也坐在石头上面。

  胭脂捏捏自己的小腿,是有些发酸。曾经那么好的身板,在几年中,也磨得差不多。

  “瞧,前面的芦苇。”罗泽指着前方湖面上的片烟黄,“从里看,芦苇最漂亮。可再怎么,也不及们洛舫的芦苇。洛舫不仅丝绸好,芦苇席却也是极好的。两样东西,在里卖得可贵。”

  南池在远处看来,平静得不声不响,走得近,才发现也是暗藏汹涌。湖水有些泛黄,拍着湖岸,是啪啪作响。罗泽见胭脂不话,便从竹篮里拿出个酥饼。酥饼又香又脆,油而不腻。罗泽把它掰做两半,递给胭脂半。

  “是该怪。”他嘴里含着饼,话有些囫囵不清,“答应过,要陪吃金福糖。可打仗,那东西就涨价。可以笑小气的”他笑着看胭脂眼,发现根本无心在听。胭脂直都是样,从不在乎罗泽,更何况现在心存恨意,哪里还会听他几句不咸不淡的笑话?

  的心门对他从来都是关得紧紧的,纵然偶尔打开过扇窗,也是过不多久就怦然关上,有时连话,都不肯多句。

  “酥饼好吃吗?”罗泽的声音伴着湖面上的微风,悠悠地传来。胭脂低头,见到手中捏着的半个酥饼。咬口,股子的脆香,入口,却觉得是阵苦涩。

  胭脂原本剪齐眉的刘海,因几日没有修剪,额上头发都快长到眼睛处。微风吹来,那不听话的头发便往眼睛里钻。伸手捋捋,却触到罗泽的头发。他的唇已覆上来,停留在的嘴角。

  他想吻去嘴边的苦涩,虽然他知道是徒劳。

  手中的酥饼掉在地上,胭脂推开他,气息有些乱。他就样瞧着胭脂,看着慌乱地理着耳边的碎发,不住地摸着过长的刘海。他也曾经想过,他为什么样恋着胭脂。些年,围绕在他身边的有钱的世家小姐也不少,长相不比胭脂差,涵养更是个下等的厨娘所无法比拟的。可就算胭脂再怎么举止不雅,谈吐再怎么粗鄙,可他就是爱上。

  种难以言语的爱恋,连他自己也无法清。

  “起风。”湖面上的风吹面已有些冷,他把自行车推到小道上,看着胭脂从石头上缓缓下来。

  掉在地上的酥饼半掩在枯黄的草丛里,上面已爬上几只蚂蚁,纷纷攘攘的,乱得无章。

  吃过晚饭,罗泽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离开。他带些公文来,在楼下的书房批阅,看,便忘记时间。

  直到吴妈端宵夜进来,才抬头看看时钟。

  “今晚不走啊?”吴妈放下心,倒杯热茶。

  “嗯。”罗泽理理桌上的文件,放到文件袋里,“明五就走。”

  “其实少奶奶心很软的,多陪陪,话,会听的。”吴妈搓着手,也不知样是还是不是。

  “晓得,吴妈。”罗泽咬块糕,硬硬的,不怎么好吃。“睡?”

  吴妈头。

  罗泽放下糕,起身伸个懒腰。“不吃,上楼看看。”

  吴妈撤宵夜,随着罗泽,同出房门。

  胭脂的房里亮着盏小壁灯,只照得到周围小圈的位置。罗泽进屋,门才开合,便吵醒床上的胭脂。

  “吵醒啦?”罗泽轻轻地合上门。胭脂知道是罗泽后,便又埋头睡去。

  “听大夫,好的差不多?”

  胭脂听话,心头没由来的阵烦。皱皱眉,没有作答。

  “们好聚好散。”罗泽迟疑着完,便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服。

  “干什么?”胭脂见他把身上的衣物件件脱光,便抓住被子,紧张地问。

  “就房间里有洗浴室,洗个澡不行吗?”罗泽包着浴巾进浴室。不会儿,里面就响起哗哗的水声。

  胭脂为自己的会错意而脸红半晌。的心突突地跳,犹如山间滚落的石头,横冲直撞,乱心弦。

  少时,他从浴室里出来,拿条干毛巾不停地擦着头发。他身上只穿件睡裤,光着膀子,坐到窗边,任由风吹干头发。

  罗泽从来就不怕冷。现在是冬季,夜晚吹来的风已变得刺骨。他身上还带着水珠,怎么就不怕风呢?

  壁灯模糊的光影照着罗泽的身子,胭脂微微起身,突然见到罗泽的后背有道阴影,吓得失声叫出来。

  “有只蜈蚣!”

  “在哪?”他个激灵跳起来,跑到床边,急着问,“在哪?拍死它。”

  “在的”胭脂看着那条巨型的蜈蚣附在他的身后,随着他,也扭动起来。

  “哪?”罗泽转身寻找。

  “的背后”胭脂捂着嘴,不知为何,眼泪都快吓出来。是不怕蜈蚣的,那些有毒的没毒的都见过。以前灶台旁经常出现千足蜈蚣,都是拿个铁叉拍死,然后再夹起来扔到火里去。今见到只蜈蚣趴在他背后,却吓得流出泪来。

  “胭脂”他伸手摸着后背,望着惊慌失措的胭脂道,“不是蜈蚣,是伤疤。”

  “疤”缓缓地松手,眼泪慢慢地止住。

  “是啊。那时候还是个小队长,跑去炸飞机。”他转过身,背对着胭脂,那条疤便展现在面前。他得轻轻的,追忆起久远的回忆:那时候是多么的危险,生死线间。“然后,飞机的碎片就飞起来,扎到里。”

  他到里,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异样。胭脂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缓缓地从他的伤疤上滑过。

  “胭脂!”他不敢相信,胭脂会对他流露出关怀的眼神。他不过是转身瞬,就捕捉到那双令他痴迷的眼睛里的关心。他想再次确定,急忙伸手抓住。

  “走开。”胭脂见他抓住的手,满眼的急切。忽然慌乱起来,方才不过是时心软,才那样看着他。现在已恢复理智,不能再让他前进步。

  “不走。”他不想走开。他抓着的手,覆在唇边。胭脂的手心也凉凉的,和那时候的样。那晚上,他们起跪在那里。他就是样抓着,他不放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

  “的房间在隔壁,快离开儿。”他越靠越近,他的气息又盖过来。胭脂拿另外只手去推他,反而又落入他的手。

  “是买的房子,想住哪就住哪!”他压过来,好似暴风雨前的那股窒闷,使得喘不过气。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到底把当什么!”胭脂使全力去推他,可是他的力气比足足大十倍,反而使自己越陷越深。

  “当初二哥要带走,知道是怎么求他的吗?知道吗?”他抱起胭脂,把压在身下。

  胭脂奋力地挣扎,又令想起那个午后,改变生的午后。那个温暖的春,只有廊下的画眉偶尔啼叫几声。他那时候还在发烧,出来的话带着股热气喷在的脖子上。他:

  “胭脂。不准走。”

  回首更望柳丝丝(七)

  两人都粗喘着气,低重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胭脂的力气在他之下,而的固执,却令他无法再进行下去。

  “知道当初,是怎么求二哥的吗?”他再地重复句话。屋里只有昏黄的盏壁灯,却能照得出罗泽此刻的眼睛。他眼里有丝倔强,他非不可。

  “跪下来求他,求他别带走。”到里,胭脂明显地看到他的喉结跳动下。“他是二哥,他答应。”

  胭脂失望地闭上眼睛,别过头。曾经也想到过的,罗清过的话,不会食言。他确实没食言,是因为他答应别人。而人便是他的亲弟弟,血浓于水的分量,让他宁可负胭脂,也不愿意负弟弟。

  “他也让许下承诺,要好好待。”罗泽慢慢托过胭脂的脸,揉去眼角的泪。“若当初晓得奶奶会那样待,绝对不会去从军。世间若是大乱,就算是背着逃,也甘之如饴。”

  股悲怆从的心里猛然而生,眼中的泪此刻止不住地往外溢。胭脂猛摇着头,不想听他所的话,那只会乱的心智。曾经就被他迷乱过次,得到那样的结果。不想听,不想听!

  “胭脂,就算恨,不想要孩子。”他扶住摇晃的头,强令看着他。“能为二哥,留在身边吗?”

  为罗清?

  胭脂时迷糊,听不懂他的话。为罗清什么?就因为罗清交代过他,让他好好待吗?

  “为的二少爷,不要走,行吗?”他抬头,个吻落在的额头。

  傻掉。整个人傻在那里。他真是什么话都尽。突然明白:他的痴,他的狂,他的种种妒忌行为。他对的爱恋已到乞讨的地步,卑微的乞讨。就像此刻他伏在身上,那种半跪着的姿势样。

  他也傻掉。愣在那里。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样的话。胭脂心中的二少爷是他不想提及的刺,那种伤痛每每使得他妒火烧身,痛不欲生。此刻,他却样毫无尊严地提出来。

  “收到家信,难产而亡。当时就申请做敢死队的队长,冲在前锋。”他想起他的伤疤,差要他的命的伤疤。“那时候就想,如果也死,们就可以在起”

  喉咙里有股悲怆,好似苏江的大潮,涌到嗓子眼。胭脂止不住,哇的声哭出来。

  他扶着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里。他也有泪,只是无声的,悄悄的。

  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揉着的发,柔软地绕在指尖。

  “胭脂,的胭脂”他喃喃,原本是心底默念的话语,此刻都传到的耳边。

  的睡袍滑下去,露出圆润的肩。他吻着,直吻下去。胭脂剧烈颤动的胸,他也吻下去。的胸腔里,有颗跳跃的心。他直想进去,可现在不想,只要能留下来,就是他现在的奢望。

  

  壁钟当当当地连着敲五下,罗泽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此时窗外还是夜星弥漫,怀里的胭脂也睡得沉静安稳。他不想弄醒,微微动,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胭脂压着,已经麻得不像话。

  “胭脂?”罗泽轻轻叫句。胭脂睡的熟,没有被唤醒。罗泽盹盹,发现时间又过半个钟头。眼看着时间走的飞快,罗泽只好把胭脂叫醒。

  他捏捏的脸,毫无反应。

  胭脂理个齐耳的短发,乌黑柔亮的秀发顶端有个椭圆形的发旋。罗泽突然起玩心,抬起另外只手,在发旋上重重地按下去。

  “呀——”胭脂轻轻叫句,睁开朦胧的睡眼。

  “要起床。”罗泽托着的脑袋放在枕头上,便悄悄起来。

  胭脂眯着眼瞧他甩着右手,活络筋骨,面又打着瞌睡。忽而忆起曾经在庆春园时,纺厂要赶工,罗泽都是蒙蒙亮就起床出去。好似现在又回到当初,他年少,亦不知事。

  可他的身军装把记忆打成碎片。

  过去已那么久远,何必再想起来?

  罗泽拉紧皮带,扣上枪皮套,回头见胭脂把被子拉到上面,遮住脑袋。他蹑着脚过去,发现胭脂只遮住嘴,眼睛和鼻子都露在外面。的呼吸很均匀,眼睛虽闭着,却还是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他伸手捏捏的鼻子,笑道:“知道没睡着。”

  “别闹。”胭脂拍掉他的手,翻身朝里。

  “让人明就接儿回来。”罗泽正正衣领,大步出去。

  馨园的后花园草坪上有架秋千椅,通身漆得雪白。因日气暖和,胭脂便坐在那里晒太阳。

  “妈妈——”别墅后面的红漆木门吱呀开,宝囡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们起玩。”着拿出手中的根羽毛。胭脂看,认得是鸡的尾毛。想来是厨房有人杀鸡。算算,今罗泽又要来。

  “玩什么呢?”胭脂拿过羽毛,捏在手里捋捋。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发着幽幽的暗紫光。

  “先来。”宝囡抢过羽毛,蜷在手心,再把手放在背后,过会儿,两手拳成拳头,让胭脂猜哪只手里有羽毛。

  “只?”胭脂握住的只手,打开看,是空的。

  “妈妈输。”宝囡笑着把另只拳头打开,羽毛砰的就弹开。

  轮到胭脂,也照宝囡的样子把手握成拳头,递到儿面前。

  “嗯哪只呢?”宝囡犹豫很久,才握住胭脂的右手。

  “没有。”胭脂打开右手,宝囡的脸立刻变得非常失望。

  “该。”宝囡抓着胭脂的左手,打开看,却还是空的。“啊——羽毛呢?”儿急着问。

  胭脂回转过身,想找被藏起来的羽毛。原本只想逗儿玩玩,不想阵风过,羽毛被吹得飞上。

  “的羽毛”宝囡皱着脸望着空,看着羽毛飞得越来越远。

  时,前门传来停车声。宝囡听到声音,便把羽毛的事扔到脑后,蹬着小皮靴往前门跑去。

  “慢跑。”胭脂起身,也跟过去。

  宝囡跑的快,车里的人才下来,就扑上去。

  “爸爸。”声叫得特别响亮。还没到前门的胭脂,就此停下脚步。“妈妈,妈妈。”听到儿的声音,胭脂才重新迈开脚步,转过花墙,到前门。

  “”

  “”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声。

  “来啊?”还是胭脂先问。

  “嗯。”罗泽抱起脚边的宝囡,问,“怎么站在风地?”

  两人正着,吴妈也过来。

  “少奶奶,东西都买来。”

  “好。”胭脂接过吴妈手里的竹篮,回身往屋里走。

  罗泽便抱着儿也跟进去。

  夜幕降临,冬儿摆好桌椅和碗筷,罗泽和宝囡便已坐下来。

  “胭脂呢?”罗泽问冬儿。

  “少奶奶就来。”冬儿端出盘焖鸡肉,皆是挑鸡的最嫩的部分做的。罗泽夹块,笑着头。

  “好吃吧?是少奶奶教的。”冬儿得意地晃晃脑袋。罗泽见状,不禁想起当年的胭脂,别人夸奖的时候,就紧张地拿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脸上带着扑红的羞涩。

  “怎么没有汤?”罗泽不习惯吃饭没汤喝,见桌上四大盘和主菜都摆上,独独缺汤。

  “汤来啦。”吴妈端大盖碗来,放到罗泽面前。罗泽举起汤匙,想盛上碗。不想打开盖子,扑面而来的是鱼的香气。

  “鲫鱼汤。”宝囡欢快地叫起来,爬在椅子上便想勺汤喝。

  吴妈忙着为宝囡盛碗,便乖乖地坐着喝。

  “怎么做个?”罗泽紧皱着眉,放下汤匙。

  “是要吃。”宝囡嘴里含着饭,吃的欢快。

  胭脂时来到客厅,坐到宝囡的右手边。冬儿递上碗饭,胭脂接过便开始吃。

  “做的?”罗泽试探着问。

  “嗯。”胭脂应句,继续低头吃饭。

  “爸爸,吃鱼呀。”宝囡自己夹块鱼肉,伴着饭拨到嘴里。罗泽望着宝囡碗边像针样的细鱼骨团,苦笑道:

  “宝囡,真厉害。”

  宝囡不明所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罗泽,又望望埋头吃饭的胭脂。

  胭脂着实忍不住,扑哧声笑出来。

  “笑什么啊?”罗泽停下饭筷,看着胭脂。

  “都些年,怎么还不会吐刺?”胭脂忍住笑,把话完。

  “谁不会?”罗泽夹起块鱼肉,含在嘴里。

  胭脂想那段刺最多,却见罗泽喉结动下,看样子是咽下去。

  “看吧。”罗泽呸呸吐出几根鱼骨,像是吵赢架样得意。

  胭脂隐笑意,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却见罗泽不动筷,双手握着桌角,眉头皱得紧。

  “怎么?”胭脂放下筷子,见罗泽屏气神凝地盯着,表情非常古怪。“是不是卡住?”

  罗泽头。喉咙还忍不住动下。

  “别动!”胭脂声呵斥,吴妈听到也跟着跑进来。

  “别咽别咽。”胭脂踢凳子,跑到罗泽身边,双手捧起他的头,让他张开嘴。“冬儿端灯过来,要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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