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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下落梅如雪乱+番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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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

  平三笑看得心头一阵轻跳,不由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谢晓风笑得甚轻,声音也甚轻:“杀了你。”第一字吐出口,谢晓风已电射而出,第二个字出口,谢晓风的剑已自下而上贯进了平三笑的咽喉,左手往平三笑怀中一探又缩了回来,等说完第三个字,谢晓风又稳稳地坐回了桌子边,淡淡道:“死了,就不用为难了。”

  这一剑干净利索,狠辣异常,平三笑连反抗一下都来不及。旁边的林俊南看得直咋舌,忽听“咣啷”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谢晓风手里掉到了地上。他循声望去,却是一青一白两个小瓶子,骨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林俊南听过平三笑的名头,知道青瓶里是他赖以成名的“凝冰散”,无色无味,一旦中了毒,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冰,白瓶里则装着解药。

  林俊南看了看药瓶,又抬头看了看谢晓风。谢晓风眼光冷如冰刀,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林俊南头皮一阵麻,勉强笑道:“我帮你拾呢,还是你自己拾?”

  谢晓风冷冷道:“你滚!”

  “好,我滚,我滚,我这就滚。”林俊南慌不迭地往后退开几步,转身就逃。

  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单饭铺里的人走了个精光,连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匹马在那儿撂蹄子甩尾巴。雪下得越发紧了,风一刀一刀割在脸上。被冷风一吹,林俊南脑子渐渐冷定下来,对着漆黑夜色出了一会儿神,也不知是想起什么了,浓丽的眉眼间突然浮起一抹笑意,回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棉布帘子。

  刚才只觉得店小拥挤,这时人走光了,竟觉得出奇地大。没人加炭,火盆子黯淡了许多,被顺着帘子口灌进去的风一激,火焰突然一长,转眼间又伏了下去,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谢晓风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背脊挺直,标枪一般,英俊冷漠的脸孔在明灭的火光里变幻着光泽,有种异样凄凉孤寂的味道。看见林俊南折身回来,他似是微微一惊,冷眼盯着林俊南道:“我不是叫你滚吗?”

  林俊南朝地上瞄了一眼,一青一白两个药瓶仍在那儿扔着。他心中雪亮,抬头看向谢晓风,微笑道:“我走了,剩你一个,不会觉得寂寞吗?”

  谢晓风冷冷道:“滚!”

  “不要口是心非嘛,你明明喜欢我的。”林俊南袖了两手,斜倚在墙上悠然笑道,“我一进来你就盯着我死看,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知道。”他身材修长,予人一种飘逸之感,这时神色闲适,语笑嫣然,浓丽的眉目间异彩流动,映在明灭的火光里,凝成一种暧昧的叫人心惊的艳色。离他不远,是被谢晓风一击刺杀的柳门青刀的人,死亡的凄厉与惊人的艳色叠在一处,这场面,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妖艳,充满了魅惑。

  谢晓风盯着他,微微拧起了眉毛,“你要不要脸!你是个男人!”他的眉毛生得太过刚硬,拧起来时越发地锋利,带出一种吓人的戾气来。

  “男人怎么了?”林俊南笑得邪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晓风英俊的脸庞,“男人才有趣呢,你这傻小孩儿什么也不懂,不如我开导开导你。”说着,向前轻轻跨了一步,吃谢晓风冷厉的眼神一逼,不禁又顿住。

  对峙了片刻,林俊南忽然微微一笑,“你这么生气,为什么不跳起来打我?”顿了顿,脸上笑意加深,“难道,你根本没办法跳起来打我了?”

  “你想试试我的剑?”谢晓风手指微动,扣住了剑柄。

  “不想!”林俊南被他打得怕了,惊得猛地一退,脊梁撞到了墙上,定了定神,见谢晓风只是说说并未真的动手,这才放了心,轻轻吐了口气,笑道:“你性子也太暴躁了,就算被我说中,也不必这么生气,我又不会要你的命。”见谢晓风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又道:“‘凝冰散’发作得慢,可真的发作起来,却快得很,你不赶紧服解药,倒是发的什么呆?——你若真的不能动,我去帮你把解药拾起来,好不好?”

  谢晓风盯着林俊南,冷冷道:“不用。”

  他肤色不算十分的白,这时浅麦色中透出一种异样的铁青。林俊南看得分明,心里已有八九分的把握,道:“你真是个死心眼。就算我不可信吧,总不是你的仇人。我要是走了,一会儿你的仇家来,还有你的命在吗,就算你的仇家不来,你如今一动不能动,眼看着解药够不着,还不是一个死?”

  谢晓风刚才打他时下手颇狠,没想到他却回转来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禁露出狐疑之色,仿佛是不认识似地瞪着林俊南。呆呆地看着林俊南拾了药瓶,走到他身边,拧开瓶盖,把药送给他嘴里,谢晓风冷漠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茫然之色。

  他那样英挺的剑眉星目,配上这样的茫然,凭空多了分脆弱之感,林俊南看得心里微微一动,笑道:“这下你知道我是好人了吧。”鬼使神差地,俯身在他锋利的眉毛上轻轻亲了一下。

  “……别碰我!”谢晓风身子一颤,声音透着莫名的恐惧。

  林俊南并不好这口儿,但见他这样刚硬的人竟怕成这样,忽然间倒来了兴致,笑道:“别怕,好玩着呢,我教你。”一只手探进他的衣襟,轻轻揉搓了两把。谢晓风身子陡然一僵,嘶声叫道:“住……住手!”林俊南的性子最是偏狭,别人越是不肯,他越是得趣。见谢晓风苍白的面孔涨成了绯红,那样骄傲冷漠的脸上竟生生给逼出了恐慌羞怒,越发觉得好玩,微微一笑,扳过他的脸,吻了吻他苍白冰冷的唇,笑道,“都是男人,害什么羞。”一只手朝他下身滑去。

  谢晓风咬着牙,颤声道:“……我杀了你!”

  林俊南却知他中毒已深,虽说服了解药,这时实在是连动一根手指都不能,若不然,依他的脾气还不早就跳起来打他?当下轻轻一笑,咬着他的耳朵道:“我救了你,你倒要杀我。你有良心没有?”他声音温柔,这一句话更是说得轻怜密意,销魂蚀骨。一面说,一面解了谢晓风的腰带,低头一看,不由得又笑起来,“你瞧,我还没怎么样呢,它就这样了。”抓住谢晓风的手,引向他下身微微抬头的分身。

  谢晓风眼光迷离,苍青的脸颊上显出种异样危险的潮红,喘息着,拼命想要挣扎,但全身冰冷倦怠,哪里争得过林俊南。指尖被林俊南牵着碰到一样微硬的物事,只觉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炸裂开了似的,那一种窒息般的痛楚叫他喘不过气来,拼命张着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冰冷的空气在指掌里流动,什么也握不住……什么也抓不住……

  就在这绝望的空茫里,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分手,那清晰的、电击般的久违热度叫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双手不顾一切地向林俊南推去。

  林俊南觉出谢晓风身子巨颤了一下似要向后倒,连忙一把扯住,刚要再调笑两句,忽然觉得不对,抬头瞧去,只见谢晓风眼睛紧闭,眼角沁出了一滴泪珠,冷漠倔强的脸上显出一种绝望到极点的悲凄表情。林俊南一怔,仿佛夜行的人一脚踩了个空,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隐隐有种惧意升上来,慌忙抽回了手,迭声安慰:“你别哭。我逗你玩呢。不愿意就算了,我不用强的。”

  谢晓风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仿佛挣扎在秋风中的一片树叶,牙齿咬得太紧,咬破了嘴唇,血珠子一颗颗地沁了出来。

  林俊南心里越发地慌,“哎,你别哭呀,我不动你,不动你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又没真的把你怎样……你别哭呀!要不是你先前打我,我也不会逗你玩这个……算了算了,都是我不好,我认错,要不然你再打我几下……唉,少爷,祖宗,你别哭了成不成?”

  就在这时,谢晓风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种压抑到极点的、类似哀嚎的声音。林俊南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后退了两步。隔着咫尺的距离,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这痛哭失声的少年,他心里恍然生出一种错觉——那已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第二章
 
 
  谢晓风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功夫又变回了石头一块。林俊南一点也摸不透这个人的脾气——这么高的武功,又是这样的相貌,江湖里怎会没半点名声;分明是个刚硬冷酷的性子,却脆弱成那样,不就是摸了他两把,也值得伤心成那样?林俊南摇了摇头,突然想到这人性子古怪,搞不好毒一解就要杀人灭口,连忙替他系好腰带,又整理了衣裳,叮嘱道:“我先走了。你一会儿能动的话也赶快走,六扇门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谢晓风冷冷道:“你走可以,把暖玉灵脂还给我。”

  “什么暖玉灵脂?那是什么东西?”林俊南满脸疑惑。

  谢晓风倏地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就是你刚才替我整理衣裳时拿走的东西。”

  林俊南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嘻嘻一笑,走到炭火盆旁边,往里加了两块煤,搬到谢晓风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把话讲到明处。江湖规矩,讲究的是知恩图报。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正该报答我?”

  “我不能用这个报答你。”

  “可你没别的东西报答我呀。”

  谢晓风怔了怔,道:“这东西我有急用。”

  “我也有急用啊。”林俊南一脸诚恳之色,“实不相瞒,兄弟我正要去看望一位美人,近来手头不便,正缺一样东西讨她欢心,你当做好事也罢,当还人情也罢,就把这东西送给我吧。——你瞧,我好人做到底,再替你抱来个火盆取暖,你就不要计较了。”

  说完这番话,林俊南身子一转就要开溜,却听谢晓风叫道:“等一等。”

  林俊南心里略觉发虚,仗着谢晓风不能动,揖手笑道:“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两个男人守在这儿有什么意思。我倒是能等你,只怕美人儿不肯等我……”一语未了,忽见谢晓风眼中有卑微求恳之色,不由一怔。

  “只要你把暖玉灵脂还给我,无论你教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你。”谢晓风声音滞涩,显见是难堪到了极点,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澄若秋水,他突然将眉峰一扬,振出一种异常决然的神色,盯着林俊南的眼睛道,“但你今日要是敢把这东西带走,我发誓,就算追到天边,也会把你给找出来。”

  林俊南十分怕他,有心还回去,但那么多人抢着要的宝贝,他既是机缘凑巧得来了,这么还回去怎么甘心。正在犹豫,忽听一个声音在窗外道:“林俊南,你出来。”那声音清朗圆润,听在林俊南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只觉七魂六魄都要散了,再也顾不得别的,脚尖一点地,自另一面的窗子里掠了出去。

  刚出得窗子,身子一紧,被一张大网兜了起来。

  “林公子这一路真是风光啊,眠花宿柳,还留了个烂摊子给我们陆家负帐。”一张他最不想看见的脸出现在面前,似笑非笑道,“沿途招妓的帐,喝花酒的帐我都已结了,敢问林公子,玩得还开心吗?”

  林俊南不敢说开心,也不敢说不开心,脸上似是要挤出丝笑意,却又像是要哭,一时间许多表情聚在一起倒也好看。

  那面孔白皙的男子并不打算听他回答,高深莫测地一笑,又道,“林公子轻功不错,跑得很快。我这一顿好追呀,追了七天,累死了两匹马,还好,总算是追上林公子了。林公子这就跟我回去吧。咱们好好算算那笔帐。”

  林俊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颤声道:“陆大哥,小弟知错了。”

  陆五原负手而立,脸上瞧不出一丝喜怒来,嘿声道:“客气了,我陆某人福薄缘浅,不配有林公子这样的‘好’兄弟。”

  林俊南哀声道:“陆……陆公子……陆大侠,你大人大量,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陆五原睨着他微微一笑,似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

  林俊南听他笑一次,心里的惊惧就深一层,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道:“事已至此,总归是无可挽回,江湖事江湖了,你要怎样划下道来,我走便是。”

  “痛快!”陆五原拊掌而笑,眼中的狠辣阴毒一层层地清晰起来,声音却柔和亲切得像密友谈天,“我陆五原向来讲理,你既然喜欢她,我就把她送给你。在下已在府中设了喜堂喜宴,今日来,不过是请林公子赏个脸儿,略移尊足,走上一遭。”

  林俊南却知从来宴无好宴,陆五原又是有名的狠角,怎会甘心把爱妾拱手送人?他听得两个太阳穴乱跳,脚不由得就软了,颤声道:“我怎敢夺人所爱……”一语未了,忽见陆五原眼中寒光闪动,不由心惊肉跳,咽下了后半句。

  陆五原瞄着他看了半晌,渐渐收了眼中的杀机,轻轻一笑,声音缥缈得云烟似的,“笑话。我的女人你都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林俊南一颗心被那云烟似的声音吊起老高,颤声道:“陆大哥……陆大侠,好歹交情一场,你一剑杀了我吧……”

  陆五原哈的一笑,“别叫我笑掉大牙了,你我有什么交情,那是我陆五原瞎了眼。你也别想死,没那么便宜的事。你死了,我找谁出这口恶气去?”脸一沉,“带走!”几名扈从答应一声,提着林俊南飞纵出去。

  林俊南只觉大难临头,无处抓挠,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嘶声叫道:“姓谢的!你说过就算追到天边也会把我找回来的,你说话可要算数!”

  “开封陆府,只要你来,东西我就还给你——”

  “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因惊惧而略显沙哑的嗓音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火苗却一点一点地窜了起来。谢晓风觉得冷。天山最冷的季节里,他为逮一头野鹿,雪窝里一趴就是半天也不觉得冷,这儿升着火,他却觉得一股子浸骨寒意在脊髓里乱窜。林俊南喂进嘴里的药早化开了,丹田深处有热力徐徐地升起,那速度太慢,他觉得心急,但又知道不能急。煤有些湿,刚烧起来时很呛人,谢晓风微微地咳着,心里把一句话翻翻覆覆地念着:

  “开封陆府,只要你来,东西我就还给你。”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天山南麓,另一个人牵着马匹对他说:“不管何时,只要你来洛阳,我就倒履欢迎。”他不懂什么叫“倒履欢迎”,那个人跟他解释:“这里面有个典故。汉时有个叫蔡邕的大才子,有一次,他的好友王粲来访,他恰好在睡午觉,一听到家人说王粲来到门外,连忙踏上鞋子往门外跑。太慌张了,把右脚的鞋子踏到了左脚上,左脚的鞋子踏到了右脚上,还都是倒踏着。”

  他当时想了片刻,道:“他一定很喜欢这个朋友。”那个人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跨上马飞驰而去。他一直站在那儿,直到那一人一骑消失在地平线上。他希望那个人能回头看他一眼,可自始至终,那人都未曾回头。

  炭盆里的火越烧越旺。

  寂静的雪夜传来马嘶声,喝骂声,隐约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谢晓风侧耳倾听,似是有人在说:“官爷,就是这里了……一剑杀了三个人……与小店无关……”

  热力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寒气一层层地消解融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步都仿佛是踩在心脏里。

  就在棉布帘子被一只手掌掀开的刹那,谢晓风突然伸掌在桌子上一按,轻飘飘地从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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