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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迎浮生千重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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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是那寒星一般的眸光,却让池君容有了一霎那的恍惚。
      “池君容?”那人走到他面前,缓缓开了口。
      池君容怔忡了片刻,回过神来,道:“阁下是?”
      那人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竟伸手握住池君容的手,轻柔地摊开,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
      池君容被他这个举动惊呆了,指尖碰触掌心,仿佛一股热流从皮肤传递到心口去。等他发觉两人这样有多暧昧不清的时候,手却还被那人握着。猛地将手抽回来,冷冷地道:“烈风?好名字,就是人奇怪了点。”
      “哪里奇怪了?”烈风看他板着面孔,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耽搁了行程,让你久等了。”
      “约我在这见面的人是你?”池君容吃惊地打量他,“你……是玉牌的主人?”
      烈风柔声道:“是我。”不由分说将他拉进刚才那间厢房。
      池君容与他面对面坐着,心思不知道已经转了几个弯。
      烈风给他添了杯新茶,笑道:“这里的“三步醉”闻名得很,君容可曾品过?”
      池君容听他叫得好不亲切,心中别扭,淡淡地道:“没有,在下孤陋寡闻了。”
      烈风起身,开门唤来小二,吩咐了几句。
      等他回到座位上,池君容自腰襟处掏出玉牌,道:“这个是烈公子你的?”
      “叫我烈风,或者……小风。”烈风微微一笑,接过玉牌,“是你送给我的。”
      池君容大吃一惊:“我送给你的?那我的玉牌……”
      “自然是我送你的!”烈风看着他,“这是一对的。”
      池君容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们什么关系?朋友还是亲人?”
      “怎么说呢?你这可难倒我了。”烈风皱眉苦笑,走到窗台边,举起手中的玉牌,冷风拂过玉璧,那玉牌随风轻摆,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池君容看得出神,忽然自己的玉牌竟也跟着发出相似的声响。
      看他愕然的表情,烈风解释道:“这一对玉牌是许多年前从一位高人那讨来的,我原先不知道有这等妙趣,直到近年重遇那位高人。”
      池君容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玉牌,过了半晌,固执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是朋友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烈风神色有些惨淡。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可他无法不心存期待,分离了五年,即使他遭遇多少痛苦都可以咬牙撑下来,因为有眼前这个人在等着他。
      烈风走到他身旁,柔声道:“我们是亲人,这个世上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池君容眉尖紧蹙,道:“是什么亲人?兄弟?”
      烈风一时无语,他面对这样的秦轻,觉得既无奈又欢喜。无奈的是自己与他的关系,如何才能说清楚道明白?欢喜的是看到他不小的变化,摆脱了以前不幸带给他的困扰。想了想,道:“不是兄弟,君容,你最近几年过得好不好?”
      池君容轻笑起来:“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以前是什么关系,这重要么?”烈风在来之前编了好几个谎,可真正站在他面前,在那双墨黑的眼眸注视下,他就不自觉地想把心里话往外掏,可终究得忍住,他不能肯定秦轻是否可以这样突如其来地接受自己的感情,他需要时间。
      “我现在不想说。”烈风干脆直说。
      池君容怔忡了一下,不解道:“那你想怎样?”
      此时,掌柜亲自送茶点进来。池君容抬头看了他一眼,掌柜道:“池公子,这种茶叶是小店的招牌货,叫“三步醉”,若公子品过觉得还行,他日帮小店多美言几句,老朽感激不尽。”
      池君容忙回礼道:“好说!这茶飘香四溢,闻闻都知道是好茶,掌柜若有用得着君容之处,但凡力所能及,乐意效劳。”
      “多谢池公子,公子美名,杭州城内无人不知啊!”那掌柜不料池君容竟是如此好说话之人,顿时欣喜异常。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掌柜才心满意足出去。池君容一回头,看见烈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问道:“你在哪个客栈落脚?”
      “东风客栈。”

      24
      从茶楼回来,池君容径自回屋,把自己关在房里。
      依秀和小心瞥见他脸色不对,也不敢贸然去敲门,到了后半夜,依秀实在忍不住,溜到他门前,看见屋内的烛光依然亮着,于是小声叫道:“哥,你睡下了么?”
      门很快开了,池君容披着外衫站在门口,一脸的倦容,身后的烛火被冷风吹得忽明忽暗。
      “哥哥,你没事吧?”依秀担忧地看着他。
      池君容笑了笑:“会有什么事?你这丫头就喜欢瞎操心,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
      依秀想了想,道:“哥,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是不是今天见着的人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没有不高兴。”池君容将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天越来越冷了,你屋里暖炉不够用的话,记得跟陈嫂去说一下,她年纪大了,难免照顾不过来。对了,让小心再给你配一些药丸带身上。”
      依秀抽了抽鼻子,笑道:“我会的,哥你只知道说我,你自己呢?我的头风症这两年都不怎么犯了,可你每年冬天都要闹场大病。”
      “那怎么一样?”池君容抬头看了看月色,“好了,去睡吧,想知道什么明天再来问。”
      “哦——”依秀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自己房里去。
      吹熄了烛火,池君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虽然那人对与自己的过往缄口不提,但是他感觉得到烈风的言行举止,以及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艰涩隐晦的情感。
      这一夜并不好过,似醒似睡直到天亮。他才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隐约听到依秀的声音,他实在困了,还没来得及理会,就睡着了去。
      醒来,已经正午。他推门出去,正好看到小心背着药箱,便问道:“小心,你要出诊?”
      小心回头,冲他笑道:“是啊,刚跟依秀走到半路,就遇到贫民窟里的小孩。”
      “你跟那些小孩关系倒好,”池君容想了想,回房取了一袋碎银,递到小心手里,“拿去分给他们吧。”
      “哥你也去看看他们?那些小孩很想见你!”小心把钱袋放入囊中。
      “改天吧。”池君容心里还挂着昨天的事。
      小心临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哥,依秀去找那人了。”
      “那人?谁?”池君容随口应了一句,很快明白过来,点头挥手,“你去吧,我知道了。”
      东风客栈位于杭州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离福满楼倒是不远。
      池君容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客栈门口围了好多人,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拨开人群往里走去。看到依秀脸色苍白地站在一级台阶上,她的身后是满地的木屑碎片。
      池君容上前,急切地道:“依秀,出什么事了?”
      依秀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复杂。
      “刚才她进门的时候,上面的宫灯忽然掉了下来,差点砸到她。”有人温言解释。
      池君容循着声音望去,见到烈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依秀低声道:“哥哥,我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身上有没有受伤?”池君容担忧地握住她冷得发僵的手。
      “没事,”依秀勉强笑了笑,扭头看烈风,“是他救了我。”
      “这样吧,我们到里面坐坐,你先定定惊。”池君容将目光投向烈风,“烈……风,赏脸一起吃顿饭吧?我作东,当谢谢你!”
      烈风微笑:“恭敬不如从命。”
      依秀精神恍惚,似乎惊魂未定。
      烈风道:“君容,你是来找我的么?”
      池君容看了依秀一眼,道:“不,我来找我妹妹,希望她没有给你添麻烦。”
      烈风苦笑:“君容既然来了,何不哄哄我,找我也好,找依秀也好,终究是要来见我。”
      池君容被他说破,也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个人坦率得很,笑道:“你这么肯定我会来找你?”
      烈风摇摇头:“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会去福满药庄。”
      池君容正欲说话,依秀一抬手,不小心将桌上的女儿红碰倒,酒洒在她的裙子上,她慌慌张张拿手帕出来擦。跑堂的小二眼尖,赶紧过来收拾。
      “哥,我先走了,我……我忽然想起来,我约了小心。”她匆忙中瞥了烈风一眼,飞快跑了出去。
      “依秀——”池君容微觉诧异,站起来就要追出去。
      “君容,”烈风拉住他的手,“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么?”
      “下次吧,”池君容回头,看见他眼眸里的黯然,有些不忍,“我担心依秀会出事。”
      依秀狂奔了一阵,渐渐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脑子混乱极了,无数张模糊的幻影交织在一块,刺激着她的神经。
      宫灯砸下来的时候,她就听到周围尖叫声连成一片,然后那人仿佛从天而降,将她一把揽了过去……听到他的声音,她居然脱口而出叫他……少爷?
      “依秀——”
      哥哥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还有那人的声音,她赶紧爬起来,路边的草棚下面放着一个空的大水缸,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钻了进去。
      池君容与烈风一路寻来,都不见依秀的踪影。
      烈风安慰他:“别急,我们沿路找过去,她总要回药庄的。”
      池君容皱眉:“她神色不对,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反常。”
      烈风见他气息有些紊乱,不由伸手过去,按住他的脉门。池君容微微挣脱,烈风制止道:“不要动,我给你把脉。”
      池君容奇道:“我没病,你把什么脉?”
      烈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松开他的手,道:“你的心脉只比以前好了一点点,君容,你这几年不是一直在调养么?为什么身体还这样不如人意?”
      池君容一怔,低声道:“我觉得挺好的,我义父费了很多心力在我身上,你这么说,他会不高兴的。”
      “君容,五年了……你是怎么过来的?”烈风目光透出一丝惆怅。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吧。”池君容刻意避开他的注视,“何况我只是失忆。”
      烈风沉默着,迟迟没有再开口。
      池君容道:“我回药庄了,你……”
      “我跟你一起去,”看他有些迟疑,“怎么?不欢迎么?”
      池君容笑笑:“走吧。”
      依秀回到药庄,天已经晚了。
      她没敢去客厅,因为不想跟人碰面,于是从后门进来,穿过花园,直接回自己房里去了。
      点上烛火,坐在桌子旁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说:“你想起来了?”
      她吓了一大跳,猛地站起身来。看见烈风,神色大变,支吾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烈风微微一笑,兀自坐下。
      “你……你想怎么样?”依秀咬着下唇,脸色惨白。
      烈风叹了口气,柔声道:“依秀,你为什么怕我?无论你想起什么,我就让你这么讨厌么?”
      依秀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是讨厌你,而是……”她忽然沉默下来,隔了片刻,才继续道:“少爷,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依秀了,哥哥也不是,你也希望他快乐,是不是?”
      烈风凝望着她:“依秀,谢谢你!”
      “少爷……”
      “我和轻轻有一个约定,他在江南等我,只要我不死,一定来找他。他不记得不要紧,但我会遵守当年的承诺,回到他的身边,永远守护他。”烈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派坦然明净,“依秀,正如你所言,君容不再是过去的秦轻,可我又何尝是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烈风?五年前,我看着秦轻被带走,就在心里发誓,他日若我们有幸得以重逢,我定要好好保护他,绝不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少爷,是你将我、池先生,还有小心,送到哥哥身边的么?”
      烈风点点头:“你们都是真心对秦轻好的人,只有你们在他身边,我才可以放心。”
      “少爷,这五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依秀盯着他脸上的铜皮面具,“你的脸……”
      “毁了,”烈风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抚在面上,“太狰狞了,怕吓到君容,只好戴上这玩意。”
      依秀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不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将他们分开。但是烈风脱胎换骨般的改变,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记忆中的少爷就是眼前这个坚毅深情的男子。
      池君容醒来,发现烈风居然在自己的屋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意。
      “你醒了?”烈风的声音透着欣喜,过来扶他坐起来,“你病了,后半夜发起了高烧,我正好从你门外经过,发觉你呼吸异常,就忍不住闯进来。你现在觉得怎样?身上还发冷么?”
      池君容被他这一提醒,才感到自己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只记得,昨晚等依秀到了半夜,然后……好像伏在桌上睡着了。
      “谢谢你,”池君容接过他递来的药,喝了一口,“你一直在这里陪我?整夜没睡?”
      “嗯,我怕你不好好盖被子,”烈风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昨晚你全身滚烫,我只好取雪来帮你降温,不一会儿,你又抖得厉害。”
      池君容闻到血腥的味道,皱眉道:“这药……”
      “是龙蛇草。”
      “龙蛇草!”池君容惊讶地看着他,“是你去采来的?为什么有血的味道?”
      “因为放了我的血。”
      池君容怔怔地端着汤药,“为什么?”
      “龙蛇草上染有无数种毒蛇的唾液,无论怎样洗净,毒液都已经渗入叶子里,换而言之,龙蛇草虽然是治病的神药,但同时也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我的血也有毒,与蛇毒混合在一起,反而可以相互抵制。”
      池君容瞥了他一眼,忽然指着他腕上动脉处的几道疤痕,奇道:“这是什么?不像刀伤。”
      “虫子咬的。”烈风淡淡地道。
      “啊?”
      “我练功太急进,有一次走火入魔,诱发了潜伏在体内的蛊毒,毒素有一部分蹿到动脉,危在旦夕。幸好找到一尾相克的灵虫,把它从这里逼入血脉,以毒攻毒,我才活过来。”
      池君容伸手在那伤痕上轻轻抚摸,心忽然没由来地一阵疼痛。他犹如被热油灼伤一般,急忙收回手,捂住心口。
      烈风从身后搂住他,握住他的手腕,将真气源源不绝输了过去。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池君容小声道:“谢谢你,我没事了。”大概是靠在他怀里的缘故,苍白的脸颊竟透出粉红。
      烈风慢慢收回真气,柔声道:“没事就好,以后不要跟我说谢。”
      池君容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依秀回来了么?”
      “回来了,她很好,君容不要担心。”
      “哥哥——”依秀叫了一声,推门进来。
      “在外面站很久了?”池君容离开烈风的怀抱,靠在被褥上坐好,对烈风说:“你去休息一下吧。”
      烈风点点头,起身离开。
      “哥,你好些了么?”依秀站得有点远,微微低着头,目光闪烁,不敢正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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