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策天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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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42、第一章（补全版）　。。。　
　
　
　　四年来，远离世间的尘嚣与官场的勾心斗角，吴展图过得很好，只是偶尔他会不经意地想起一个人。虽然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然忘记了那人的模样。
　　黄陵与东方亮的陪伴令单调的生活显得不会如此寂寞，更何况有煌儿这个孩子。
　　这个五岁的女孩，姓付。
　　当年离开景都，走到半途有人截住他们的去路，来者一语不言独独递上一封信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书信人将婴孩托付给吴展图照料，求他定要好生对待。吴展图接下孩子，转眼间却不见了传信人。他派人四处查找，终于跟踪此人回到了景都的付府。
　　半年后，刘萱儿因损坏凤印而获罪，但顾虑到她长公主的身份，轩辕吟风额外凯恩许她削发为尼，在庙宇度过残生。而付家上下另三十余条人命，全部处斩。当日，侍卫搜遍府内每个角落，独不见刘萱儿年仅一岁半的孩子。
　　处斩次日，刘萱儿在尼姑庵中自缢。
　　孩子姓付名佑煌，据说这名字是年迈的付老爷取的，虽然很多人觉得女孩不宜此名，付大人却总笑道，说来奇怪，老夫心中却总觉得儿媳妇儿应当生个孙子的。话中全无怪罪之意，刘萱儿听了却偷偷抹了许久的泪。
　　
　　吴展图收下了这个孩子，告诉她自己是她的父亲。
　　二人的父女关系维持得很好，直到有一日，煌儿红着眼回来问吴展图，娘去了哪里？吴展图才犹豫着取来一只木盒，告诉煌儿，娘去了远方，但她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这只盒子中，待你长大一切都会明白。
　　这个木盒中，装着当年刘萱儿火化后的骨灰。
　　吴展图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派人暗中取来，那一刻，终于派上了用途。
　　佑煌是个乖巧的孩子，偶尔也会任性，却总在吴展图的笑容下泄下气来。大多时候，她爱一个人静静地看书，缠着吴展图讲征战沙场的故事，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做圣朝第一个女将军。
　　佑煌的眼睛很细长，眼角微微上翘，是标准的丹凤眼，微笑的时候极为妩媚。但眉宇间却又往往带着一股英气，故难得横眉相对时，气势也丝毫不减。
　　吴展图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孩，于是一心一意地对她好，便好似亲生的一般。
　　同时，他也有过疑虑：刘萱儿如此有先见之明地将孩子交到我的手中，那么，她必然是算准了自己要遭难的。所以，为了煌儿的安全，无论如何，吴展图也不能透露付佑煌的真实身份。
　　吴展图为付佑煌取了另一个名字：吴萱煌。吴随其姓，萱取于萱儿之名。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便只剩下好好地将女儿养育成人，然后安老余年，却不想那人时隔四年又来到了自己面前。
　　轩辕吟风丝毫未变，除了更加内敛的双眸。
　　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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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明显的疏离和陌生。
　　
　　阳光安静地洒下，远处的垂柳在泛着湖水气息的风中轻拂地面。
　　轩辕吟风俯身看着长伏于地的他，而后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搭上吴展图的手肘，用力。
　　吴展图避开轩辕吟风，面无表情地站起，垂首退在一旁。
　　远处的日光穿透云层如流金般泻下，院中的花草一派生机。轩辕吟风逆光而立，淡定地望着一如往昔的将军，细长的眼中泛出点点细碎的光芒。
　　“将军……”轩辕吟风缓缓开口，刚说了两个字又将嘴闭上，只是不动声色地望着吴展图的眼睛，好似在抗衡，又像在赌气。
　　吴展图抬眸，眼神交汇处，分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蓄势待发。
　　吴展图微微作揖，毕恭毕敬道：“四年前，臣已辞官归故里，然现今国破家亡，臣作为昔日圣将，岂能端居内室，不为国家效力？其实……陛下根本不用亲自来。”吴展图微微一笑，避开轩辕吟风的目光，淡淡地吐出四个字：“臣受不起。”
　　轩辕吟风抿起嘴，眼中泛出一丝冰冷。
　　
　　在此之前，他甚至是有些期待这次的重逢的。所以，他才会日夜兼程地赶路，即使途中遭遇风雨也毫不停滞。
　　细数四年光阴，若非这场战争，轩辕吟风或许早已将吴展图此人彻底忘却。可偏偏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甚至在圣朝的历史中，是那样的必不可少。
　　直到战争惨败，负伤的左易携军跪倒在城门外，联名上书进谏，轩辕吟风听到吴展图这个名字自左易的口中而出，这才突然发现，胸膛中的那颗心，对于那昔日的敌人，依旧是有感觉的。
　　他对他的感情太过复杂，以至于连皇帝自身也无法了解这究竟是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铃儿般悦耳的童音，吴展图抱住向他飞扑过来的煌儿，眼神温柔道：“那么早就醒了么？”
　　煌儿忽闪着眼睛，点点头道：“对！答应爹爹今儿个去景都的！”
　　吴展图侧眸，见轩辕吟风依旧立在那里，只得吩咐煌儿道：“皇上在，快行礼。”煌儿转过头，好奇地看着轩辕吟风的脸，突然咯咯一笑：“他怎么会是皇帝？他明明是爹爹画中的男子，又如何会是皇帝呢！”
　　轩辕吟风一怔，神色古怪地重复道：“画中的男子？”
　　煌儿点头，见吴展图一脸严肃，只得草草屈膝，算是行了礼。轩辕吟风无心介怀，上前一步对着吴展图，又问了一遍：“画中的男子？”
　　吴展图伸手搭在煌儿的肩膀上，突然发现四年不见，自己居然比轩辕吟风矮了几分，他在心中一笑，面上却冷冷道：“不过是臣以前为轩辕仁太子当侍卫时，太子所赠的画卷，被煌儿胡乱翻了出来。”说着，垂头对煌儿道：“你看，陛下同画中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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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是不是有些许不同？”
　　煌儿毫不顾忌地打量起来，这才点头道：“对了，画中人的左眼下可没有痣。”
　　“煌儿观察地很仔细。”吴展图会意一笑，眼中满是赞赏与爱意。
　　轩辕吟风冷冷地望着神色亲密的父女二人，忽道：“还不知将军已然完婚，朕还以为将军真要将一生献给圣朝了。”
　　吴展图忽视皇帝口中的嘲讽，笑道：“煌儿的母亲生产时便走了，不过臣有了煌儿，已然深感庆幸。”
　　吴萱煌皱眉看看轩辕吟风，又看看吴展图，突然抱住吴展图，撅嘴道：“爹爹，你看那人的眼睛是不是同煌儿很像？”
　　吴展图未理解“那人”所指何人，直到煌儿伸手去指，他才惊地握住孩子的手，喝道：“不许胡言！”语毕，却抬眸看去，这才发现二人皆为细长的丹凤眼，就连眼角上翘的特征也毫无二致。
　　轩辕吟风冷笑一声，转过身拂袖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转过头见吴展图仍旧站在原地，才厉声道：“还要朕为将军收拾细软么？”
　　煌儿躲在吴展图怀里轻言：“煌儿不喜欢这人。”吴展图摸摸她的头，拉起孩子的小手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鸟~




43

43、第二章　。。。　
　
　
　　月余，吴展图终于回到景都曾经的大宅。宅内灰尘密布，草木枯败，然摆设未易，可见虽然离开时吴展图已将宅子上交，轩辕吟风却丝毫没有染指。
　　这一个多月的回程很是辛劳，期间，轩辕吟风与吴展图偶尔见到，总是板着脸，不言一语。有时吴展图刚跪下行礼便见皇帝已然匆匆离开，只留给他一个匆忙而模糊的背影。
　　安置好一切后，吴展图沐浴更衣完毕，感到腹中饥饿。可家中厨娘、奴仆尚未招募，于是只能携着煌儿外出进食。二人在酒楼中匆匆吃完，刚回府，便见翁常在局促不安地坐在中堂。
　　翁常在一见吴展图，忙迎上去愁眉苦脸道：“将军可回来了，陛下等着将军共议战事，梅城战役大败，陛下正在火头上呢……”
　　吴展图听闻战败，心头一凉，吩咐黄陵将女儿照看好，便着便衣同翁常在进了宫。
　　刚走近御书房，便听到轩辕吟风的怒叱声。翁常在忙示意吴展图在外等候，进门宣报。
　　隔了许久，才有小太监宣吴展图觐见。
　　下午的书房内，阳光充裕，却无端地令人觉得心寒。
　　殿内拜倒了十来个大臣，个个都将头压得极低，一派萎缩惶恐之状。
　　皇帝坐在案后，依旧穿着原先的那件衣裳。他目光冷冷地扫了眼跪地行礼的吴展图，右手撑着额角，语气漠然道：“将军可真是惬意，朕回了宫立刻商议战况，将军倒是净衣饱腹，让朕久候啊……”
　　吴展图垂着头，不语。
　　轩辕吟风冷笑一声，突然抓起手旁的砚台往前一扔，显然刚在的怒火尤在胸膛，他紧接着厉声喝道：“你们这群废物！圣朝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连个仗都打不赢，你们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一群饭桶！”
　　近三寸宽的端砚在地上砸碎开来，黑色的醉粒飞散，眼看就要砸到大臣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人敢躲。
　　吴展图蹙眉抹去溅在鼻尖上的墨水，突然仰起头，目光穿透迷漫于半空的光线，缓缓地，一字一句，清晰道：“臣还以为，四年过去，陛下终究会有所改变。”
　　却没有想到，你还是如此狂躁。
　　吴展图的眼神很平静，静得令轩辕吟风无法相信他刚才说了一句足以令自己人头落地的话。
　　
　　四周的大臣们俱心头一颤，有些人微微抬头，抬至半空用余光扫到皇帝紧绷的脸，又急忙垂下。
　　轩辕吟风抿起嘴，双眼警觉地眯起与吴展图对视。然而将军的瞳中毫无惧色。
　　一时殿内静得可怕，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大臣们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测皇帝会如何发难。实在没有人会天真到以为吴展图还有被饶恕的机会。
　　
　　长久的沉默后，轩辕吟风终于开口：“朕也以为，四年过去……将军终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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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敛几分。”这语气中……居然是有点笑意的。
　　殿内的所有人皆怔住，包括吴展图。
　　
　　轩辕吟风抬手示意吴展图平身，脸上的怒气在说刚才那话时早已褪去，他看着吴展图有些惊讶的眼眸，悠悠道：“不知四年过去，将军还能披胄舞剑么？”
　　吴展图对皇帝心情的转好感到莫名，起身后他静静地直立在殿中，不卑不亢道：“臣十五岁从军，大半岁月在军营中度过，为大圣赢得百战，击退万敌。臣不敢断言获胜……”他顿了顿，眸子一深，续道：“然若战败，陛下定能先收到一纸文书。”
　　轩辕吟风挑眉：“一纸文书？”
　　吴展图点头，神色淡然道：“臣的死讯。”
　　这句话说得极凝重，坐在案后的皇帝却无端地扬起一丝笑容。吴展图很是费解，以为皇帝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于是眼神更加坚定道：“臣绝非大言不惭……”
　　“够了够了。”轩辕吟风挥挥手，打断道：“朕知道将军有这个骨气。”他看了看有些憋屈的吴展图，终于敛去笑意，正色道：“吴展图接旨。”
　　吴展图跪地垂首。
　　“朕重新冠你骁骑大将军之职，朕要你……替朕将这江山……夺回来！”
　　吴展图跪拜下去，磕头领旨，抬眸时却见翁常在端着个衬着黄绸的木盘立在自己面前，盘中摆着四年前轩辕吟风曾想方设法讨回去的……将军令。
　　轩辕吟风看着吴展图。他果然抬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自己。
　　“将军还不快将牌子收好？”翁常在小声提醒。
　　吴展图这才犹豫着握住令牌，触觉冰冷，收回的时候他手一颤，差点将令牌坠在地上。
　　这算什么……？
　　吴展图突然不敢与皇帝对视。
　　这算什么……
　　
　　轩辕吟风知晓吴展图心中的疑惑，此刻见将军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倒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屏退殿内一干大臣。待众人走远，才从案后走出，踱步到吴展图身侧，道：“将军想好对策了么？”
　　吴展图这才收回神，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子递上，道：“臣在归途中询问了战况，枫国与我朝对抗，胜在战术。然好的战术并非一两日所成，臣以为现今取胜最好的办法便是速战速退，扰乱军心，削弱斗志，尽最大可能推延时间来想更好的对策。”
　　轩辕吟风对吴展图的战术不置可否。
　　吴展图沉默半晌，试探道：“陛下认为臣无胜算？”
　　皇帝摇摇头，啪地合上折子，沉思道：“卿的对策很好，只是你一向兵行险招，此刻倒顾虑起来了？”
　　骚扰战术虽好，但总难登大雅之堂，以此取胜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胜之不武的味道。不过以现在的战况，轩辕吟风顾不了那么多。
　　吴展图淡淡道：“臣隐退四年，在平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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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量往昔，才发现过去确实飞扬跋扈了些。”他似是感怀又似立志，语气沉重道：“臣年近而立，早非意气风发之年。”
　　因此，相比出其不意的刺激，他更喜欢胸有成竹的稳健。
　　轩辕吟风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极轻的声音道：“准备好了立刻出军，还有……给朕活着回来。”
　　吴展图诧异地望向皇帝，而那人只给自己一个远去的背影。依旧在耳边盘桓的话语如幻觉般虚假。
　　握紧手中的将军令，吴展图抿起嘴，突然觉得前路坎坷而艰辛。
　　如果这块令牌代表的是绝对的信任……
　　吴展图苦笑，这是多大的荣耀。
　　只可惜，来得实在太迟，太过艰难。
　　
　　次日破晓，吴展图的军队迎着朝阳向梅城进发。大军十日后抵达梅城，在城外驻扎，击鼓开战。枫兵大开城门迎战，攻至圣国军营却发现杳无人烟，只能悻悻而返。如此反复，竟持续一月之久。
　　枫军气愤难耐，连大将也有些沉不住气。
　　与此同时，圣朝接到吴展图的密函，派出一万精兵，绕远路自后围剿梅城。
　　一月后的某日深夜，战鼓再次击响。枫军懒洋洋地拾起兵刃，正以为又是圣军开的一次玩笑，却不想刚开城门便被汹涌而来的圣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枫国将军急忙下令摆阵进攻，然而阵刚布下，另一批圣朝军队从天而降。
　　在两面夹敌的情况下，阵法维持了一炷香不到，枫将无奈下只能携军撤离，此时此刻足足十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人不到。
　　圣军夺回梅城，士兵死伤不过一万。
　　两军相持二月之久，吴展图终于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接到战询的轩辕吟风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立在殿前的大臣们神色凝重地望着皇帝，不知这消息是喜是忧。
　　很久之后，皇帝才将头从书函中抬起，扫了眼群臣，将书函递给翁常在。翁常在朗声读出。
　　渐渐地，众臣露出惊喜与激动。书信念完的一刹那，所有人皆想了满腹龚赞之词，然而他们见皇帝不言一语，也无一人敢领头恭贺。
　　轩辕吟风无视满殿群臣，起身缓步踱到窗棂前，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
　　
　　消息公告天下的时候，万民欢腾。
　　那一刹那，所有人的心中都知晓，这个胜利对于连续战败一年的圣朝意味着什么。
　　是吴展图燃起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并点亮了这个国家的明天。
　　
　　回景都后的第二日，吴展图收到轩辕吟风赏赐的金银、布帛无数。吴展图皆一一收下。却看不出多大喜悦。
　　二人都知道，他的功劳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时隔四年，轩辕吟风终于见识到了吴展图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