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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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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边也搓搓。”嬴政将自己的大长腿架在浴桶边上,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我也不是不相信吕丞相,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咸阳城内别国的刺客,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我独自在外,总要警惕些。父王此次派我来查探诸子集会,借吕不韦掩藏我的身份,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你可别告诉你的同伴。”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师叔和阿卿他们的。”
“阿卿?”
“就是荀夫子,荀卿。”
“哦,叫得这么亲密,想必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吧。之前在席上荀子也对你很恭敬。”
“那当然,阿卿可是我的弟子呢。”
不过短短几句话,嬴政就将甘罗与那几人的关系摸透了,若论心计城府,真是十个甘罗也顶不上他一个。
第18章 宋玉
嬴政心情更加好了,甚至哼起了小调。每当他无意识哼唱的时候,总是只有这一首小调,颠来倒去,特也不觉得厌烦。只是没想到这次的自娱自乐居然有了同伴,清脆的嗓音添加进来,衬得嬴政的小调更加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嬴政压住了喉咙不自觉的颤动,停止哼唱。所以说,他宁愿曲高和寡,也不想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甘罗将整首曲子唱完,才意犹未尽地感叹:“没想到你也会这首赵国的赛马调。”
甘罗和嬴政虽然都还没有经历变声期,但是明显甘罗的嗓音更加清脆透亮,宛若潺潺的溪流,哼起激昂的赛马调来让曲子多了几分少年的活泼灵动。
嬴政立马否认:“我怎么会这种民间小调,不过是小时候偶尔听过一回,还有些印象罢了。”他的潜台词就是我哼曲绝对不跑调,只是记不清而已。
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嬴政在赵国的时候,和母亲赵姬相依为命,赵姬经常哼唱赛马调哄嬴政入睡,甚至可以说,这个小调是他童年最温暖的回忆。
“原来如此啊。我母亲是赵国人,曾经唱过一回赛马调,我听着觉得曲子挺欢快的,就学了过来。不过这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调子都记不太清了。”
嬴政:“……”多年之后,嬴政终于也尝到了玉儿当年心塞的感觉,身边有一位学神的学渣真心伤不起。幸好嬴政不用背书、不会当学者,而是直接当国家的管理者。
深受打击的嬴政不再开口,安静地看甘罗忙来忙去。终于洗净了他的满身酒气,甘罗把干帕子往嬴政脑袋上一丢,说道:“洗好了,自己擦干净。”
不管嬴政如何挽留,甘罗打定主意要自己找别的房间居住,让嬴政的拉拢计划落了空。
大家在日近黄昏的时候,又来到了庭院里。只是没想到的是,但是荀卿等人并没有去,因为荀卿带来了一位新客人。
因为荀卿的独特地位,吕不韦给他准备的房间是最宽广舒适的。屋内的装饰也是煞费苦心,以古朴清雅为主,放置了不少竹简供人他是商人出身,反而更担心被读书人瞧不起,所以不管是何处的居所都未曾装饰的太过奢华。
甘罗的住处相较荀卿来说,要小很多,原本荀卿说什么都要和他换房间,不过被他给坚决拒绝了。夏日最炎热的是午后,甘罗美美的睡了一觉,还有侍女给他打扇,起来之后精神抖擞。
“客人您请喝梅汁。”侍女打了一晌午的扇子,却仿佛不知疲倦,为甘罗穿衣穿鞋。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多谢阿姐为我打扇,我说怎么睡着后一点都不觉得热。”甘罗家道中落,虽也有几个老仆,但是平日里大多数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做的,被侍女这样殷勤对待,反而不习惯了。
侍女捂嘴轻笑,“这是奴婢应当做的,当不得谢。”
甘罗脸颊一红,低头默默地穿鞋。
“甘罗!”嬴政喊了一声,吓了甘罗一跳,“我们该出去了,让那些夫子们等久了可不礼貌。”
甘罗回道:“你自己去吧,我和阿卿他们就不去了,有客来到。”
嬴政抓住甘罗的手,要和甘罗一起前去,见见这位新客人。甘罗实在是推拒不得,只能将这人带上。两人在侍女的引领下,两人要穿过一片竹林,才能到达荀卿的住所。
还未到达,两人就看到了荀卿和尉僚等人的身影。除了几个熟悉的人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背影,想必就是那远道而来的客人。单从背影来看,那客人身着一身青色麻衣,长身玉立,仿佛是这片竹林化身而成的精灵,苍劲挺拔。既不过分壮硕,也不过分消瘦。
“哦,甘夫子来了。”荀卿指了指,那陌生人终于转过身来。
那一眼,惊艳了岁月。
嬴政还能保持镇定,而单纯的甘罗直接满脸通红,让人担心他的脸下一秒会不会涨破。
那客人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布满了细纹,甚至用随意绑着的长发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可是他就像是光华内敛的古玉,岁月无情,却不会夺走对他的钟爱。甘罗知道今时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男子,什么才叫真正的文气。
世间之人千千万万,各有各的审美,但是当他们看到这个人的容貌时,都只会不约而同地赞一声美。那美没有一丝女气,只有男儿的俊雅英气。眼角的细纹,鬓角的白发给这人添了些许忧郁的气质,惹人叹息。
“阿卿,这,这是……”甘罗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就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宋玉。”荀卿笑成了一朵菊花,原本还算慈眉善目的老头,往宋玉身边一站,硬是比成了路边的狗尾巴草。荀卿也给宋玉介绍道,“宋老弟,这就是我来秦国之后新拜的小夫子。另外一位,是文信侯(吕不韦)之子。”
“阿卿,对不起,我没经过你们允许,就把大兄给带过来了。”甘罗这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和荀卿解释道。他心中暗道,如此仙人般的人物,单名一个玉字,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荀卿当然不会计较这件小事,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多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看傻眼了吧?”尉僚一巴掌拍在甘罗的后脑勺上,嬴政心里暗爽了一下,他早就想拍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什么可看的。
“宋阿叔长得可真好看。”
“那可不,这位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你可要多看几眼,出去也是一份谈资。你宋阿叔随便送你一件随身之物,你倒卖出去就能赚一大笔女人的钱。”尉僚一说,甘罗还真的十分认真地看起来,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恨不得将此人变成玩偶,收藏起来。
“尉僚,别开我玩笑了,我现在可算是人老珠黄了。”宋玉开玩笑般地说道。他一开口,甘罗再次愣住,宋玉的声音也是极为好听,如鸣佩环,低沉中带着清幽。
“就你这样要算是人老珠黄的话,我和荀老头岂不就成了蔫了的老瓜瓢?”
“你说你自己就算了,拉上我干嘛?我可早就认清了现实,甭管什么时候,只要宋玉在,那女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他那里,你嫉妒也嫉妒不来。”荀卿无奈地摇摇头,“小心惹急了阿玉,他一动笔就能让你臭名远扬。”
三位好友唇枪舌剑,斗嘴斗个不亦乐乎。尉僚突然问甘罗:“罗儿你可知道为何宋玉的笔这般厉害?”
甘罗不确定地回答:“难道说宋阿叔会写文章骂人吗?”
三位年过半百的长辈哈哈大笑,就连宋玉眼底的忧郁都变得浅浅的。甘罗更加困惑了,歪着脑袋等待他们的解释,
“宋玉不骂人,可是写出来的文章,比骂人还厉害。”尉僚神秘地说道,可就是恶劣地不揭开谜底。
“你可听过‘登徒子’的名号?”荀卿就见不得尉僚这样,直接为甘罗解惑。
甘罗点点头:“不就是好色之人嘛,我听过。”
荀卿继续说道:“当年登徒子向楚王进谗言,污蔑宋玉。你宋阿叔直接献上一首《登徒子好色赋》,不光表白了自己,还让登徒子从此变成好色之人的代称,那可真是臭名远扬,七国皆知。”
“不,我不知让他臭名远扬,而且是遗臭万年。”宋玉淡笑着说出让人脊背一寒的话,“你我的文章必然是会流传很久的,只要我的辞赋还有人读,他们就知道登徒子是一个好色之人。”
宋玉的话里充满了自信。若是玉儿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宋玉佩服不已。因为两千多年后,哪怕是没有读过《登徒子好色赋》,也知道登徒子是骂人是色狼的词语。
“所以说,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文人,因为文人的笔杆子太过厉害,而小人的迫害只会让你名声更好。”尉僚最后下了结论,甘罗和嬴政都若有所思,消化刚学到的道理。
嬴政对此嗤之以鼻,他将来可是地位最高之人,那些低下的文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他?大不了直接下令不允许那些文人写文章时提到自己就行了。显然,嬴政也是个极骄傲的人,对于把握这股文笔的力量十分自信。只是这次,他低估文人的强悍了。
甘罗则是想着治国一定要掌握文人的喉舌,倒不是为了个人的荣辱名声,而是让这股力量为国家的安定和平贡献力量。
“走走,咱们回屋,你宋阿叔此次带来了不少他的辞赋作品,我们一起赏读。”荀卿也是个喜爱写赋的文人,因此才和宋玉有交游。
几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倒是不约而同地把嬴政给忽略了。嬴政是个能屈能伸的,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而落在最后的韩非则是有些担心的询问李斯:“师兄,你、身体、不、舒服、吗?刚刚、怎么、不见、你、说话?”韩非说话一词一顿。口吃的毛病倒没那么明显了。
也是,韩非是因为口吃的原因不喜论辩,上午并未开口说话。但是李斯可是锋芒毕露,侃侃而谈的,吸引了吕不韦的目光。
“我只不过是懒得和那宋玉交谈罢了,不仅出身低微,年逾五十,还一事无成,两年前被楚王撸掉了身上所有官职,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开口的。”李斯小声和师弟说道,却不敢让走在前面的师父听到。
第19章 屈
“师、师兄,宋、宋夫子、有、大才,文气、之、之盛,足、足以让、我们、尊重。”韩非并不认同师兄的观点,因为气愤,反驳时说话都结巴起来,气势削弱了一般。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你自己就是韩国的贵族公子,自然可以折节下交。”韩非眼睛越瞪越大,李斯妥协道,“好好,是师兄肤浅,别生气了啊。”
李斯从来不在这个寡言少语的师弟面前掩藏自己的野心,所以韩非也深知自己师兄的性格,对方既然已经做出了这副姿态,他也就轻轻放过了。
李斯注意到韩非重新保持沉默,就知道师弟退让了。他揽着师弟韩非的肩膀,兴冲冲地大步向前:“走,你不是喜欢宋夫子的文才吗?我们也一起好好观摩学习。”
甘罗等人早就到屋里了,宋玉打开自己的背着的木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一卷卷竹简。宋玉将竹简分别递给众人,轮到嬴政的时候,宋玉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交给了他。
嬴政心里冒出一股邪火,真想直接将这竹简丢进火堆里。你不是不想让我看吗?干脆大家都不要看算了。
甘罗没有察觉到宋玉的迟疑,倒是感受到了嬴政的坏心情。他轻拍了一下嬴政的手背,关心道:“你怎么了?不会我又做什么惹你生气了吧?”
“没什么,只不过我对这类文章不感兴趣,给你看吧。”嬴政把自己那份没有打开的竹简直接塞给甘罗,自己低头认真的把玩甘罗的那只手。甘罗的手很小,骨头也软,手上都是白白嫩嫩的肉,手背上有四个圆圆的小坑,看起来更像是女孩子的手。美中不足的是那块狰狞的伤疤几乎占据整个手背,嬴政看得十分刺眼,恨不得自己会法术把这伤疤给抹掉。
虽然嬴政把玩的是甘罗的右手,不过甘罗之前右手受伤时就一直锻炼左手,倒并不影响看竹简,就随他去了,只要这太子不发怒就行。
嬴政把玩了半晌,心里堵得那口气消了,宋玉不过是愤愤不平而已,自己身为秦国的太子还不如大度些。毕竟楚国连番兵败于秦国,国君一代不如一代,也着实可怜了。
“这是什么?宋夫子一路前来就背着这些当作食物吗?”李斯捡起一袋子奇奇怪怪的东西,里面有黍米,黄绿色的菰叶等等。李斯话音里的轻视大概就只有最熟知他的韩非听懂了。
出人意料的是,荀卿居然拿着自己的拐杖猛敲李斯的腿,那架势比当初拜甘罗为师时还要厉害上几分。李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吓蒙了,当机立断,立刻下跪,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斯觉得自己向来是最识时务的。
“算了吧,这孩子不知情也是正常。”宋玉神色淡淡地拦住了荀卿,周身仿佛笼罩着乌云,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痛苦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
“弟子知错,请夫子指教。”李斯表面上没有丝毫的怨言,十分诚恳地叩首,然后看着荀宋二人。在场的诸位也就嬴政看出了点儿门道来,欣赏李斯的表演。
“我的老师屈子,就是在五月初五那天投江而死。两岸的百姓为了不让鱼儿吃掉老师的尸体,便在江水里投了煮熟的粽子,并且每年这天都保留了吃粽子的习俗来纪念老师。我特地和他们学习了粽子的做法。”宋玉谈到屈原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痛苦、迷茫、怀念,最终沉淀为释然。
荀子接口道:“现在你明白了老夫为何打你了?”
“弟子对屈子不敬,请夫子责罚。”李斯这样的态度让荀子和宋玉最后一点怒气也消散了,宋玉甚至亲自扶起了李斯。
嬴政内心嗤笑一声,文人就是文人,做不了政客,倒是那个李斯貌似有点儿本事。
“我看我们今天就干脆一起包粽子吃吧,纪念屈子。”甘罗抓着一片菰叶提议道。
“啊?”威风凛凛的荀卿傻眼了,举手问道,“小夫子,我能不能只管吃不管包啊?”他对厨艺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
甘罗正兴致勃勃着呢,自然拒绝了:“阿卿,老子曾经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伊尹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夫子相信你。”
荀卿沉默了,虽然孟子也曾说过“君子远庖厨”,可以断章取义用在这里。虽然两人都属儒家,但是他的思想和孟子背道而驰,所以并不愿意引用。因而他只能苦笑着听从夫子的吩咐了。
尉僚也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不过被甘罗用玉儿的饭食一威胁,就只能缴械投降。至于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
宋玉是最激动的,毕竟能将纪念自己老师的风俗传到他国,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他教的十分认真,先用清水将黍米泡着,然后展示怎样卷粽叶。将菰叶卷一圈,下面成尖尖的形状,填上泡好的黍米,然后将菰叶包起来,用菰叶草绳捆绑好。
“包好了,就是这样,这就叫三角粽。”宋玉手托着一个大粽子。那手是怎么看都漂亮得很,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如此漂亮的一双手,就衬得那粽子更加臃肿难看了。
“甘罗,我想把你玉儿姐姐叫过来。”尉僚悄悄地和甘罗咬耳朵。甘罗迟疑地看了眼宋玉,小声道:“这么简单的食物,煮熟能吃就行,大不了等会儿放点儿饴糖,甜甜的。”
“你们两个,我都已经听到了。”宋玉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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