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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辰之草原逐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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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北堂君情虽然耐心极好,对海莲娜也十分喜爱,但二人毕竟差著岁数,又男女有别,喜好兴趣大不一样,因此海莲娜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孤单的。
住在宫里的时候,陈贵妃的大嫂曾带著女儿进宫请安,那陈家小姐只有六岁,与海莲娜倒是能玩到一块去。陈贵妃便提醒北堂王,可以隔三差五地请些年纪相当的女娃到府里陪陪海莲娜。
如此这般,海莲娜才算交上了朋友。言子星今日休沐,便邀请了陈尚书与安平侯府的千金过府玩耍。因为北堂王府没有女主人,陈夫人与安平王妃也不方便登门,便各自派了儿子领著妹妹过府问候。
陈家大少爷与安平侯世子都是十岁左右的少年人,虽然年纪比北堂君情大,然北堂君情少年早慧,性情沈稳,倒显得比他们稳重,三人也颇说得来。
言子星走过去,几个小少年与女孩子便纷纷过来见礼。
言子星不想让他们拘束,便道:「情儿,这园子里有丫鬟和嬷嬷们看著,你们几个小哥儿也别在这里守著了,自去玩吧。」
安平侯世子闻言,便笑道:「既然如此,君情便带我们去书房,把刚才跟我们说的那幅晴雪快舟贴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见识一番可好?」
几个半大少年间也不流行唤彼此世子之类的称谓,由於众人地位相当,虽然北堂君情身分更尊贵些,但大家直接以名字相称,倒显得亲切。
北堂君情闻言,便对言子星道:「小叔,那我们先走了。」说完带著两个少年,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言子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几个小丫头也玩不痛快,对海莲娜道:「好好招呼几位姐姐,爹爹不打搅你们了。」
海莲娜笑嘿嘿地应了,拉了两个小姐姐的手回到树下,继续刚才的游戏。
言子星交代几个嬷嬷、丫鬟好生伺候著,便出了花园。
但他爱女如命,有心想看看女儿和闺房小姐妹们平时是如何玩耍的,便转了一圈,溜到花园後方的假山上,隐在亭子里偷偷向下观望。
海莲娜性格活泼,虽然才三岁半,但不知是否是西厥混血儿的缘故,个子比一般明国女孩长得快,看上去有四、五岁的模样。
陈家嫡女与安平侯郡主今年一个六岁一个五岁,长得玉雪可爱、纯真憨直,三人玩得投缘。
言子星蹲在亭子里看著女儿玩耍,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忽然眼角一瞥,看见管家带著几人向花园走来,正是刚才大堂上的西厥使臣。
言子星皱了皱眉,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定是东、西厥使臣相处不谐,管家怕他们吵起来,便将二者分开。
他猜想正确。
管家哄著西厥几人换个地方,往另一个院子去,正好经过花园。
北堂王府占地辽阔,规模宏大,光只园子便有两大一小。
东边这个大花园修整得最是整齐漂亮,位置又正,一般招待客人都会来这里逛逛。另外一边的园子里有个大湖,湖上有亭栏楼阁,也甚是漂亮。但言子星怕女儿戏耍时落水,所以一般不让她去那边。
他见管家引著那几名西厥使臣路过这里,想了一下,便从假山上下来,走了过去。恰好此时赵子灵似乎在跟管家说话,几人也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定定地盯著远处几个小女孩的方向,竟恍恍惚惚地走近了去。
言子星心中一紧,刚想过去阻拦,却突然浑身一震,呆呆地望著那人,僵在原地。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厥刚刚登上汗位的大汗王──拓跋真。
拓跋真智计非凡,偶尔喜欢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拓跋武已死,拓跋修臣服,唯有拓跋玉领著残余人马在远离王廷的草原上晃荡,实乃他心头一患。而东厥又在这个时候向明国派出使臣议和臣服,让他不得不防。
所以他细细思量,决定亲自来遥京一趟。
一来他要亲眼看看东厥这次到底有何图谋,明国又是如何打算的;二来拓跋玉逃窜到南部草原,正好顺势收服了他;三来……却是他心底最深的念想──海莲娜。
自从下了决心带回女儿,拓跋真对女儿的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不论日里夜里,时常幻想著海莲娜现在的样子。
今日他扮成侍卫,与赵子灵等人来拜访北堂王,并未想到会看见海莲娜。他虽在遥京里安排了眼线和密探,但海莲娜一直被藏在深宫中教养,就算接回王府也极为隐密。那些西厥眼线还没那麽大本事能打听出北堂家的隐私来。
来到遥京後,拓跋真一直深居简出,并不轻易露面,那日明帝举办的接风晚宴他也没有参加,不为别的,就是怕被言子星认出来。
别的人他并不担心。虽然七年前灵州那场大战,他与北堂曜日和众多武将都照过面,但当时大家头戴盔甲,距离又远,原本印象便模糊。何况过了这麽些年,他又经过易容,相信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小。
但言子星却不同了。二人毕竟同床共枕、朝夕相处过一年多,再熟悉不过。
拓跋真没想到言子星竟然是负责接待他们的礼部侍郎,因此这几天一直小心不与他照面。今日来北堂王府,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言子星竟然堂而皇之地住在这里。
幸好言子星并未注意到他。
拓跋真一直在赵子灵身後充当侍卫,可是东、西厥人分裂数十年,互相仇视,很难和平相处。刚才在大堂上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王府管家见机不对,赶紧将他们一行请出来,换到後面院子里去坐。
他们刚刚走近花园,远远地拓跋真便听到了几个小孩子的玩笑声,不由心中怦然一动。
其实在看到言子星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跳了起来,忍不住猜想海莲娜会不会也在王府里。谁知天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竟然让他一进园子,便听见一个女童唱著清脆稚嫩的儿歌: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星把家引;
四颗星,五颗星,六颗星星照我心;
七颗星,八颗星,九颗星星缀满天。
望星辰,望星辰,星星满天伴我行。
我随星星把家还,娘亲赞我好聪明。
……
拓跋真觉得心口彷佛被一把大锤重重撞到,三魂六魄都飘荡了起来。
他紧紧盯著远处,几乎是第一眼,他就从三个女孩中认出了海莲娜。
他的海莲娜。
拓跋真刹那间感觉到巨大的幸福和期待,整个人恍恍惚惚,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大树下的那个女娃娃。
他的灵魂都被牵引著,不知不觉向女儿的方向走去,突然身後传来一个声音,却让他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从虚幻的幸福中清醒过来。
「众位贵客这是要往哪里去啊?」言子星站在拓跋真身後,话虽是对赵子灵说的,但视线却一直紧紧盯著拓跋真。
管家道:「大堂里太局促了,老奴自作主张,请赵大人等人到後堂等候。」
赵子灵忙上前对言子星一拱手,不著痕迹地挡在他与拓跋真中间,笑道:「言大人原来躲在这里。这几日一直辛苦言大人招待,在下无以为谢,不如改天请大人饮酒如何?」
言子星瞥了他身後一眼,见那人已经收敛了身形,和其它几名武士混在一起,立刻显得毫不起眼了,便随口道:「不敢不敢。这是在下的本分。」
赵子灵又与他闲话了几句,侧身之间,不经意地与拓跋真对视一眼,见他手指向下,轻轻点了点,便哈哈一笑,道:「既然今日有缘,不如请言大人带我们逛逛园子如何?北堂王府的花园名满京城,据说连皇宫的御花园都比不上。」
赵子灵虽然不明白大汗为何让他留在这里,但相信一定有目的,所以不由分说,拉著言子星便向花园的小路上走去。
拓跋真一心想往女儿那边去,奈何赵子灵毕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只沿著大路走。
谁知这个时候,海莲娜却向著这边招起手来。
原来大树下的几个嬷嬷、丫鬟,看见这边有客人过来,便各自抱了自家小姐,想要回避。
海莲娜的乳母也要抱她走,但小家夥眼尖,看见了父亲,便高声向父亲招手:「爹爹!爹爹!」
赵子灵吃了一惊,道:「言大人,那是你女儿?」
言子星道:「正是。」
他不想当著西厥使臣的面唤女儿的西厥名字,便对那乳母道:「日头高了,带小姐回去休息吧,莫要晒著了。」
乳母正要回话,谁知海莲娜跑过来拉住言子星的衣袖,娇憨地道:「爹爹,海莲娜刚才给鹤姐姐她们唱歌呢,就是爹爹教我的那首《望星辰》,爹爹听见了吗?」
赵子灵听见「海莲娜」三个字,眼神一动,神色却没有变化。
言子星见女儿自己将名字讲了出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索性弯腰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赞道:「听到了。爹爹甜蜜的小花朵唱得真好听。」
海莲娜抱著他的脖子笑,一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在赵子灵等人身上转了转。
赵子灵恰好看了拓跋真一眼,见大汗呆呆地望著那个女孩,神色有些失态,赶紧轻咳一声,道:「想不到言大人年纪轻轻,女儿都这麽大了。贵千金今年几岁啊?」
言子星不欲多说,将女儿交到乳母手里,淡淡地道:「到十二月便虚岁五岁了。」又交代乳母:「带小姐回去。好好招待陈家小姐和安平侯郡主。」
「是。」
乳母抱著海莲娜走了,海莲娜趴在乳母肩头,朝父亲挥挥手。
赵子灵看得清楚,这女娃娃虽然年纪尚小,轮廓未明,但头发微卷,鼻梁高挺,一双明目虽是深色,但於阳光下的瞳仁隐含湛蓝。
这分明是有他们厥人的血统。
何况还有那样一个名字──海莲娜,西厥语中意喻草原上甜蜜的小花朵。
赵子灵却不知这个名字还有一个解释,便是「像雪莲花一般清澈美丽的湖泊」的意思。
而真正知道这个意思的,只有拓跋真和言子星二人。
拓跋真眼睁睁地看著女儿被乳母抱走,渐行渐远,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攥拳,掌心被指甲刺破,用力之深,自己却一无所觉。
此时此刻,他甚至忽略了言子星可能认出他来的危险,只是一眨不眨地望著女儿消失的方向,以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冲上去将女儿抢走的念头。
这短短的片刻,彷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耳边恍恍惚惚地传来赵子灵试探的声音:「言大人的女儿好可爱啊。只是和大人却并不怎麽像,莫非是像母亲?」
言子星淡笑不语,岔开话题:「赵大人,那边是从文国移栽过来的玉香牡丹,现在正是盛开的时候,在下带你过去看看。」
拓跋真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只觉视线竟然有些模糊,赶紧眨眨眼,将那湿润掩去。看向言子星,却见他与赵子灵在前方并肩而行,并未回头,不由松了口气,但心底却忍不住涌上一股又恨又怨的复杂情绪。
前些日子言子星一直官服在身。
明国尚红、紫、黑,黑色官服看著肃穆老成、稳重有余,却难以生出亲近之感。今日他因为休沐在家,未穿官服,只著一身淡青色明国长衫,腰间系著一条墨色腰带,黑发束在脑後,上面别了一枚翡翠雕纹簪。整个人打扮得清爽简单,却莫名有种贵气优雅的感觉。
拓跋真第一次看见他这般寻常的明国打扮,不由新奇又陌生地多看了两眼。
因为走在後面,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言子星,突然发觉他走路时似乎腿脚有些摇晃,不太利落,只是不易察觉。
拓跋真想起他额上那道已经变得极浅、但仍然能看得出来的疤痕,心底不由皱了皱眉。当发现自己的情绪後,他又立刻眼神一变,强迫自己低下头,专心望著路面。
言子星带他们逛了花园,又陪赵子灵到旁院坐了会儿,一直未曾向他那几个侍卫多看一眼。
赵子灵心下松了口气。
坐到傍晚,北堂王还未回来,只好留下礼物,无奈告辞。图昂那边也是一无所获,却比他们早走了片刻,倒没有再遇上。
当天晚上言子星在书房里,手里拿著一枚翠玉镶金的女士发簪,下面坠著两颗一般大小的珍珠,流光华彩。
他呆呆看著,眉头时紧时松,嘴角紧抿。过了好半晌,他抬头望著书桌上展开的信纸,终於还是什麽都没写。
他转身回了房间,将那金簪收好,从衣柜中翻出一套夜行衣换上,小心地打开窗户,避开府内的侍卫,越窗而走。
四夷馆内最拐角的一间房内,赵子灵正与拓跋真说话。
「大汗,今日北堂王避而不见,我们还要不要再去拜访?」
「暂时不必了。北堂王显然现在不想见我们。」
「不知那言大人怎麽会住在北堂王府上?听说他是北堂王的表弟,也许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下手。」
言子星其实是北堂王幼弟的事,极为隐密。拓跋真当初也是偶然从北豫王司简那里知道的。至於司简如何得到这个消息,他却不得而知,想必是司家皇室对北堂家族另有眼线。
他没有对赵子灵点明言子星的身分,道:「言子星那人,滴水不漏,我们也讨不到什麽便宜,倒不如正大光明地等待明帝的召见。这些日子,你多留意那些东厥人,想办法打探出他们的目的。」
「是。」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赵子灵突然想道:「大汗,今天我看那言大人的女儿好像不是汉人,倒有点像我们西厥人。不知言子星的夫人是不是我们西厥女子。」
拓跋真正在喝茶,闻言微微一僵,顿了顿道:「这事与我们无关。夜深了,我累了。」
赵子灵道:「那臣先告退,大汗好好休息。」
他告辞出来,小心地帮拓跋真掩上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拓跋真端著茶杯发呆,脑海中全是女儿海莲娜娇憨可爱的小模样。
当初他义无反顾地离开,只记得那天早上分手时,刚刚给女儿喂完羊奶,小家夥蜷著小手抓著他的衣襟,昏昏欲睡。
当时他还点著女儿的小鼻子,笑道:「刚起来又睡,真是小猪一样。」
可是以女儿对他的依赖,若不是睡著了,又怎会放他离开?
如果他没有出来接人,没有遇到秦子业,没有打开记忆的闸口,是不是现在还在草原上,与言子星一起抱著海莲娜牧马放羊,看著她一点点长大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他的海莲娜长大了,更可爱了,那双眼睛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不过鼻子嘴巴却很像言子星。
女儿稚嫩的歌声彷佛还在耳边萦绕,可爱的笑脸也近在眼前一般。
他想著想著,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一阵清风刮来,吹醒了他的神智,拓跋真这才发觉夜色已深了。
他走进卧室,见窗户开著,阵阵清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
他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四夷馆周围都有京畿禁卫军守护,不时有火把交错而过。天上的星辰明亮,一闪一闪的,似乎与地面上的火把交相辉映。
拓跋真望著天空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明国的星星,和草原上的也没多大区别。」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傻话,不由自嘲一笑,关上窗户。
他脱了外衣,准备上床睡觉。但就在此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
拓跋真猛然回过身,望著昏暗的房间,右手握住腰间的弯刀,低声喝道:「谁?出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拓跋真等了片刻,忍不住怀疑自己多疑了。就在他准备放下弯刀的时候,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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