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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嫡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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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里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谢芙方才在日落时分到达那颇为庄严的古观,阿秋忙把脚踏放下,扶着阿芙下了马车,她抬头看了眼观上的三个古朴大字“虚无观”。

洛阳城里的人其实大多不记得西山道观原名为“虚无观”,反而约定成俗地叫着“西山道观”。

这座有些来历的道观其实存在已经有好久了,原本不过是皇宫嫔妃上香祈愿的地方,但因为本朝建立后,崇尚道教,更有数位公主在此出家,因此让这虚无观笼罩上了皇家的色彩。所有的马车到了观门口处都必须停下来,只能步行入内,由此可见这座道观也只允许贵族出入。

谢芙的到来早已有人向里面通传了,观里早已有几个中年道姑出迎,谢芙急忙拱手作揖以示尊敬。

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道姑明显是认得谢芙的,“玉真子仙姑前两天突然提及临川郡主,没曾想今天郡主竟然就来了?真乃三清祖师显灵了。”

对于这明显拍马屁的话,谢芙并未放在心上,而是问道:“玉真子最近的身体好吗?我记得上回离去前她有些咳嗽。”

第四十二章身处险境

“师叔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来吃了几贴药已然痊愈了。”上了年纪的道姑笑着回答。

谢芙这才放下心来,随着几句中年道姑走了一段路,方才踏上台阶,进到了庄严肃穆的正殿,给高高在上的三清祖师爷做了揖磕了头上了香后,方才往内院而去。

虽说是道观,前面庄严肃穆,后面却是另一番天地,长廊楼阁倒显得有几分奢华之气,跟在那几句中年道姑身后走在这华丽的长廊之上,谢芙的嘴角颇有几分嘲讽之意的,既然出家又何不把繁华舍去?偏还要留恋尘世间那宝贵之气,真是自相矛盾。

虚无,虚无,真正做到虚无方才是出家之人。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玉真子司马钰的门前,那名上了年纪的道姑声音很轻地道:“师叔一般都是静修,不许人打扰,不过曾吩咐过若是临川郡主前来,可自行进去。”

谢芙朝那个领路的上了年纪的道姑做了个揖,道姑回了礼之后,这才带着那几句中年道姑离去。她在原地看了看这扇雕花的木门良久,方才示意阿秋与阿静守在门外,她轻推门入内,一股宁神香从里面飘来,她朝那有着袅袅细烟的三蟾含珠赤金鼎看了看,然后才慢慢地走进去,里面的光线稍微亮了亮,映着几许晚霞的瑰丽色彩。看到那个跪坐在榻上闭眼正在冥想的褐色身影,她不禁摇了摇头。

玉真子的长相与其父司马哀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眉毛、唇角等地方更是神似,但是她却长着一张鹅蛋脸,由于这些年笑得少,脸部的线条倒是有些僵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顶莲花道冠,虽然神色颇为肃穆,但是这年方二十的女郎却仍是十分的美丽。

谢芙蹲坐在她的身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唤她,只是那样看着她那似早已超脱的脸庞。

良久以后,玉真子方才睁开眼看着谢芙,语气不悦地道:“阿芙,你来了已经很久了,也看了很久了。”

谢芙却笑着打趣了一句,道:“奇了,我以为你已经神魂出窍了呢?原来还有留意我这等凡人,仙姑,你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呢!”手上还做了个揖。

玉真子的眉头一皱,僵硬冰冷的脸上布满怒气,“阿芙,你这次来还是要与我争吵的吗?若是这样,那你就回去吧。”说完,她又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谢芙。

“阿钰,心不静又如何冥想呢?”谢芙道,“修道,修道,其实修的无非是静心两字,心中有道心自静。”

玉真子仍是那般地坐着,仿佛谢芙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谢芙也不甚在意,反而改蹲坐为盘膝坐下,自言自语道:“我在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章台宫,太后娘娘的头上华发丛生,竟有几分老态,还有你猜我又看到了谁了?你一定猜不到,就是你那个在俗世里夫主,三郎仍是那般的仙人之姿,好吧,我承认你并不喜欢我提到三郎,不过阿钰,有个消息你一定很感兴趣,就是当年负你的那个人升任建康太守了”她的美眸没有放过眼前人脸上的一丝丝变化。

果然一提到那个负心汉,玉真子脸上的线条略有松动,猛然睁开双眼,“阿芙,你来就是为了说一些不着边的话吗?”她的语气不再是那般的死气沉沉,反而透着些许怒意。

“我说我的,你继续冥想你的,两者并未冲突。”谢芙捋了捋鬓边的秀发,俏脸上有着几分调皮的神色。

玉真子轻哼一声,不再打坐,而是起身去打开那个三蟾含珠金鼎的盖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阿芙,你我虽是表姐妹,但你来看我,我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你一再提及这些俗事,究竟意欲为何?如果你还是来劝我还俗的,那么你就可以省省了,我现在心如止水,只想一心修道。”

谢芙也起身,走近她,看着那双似秋水般的眼睛,道“阿钰,如果你真的是心静,又岂会在我提到那些人时有所动容呢?在这座道观里你修了三年的道,又参出了什么来呢?我前儿刚刚去了章台宫,太后娘娘老了许多,精神头也不如前些年,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阿芙,闭嘴。”玉真子喝了一声,透过眼前的谢芙,她似乎又看到那个曾经疼爱她,却又一手破坏了她爱情的长辈,“阿芙,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对于当年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那个人所做的龌龊事她又知道几何?

谢芙也微微动怒了,一把扯过她的手,硬逼着她看向她,微眯着眼睛道:“阿钰,你知道吗?现在的你真的让我瞧不起,是,我确实不知道当年还有何内幕让你心灰意冷,因而遁入这道观?但是却知道你为了一个因为权势而抛下你的男人在此出家,你以为当他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就真的会为你而神伤?”

“阿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的事情,我做的决定,你为何还要这样苦苦相逼呢?”玉真子气愤地甩开她的手,脸转向一边,片刻后,她才又恢复了那平静的姿容,即使世人都指责她负了天人王三郎,她也不悔。

“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阿钰,我一直不想告诉你。因为我怕你伤心难过,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那个人已经娶妻生子,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娶了南边的名门士族之女为妻,还纳了几个贵妾,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而与三郎翻脸吗?”谢芙道,她的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这样的玉真子司马钰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玉真子闻言,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血色尽褪,她还记得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曾信誓旦旦地对她发誓,“阿钰,他日能当我妻子的惟有你,除了你,我此生不娶任何人为妻。”言犹在耳,他就负了盟约吗?

忆起这句话,她的手往袖子里掏去,掏出一块已经发黄的帕子,因主人看得次数多了因而发黄,上面还有着清晰的墨迹,她定定地看着这句话:“阿钰,此去一别只需经年,我必定十里红妆迎你过门,重逢之日不远矣,我必当归来。”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的话,为了这一句话,她一等就是三年,不顾洛阳城里众多人的笑话,不顾自己皇家公主的颜面,不顾长辈苦苦的哀求,她毅然踏进这座虚无观,就是要向他表明她会以洁净的身心等待着他。

等他以十里红妆来迎娶她,难道这终究只是一场梦?难道这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难道她当年真的被这个男人蒙蔽了双眼?

“阿芙,你是不是在骗我?”玉真子突然凌利地问道:“什么时候你也当起别人的说客了?她若真的疼爱我,就不该把我嫁给王三郎,就不应该将我爱的人驱逐出洛阳?这不疼爱,这是她的权欲之心在作祟。”她突然喊了出来,这些年郁闷在胸中的那口气借这个机会发泄了出来。

“阿钰啊阿钰,若她不疼爱你,又岂会把你许给王三郎?三郎是什么人?他可是王家高高在上的嫡长子,是王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你嫁给他,不正是她希望看到的?那个负心人若真的有心于你,又岂会被一个官职所惑,从而离开洛阳?”谢芙叹息道,她虽然无法认同太后的所作所为,但是她真的疼爱玉真子司马钰却不是假的。“这巾帕是那个人所留的吧?阿钰,我真的不知道说你傻还是痴为好。”

玉真子紧紧地攥紧手中的帕子,咬着牙颇有些怨气地看着谢芙,看到她眼中的同情,看到她眼中的怒其不争,看到她眼中的希冀

半晌,玉真子又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容是哀婉的,是凄凉的,是带着些许心灰的,她知道谢芙不会为了让她还俗而随意地说出这些话来刺激她,只是“阿芙,你真心地爱过一个人吗?如果今天有人跳出来拆散你的姻缘,你还可以这样振振有词地为她辩驳吗?阿芙,你终究不是我,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鱼之哀?”

“阿钰,我也老实告诉你,我那未婚夫为了权势同样要置我于死地呢,如果我也学你一样,是不是就要在这虚无观当个女冠呢?”谢芙摇了摇头,“我不会这样做,我谢氏阿芙不会让负了我的人在背后嘲笑我的懦弱,我的无能,而是要让他悔恨百倍才是。”

玉真子望着谢芙那双平静的眸子,这次前来的谢芙有些让她看不透,那张脸上的傲气更甚,但是平静的双眼却闪着睿智的光芒,她突然产生出一种愧不如她的感觉,又看了看手中帕子的字句,迟疑地道:“他真的娶妻生子了吗?阿芙,你莫要骗我?”她仍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

不同是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谢芙看着玉真子的表情,认真地道:“阿钰,我何须骗你,虽然我真的需要你返回洛阳,但是我不会拿这事来诓你。”

玉真子定定地看着谢芙,她与她虽然相差数岁,但是自小,两人的感情倒是不错,她也总是“阿钰,阿钰”地唤她,再度看了看手中的巾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句,现在才知道这是何等的可笑?为了这段情她付出了太多,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爱已变,情已逝,她突然又掀开三蟾含珠赤金鼎的盖子,再看了一眼,然后狠心地把那方不应再留恋的帕子扔了进去,看着它慢慢地被火焚烧,一如她多年的痴心。

心依然会疼,会痛,会滴血

“阿芙,我已经回不去了。”玉真子的双眼突然如一潭死水般,即使知道那个人真的是负心汉,她也无法原谅拆散她与他的人,反身回去又坐到榻上的蒲团之上,她这回是真的要修道了。

“阿钰,我不否认我真的对你失望了。”谢芙本以为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会改变心意,但看来是她错了,她谢芙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决不会允许自己如此来逃避问题,但问题是玉真子司马钰不是她谢芙。

玉真子却道:“阿芙,你本不该对我还抱有希望,就像我曾对那个人抱有的希望一样,终究只是一场空。”她合起双眼,三年前她就该绝望了,只因那一方巾帕让她又傻傻地付出了三年的感情。

玉真子想到曾与那个人拥有过的快乐时光,现在想来就像一场梦,难道要去报复他吗?她也做不到,那毕竟曾是她倾尽一切所爱的人,她心中有恨,却不会因恨而变得偏执。

站在原地的谢芙看着这样陌生的玉真子,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当女冠,所以她知道她能劝得她回头,但现在的她似乎是真的一心一意要修道了。她没有再开口劝她,她也没有再度说话,只有那布帛燃烧发出来的焦味表明了之前她们曾有过的争执。

静默了良久之后,谢芙方才起身走近玉真子的身旁,“阿钰,如果我说我真的需要你返回洛阳呢?你会否看在我们的交情之上帮我一把呢?”

玉真子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谢芙,她很少会这样说话的,“阿芙,你这次为何执着于要返回洛阳?”

“为了你的父皇,我的舅舅。”谢芙也像刚进来那般坐到她的对面。

玉真子皱了皱眉,她几乎遗忘了自己的父母,她的母亲死得早,那时候的她尚未来得及记得她的容颜,对于她那个被世人誉为白痴的父皇,她只记得他只宠爱谢芙这个侄女,唯一让她有亲情感觉的只有抚养她长大的王太后,但这亲人却又是伤她最深的人。“我能帮得了你什么?父皇的个性注定了他的皇位难以坐得稳,阿芙,我知道你与他感情深厚,但是就算你保得了他一时,也难保他一世,况且贾皇后那个人又份外阴狠,阿芙,凭你一己之力又岂能斗得过她!”

玉真子毕竟是皇族公主,一听谢芙的话就猜到了大半的原因所在。贾皇后那个人,当年就连王太后那般厉害的人也被也逼得搬到了章台宫,更何况是手中无权亦无势的阿芙,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因此她又劝道:“阿芙,你还是像我一样什么都不理才是正道。你赢不过贾皇后的,我不想看到他日你被贾皇后逼死的样子。”在她看来,最后的话已是循循善诱了。

“阿钰,舅舅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害死。”谢芙放缓着语调道,“即使我保不得一世,但保得了一次算一次,这是我与舅舅的情谊,没错,我谢芙手中并没有太多的权势,但是我相信谋事在人。”

看到玉真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谢芙又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豁达之意,也有着豪迈之情,“阿钰,我不会放过贾皇后的,你别忘了,我是谢氏的女儿,而你是王氏的媳妇,王三郎的结发妻子。”

谢芙的话说到这份上,玉真子已经大致猜到她要怎么做了,既然东风不吹,那就借东风,谢芙真是好计谋,“阿芙,所以你与她达成了协议,只要我回洛阳,她就会让不王家出手,对吧?”

“那你会助我吗?”谢芙一脸郑重地笑看她,“阿钰,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身上流着的血终究来自于舅舅,况且他不是白痴,她只是很单纯的依心行事。”

“那是对你而言,”玉真子突然有些冷地道,记得谢芙丧母的那段时间,父皇日夜地把她抱在怀里哄劝着,那时候即使她再不屑于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但也是羡慕着谢芙的,不过想到她还有名义上的祖母来疼,她的心才会归于平静。

“不,那是对我娘而言的。”谢芙笑着道:“我不知道舅舅为什么如此依恋娘亲,但我却知道娘亲逝去的时候,舅舅曾在灵堂上痛哭流涕,旁人怎么劝也没有用。而我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要对舅舅好,所以我就哭啊哭,看到我哭,舅舅就突然不哭了,而是用尽百般她认为好的方式来哄我。”回忆着那一段最的日子,她的笑容有几分苍凉也有几分怀念。

玉真子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的故事,她听得有些怔愣了,谢芙脸上的表情让她深深地动容起来,半晌之后,她方才道:“阿芙,我真的羡慕也嫉妒你。”有一个让她如此想要维护的亲人。

“何必呢,你还不一样有王太后的疼宠,阿钰,”谢芙用手指着她的心道:“只要你放开往事,又何愁没有一片天空呢!”

“与王恺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吗?”玉真子嘲弄地道。

“那得看你如何想了,”谢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笑得有几分狡猾地凑近道:“我只答应王太后把你劝回洛阳,但是你是穿着道袍回去还是换上华服,那就不在我承诺的范围里了。”

玉真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如狐狸的女孩,她在暗示着她就直接以玉真子这女冠的身份回洛阳,至于往后如何,她就管不着了,她突然笑了出来,“没想到她聪明一世,临老了居然给你摆了一道。”

“她会这样只因她真的疼爱你。”谢芙笑道。

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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