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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逆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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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公报私仇,以验身为由侮辱本宫和玉德公主的近侍宫女,本宫不堪受辱,对你呵斥几句,谁想姑姑丧心病狂,用头上银簪刺死本宫!姑姑,这笔账该这么算,对吗?”
  
  安素姑姑道:“簪子是公主自己抢去的,奴婢并无加害公主,莫要冤枉奴婢!”
  
  “冤枉你又如何?”我话中一片煞气腾腾,“别忘了,这簪子可是姑姑你的!若本宫有三长两短,簪子就是你杀人的证据!”
  
  安素姑姑愣住,不甘心地声喊:“众目睽睽之下,公主何出此言?天下人会信服吗?”
  
  “好一个天下人!”我冷笑,“你也知道要天下人信服!我的近侍宫女受了私刑,我死在你的银簪之下,你所谓的证人也不过是南诏国军士,这已经足够天下人揣测了!你说,你就算有一万个证人又如何?”
  
  她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待到事情闹大,襄吴国国丧事小,南诏国无信事大!天下人都会说南诏国出尔反尔,和亲毫无诚意!西蒙大地长年战乱,南诏国和邻国的关系也是非战即盟,若南诏国落得一个言而无信的指摘,邻国和南诏纷纷解除盟约,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我毫不留情地将其中利害一一说来。不出意料,周围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明瑟明白过来,神情倨傲,缓缓说道:“安素姑姑,只要本宫有一口气在,就会禀明两位君主,说你蓄意刁难,想挑拨襄吴国和南诏国关系破裂!你身为后宫一介奴婢,有如此野心实属异常,刑部定会彻查你是否是别国细作!”
  
  我赞许地看了明瑟一眼,回头便见安素姑姑抖如筛糠,跪地大声求饶:“公主,奴婢知错了,求公主开恩!奴婢不该阳奉阴违对公主不敬,奴婢不该目中无人动用私刑,可奴婢真的是奉旨来迎接公主的!沐清公主你就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说着,竟重重地磕起头来,额头上很快就出现一抹血色。
  
  我冷冷地扫向周围的士兵:“把我们的人放了,都退后!”
  
  他们面面相觑,稍作迟疑,开始后退。那些护送安车的襄吴国军士,原本都被扣押在后方,眼下都被放行,哗啦啦地围到我和明瑟身旁,怒目看向南诏国军士。
  
  我没有放下银簪,依旧漠然地看着那一道道充满憎恶、探究、鄙视、担忧、震惊的目光。此时已是初夏薄暮,夜风带着几分暑气蒸腾而上,我的脊背上却是密匝匝一排冷汗。
  
  南诏国的宫女和军士也不轻松,纷纷跪地:“卑职愿领罪!请公主息怒,请公主爱惜圣体!”
  
  情势发生了转变,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反扑。不如再刺狠一点,让他们彻底记住我沐清公主,我襄吴国不可以随意践踏!思及此,我猛然举起银簪,在一片惊呼中向脖颈处狠狠刺下!
  
  手腕突然遇到一股阻力,被牢牢地钳住。与此同时,腕上吃痛,我不由松手,那根银簪“叮”地一声落地。
  
  “公主,见好就收吧。”头顶有浅淡的声音落下,饱含天生的威仪,不容违抗,不容置喙。
  
  我迎着天光看去,却被他一身月白锦袍晃了双眼。待定神,才看到面前立着的男子乌发高束,姿容清贵。他原本是逆光而立,身形如雪中孤松,向晚的金灿天光都揉碎在他的两鬓,如金箔闪耀。我有些恍惚,待看清他一双墨眸里的冷意,才回神过来,挣脱手腕,踉跄后退几步。
  
  风丝吹过,我觉得脖颈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低头适发现血花已绽满前襟,心里也是有些后怕的。
  
  恍惚间,我听见他转身命令道:“毅军奉命前来迎接公主,护主不力,各领军棍三十,安素姑姑杖责十军棍。”
  
  此言一出,安素姑姑顿时面无人色,吓得瘫软在地,另外几名老宫女自知理亏,哪敢吱声,都跪倒在一边。我蹙眉,一字一句道:“都该杖杀。”
  
  他闻言转身看我,眉宇间分明是肃寒之色,语调却依旧温润:“公主,本王只负责接应,不该插手后宫之事。方才安素姑姑也说了,她是‘阳奉阴违’,今日所作之事并不是宫里主子的意思,若要狠罚,反而闹得两边都下不了台面。公主切记‘水满则溢’,凡事只做七八分便好。”
  
  不等我答话,他已一卷披风,转身离去。

  打了盆热水,取出备用的干净纱布和金创药粉,我对着菱花镜摸索着上药。
  
  明瑟进了车来,看我用湿巾一点点抹去血痂,蓦然叹道:“姐姐,你下手也太重了,自个儿的身子,怎么就这么狠呢?”
  
  我道:“今日只是个下马威,若是败了,她们以后指不定怎样嚣张呢。”
  
  明瑟小脸上满是委屈,道:“可姐姐就没想过,若今天没有洵王爷的阻挡,你那一刺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回想起来,当时那个月白锦袍的身影站在黑鸦鸦的人群中,如花影叶阴中透出的一抹银白月光,那般惹人注目。
  
  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相熟,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竟和九年前遇到的那个要买我性命的人,有几分相象。甚至于那句话“你的命,不卖,也要卖”,在声音上也有相似之处。
  
  难道真的是他?
  
  乱世流年,狭路相逢,九年前我流落南诏国,落魄不已,而他清高矜贵,仗势欺人。兜兜转转之后,竟是又冤家见面了么?
  
  我心头一震,极力稳住纷乱的情绪。初遇时,我满脸泥垢,他不可能记清我的长相。更何况,九年前的时光早改变了垂髫儿童的面容,我和他更不可能板上钉钉地认定彼此,就算真的是冤家见面,我在后宫,他在前朝,彼此也毫无干戈。
  
  心头这才松了松。我淡淡道:“原来那人便是手握毅军军权的洵王爷。”
  
  “手握毅军军权又如何?据说是南诏皇帝对他甚是忌惮,只将他放在身边做个使唤近臣,从不让他回到封地。”明瑟将纱布小心敷上伤口,一脸不屑,“他麾下将士百无一用,也只能做些欺负妇孺的无能事,姐姐,可气的是,他竟然明目张胆地袒护安素。”
  
  我盈盈浅笑:“洵王爷临走时说,他没理由插手后宫的事,其实也是暗示安素的嚣张并非他而是宫里头的授意,可惜我们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若真的杖杀了她,真是不好收场,有理也变没理了。”
  
  明瑟停了手中动作,眼中蓦然有了水意:“只怕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我定了一定,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染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心有不忍,轻拍她白皙的手背,以示安慰。

  圣旨下来,玉德公主被封为容妃,我被封为贤贵嫔,紫砂和花庐侍奉左右,其余宫人遣入各宫各局。
  
  我伏地上,听宣旨太监尖声念着诏书,眼角瞥见跪在身旁的明瑟,蹙眉凝眸,用力揪住裙角,尖利的指甲都要嵌进肉去,竟然连那声“接旨”都置若罔闻。
  
  我暗自在衣袖下伸出手去,扯了扯她,她适才回过神来,起身和我一道接了旨。
  
  宣旨的公公身穿紫袍,神情不屑,也是个拜高踩低的主儿,皱着眉阴阳怪气道:“容妃、贤贵嫔,按例来说,两日后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两位早早歇了吧,别出了差池。”
  
  “慢着!”明瑟冷喝一声,一挥衣袖,指着周围满是灰尘的宫室:“我带来的宫人都遣散了不说,为什么还把本宫安排在这等宫室?”
  
  兰林宫许是很久不住人了,外檐柱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地面上的铀彩暗青砖脏得不见原色,还有重重蛛网挂在角柱上。我住在兰林宫的偏殿冷碧苑,光景更比不得兰林宫。
  
  公公狐狸样的细长眼睛一眯:“娘娘,这个小的可做不了主,要不——赶明娘娘回禀皇后娘娘,只要皇后乐意做主,没什么难的。”
  
  “你——”明瑟明知今不比昔,还是被他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心里叹了一声,眼下已入了宫,能忍则忍,已是不比昨日在驿站,还可以由着性子来。
  
  我忙上前打圆场,给了公公十两银子:“劳烦公公前来宣旨,以后还要靠公公多方打点。”
  
  他掂量了下银子,换了谄媚的笑:“多谢容主子,贤主子,小的告退。”
  
  待他退下,花庐和紫砂便开始打扫宫室。明瑟站在原地,遗世而独立。她撩眼环顾四周,唇角逸出丝丝苦笑,纤瘦的身影游荡在空落落的殿上,似一抹孤魂。
  
  我不好劝说什么,只得任她去了。
  
  兰林宫物资奇缺,幸亏我和明瑟也带来不少物事,足够应付眼下。晚膳是慧仁米粥、糖醋荷藕、姜汁鱼片和几样小菜,还算清淡可口。
  
  但是到了夜晚,光景就十分难熬了。
  
  安康城位处江岸,一到夏日就生出许多蚊虫,叮咬之后的皮肤红肿一片,数日不消。偏偏兰林宫里只寻到一条帐幔,用料厚重严实。所幸床榻够大够宽,一条帐幔就足够主仆四人将就了。
  
  可这帐幔原本是备来冬日所用,垂下挡蚊虫便会闷热无比。我只得端了盆凉水置于帐内,又让花芦和紫砂互相轮流打扇,自己则为明瑟轻摇团扇,换得帐内一丝清凉。
  
  明月从天幕云海中踱出,清辉如练,遍铺大地。帐上映出摇曳的花阴风影,一时间四下静谧。
  
  黑暗中,蓦然响起明瑟幽幽的叹息。
  
  “姐姐,我们会一辈子住在这兰林宫里么?”
  
  我犹豫了一下,道:“明瑟,我们已经被册封,是南诏的后宫妃嫔,一生都不得出去了。”
  
  明瑟却再无话语。
  
  静默片刻,暗夜里有女子的呜咽响在耳畔,似一线风声隐约飘渺,也似一颗幽绽的清泪,滴水入海。
  

  
  【第三章】千宫阙莲步履薄冰
  
  两日后,因为我和明瑟按例要面见皇后,礼部送来几套色彩各异的嫔级宫装,穿戴都要合乎礼数,所以我顶着微熹晨光就得起身梳洗了。
  
  眼看快到吉时,我和明瑟出了宫,早有领路的姑姑候在宫门口,一路倒也没耽搁,须臾便行至长乐宫。
  
  长乐宫是皇后居所,自然是气势恢弘,老远便见宫檐上雍华昂扬的雀替,沐浴在明媚天光中。入了宫,园中牡丹芬芳,争姿夺艳,几乎要晃花人眼。待入了宫室,雕梁画栋,宫幔委地,别有一番端庄典雅之感。就连长乐宫最下等的打帘宫女,衣着气度皆是不凡。
  
  我和明瑟依礼拜见皇后,只听一个温润的声音:“起身,赐座,琳荣看茶。”
  
  叩首谢恩,直到落了座,我才得以抬头。皇后不过年届二十,五官精雅优美,头戴凤钗,红色大袖衣上是明晃晃的霞帔,正坐在榻上,细细看着我和明瑟。
  
  盏茶功夫,皇后所谈不过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训诫和宫规,言谈之间并无半分敌意。我渐渐放了心,唇边噙笑,不料皇后冷不丁地问了句:“两位妹妹初来乍到,可曾想家?”
  
  我和明瑟身份敏感,若回答思念襄吴国,只怕会落得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罪名。我心一动,抢在明瑟前头道:“回娘娘,臣妾不曾想家。”
  
  皇后凤眸冷睨,颜面上已不见方才的和蔼:“妹妹这才离了几日,就想不起襄吴国了?可真有种‘乐不思蜀’的意味。”
  
  好笑,乐在哪里,能让我和明瑟不去思念故国?
  
  我故意不去品她话中的嘲讽,郎朗答道不卑不亢地答道:“回娘娘,臣妾既然入了宫,宫里就是臣妾的家,身已在家,又何谓想家。”
  
  “两位妹妹都是姿容倾城,尤其是贤贵嫔,很是伶俐。”皇后扫了我一眼,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太后身体不佳,两位妹妹不必去请安了。本宫有些乏了,退下吧。”
  
  我求之不得,和明瑟裣衽行礼,退出宫外。为我们打帘的宫女,眉目间颇有几分不耐,礼数也不全,只草草行了礼就退了。
  
  待行得远了,明瑟才蹙眉道:“南诏向天下号称礼仪之邦,可见徒有虚名,宫女个个都不懂规矩。”
  
  长乐宫的宫女,仗着服侍一国之母,自然是矜贵许多,她们的好脸儿岂是容易得的?我虚推了她一把,嗔笑道:“好了好了,你眉心的‘川’字都可以夹得住一片花瓣了,回去我拿镜子给你看。”
  
  明瑟面色稍霁,道:“这么快就回兰林宫么?我出来片刻,觉得外边比宫房里要清凉许多,想四处走走。”
  
  明瑟原是一国公主,从高落低,猛然要过那种看人脸色的日子,心中自然是郁结难舒。
  
  我道:“你若是嫌闷得慌,我们就挑偏僻的地方逛逛,应是不碍事。”
  
  她目光微微一动,进而转喜,从金丝紫绡的袖端下伸出一双纤手,盈盈扯住我的衣袖:“姐姐可不许耍赖,说了就要陪瑟儿。”
  
  我微微一笑。
  
  南诏国的皇宫别有园林风味,花山翠木,廊腰如缦,雕栏玉砌,一步一景。有时明明走到九曲回廊的尽头,谁知一转角眼前就是豁然开朗的一片碧水,委实设计得精妙。
  
  “姐姐你看,那边有株白芍,开得正好。”明瑟指着不远处,笑盈盈道。
  
  花木扶疏处,透过枝叶掩映看去,竟真的有一株半开的白芍,随风送香,玉洁可爱。明瑟提裙款步,走下长廊,直直往那白芍的方向走去。
  
  我看这处园子茂密,只有一条仅容一人的碎石小路,估摸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便宽了心,随她去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大胆,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心头一紧,听声辩位是明瑟的方向,忙分花拂柳地走过去。一个紫袍的公公一甩拂尘,满脸怒容地指着明瑟手里的白芍,颤声道:“你哪个宫里的?琼妃娘娘最爱的白芍,你也敢染指吗?”
  
  明瑟有些紧张,但依旧挺直脊背,不以为意:“本宫怎么说也是主子,不过是一朵花,摘了还可以再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蹙眉上前,才得见这株白芍只是生在外头,临湖的园子里,遍地白芍,一眼望去仿若晶莹的白练。
  
  那公公脸涨得紫红,刚要说什么,忽神色大变,朝我身后跪拜道:“奴才徐昌给琼妃娘娘请安。”
  
  我忙转了身,和明瑟一起朝来人福了福:“臣妾容妃、贤贵嫔拜见琼妃娘娘。”
  
  琼妃被一众宫女簇拥着,身后是明黄的伞盖,朝这边迤逦而来。她容色冷艳,身穿浅紫攒花锦绣宫装,一条粉色披帛绕过她窈窕的身躯。凤尾般的眼梢只一瞥,落在明瑟手中的白芍上,便移了开来。
  
  花阴下有一处墨青石的桌凳,两个宫女在上面铺上青竹冰箪,扶琼妃稳稳坐下。徐昌谄媚地跪行过去:“琼妃娘娘,不关奴才的事,奴才回过神来,那芍药便被容妃摘了”
  
  琼妃摆摆手,声音清冷:“本宫让你守园子,你守的是个什么?拖下去,三十大板。”
  
  徐昌浑身战栗,连呼饶命,被拖了下去。
  
  据说,琼妃娘娘南宫思言,是南宫太
  
  傅的长女,凭清丽才情宠冠后宫,是仅次于萧家的第二大族。
  
  我拉着明瑟跪了下去:“琼妃娘娘,臣妾和容妃刚入宫,不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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