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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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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的家,原是城北的一家制袄店,也就是裁缝铺,几代之前就有些积蓄,他的父亲生前乐于助人,所以落了个好名声。
但是就在年初的时候姬老板忽然窜了恶疾,没两个月便撒手而去,乌兰的母亲过世的早,只留下乌兰自己一人支撑店铺。偏偏也是奇怪,就在乌兰的父亲死后没多久,乌兰竟怀了身孕,而大家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街坊们扯闲话,都说姬老板是被乌兰做的这丑事给气死的。
乌兰的家境不错,纵然他身怀有孕,但依旧有不少媒人前来保媒。可是她却都婉言谢绝了,问她为何她也不做解释,慢慢的,街坊们就以为她的脑子也许坏了,一些更难听的谣言也就随之产生。
不过自古谣言不可听,乌兰的经历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算算日子,乌兰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外加上连日飞雪,所以在那次采购粮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门,在家围着火炉做着小孩子将来要穿的衣服,陪伴着她的,只有火炉旁睡的正香的大白狗。
说来也奇怪,乌兰这两日老是心绪不宁。那日做梦,竟梦见满城大火官兵烧杀掳掠,被杀死的竟都是怀胎待产的孕妇,那些孕妇的血将雪地染红,哭喊声连成一片,而自己也没能幸免,就在屠刀即将要砍在她身上的时候这才忽然梦醒,醒来之后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一直安慰着自己这只是臆想而已,可哪知道这个噩梦竟然连着做了三个晚上。
“啊!”就在梦中那把冷冰冰的大刀即将要砍在乌兰的身上时,她再一次惊醒了,眼前一片漆黑,床下边的大白狗听到了声音,扒着床望着乌兰。
而乌兰平定了喘息之后,便起身拍了拍大白狗的脑袋,然后对着它自言自语道:“没事没事,怎么又是这个梦?”
她被这个连续三晚一样的怪梦吓得不轻,此时哪里还有睡意?于是便披上了衣服下床,屋内一片朦胧,显然又快天亮了。
乌兰点亮了油灯来到了窗前,她发现已经连着下了数月的大雪,此刻居然快要停了。这可真是好事,起码不会再有人冻死了,乌兰叹了口气,然后望了望天空,忽然,她的表情凝固了。
她看到了放晴的夜空中,一颗前所未见的星宿出现,那星星当真大的惊人,发着怪异的光芒。乌兰从未见过这星星,便看了好一会之后才坐到桌子旁做起衣线来。
而她心中却没原由的出现了一股不详预感,脑子里好像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似的,她出神的想着,一不留神针尖扎到了手上,一阵疼痛传来,乌兰‘呀’的一声,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些日子那游方和尚对她说过的那几句话。
之前乌兰一直没有明白和尚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和尚的话似乎大有深意。
“之前那大师曾对我说的揭语中第一句,难道讲的就是现在?”
她拼命的回想那几句话,和尚的话大体就是:当天上出现了新的星宿,以往的星图被打乱开来的时候。半夜里会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而雪停的时候祸事也会随之而来,之后要
这时要看自己的影子?什么意思?
乌兰想到了这里,慌忙起身将油灯高举,在微弱的光芒映照下,乌兰望像了自己本该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但这一望不要紧,居然惊得她险些喊出声来!
只见灯光映照之下,她的影子居然在墙上不住的摇曳,而最骇人的是,那影子居然只有半截儿!
是的,那墙影在腰部嘎然而止,下面竟映不出一丝一毫,刀劈斧剁这般的整齐,仿佛让人拦腰切断了一半。
乌兰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是个人都明白,影子应该从脚下而生,绝不会凭空消失,但此时墙上的这半截影子又代表什么呢?
第二章 妖言传 如是所说
列位,说句废话,咱们可都是有影子的人,如果有一天你起床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一下子少了半截儿的话,那你会做何反应?
乌兰是只感觉到后颈冰凉嗖嗖嗖直往里钻冷风,而墙上那少了半身的影子也跟着抖动,老一辈迷信说影子是人的魂儿灵,这影子少了半截儿是不祥之兆,恐怕是魂儿预先料到了杀身厄运所以就先跑了。而在古书之中这类的记载倒也是有的。
没等到乌兰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窗外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踏雪之声,乌兰下意识的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开路,正引着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借着外面雪反光,乌兰依稀的认出了那马车的出处。
原来那马车不是别府,正是当今朝廷观天祭祀乔子目的座驾,由于乌兰家与乔府距离不算遥远,平时经常能看见乔大人坐车经过所以认得。
可这天还没亮,乔大人要去哪儿呢?乌兰心中想到。
咱们前文书提到过‘乔子目夜观星象,王城内诞下妖胎’这一节,而他此时正是在去往王城的途中。
而乌兰哪里知道乔子目这次进宫带来的会是什么后果。不过她心中不安却愈发强烈,因为和尚的揭语再一次的应验了。
天上出现了新的星星,半夜里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墙上的影子莫不是祸事真的要来了!?
乌兰越想越怕,她怕的不是别的,她怕的只是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会遭到不测,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躲一躲吧!
她忙起身收拾衣物细软,将衣物银钱打了个包袱后牵起了大白狗,此时雪已经停了,她推开了门,与大白狗悄悄的钻入了还未放亮的夜幕之中。
那和尚的后几句揭语说过‘佛在城北老庙中’。
城北老庙乌兰是知道的,早些年城北的后山上有一座供奉弥陀的庙宇,可近些年天灾不断那里还有人供养?庙里的和尚早就逃荒跑了,只留下一座破庙无人问津。
那和尚究竟何人,乌兰此时来不及多想,只道他前几句预言皆中,所以现在她只想前去看个究竟,哪怕没有事情发生也是好的,起码能解个心疑。
她多想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世道的命运却远不是她能左右,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她离城北有些距离,借着夜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眼见着天色已然放亮,她从赶早生意人走的官道出了城,可刚出城还没走多远,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傲慢的长音:“嘿,乌兰妹子,这大早上去哪儿啊?”
乌兰转头望去,只见一辆等待入城的马车上坐着一人,此人正是三日之前在集市上羞辱和尚的那个奴隶商,名叫甄有义,是个早年逃荒到此的流民。
姬裁缝在世的时候帮还给过他不少的接济,姬裁缝没有儿子所以把他当儿子看待,只盼他能好好做人,可哪知道他后来竟做起了奴隶贩子的勾当。
不过既然人心肉长那就会有愧疚,虽然他当了奴隶商不过碍于之前姬家的帮助,所以他对乌兰还是有些敬畏的,要不然的话三日之前他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罢手。
乌兰当时心中正是不安,于是也没理会那甄有义,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甄有义讨了个没趣,便骂了一声,然后往地上吐了口涂抹赶着车进了城,可他一进城肠子都悔青了。
日出的时候,王的命令已经开始实施。乔子目已经带兵捉拿城中所有怀子的人和家畜,事关王权变动所以自然雷厉风行,全城的兵丁连同户籍官员皆动,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已经将孕妇以及家畜们压到了王城中的广场。
乔子目明白自己做的这事实在为天理所不容,如果方法不对极有可能会导致兵变。毕竟兵丁巨贾家中也有妻儿,可如果不办,最先掉的就是自己的脑袋,所以他需要一个说法,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说法。
在广场上,人和家畜挤在一起,他们的眼中都有恐惧和不解,他们望着高高在上的乔子目,也同样再等待着一个说法。
乔子目的说法早已想好,他在台上大声的对台下的人和家畜们读出了王的旨意。他对它们说:昨夜妖星现世于我城,妖星化作妖魔想屠我生灵。我王圣驾持宝剑除妖,奈何那妖魔狡猾负伤遁走,竟钻入了待产之人的腹中休养生息以待生产!
乔子目讲到了这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只见他咽了口涂抹,然后继续喊道:如让此妖随胎降生,那我城数万民众将难逃活命!吾王不忍生灵涂炭,所以老夫只好代替吾王召集城中待产百姓家禽,为了城中百姓,你们的亲属姊妹,请诸位,请开腹验身!!!
乔子目讲完后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而不出意外的,台下一片轰动,无数的疑问接连而起,大家哭喊着这是为什么,什么妖物这么恐怖?
乔子目大声的回答着,他说这妖怪千年难得一见,王和那妖怪搏斗已经负伤,而如果被那妖怪恢复元气的话,那城中的百姓都会死,所以。
所以请大家牺牲小我保全大我。
千百年来,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无形的契约就是以活命为前提,果不其然,就在乔子目声泪俱下的回答下,有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是人的根性,是的,毕竟死的不是自家人,毕竟别人的死能换来自己的生。
是的,他们的死难道不是值得的么?
于是,在台下安插好的探子大声的附庸鼓动下,人民妥协了。紧接着,一声呼喊换来了无数声的呼喊,一句口号换来了无数句的口号。人绝望的哭喊和家畜痛苦的嘶鸣也被欢呼和口号淹没。
那一天,数千孕妇和家禽被开膛破肚,那一天,英武的王再次当成圣人被捧上了天。
城中正在饮酒的王打了个哈欠,君王一直未变。
谎言一直未变,正因为这个谎言,广场之上变成了血腥的炼狱。家畜和人的血混合在了一起都是红色,成了形的胎儿来不及呼喊。血腥刺鼻有的人开始呕吐,而有的人却已经被热血冲迷了眼。
乔子目望着这一切一言不语,可之后的尴尬,却让他手足无措。
因为杀了这么多的孕妇家畜,可是它们的胎衣之中藏的都是寻常之胎,除了有的是双胞胎双黄蛋外竟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怎么可能?
手里沾满鲜血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而乔子目的心中却已然明镜。
这些人,这些家畜,都杀错了。
但错杀不能说,况且百姓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如若不然
“一定是怀有妖胎者跑了!!”乔子目在台上大声的喊道:“这个妖怪太过狡猾,一定是跑了!大家快想想,你们的邻居中有谁家还有怀子的家畜未交或者怀孕的人!快,这是为了我们全城人的性命啊!!”
百姓们开始交头接耳,而有的官员则低下了头,没身份地位的已经都被宰了,能留下的产妇,都是皇亲国戚杀不得的。
也不能说杀不得,起码皇亲国戚家的猪羊都送了出来,乔子目自然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
乔子目见台下始终没人言语,终于坐不住了,他心一狠大声喊道:“如果有人举报,吾王赏金百两,并赐爵位一生富贵!”
台下的甄有义坐不住了。
方才他就已经在广场看热闹了,因为今晨之变,鸡飞狗跳的哪还有生意做?其实王城内很多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毕竟他们家有没孕妇,保不齐他们家明年都不会有不是么?
甄有义在刚才就想起了乌兰,但他并没有说,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乌兰家确实对他有恩,他能有今天,可以说全是仰仗她家。
方才说人心肉长就会有惭愧,这是对的,甄有义心想我绝对不会干那忘恩负义之事,娘的我真是太心善了。
但那是刚才。
就在乔子目做出了官钱许诺后,甄有义心中这才真的动摇了,他心里想到:娘的我心确实太善了,百两黄金那得卖多少年奴隶才能换来?还有那官爵之位,这是拼几辈子都拼不来的啊!
眼下这么容易就有了?不行不行,想想姬裁缝他对我多好,我怎么能这么害他女儿?可姬裁缝长什么样来着?算了记不起来了。他已经死了,对,他是他女儿给气死的。
对,我这么做是为他报仇!对一定是这样,我是讲义气的!
似乎人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借口,甄有义小眼睛不停的转着,仿佛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而就在这时,他被身旁一声叫喊震醒,那大婶满眼金光的叫道:“乔大人!我知道有个怀了野种的女人没在这儿!她是裁缝店的女儿叫姬乌兰!!”
被人抢先了?!甄有义心中猛地一沉,而乔子目见了救命稻草后慌忙询问乌兰的下落,但是那妇女却也不知。
甄有义见机会还未走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道义恩情,慌忙举起了双手沙哑着嗓子喊道:“大人!我在她家住过,我知道她往哪走了!!”
他的叫喊之声十分激动,以至于再次惊飞了那只在啄食血肉的乌鸦。那只乌鸦煽动翅膀腾空而起,从甄有义的头上略过,然后飞出了皇城,北山悬崖边的树上有它的巢穴,它飞回了巢,而乌兰就站在树下。
她本是即将临盆之人,所以上山的路走得异常艰难,这会儿好容易才走到了半山腰的悬崖边,她扶着那棵树喘着粗气,身边的大白狗忽然朝着皇城的方向叫嚷了起来。
乌兰转头望去,只见城中经冒出了滚滚的黑烟,她虽然不知那时城里焚烧尸体所致,但却也明白这事的不寻常。
见此情景,乌兰哪里还敢拖延?于是想尽快前往山顶老庙。可哪料到她刚一转身,忽然腹中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蹲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坐起了身,想来是因为她怀胎十月今早又费力爬山所致,要说在这冰封的荒山之上诞下胎儿无疑是自杀之举,但乌兰却并未悲伤,只见她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边轻轻的揉着肚子,一边慈爱的轻声言语:“孩子,没事,你会活下去的。”
大白狗见主人倒在了地上,便慌忙上前依偎在她的身边为其取暖,而这时,城中的士兵还有自发‘除魔’的百姓已经到了山脚下。
甄有义骑着毛驴,在人群中威风的好像个大将军,他指着那山叫道:“妖妇就在这山上!上啊!咱们抓住她!”
搜山开始了,乌兰的时间越来越少,大白狗开始警惕的叫嚷,它似乎也在催促主人危险降至快些起行。
乌兰咬紧了牙站起了身,为了腹中的胎儿,她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羊水就要破了,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冷风一吹刮刀似的冰冷。
她艰难的朝着山顶走去,而搜山的人群,已经近在崖尺之间。
她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但是命运,却在这里与她开了一个冰冷的玩笑。
就在即将能看到那破庙的时候那群正义的王城百姓已经发现了她。
“妖女在这里!!”一人像发现宝藏似的大声吼叫,那叫声极具感染力,一声尚未平息,更多的声音已经开始响起。
乌兰受到了惊吓,她本能的朝前跑去,却被草丛中钻出的甄有义狠狠的拉住,甄有义一脚踢开了扑上来的大白狗一边气喘吁吁的叫道:“我抓住她了,我抓住她了!”
转眼间,人群迅速集结在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人群中的乌兰望着那些满目杀意的人,边挣扎边大声的叫道:“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妖女,你差点害了全城的人!”人群分开,乔子目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此刻见到乌兰,他这一颗心才稍稍的安定了下来。
这个最初引发洪流的人,此刻却依然被洪流淹没而只能随波而行,乌兰是他最后的稻草。
就在乌兰还没有琢磨明白‘妖女’这两个字的含义之时,情绪早已被煽动到顶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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