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by向随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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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李云峰脱口而出，“何勰，是你吗？”

对方还是沉默，“何勰，你说话！”李云峰几乎可以肯定，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证据。

“何勰……”正当李云峰不死心的想询问，话筒里却传来了“嘟嘟……”的声音，电话已经挂断。

他“腾”得跳起来，看着手里的电话，一定是何勰！一定是！

宋斌被急促的敲门声吓到。一开门迎面便是一股酒气。

“何勰在哪里？”李云峰开门见山。

“你如何论定我会知道？”

李云峰摇头，可他就是知道。“你忍心看你多年好友日夜煎熬？”

“进来再说。”宋斌侧身，大门口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李云峰点头，跟着进门。即使他已经丧失理智，可还能维持基本修养，在人门外聒噪，影响邻居，实在不雅。

“我今天接到他电话。”李云峰接过宋斌端来的水，喝了一口说道。

“哦？”

“没有说话，没有显示号码，可我确定是他。”李云峰目光灼灼，看着宋斌。

“是吗？”宋斌游移，似乎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宋斌，请告诉我。”

“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如何告之？”

李云峰摇头，看着宋斌的目光充满哀伤。

“你这几月不是一样过得很好，何必执着？”

“不。”李云峰摇头，“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每天不过是自我强迫，日子辛苦无比，自欺欺人，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宋斌的确未曾见过如此李云峰，整个人的气息已然不同，“你想清楚了吗？”

“呃？”

“为何要找他？”

李云峰这几月想的最多的便是这个，自己为何要找他，为何？

他低下头，细细想了想，说：“他在自己身边，便心生安慰，觉得快活无比，他不在，便觉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说，这是什么感觉？”

“爱吗？”宋斌也想了想，迟疑的说道，他不想对李云峰作出任何误导，可是，他既然有这样的领悟，想必也已经看到真相。

“这样就是爱了吗？”李云峰问道。

“难道不是？”宋斌看李云峰缓缓握住双拳，双眉紧蹙，低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忽感后悔，李云峰不是同性恋，说出这样的事实，或许会让他不知所措。

“可他是个男人……”宋斌冷笑，果不其然。

“所以，不必在心心念念，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李云峰喃喃自语。

“是，找个女孩结婚生子，每日柴米油盐，不消几年，你便发福，好像怀胎几月，大腹便便。”

“哗！”李云峰脸色一变，惊讶的看着宋斌，“这是你不结婚的原因？”

“也许。”宋斌回答，“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结婚，应该找一个自己深爱的人。”

“深爱的人？”

“是！”宋斌有些气急，他从未见过如此迟钝之人，即使自己已然见识，可也忽觉头痛无比。

“宋斌……”李云峰低下头，把脸颊埋入双手，“我只是想找到他。”

“然后呢？”宋斌问，“找到他之后呢？”

“……”李云峰沉默，他并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自己想找到他，很想再见他一面。

“难道问候一声‘你好吗？’‘我很好’？李云峰，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懦弱如此，又不断逃避，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李云峰一愣，缓缓抬头，“他喜欢我？”

宋斌蹙眉，却不后悔袒露了真相，“是，他亲口承认。不然你以为，他会给你煮饭，洗床单？”

李云峰忽然想到何勰曾经承认，在宋斌这里借住的日子，从未做过一顿饭，自己不是还为这个窃喜过吗？可是，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宋斌，他在哪里，请告诉我！”

“不，你先问问自己是否能够接受。”

“我能。”李云峰回答的小心翼翼。

“不，”宋斌摇头，“你不能。”不然何故拖这些日子？

“宋斌，给我些时间，我以前只喜欢女孩子。”

“哼，真的喜欢过吗？”宋斌又是冷笑，他搞不清楚，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怎会有人如此糊涂，总也看不清自己？

是啊，李云峰不禁回想，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两个女孩，此刻想来，印象竟然如此模糊，似乎唯一清晰的，只有何勰的身影，那才是已经刻入肌理的烙痕。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同性恋。”痛苦挣扎忽然而至，李云峰心里绞痛，也许，自己一直逃避着不去看清，就是因为这个吧……

“小峰，我知你矛盾，那你自己好好考虑。”

李云峰点头，心里的痛，却在不断蔓延，几乎要将他淹没……

第　31　章

李云峰盯着电脑屏幕，上下移动鼠标，眼里反射着五色的光彩，紧蹙着眉，嘴角抿得死紧，心里茫然得一片空白……

在百度的搜索栏里输入“同性恋”这几个字，竟然出来一大堆东西，看的李云峰眼花缭乱，却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眼睛已经发涩，却仍然不停的寻找，他想知道一切，迫切的想知道……却是无从着手，大量的信息充斥着李云峰的大脑，却没有一条可以解决他的困惑。

“同性恋”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跳来蹦去，变幻着姿态，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娴静沉默……太阳穴“突突”直跳，牵扯着全身上下的神经，一起叫嚣。

李云峰闭上眼，想着宋斌的话，为何要找，即使找到自己又会如何？难道真要盲目得凭着任性行为？这对自己，对他，不都是更深的伤害？总不能真只为了道一声“你好”？或者问一句“你为何不告而别”？李云峰忽得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真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何必害人害己？可是，强烈的不甘紧紧纠缠，伴随着撕裂般的心痛，让人喘不过气，李云峰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强烈的想念他，这些日子以来，一刻不停……

一刻不停……

李云峰睁开眼，坐直身体，回到正在浏览的网页上。

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网页不停变换着，他只是希望尽早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可是，却似乎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点开另一个早就打开的网页，才看了几行，李云峰眼神一闪，心里忽得一紧，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看了下去，那是从客观角度解释的“同性恋”，当他看到“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出版之《国际疾病分类》，亦特别注明「同性恋」已被取消，但是「自我认同困难同性恋」仍列入疾病项目中。”以及“其实同性恋与异性恋一样，拥有正常的智商、工作能力与表现，只是爱恋的对象是与其性别相同的人罢了！换句话说，只要对自己同性性取向能认同者，皆如一般正常人一样，同性恋不再被认为是精神异常的行为。”时，他彷佛听见自己长长的舒了口气，胸腔的郁积好像一下子疏散开来，不再沉甸甸压着，终于可以好好呼吸几口了……

“同性恋”不是疾病，反而“无法接受”成为了疾病？

是这样吗？

那自己对何勰的爱慕，是正常的？

他忽然想到何勰所说“不同不是错误”，怎么到现在，在兜了这么远的圈子才能发现？

真是……

笨得可以……

李云峰仍然盯着电脑屏幕，点了根烟，自从何勰走后，他似乎迷恋上了“ESSE”，似乎闻到它的味道，就能感受到何勰。李云峰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青灰色烟雾……

何勰，你究竟在哪里……

※※※

“你这样阴魂不散，叫我如何做人？”宋斌看着坐在客厅沙发的人，不免蹙眉。李云峰休了年假，全部用来盯梢。

“你告诉我，我就不打扰你。”李云峰抬了抬下巴，一脸坚毅。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为何就是不信？”

“直觉。”

“哼！你也有那东西？”

“如果有天海松不见了，而我知道下落，你会怎样？”

宋斌脸色一变，“不怎么样。”

“宋斌，你我这么多年兄弟，我有什么不是跟你说，你何必隐瞒至此？”

“那你要我承认什么？说我是同性恋，爱慕王海松多年？小峰，我说不出口，我难以启齿。”宋斌脸色一阵发白，似乎连眼角都垂了下来。

“为何？”

“我们有相同顾虑。”

“所以你不愿意告诉我何勰的下落？”

“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终于还是承认了！“宋斌，我现在已无顾虑。”

宋斌一下子抬起头，看着他，“你可以无视社会道德，舆论目光，父母，朋友会如何看待？你可以顶得住这些压力？”

李云峰也看着他，“宋斌，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之处，你的家庭显赫，而我普通至及，即使与何勰一起，我们也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仰仗他人，更不比看别人目光度日，平淡即是安稳。”

宋斌一愣，他没有想到李云峰会说出这样的话，困扰了这么多时间，怎么可以说通就通，还通得这么彻底？他掀了掀唇，“小峰……”

“我不知道找到他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与我一起，只是，我会告诉他，昔日的笨蛋已然开窍，想握着他的手共渡余生。”

“小峰……”

“现在可以说了吗？”李云峰微笑。

“唉……”宋斌长长一口叹息，怎奈有人会大彻大悟？

第　32　章

下课铃响起，原本安静的校园一下字喧闹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园里穿梭，顿时凭添了一股生气。

“何勰，”走在后面的一个人匆匆赶上前面一个，“我们晚上有聚会，你一起来吧？”

“不了，我晚上还要去打工。”何勰淡淡的笑道，转身离去。身后的同学久久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他似乎，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来这个城市已经几个月了，正好赶上秋天开学，便报了一个韩语学习班，也不为什么，就是打发时间，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D市的气候宜人，空气也好，很适宜生活，何勰很喜欢这个能看得到海的地方。

也曾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坐在海边，遥遥相望，看着海浪起伏，却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

但却会想，自己的不告而别，李云峰会怎么想？

只是，及早脱身总是好的，总比不清不楚的纠缠要好。累了对方，也是折磨自己。

何勰抱着书本，慢慢向校门口的公车站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何勰！”

身体猛地一震，何勰缓缓转过身体，却看到那个人正向他跑过来，心跳忽得慌乱起来，“砰砰砰”得乱了节奏。

一辆公车缓缓进站，排在前面的人陆续上了车，何勰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要坐的车，转身就踏了上去。

车缓缓开动，确定他没有跟着上车，何勰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自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最多也就是在QQ上和宋斌遇见过几次，但也并未透露过自己的行踪，他如何知道？

过了一站又一站，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搅乱了何勰所有思维。

李云峰……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后门“哐啷”一声开了，何勰随着人群下车。

车子停在了市中心的商业区。

何勰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带着些……寻找，或者期待？心里“咯楞”一下，何勰收回视线，找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没走出几步，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向后一扯，身子被迫转了过来。

“为什么躲着我？”手臂被用力抓着，何勰刚想呼痛，却对上了李云峰慌乱脸颊，脑袋里忽然“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我没有……”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别过脸，转开了视线。

李云峰看了他一会，二话不说，拉起他就上了出租车，等到了地方，何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被一路抓着进了房间，在床上坐下了，才稍稍回过神来。

“我晚上还有事。”他咽了口唾沫，想站起来，可双腿刚刚用力，身体就无法动弹。

李云峰的双手按在何勰肩头，“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我晚上要还要打工……”何勰垂下视线，“我会迟到……”

“不会耽误你很久。”李云峰坚持。

“我要走了……”何勰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坐着似乎都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我想和你在一起。”李云峰直接说道，“何勰，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开！”

何勰忽然浑身僵硬，一句话亚也说不出。低垂的脸庞，看不到任何表情。

“何勰……”李云峰放软了声音，收回手臂，在他面前蹲下，“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才看清楚自己，对不起……”

心酸顿时一拨拨涌起，在心里形成一个海浪，起伏不停，何勰深深吸口气，“小峰，人会变的……你变了，我也变了。”

李云峰一愣，忽得笑了，“没关系，我等你再变回来。”

“等多久？”何勰抬头，对上李云峰晶晶亮的双眼，却是无限感慨。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城市生活的几个月，不知道有多少夜晚是从恶梦中惊醒，身边再没有那个人，什么都要靠自己，虽然一早就决定了要独自走下去，可是想到再也见不得他，还是会心痛得无法自已。就在自己好不容易开始习惯一个人生活，开始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怎么……

怎么就又出现了呢？还说这样的话……

乱……

心里一团乱麻……

“很久……”

“很久是多久？”何勰似乎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李云峰笑，“到我无法再等的那一天。”

何勰脸色一变，就要站起来，李云峰急忙说道，“就是到我死的那天。”

“你胡说什么呢……”何勰皱眉，有些不悦，怎会有人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细想想，心里却好像打翻了一瓶蜂蜜，香甜无比。

“何勰，请你原谅，不要再从我身边逃开。”

李云峰明显看到何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尾声

两个人站在星海广场的岸堤上看海。

风吹起了衣角，吹乱了头发，何勰拢了拢刘海，不让它们盖住视线。面前的海，壮阔无限，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海面上升起了一层雾气，海天一色，无处分别。

想起李云峰昨晚问他，为何这样就原谅了他，何勰只是笑笑，并不回答。既然这是自己一直盼望的，何必惺惺作态，假意拒绝？

这样的面子或者尊严，根本没有必要。

何勰转过头，却发现李云峰正看着他，脸上不由发烫，转开了脸。

“我生日电天，为何不说话？”

“呃？”何勰一听，转头看他，眼神里全是迷惑。

“我生日那天，你不是打过电话给我吗？”

“你生日是那一天啊？”

“10月17号。”

“没有，我没有打过电话给你。”

那会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在D市？”这次轮到何勰发问。

“宋斌告诉我的。”

“他？”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在哪。”

两个人面面相觑。李云峰掏出了电话，按下一串号码。放到耳边，却马上放了下来，按掉了电话。

何勰看着他，笑。其实，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