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的罗曼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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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近的一条评论，是凌晨三点钟的。
　　「新婚快乐。」
　　只有四个字。
　　用户名是央冉。
　　十八盯着那个名字，有那么一刹全身都是僵硬的，不能动，不敢动。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震得胸腔发痛。十八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人的主页。
　　头像是个男人的背影。微博只有寥寥几条。最近的一条是凌晨三点钟，「真好。」只有两个字，没有赞也没有评论，而十八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再上一条状态是一年前了。十八盯着那条状态，半响不能言语。足足看了十多分钟，十八突然笑了出来。十八扯着嘴角笑：「那么牛逼……真没想到……」
　　定格的手机页面上。
　　「和家里出柜，被打断了腿。」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的婚礼（二）

　　八点，伴郎陆续到达。六个伴郎，都是高中的同学朋友，虽说有几年未联系，但没有任何隔阂。十八高中时在班级年纪最大，一直走在众男生前头。女朋友第一个谈，床第一个上，连结婚都比人多一次。这些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小青年，都是未婚，有的还没女朋友，好几个想借着这次机会，勾搭个伴娘回去。
　　一群未婚男激动寒暄半天，看见新郎面色有些不好，也只当这是婚前综合症又犯了。八点二十五分，伴郎们最后一次检查各自口袋——红包、糖果、零钱之类的敲门礼。红包封了十几个，伴娘们一人一个，新娘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要算在内，每个红包八百八至八千八不等，最大的红包是给新娘的，封了一万零一，寓意万里挑一。这些都是婚庆公司与伴郎们负责的事，十八只负责刷卡掏钱，只要接到人就行了。
　　八点二十八分，新郎小分队各就各位，车队出发。
　　婚车是十八自己的凯迪拉克，车头贴了个傻透逼了的大花盘，车顶还站着一对穿着礼服的小人模型。十八对自己的车比女人还好，看到车被折腾成那样，倒反常没怎么心疼。
　　「新郎这边看！」摄影师扛着相机又开始抓拍，「笑一个！笑一个！」
　　十八没有搭理他，转身上车。
　　凯迪拉克带路，跟着十二辆黑奥迪。新娘家在城北老区，二十分钟车程。
　　十八靠着后座，闭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司机和副驾的摄像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侃，侃了大半天，司机调了调后视镜，冲十八说：「十八哥，昨儿没睡好啊？」司机也是高中同学，没当上伴郎，就抢了司机的活。
　　十八嗯了声。
　　「别眯了，马上就到，到时候得敲半小时门呢。」
　　「名单……」十八突然说，「高中同学，都请了么？」
　　司机点点头道：「是啊，咱河萧就这么大点儿，能通知的都通知了，正巧这就是假期，能来的都赶来了。哥你结婚谁能不给面子啊？」
　　「……陈央冉……」十八声音干涩，几度开口，终于问，「陈央冉来么？」
　　司机乍一听这名字嘿嘿一笑，说：「陈央冉那家伙不是去英国留学了嘛。回不来。我还特意给他打了电话，他让我帮他带份礼呢。哎十八哥，你和陈央冉以前关系那么好，怎么也不联系了？」
　　十八闭上眼睛，没再开口。司机刚想接着刚才的话题，摄像师说：「到了到了！」
　　老区都是自建房，新娘家在老巷子口的最里边，巷口虽已打扫，贴了红纸和大喜，依旧不掩破烂本质。新娘出身小户人家，是个乖巧姑娘。
　　新娘不是处女，但十八没有处女情结。
　　…………………………………………………………………
　　最开始，新娘并非十八结婚的首选人物。
　　那日十八清晨洗澡得出「我该结婚」这个结论，随即去酒吧猎艳。碰巧在卫生间门口遇见这个看得过眼的女人，十八看着这个C奶细腰没整容的女人脖子上的吻痕潮红的脸蛋和凌乱的衣衫，瞬间得出了这女人刚刚在厕所打了一炮的结论。
　　十八走上前，搂住女人的腰，问，刚才带没带套。
　　女人软倒在十八怀中说，杜蕾斯激凸款，现在手包里还剩三个，你想不想用？
　　十八和这女人去开房，射了三次，用了两个避孕套。最后一次是十八最喜欢的小狗式，十八拿着最后一个避孕套，稍作思考，最终还是没有用。插入，内｜射。想爬十八床的女人很多，所以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十八从不内｜射。那女人发觉被内｜射了，说，要是怀孕了，你得和我结婚。
　　十八回味了一下刚才内｜射的感觉，说，行。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十八都沉浸在内｜射的快感中。可惜女人的大姨妈如期而至，二人遗憾分道扬镳。
　　现任新娘，被人渣男友抛弃，哭倒在路边，十八走到她面前，问她为什么要哭。新娘说，我被抛弃了。
　　深夜无人的路边，十八为新娘披上外套，平静说，我抛弃了爱我的人。
　　新娘哭着骂，你们这群人渣。
　　十八说，我是人渣，这我知道。
　　十八安慰了这位可怜的姑娘，带姑娘去餐厅，半夜三更开门，去后厨给姑娘拿甜点。无人的打烊餐厅，十八听这位姑娘讲述了一个三俗狗血故事，无非是被骗了感情骗了身体，姑娘自己一人去流产，却不小心被邻居撞到，这下家里的面子丢光了，实在没脸再回去，她对不起家人，想去死。十八听完这个心理素质相当低下的姑娘的一番陈述，末了问道，你想结婚么。
　　有钱，有面子。但没有爱。
　　…………………………………………………………………………
　　十八在车上坐了几分钟，等到下一个吉时才能下车。
　　八点五十八分，外面放鞭炮，十八和一众伴郎前去接亲。
　　新娘家是独栋两层小楼，大院里挤满了亲戚邻居，堪堪挤上楼，十八停在闺房前，嘭嘭嘭，敲门。
　　新娘家人倒没怎么刁难，塞了个红包就放人进去。小房间挤着新娘和六个伴娘，伴郎们把红包一次分发完毕，十八给新娘胸前别上花牌。十八与新娘的相识到订婚，只有短短几小时，这时间太仓促导致连订婚宴都没有，十八对女方的父母也没什么印象，只知道这老两口是退休工人。这两位老人对十八过分殷勤，大概也是觉得自家女儿太过丢人，早嫁出去早了事。
　　十八没怎么说话，反正也没什么话好说。新娘对十八笑了笑，那笑容有感激，有开心，更多的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后的释然。
　　这种感觉十八也曾有过。
　　九点半发嫁，新娘的弟弟一早守在门前，等着把姐姐抱上婚车。弟弟瞪着十八，颇有一副「敢对我姐不好，我揍死你」的气势。十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种男子汉的表情表示赞赏。
　　十八是个二世祖，这一点从他的身家配置上就能看出。三代独苗，没有兄弟姐妹。十八小时候特想有个弟弟，又听自己话，还能一起打游戏，可惜他妈最爱身材，生一个之后怎么都不愿意再生了。
　　以后就把这小子当亲弟弟养吧。十八这样想。
　　九点半，又是炮响，一群人热热闹闹上了婚车。
　　关上门，新娘擦了擦眼角，低声说：「谢谢。」
　　普通的长相，化妆之后勉强漂亮，身材比平板好那么一点点。
　　十八看着新娘想，今天如果没有结婚，我现在应该已经买好热水器了。
　　……………………………………………………………………
　　这是十八第二次结婚。
　　第一次结婚是什么状态，他已经很模糊了。第一任妻子是大学的女朋友，两人在校园相识，维持恋爱关系两年，毕业那天，女朋友说，十八，咱们结婚吧。
　　十八不爱她。
　　实际上十八连自己都不爱。他滥交，飞叶子，大学时和人打架断了肋骨，好不容易养好了之后，又去玩极限运动。即便他一点都不爱自己，可还是没有拒绝女朋友的请求，二人在领毕业证的下午领了结婚证，在校外的餐馆和几个朋友吃了顿饭。
　　那一天十八是混混僵僵度过的。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结婚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本证的事。
　　这对新婚夫妇半年之后离了婚。女朋友说，十八，我不该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个不爱我的人。你的心缺了一块，我不是那个能填补它的人。
　　十八想，你说的对。可惜现在，又有一个傻姑娘，因为一时的冲动，把自己交付给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能对你负责。
　　新娘小心翼翼把婚纱裙摆整理好，这套婚纱是高级成衣店的空运货，新娘从十八手里接过礼盒时，差点泪奔。婚纱是女人一辈子的美梦，有朝一日美梦成真，却不是希望的那个人，如此场景，实为讽刺。
　　十八在后排坐好，双手在身下的坐垫规律敲打。车队往新房处开，路过河萧的十字路口。十八看向窗外，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后座的女友搂着少年的腰，二人观望着婚车，似乎被这新婚气息感染，二人眼神也满是甜蜜。
　　十八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敲打的节奏是哪首歌。
　　And　you　know　that　I　will　love　you　till　I　die
　　所以搞艺术最矫情，看个自行车都要扯到宇宙和爱情。
　　………………………………………………………………………
　　车队回程遭遇堵车，比预计抵达时间晚了半小时。
　　十八的父母亲戚一早就在新房等待，这是个扎根河萧的大家族，能叫上名的亲戚都赶过来看看这三代单传的宝贝孩子。十八父母对于十八的私生活不甚清楚，只知道自家儿子有出息，做生意能挣钱样貌又好，娶老婆是分分钟的事。于是当十八告诉自家父母自己马上要结婚并且是二婚时，老两口一口气没憋过去差点犯心脏病，十八他爹直接就要抽死十八。好在这个第二任儿媳家境清白，人也乖巧，娶了就娶了吧。
　　噼里啪啦鞭炮加礼炮，十八头疼脑袋也疼，按照规矩，把新娘抱下车，跨火盆，进客厅。新媳妇进门，给公公婆婆磕头，敬茶，十八的父母再封一个大红包，至此才算进门结束。下一步是去婚礼会场。
　　房间乱哄哄吵成一片，十八倒没厌烦。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感冒发烧，不然不会头晕眼花。十八站在房间，看着周遭笑意盈盈的张张面孔，近在咫尺又似乎相隔甚远。他听得到那些声音，但却又听不清楚。
　　他在抱新娘下车时，发觉这场景异常熟悉。十八有过不少女人，炮｜友女友，也用这种姿势抱过她们。这些女人高矮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漂亮——十八只和漂亮女人上床。他抱过这么多女人，可却记不得是什么感觉。什么胸型，什么触感，什么温度，他都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的感觉，是抱着一个男人。
　　时隔多年，他还记得。
　　十八在这个空档，没有办法控制的，想起了陈央冉。
　　他其实，每次有意无意想起陈央冉时，都是有些难过的。然而这次，他反倒有些生气了。
　　他在想，陈央冉那狗｜日的，还真像个男人。妈的出什么柜，竟然还有种出柜。他十八牛逼那么多年，连老婆都娶了俩，最后竟然还不如个陈央冉。
　　这狗｜日的。
　　十八在人群中咧着嘴，笑的不伦不类。这狗｜日的，陈央冉这狗｜日的。
　　………………………………………………………
　　十点四十，车队来到婚礼会场。
　　会场定在河萧一家高档酒店，从昆明空运过来的堆满会场，十一点十分结婚仪式，十一点五十八婚宴开始。十八下车去后台补妆，新娘留在车里，到吉时再下车，由父亲牵引进场——这个中西合璧的婚礼实在不伦不类，十八只得相信「生意人都是传销货」这一理论，这么土鳖的策划还号称河萧第一婚庆公司vip套餐，果然使用者都是老板的亲戚朋友，还不给打折。
　　十八站在酒店门口迎宾，见到了许多多年未见的同学。十八大学在京城，四年大学，陷入婚姻的围城半年，又花了半年时间各地游玩。这五年间十八很少与老朋友联系，这次相见，很多人都想不起来名字，就算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也和记忆中的面孔对不上号了。
　　大家纷纷调侃十八，这么多年不见，当了老板，娶了老婆，牛逼大发了，怎么今儿结婚脸色还这么差？该不成阳痿了？
　　十八笑骂，去你大爷的。
　　各种寒暄交谈，好不容易挨到十一点过五分，司仪引导宾客入座，礼炮轰鸣，新娘进场，仪式开始。
　　十八在礼炮想起的同时，内心狂奔过一百万只草泥马。
　　因为他在婚车前的红地毯上，看到了舞狮。
　　配乐是唢呐和河南大鼓。
　　「我日……」十八揉了揉眉心，这才发觉河萧人民的西式婚礼已经进化成这种样子。堪堪躲过那亢奋的狮子，去接新娘。
　　十米的距离，十八感觉走了很久。
　　这是十八的第二次婚姻，娶的第二个女人。没上过床，没亲过嘴。或许对新娘而言，十八就如同言情小说中，从天而降拯救灰姑娘的王子，从此给予灰姑娘幸福。而实际上新娘和新郎互不相爱，或许永远不会相爱。
　　十八有过太多的女人，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有毛病，不然怎么可能不爱她们？而很久之后的现状，十八才知道，他其实是爱的。他有过很多女人，结婚两次。他这么一个渣，其实也是爱过别人的。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应该就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的婚礼（三）

　　十八曾看过这么一个心灵鸡汤，说是90％的人，在中学之前，就已经遇到了要相伴终生的人。十八对于这条结论，只有「扯鸡｜巴蛋」的评论。
　　初中同学。
　　标准青春校园剧。
　　十八的纯情故事并不长，也没什么惊心动魄，但真若说起来，也能说个一大会儿——爱情故事嘛，总是值得多讲讲的。毕竟，世界上再没有比爱更美好的事了，不是么。
　　时间后退十年。那时河萧还没有高档小区，一根靓仔冰棍一块钱，酒吧ktv这类新鲜玩意刚刚兴起，网购没走入家家户户，小城乱糟糟中透露着纯情，就好像一个游荡在春日的大姑娘，雀雀欲试又腼腼腆腆，一步一步向前走。
　　学生混子十八同学，初中就在河萧中学的网吧街站住了脚（十八留级多年，也是个中原因）。不过十八作为学生混子，是十分有逼格的。别人班的学生混子天天不上学，谈恋爱，欺负女生，和老师吵嘴，像小疯狗一样和其他年级学生斗殴，人见人厌。十八作为一个有逼格的学生混子，按时上课（虽然堂堂课睡觉），按时交作业（抄呗，反正闲的），不谈恋爱（小姑娘还没发育成熟），有选择性的打架（一个有逼格的学生混子怎么能事事亲为呢）。以上原因再加上好家境好长相，招呼人嘴甜会来事儿，十八在老师群体中特受欢迎。
　　于是初三升学年，班主任收了十八他爹送的金卡，给十八调了座位。新同桌是英语课代表。
　　这男孩叫陈央冉。
　　十八一开始是有些看不上这个小男孩的。好学生嘛，反正和咱不是一个圈的。陈央冉成绩好，聪明，小学连着跳级，比十八小两岁，才十四，正在长个，但和十八坐在一起，又瘦又小的，特不起眼。
　　十八绝对不会承认，这个「看不上」里，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自卑」的情绪。本来么，人家陈央冉，那么一小屁孩，成绩那么好，各个老师走哪夸哪，妈的还跳过级。自己呢，成绩不好，初中就特么留了两年级，个头蹭蹭往上长，这小桌子小椅子都快撑不下了，多丢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学生混子十八同学，其实还是有那么点敏感矫情的。
　　我又羡慕你，我又瞧不上你。十八同学在纠结情绪中过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