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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如烟作者:年小初-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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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命。
林烟不回答,凌望也不觉得尴尬,神情颇为犹豫了几番,忽然仿佛下定决心那般紧紧闭了闭眼,嘴唇一动,低声开口:“其实,也不用大费周章认什么干爹。毕竟烟烟,你就是那孩子的亲舅舅,不是吗。”
刚刚举起准备夹菜的右手猛地僵在半空,林烟表情一滞,忘了动作。凌望体贴地将他原本想夹的那一块五花肉夹进碗里,林烟低头看了看,眉梢冷冷一挑,下一秒就面无表情地将碗哗地一掀,瞬间米饭连带肉片,全都一股脑儿地洒在了凌望名贵不菲的衬衣上,油光可鉴。
“你知道了?”他眯起眼睛,问得平静。
低头瞅瞅,又损失了一件衬衣……凌望发不出火唯有苦笑:“知道什么。”
“还能知道什么,”林烟扯扯嘴角懒懒假笑一下,“不就是知道你那个妈,原来是有多贱么。”
凌望长长叹息一声,垂目敛眉,有一点低声下气:“我知道,烟烟,我知道,我妈妈对你父母做的事情非常过分,但现在她毕竟已经过世了,而且最后的结局,也算是罪有应得,验了报应。我不求你尊重她,可至少,对于逝者,还是留一点口德吧。”
“口德”两个字让林烟听得真想要仰天长笑。哈哈哈,口德,口德……见鬼……都他妈的见鬼去吧!他辛辛苦苦累积了多少年的阴德!可现在还不是要死……还不是要死了!
林烟弯腰捂着肚子,笑得眼角都隐约闪出了泪花,人之将死想要报复的疯狂欲望铺天盖地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冲昏了头:“凌望,你真以为是你妈是自杀死的吗?你真以为是她自己主动开煤气,想要跟我爸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吗!?哈哈!我呸!你妈那个贱人才没有这样的勇气!是我爸爸杀了她,是我爸爸一直在报复她!你知道吗!?你听清楚了吗!?”
相较于林烟此刻信马由缰不受控制的激动,凌望从始至终都显得十分平静,甚至眉眼深处还隐隐透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看透红尘的同情悲悯:“我知道,烟烟。我知道你爸爸当初和我妈妈在一起,一是为了想查出姨父究竟将姨妈的遗体藏到哪里去,二是为了补偿你一个优越富裕的生活环境,而第三……第三,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了我的母亲。”
林烟没想到凌望居然可以如此淡定。他不想被比下去,让自己看起来好像一个只知道大吼大叫,泼妇骂街的白痴傻瓜,因而也力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不料凌望的下一句话,就登时让他平静不能。
“还有,关于这一切,其实我妈妈,也是知道的,”凌望深深望着林烟,目光里的悲悯难以言喻,“没错,虽然最后的结局的确是林叔叔杀了我妈妈,但是我妈妈,是故意让他杀的。”
“是她主动,成全了林叔叔的报复。”
“呵,怎么说呢,我妈妈和你妈妈,就算这辈子再怎么恨对方,害对方,抢对方的东西,偷对方的男人……但毕竟,说到底,还是姐妹。而且还是最心有灵犀的双胞胎。那种与生俱来血缘骨子里的东西,是否认不了,没法改变的。”
凌望的话极有说服力,更何况他还说得很有理有据,态度温和,不疾不徐。乔小为“自讨死路”的惊人事实的确是颠覆了林烟过去近十年自以为是的绝对认知,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他明明还没有吃饱,但忽然间就什么都吃不下去。
他觉得恶心,也觉得无力。
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林烟决定要走。这个屋子,这个充满怨气,阴魂聚集的悲哀屋子,他真是一分一秒,一丝一毫,都再也呆不下去。
凌望没有阻止,因为他深知林烟决定的事,那他再怎么阻止也是白搭。起身将林烟送到门口,凌望想了想,忍不住问:“烟烟,现在你也不在【宠儿】了,那前段日子你到底……“
林烟听出不对,蓦地皱眉打断凌望的话:“什么?等等,什么叫做,不在【宠儿】了?”
“嗯?你……你不知道?”凌望大吃一惊,下意识提高嗓音,“难道不是你自己主动离开【宠儿】的吗?前些日子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S市的夜店圈早传疯了,【宠儿】的新排名出来,第一的位置,已经……不是你了。”
眼看林烟的反应还算平静,脸色也还算好,凌望踌躇一会儿又吞吞吐吐地补充:“不止排名榜,还有【宠儿】里……也已经,没有你了。”
其实听到这里,林烟都还能接受,没有所谓。美人迟暮,病魔缠身,以及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撒手人寰香消玉殒,所以林烟也早就做好了被赶下神坛扫地下台的完全准备。直到,听见凌望的下一句。
“新上榜第一的那个,过几天姨父会在【宠儿】里给他举办一个欢迎会,然后……到时候,夏昭时,也会去。”
“你说什么!?”林烟刷地转过脸死死盯着凌望,眼神锐利得仿佛是要在凌望身上活活瞪出两个血窟窿来那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夏、昭、时?夏昭时去干什么!?”
凌望对林烟这样过于激烈的反应大为不解,疑惑道:“还能干什么?【宠儿】的规矩你应该比我懂的啊,烟烟。新上榜的第一,谁第一个包他,作为大金主,当然是要去捧场的。”
是啊,当然,是要去捧场的。
夏昭时要了别人。不跟他说,不对他讲,甚至连招呼,也不跟他提前打一声。
他一直说你是我的,但他始终从没要过。
夏昭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在我还努力争取,拼命想活……为了你,拼命想活的时候,要别人呢。
“……”林烟闭闭眼睛,“是谁?”他用沙哑的声音,艰难问出这两个字;然后耐心而默默地等待着,一个活该被千刀万剐,天打雷劈的名字。
凌望思索许久,语气不太确信:“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混血儿吧,至于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
林烟微弱地动了动眼皮。混血儿?……呵,好,他知道了。
原来是Cecil,那个汤姆苏附身的半洋鬼子。林烟淡淡一笑,这世上贱人何其多,他林烟真是三世有幸,短短一生,都让他遇到了各中极品。
“欢迎会是什么时候?”
听见林烟这样问,凌望难得不自然地变了变脸,犹豫几番,轻声回答:“就过几天……二十二号,晚上八点。”
那一天,林烟满二十九岁。
林烟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二号的凌晨零点,但也可以说是六月二十一号的深夜二十四点。很难区分他的星座究竟是双子还是巨蟹,但偶尔想想林烟会觉得特别讽刺:他的人生就跟这两个星座的属性一样,表面过得“风”生“水”起,但也跟“风”和“水”一样,永远流离失所,飘无定居。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仰头迎着艳阳,林烟微微半眯眼睛,如此心想。至少在他林烟这里,想抢他林烟看上的男人,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往夏如烟(四十四)
二十二号晚上八点,林烟准时将车停在了霓虹闪烁人声鼎沸的【宠儿】外,却没有很快下车,一路气势汹汹气急败坏地冲进去“抓奸”,而是弯腰趴在方向盘上,侧过脑袋,神情呆愣,目光痴绝,直直望向窗外那片灯火璀璨,无上辉煌的繁华世界。
那本是他的世界。但现在,改朝换代,江山易主。
此刻那里的人们,恭维的,迷恋的,讨好的,奉承的……不再,是他林烟。
曾经停在【宠儿】门前千千万万遍,却没有哪一次能比这一次,更让林烟愁肠百结感慨万千,仿佛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醒来只觉世事惘然,衾寒枕冷。
就这么恍恍惚惚思绪飘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林烟慢慢坐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开门下车,抬脚迈步,动作行云流水不畏不缩,朝着【宠儿】的大门,一如往昔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神情傲慢冰冷,俨然生而高贵,笔直走了进去。
既然他是来抢男人和教训贱人的,那么,就该有抢男人,和教训贱人的样子。
这时【宠儿】里,灯红酒绿,觥筹交映,Cecil在人群里笑靥如花,装得温文甜雅。唯一的不爽是夏昭时,不让自己挽着他。
夏昭时有洁癖这件事情,道上圈里的人或多或少,基本上,都有所耳闻。事实上即便事到如今乃至此刻,Cecil自己也仍然没想明白,为什么夏昭时会突然看上自己,力捧自己,尤其是力排众议一意孤行,把自己高捧到取代林烟排名第一的巅峰位置……Cecil实在纳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庆幸,暗自窃喜,
说不定夏昭时就是真的玩儿腻味了林烟,终于厌倦了那种精致绝美的东方调调,转而喜欢上了像自己这样中西合璧的混血类型呢!
呵,说到底,他还是太天真,也太不了解,夏昭时的审美了。刻进骨子里的审美基因代代相传一脉相承,否则怎么解释,夏家偌大一个家族,在美国呆了整整数十年的漫长光阴,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选择的伴侣,是明明也许可以对他们的事业,更为有利的西方人呢。
Cecil一边和不断围拢靠近前来的客人们打招呼──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尤其当一想到这样的无上殊荣和绝顶风光,曾经只有林烟才能享受,也才有资格享受,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全身就更加无法遏止地颤栗激动;同时也一边朝着夏昭时的方向踮起脚尖远远张望,眼中望眼欲穿,饥渴难耐的神色不言而喻,呼之欲出。毕竟,这才是他今晚,最想要勾引的男人。
气氛一直都很好,原本。直到Cecil全身一僵瞳孔骤缩,蓦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夏昭时的身边,竟然出现了那个人。
林烟。
此刻林烟正懒懒站在夏昭时面前(那是夏昭时从未允许过Cecil能呆在他身边的近距),头微微上仰,唇梢笑容流泻,眼底波光婉转,姣好粉嫩的薄唇一张一合,诱人动着,正对夏昭时说着什么。而夏昭时虽然冷峻如常面无表情,却始终没有推开,抑或是叫人来,赶走林烟。
短暂的愣怔过后,待Cecil终于姗姗来迟地反应过来,店里身边的许多客人,也都渐渐发现了林烟的存在。
这真是一场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却又令人万分期待,倍感兴奋的大战。旧爱和新欢,美人与美人,前第一和新第一……无论哪一种身份,一旦爆发,都是彗星撞地球,火花迸飞,惊天动地。
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此起彼伏,连绵成波。Cecil听着听着脸色很快就变绿了,难看至极,气得不轻。见过林烟的熟客们彼此交头接耳交换的意见大多是:“哎,其实刚刚单看Cecil的时候,觉得他也还行,勉强不错,但现在林烟一来,这一比……啧啧,高低立见美丑即分啊有没有!果然最美的还是林烟。其实三十岁也不算老啊,以前那个莫清不还拖到了四十多岁吗?韩老板到底怎么想的啊……还有夏昭时,道上不是都谣传他有完美主义倾向吗?那怎么会在要过林烟这样的绝代美人以后,眼睛里还看得上装得下别人啊!我要是他,这辈子若是找不到一个比林烟更美的,那干脆就要了林烟算了!”
而从未见过林烟的新人们则个个惊叹:“天啊,那就是【宠儿】的前第一,鼎鼎有名的林大美人吗?我勒个去,简直不要比新的这个美太多啊!”
越来越多的人被林烟吸引过去,一点面子都不给他Cecil留。当然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能有资格被邀请进这个欢迎会里的人,谁后台没有两把刷子,谁背后没有一点儿底气,谁会在乎,懒得照顾,区区一个MB的情绪心情。尤其这个MB才只不过是刚刚上位而已,以后究竟是骡子是马,还不知道呢。
Cecil恼羞成怒地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大步走过去,本想靠近夏昭时(至少要比他林烟近),却在夏昭时一双威胁意味危险欲死的警告目光之下,脚步一顿,到底瑟缩了。违抗夏昭时,得罪夏昭时……就算再怎么自恋自大,放肆无脑,他也还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有这种胆量。
林烟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也不看Cecil这只滑稽小丑一眼,立刻捧腹大笑:“哈哈哈!夏昭时,你要找别人打击我,代替我,忘了我,这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我是真没想到,离开我以后,你受到的打击居然有这么大,啧,审美水平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下子就降低到了这种格调,连Cecil这小贱人,这样半洋不洋,倒中不中的杂种货色,也都能看得上,甚至还打算要。喂喂,你要不要这么自虐啊。”
Cecil一听登时就气疯了,眼眶充血看样子居然想要动手开打。
夏昭时淡淡扫去一眼,若无若无但雷霆千钧地出手拦住,而后转头望着林烟,微微一笑,轻描淡写:“他是什么样的货色不要紧。但你,林烟,我们都心知肚明,也不是什么好货。”
无非包装比Cecil更好罢了,然而撕开那一层光鲜亮丽的漂亮包装纸,他们俩,谁也没资格说谁更好。因为对于夏昭时而言,他们其实都一样,都是被人操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肮脏烂货。
这样说Cecil心里当然也谈不上很爽很解气,但能听见林烟如此被骂,他心里稍稍平复,也不好再跟夏昭时多要求什么。
林烟脸色一白,身体微不可察地虚弱晃了一晃,闭闭眼睛,半晌,心平气和地:“夏昭时,你一定,要用这种话,来形容我吗。”
你非要用这种话来形容我,才开心,才满意吗。夏昭时,你到底,是怎么了。
夏昭时顿了顿,神情冷漠,无动于衷:“还有,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要的是他,而不是你。”
不再,是你。
你是我的,但我不要你,林烟。
恍惚间林烟脑中白光一闪,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自己抱着夏昭时胛骨高高凸起,热汗淋漓的后辈,凑近他耳边呜咽着低声恳求:“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夏昭时,所以,不要不要我,可以吗?”
不要,不要我。可以……可以吗。
那个时候夏昭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哦对……对了,那个时候,夏昭时跟本,就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用力一挺将灼热尽数射进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意乱情迷,竟可笑地误会了那是默认,那是回答。
这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话。
林烟无言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出阴影,画成两道惊人漂亮的唯美扇形。过了一会儿,林烟嘴唇微动,声音很轻,恍若叹息:“你对我太坏了,夏昭时。真的,太坏了。”
“为什么要好呢,”夏昭时皱起眉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说了多少遍林烟,你到底在期待什么?还在奢望什么?你不过,是我花钱买的婊子。”
并且现在,夏昭时连钱也不再花在他的身上,而换做别人了。对于夏昭时来讲,林烟连“婊子”都已算不上是,而只不过是,被利用完的废物一只。
这个时候的夏昭时简直就是对林烟赶尽杀绝,毫不留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都看得目瞪口呆,胆战心惊,不敢置信,难以相信。而这个时候的夏昭时自己,其实也并不十分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对林烟冷酷至此,绝情如斯。明明表面上,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夏昭时始终努力维持着他那一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翩翩绅士的良好形象──
直到后来他终于发现,他这个时候的反常,其实全是自己,抵抗沦陷的伪装。感情是不可抗力,而夏昭时那么聪明,面对它,却蠢得选择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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