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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果实小薇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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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就是不对等!你知道就好!你要他就等于不要我,要我就等于不要他!没有要我等于要他的时候!”
  “妈张慨言又没惹你你干嘛那么讨厌他?我喜欢他怎么就不能要家了?这又不是搞了俩对象,要这个就不能要那个,要那个就不能要这个,我喜欢了张慨言我也是你儿子呀。”
  “我他妈没你这样的儿子!”
  “你不承认我也是你儿子呀,反正我是你生的我就是你儿子,这是客观存在的,是不依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你他妈少给我转什么屁移!!!我今天就告诉你了,你要和张慨言一块儿,我就没你这种儿子!”
  “……”
  “你甭跟我在这儿糁着,说吧,到底要哪边儿。”
  “我哪边儿都要,我干嘛要选呀,我选我也双选。”
  
  打过架的都知道,你打他也打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可怕的是你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九阴白骨爪黯然销魂掌了个四六八开,人家亘古不变地就一招儿凌波微步,你打又打不到,想挨打人家还不出手,你空有一甲子功力找不到发挥的地方,你白打通了任督二脉却无从下手,你说,你急不急?你气不气?你想不想杀人?你想不想咬住谁的肉生生给他撕下一块儿来?
  要我说,这种时候,什么是王道?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才是王道!
  程张小芬错就错在她把棍子给扔了。
  所以她只能瞪着眼、颤着手、抖着肩、张着嘴、喘着气,“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喘到最后,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压强,撑破密闭空间,爆发了。
  程张小芬一伸手,巴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满室清脆的啪啪声,和着程张小芬高亢的哭声,好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打到最后,连张小芬自己都绝望了。
  那个已经长了个大个子搁以前早可以成家立业另起炉灶独挡一面的大小子就那样直挺挺地跪着,不闪不避的,一点儿惧色没有,整个一个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张小芬没辙了。
  张小芬停了手。
  张小芬临出门之前说了句:“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张小芬看也没看他就走了。
  张小芬出了门就把门给锁上了。
  
  张小芬在只叫张小芬的时候在绣花厂绣花,张小芬的爸爸以前做生意,家里光现大洋就有满满一柜子。
  张小芬的妈妈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人清清冷冷的,见谁都微扬着下巴,十足的傲劲儿。经过了八年抗战经过十年动荡经过了沧海桑田经过了一贫如洗,张小芬的妈依然扬着下巴看人,一分没少了她的傲劲儿。
  所以张小芬骨子里是有些瞧不起人的,即便在那个贫穷才是硬道理的社会,她依然是有些孤傲的。
  张小芬喜欢上程玉军就是因为那个男的即使在一堆女人围绕下依然有说有笑应付自如,不羞涩不扭捏不轻薄不龌龊,一切恰到好处。
  依照那个时候的标准,程玉军算得上是风流倜傥那一类的。
  所以张小芬跟了他。嫁过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柴米油盐,仅此而已。
  这就是张小芬的生活,她要的,也无非就是仅此而已。每天相相夫,教教子,有得花就花点儿,没得花就忍忍,有时候也抱怨,说自己男人没出息,可无论任何时候,你给她另一条路让她选,她都没想过放弃现在的这平淡里带点儿艰难的生活。
  和大多数甚至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张小芬的世界里,丈夫儿子还有家,连在一起,就是她的天。
  她从生命的最初便有了一种认知:女人无非就是这样。
  所以对于她来说,女人就是要嫁给个男人作为一生的依靠的,男人就是要娶个女人让她依靠一生的,然后两个人生个孩子,俩人一起成为孩子的依靠。
  这种事,就好像生了孩子就得养一样,你用问理由吗?你用问原因吗?你生了他,你是他妈,这就是理由,这就是原因。
  同样的,是男人就要娶女人,是女人就要嫁男人,这就是理由,这就是原因。男人要娶男人,没听说过。
  听都没听说过,所以他想都别想!
  
  这种事情,如果我们单纯认为是面子的问题,那就实在大错特错了。
  这种时候,这种理智没进入头脑的时候,面子,还没上升到被考虑进去的地位。
  支持人类第一时间迅速做出判断的,是本能,是既有习惯,是既定思维。比如你听见蚊子嗡嗡,第一时间便是伸出手去,要么赶走要么拍死,至于考虑这蚊子是公是母,是叮人的还是吃草的,那是你有时间有空闲之后的事了。
  张小芬远没到有时间有空闲的地步,她的一切行动,依然还在受她的既有思维方式支配。
  她伸手了,没赶走,所以她只有拍死了。
  张小芬脾气急,但她再急的脾气她依然想到了这事儿不能告诉程玉军,只要不告诉程玉军,一切就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告诉了,就上升为阶级矛盾,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现在,她没辙了,她管不了了,她没有办法,她只有告诉程玉军。
  儿子是他们俩的。
  
  程玉军是第二天早上知道的,因为一早上起来张小芬的脸就耷拉着,说什么话都带着气,做什么事都挑刺,于是程玉军嘻皮笑脸的问:“哟,二小姐,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
  二小姐又骂了一阵,终于抵不住那一阵关心的温暖,所有的委屈往外一涌,说了。
  程玉军知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拧了拧程知著房间的钥匙,一脚踹开门,捡起地上的棍子,举起来,没轻没重地往下挥。
  张小芬自己打起儿子来也不分轻重,可是从旁观的角度看别人这样打,却是另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于是程玉军打,张小芬就在背后哭喊着拦,嘴里叫着:“你要打死他呀这是?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打死他,我后半辈子怎么过呀?”
  程玉军一抬胳膊挥开她:“你起来!我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你不是一直嘟嚷我不管他吗?我今天就管一个给你看看!我楔不死他!我叫你现眼!我叫你现眼!”
  程知著抱着头蜷在地上,像卷成一团的烂纸团。
  
  一个家庭中,相克的关系必须形成闭环,才能保持和谐稳定。比如说,如果儿子怕爸爸,爸爸怕妈妈,那么妈妈就应该怕儿子,这样儿子在这个家庭中才有活路和话语权,这样的家庭才算得上是民主的家庭。
  在程家,这个环路圆环套圆环,极其错综复杂,也许今天你怕我我怕他他又怕你,但到明天可能就完全反过来了。
  但总体来说,对于程玉军,这家里的终极大BOSS是他老娘,如果张二小姐从表面上似乎可以掌控他的话,那么他娘则是从本质上掌有实权的人物。
  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程知著那天之所以于乱棍之下讨得一线生机,完全归功于他奶奶的一声暴喝:“你先打死我吧!我也不活了!”
  至此,这场家庭闹剧终于凑足了一切要素,红红火火热闹三俗地开张了,你想得到的一切情节,它将一点儿不落地发生,你见到过的一切桥段,它将一星儿不少地展示,所以,外国友人有一句话拿来形容我国再恰当不过:热闹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热闹的家庭各有各的不热闹。
  
 第 28 章 不热闹的家庭

  小时候听说书,老听见一句话,觉得很有文采: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为什么要各表一枝呢?让我们把外国友人的那句话托马斯全旋一下:不热闹的家庭都是相似的,热闹的家庭各有各的热闹。
  张慨言家的热闹和程知著家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家的热闹,热闹得非常之不热闹。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电视剧里一定要有几个小白级人物,三十好几了依然如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不?那是因为不这样不热闹,不热闹没人看。
  张慨言家就比较没人看,因为他们家就没那种长到三十好几依然不长脑子的人。
  基本上张慨言在他家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即使在其年少顽劣的时候,也没受到过程知著那样的待遇。
  总体来说,赵彩凤的脾气属于温和型的,张新昌属于放纵型的,所以,在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时,他们对于张慨言一向是以思想教育为主的。对于这种教育方式的作用,他们认为很明显:全村有哪个孩子比得上他家张慨言的?
  自打小学二年级之后,张慨言就没犯过原则性错误,别说原则性,就一般性错误他都没犯过。以他当时的社会身份,学习好就是硬道理,有了这个硬道理,其他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在张慨言家,张慨言是有一定话语权的,甚至某些时候,他的话是可以被奉为圣旨的。
  但不是现在。
  
  赵彩凤坐在沙发上,张慨言低头坐在她对面儿,俩人就那么坐着,干巴巴地已经过了有半个小时了。
  “你们俩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程度,豆豆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敢惹他。”
  “是吗?你还挺有定力的,都住一块儿了,还没什么程度呐?”
  “妈,我是喜欢豆豆可是我也不是……那个……吧,豆豆根本不知道我对他什么意思。”
  “张慨言,你自己不觉得你自己恶心呀?豆豆是谁?是你哥们儿!你最好的朋友!你天天看着人家脑子想着那么脏的事儿你有脸吗你?豆豆知道了怎么想!你让我怎么跟你小芬婶儿解释?是,你说走上学走了,我还得天天留在家里和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呢!你给人家儿子发这种短信,说这种话,叫我以后见着人家怎么抬起头来?!人家是大小伙子!不是小闺女儿!他们家要是生一闺女你爱怎么发怎么发我管都不管你,说不定我还支持你,咱两家怎么说也是知根知底的,我巴不得你们俩好。可是人家不是!人家跟你一样!你们小时候……,你……,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呀!我怎么就以为你们是小孩儿没长大闹着玩儿!我这心里还说豆豆反应也太大了,我还巴巴儿地跑人家家去求着人家原谅你,我早知道你是蓄谋的,打死我也没脸做这样的事!”
  “妈你也别生气了,我知道这事儿不对,我以后不发了,赶明儿等我婶儿气消了我再跟她解释就说是我跟豆豆闹着玩儿的,学校里好多人拿这事儿开玩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学校里哪个人没玩儿过国王游戏?国王让做什么就得做什么,豆豆也玩儿过,其他人做得比这过份的多得是……”
  “张慨言。”
  张慨言看了看他妈的眼神,停了嘴。
  “你要是想不承认,那你就从一开始就别承认,现在人家已经知道真相了,你再去骗,你当人家别人都傻子吗?是,人家没你念的书多,没你会撒谎,可你也别忘了,年纪在那儿摆着呢,凭你,过两年再出来骗人吧。”
  张慨言低着头,不说话了。
  “行了,豆豆的事儿先不说了,反正只是两条短信,豆豆也不知情,大不了我再看人家几天脸色赔几天不是,张慨言,你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着吧。”
  “……”
  “说话呀,你想怎么着?”
  “我不想怎么着,不是刚才都说过了,我会去跟我婶儿解释清楚的。”
  “张慨言!你别跟我装傻!”
  “妈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我不提这事儿了,就当没有过,我跟豆豆还是哥们儿,还和从前一样,还不行吗?”
  “张慨言你甭跟我打太极,我现在在说你!你别扯上豆豆!锁你送给人家了,我也没脸往回要了,这事儿就算了,回了学校你就把你那房子退了吧,要不就让豆豆一个人住,你回你们学校去,毕业之前,给我领回个小姑娘来,张慨言,你领得回来,咱就当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你还是我儿子,领不回来,我也不在乎养你一辈子,你就准备准备收拾行礼回家吧,别在北京呆了。”
  “妈……”
  “行了,就这么定了,这事儿我也不跟你爸说了,我给你俩月时间,我看你怎么解决吧。”
  
  晚上张慨言基本没怎么睡,不是因为他们家的事儿,他们家,他自信他应付得过来,他怕的是豆豆。
  看小芬婶儿昨天的样子,肯定还没问过豆豆这事儿。自己倒是先担下来了,可她回家肯定是要问豆豆的,他现在不怕别的,只怕豆豆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豆豆这人傻,一股子愣劲儿,你让他死容易,让他陷害别人,他绝对不屑于做。搁古时候,他就是个当大侠的料,搁现在,却实在让张慨言提心吊胆。
  这事儿张慨言以前不止一次跟豆豆提过,俩人在一块儿,难保哪一天不被发现,张慨言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豆豆全推到他身上,只要全推到他身上,一切都好解决。但凡豆豆那股子愣劲儿上来,断不肯承认自己没份儿,那什么都难办了。
  解决自己家,张慨言有百分百的信心,加上豆豆家,张慨言也并不太怵得慌,可是再加上一个豆豆,他就真没辙了。
  现在这种时候,能怎么办?只能骗,骗得了一天算一天,骗得了一时算一时,他搭了台勾了脸上了装亮了相,这戏就算开了,那观的看的再怎么难对付,他自然有信心震得住他们,他十几年的功夫,他谁也不怕。
  他只怕跟他搭戏的人。一个应该是个傻子的角儿,一个应该是个哑巴的戏,你在台上走两步儿,动几下儿,其余看他的就行,只要这么简单地一应付,下来的戏他都好唱。怕只怕,那傻子非要心疼他跟头翻得累,那哑巴非要怕他调门儿拔得高,自作聪明地要承点儿担点儿逗台下各位爷开心的任务,于是也张了嘴要唱,可不知道,他这一张嘴,这出戏,就算是砸了。
  任他张慨言三头六臂,也救不回来了。
  
  张慨言心里一直盼着豆豆他妈回家之后没跟豆豆提这事儿,可想来想去觉得不可能;接着他就盼小芬婶儿跟豆豆提的时候说的话不至于太激烈,以免激起豆豆那股随时都能泛滥的“正义感”;如果实在没可能,他希望即便小芬婶儿说得再让豆豆气愤,豆豆都可以记住他以前叮咛了一百万遍的话:迂回迂回再迂回,必要时,就往他身上推。
  那一整个晚上张慨言一直翻来覆去地祈祷豆豆千万别犯傻,可越祈祷心里越不踏实,他的手机被他妈拿走了,他看了好几次电话,但最终也没打出去。
  没用,他知道,豆豆的手机也被他妈给拿了,就算手机还了他,也是审问或教育完他之后的事儿了。
  大意了大意了,怪只怪他吃饭前没想到他妈已经发现了;怪只怪他一味地鸵鸟把什么事都往好了想;怪只怪他一直心存侥幸不敢直面现实,怪不得豆豆。
  他们俩当中,豆豆一直都只是个小兵而已,他才是主帅,自己手下的兵什么样儿他是知道的,只怪他自己的战略性失误,如果他早做打算,现在又何必这样提心吊胆?
  睡到半夜,到底踏不下心来,看看表,指到十二点半了,张慨言又犹豫了一会儿,翻身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得先去看看。豆豆家的墙他翻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小时候他们家没人豆豆又忘了带钥匙的时候哪回他俩不是翻进去的。只要进去见着豆豆,甭管他认没认,好歹问清楚了,也便于他制定下一步的作战方针,总比现在这样猜来猜去的强。他现在,连下一步该怎么办都想不出来,满脑子净剩下担心了。
  刚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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