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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年光荏苒-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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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婆酿的豆瓣酱,我们带去上海吧。”江苒找了块大的方布放在地上,将几坛子豆瓣酱排放在一起包了起来。

  “好。”看着熟悉的坛子,他知道那是唯一能用来怀念顾婆的东西了。以前在上海小屋,看着顾婆特地带给他的豆瓣酱,他总是安慰自己,慢慢熬,很快就能回河溪了。可是如今,看着这些豆瓣酱,也只能是睹物思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江苒抱着东西坐在单车后座上,看着小屋离视线越来越远,最后只成为一个小小的黑影,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顾泊年,我们还能回河溪么?”

  “我很想回。”

  第一卷完。

  卷二:年光半又空

  20。 漂泊如浮萍

  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江苒拎着几坛子豆瓣酱不紧不慢地跟在顾泊年的身后,许多人拎着行李推推搡搡着从他们身边挤过,还没从离开河溪的伤感中缓过来,一下子面对人潮拥挤的大上海还真让她有些无法适应。

  火车站门口停了许多辆黄包车,车夫们头上裹着白毛巾,不停地拉着黄包车朝火车站里走出来的客人们靠近,试图想拉些生意。虽已入了秋,可是上海的天还是有些燥热,挤出人流,江苒的额头早已沁出了细汗,两手都拎满了东西,根本就腾不出手来给她擦汗。

  江苒从出生起便生活在上海,可是看着四十年代的老上海,心中还是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顾泊年,你家在哪儿?”

  顾泊年就近叫了辆黄包车,从江苒手中接过豆瓣酱,“先上车吧,从火车站到我家还有些距离。”

  江苒点了点头,左脚踏上黄包车,轻轻松松地坐了上去,这还是江苒头一回坐黄包车,搁现代的时候,她的出行无非是喊出租车或是骑自行车。上大学那会儿班上流行考驾照,可是江苒还是死活不肯学开车,觉得自己开车就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跟黄包车车夫报了遍地址后,顾泊年坐在了江苒身旁,小心翼翼地将豆瓣酱搁在腿上,生怕黄包车颠簸的时候坛子会滚下车。

  “哎,让让让让。”车夫拉着黄包车奔走在人堆里,偶尔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还时常喘着粗气。

  江苒左顾右盼地看着街边的景物,这才注意到生活在大上海的女人都穿着形形□的旗袍,艳丽无比,对比着自己,不禁有些羡慕。偶尔电车经过,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一些扛着东西的小贩子们,卖力的吆喝声,都充斥着江苒的耳膜,经过舞厅的时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歌女的声音。上海,如一卷旧画卷,慢慢展现在江苒面前,“没想到上海这么热闹。”

  “你很喜欢这里么?”顾泊年见江苒坐在黄包车上有些不安分,眼珠子总是不停地朝两边看,似乎对这里充满了好感。然而对他而言,上海的一切景物在他眼里只是冰冷一片,毫无生气。

  “唔,还好吧。”冲顾泊年尴尬地笑了笑,江苒坐定后便没有再注意周围的一切。

  “小姑娘第一次来上海吗?”车夫放慢了拉车的速度,见两人有些安静,便热心地想暖和下气氛。

  “嗯。”江苒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大叔您常在火车站那边接活么?”

  “养家糊口全靠这黄包车了,听人说火车站生意多,这不今儿第一天上那就遇上你们了么。”车夫性子爽朗,聊天那功夫也不耽误拉车的速度,黄包车穿行在繁华的大上海,随后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脱离了喧嚣。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的掌心梧桐,枝叶茂盛,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阴影,静谧幽深的小路基本不见什么行人出现。看着有些悠久历史的梧桐树,江苒想到了她与顾泊年在河溪一起种下的梧桐幼苗,不知道会不会有等到它长成大树的那一天。

  车夫拉着黄包车拐弯的时候,眼尖的江苒看到有个绿色的邮筒安静地立在那里,被绿化遮住了一小半身影,这让她不禁联想到以前在甜爱路摄影取景时,那里也曾有个邮筒,再加上两排的法国梧桐,江苒不禁脱口而出,“难道这里是甜爱路?”

  说出口的时候,江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偷偷瞥了顾泊年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她,江苒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决定接下来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合适。

  小时候姆妈经常牵着他的手踩着一片片梧桐落叶走过这条小路,所以他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江苒居然会知道这条是甜爱路。顾泊年不动声色地看了江苒一眼,发现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心中对她的好奇更是增添了几分。

  颠簸了一路,黄包车终于在一个小屋前停了下来,车夫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身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们说的地儿已经到了。”

  顾泊年付了钱后,江苒带着行李跟着他下了黄包车,她朝车夫微微点了点头,“大叔辛苦了。”

  “客气啥?”把钱放进裤兜里,大叔将毛巾重新甩在了脖颈里,朝两人挥了挥手后就调转方向拉着黄包车离开了。

  小屋外的墙壁上面爬满了绿青藤,涂成红色油漆框的玻璃窗户敞开着,江苒抬头的时候正巧有人从窗户边晾衣服探出头来,扎着熟悉的麻花辫,发尾处是有些褪色的红头绳,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几天未见的宋荏菡。

  “奕光,泊年他们来了。”感受到楼下有视线投向这边,宋荏菡衣服晾完后低头一看,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连窗子也来不及关上,急忙穿着拖鞋跑下了楼。正在厨房忙着炒菜的裴奕光听到宋荏菡的声音,匆匆关了灶上的火,顾不上锅里的菜摘了围裙就跑去开门了。

  “泊年,你这小子居然过了这么多天才过来,真担心死我和阿菡了,多怕你被地主的人给抓了去,也不晓得给我们报个信儿。”裴奕光一出门见顾泊年和江苒平安无事地站在门外,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任由裴奕光的拳头捶着胸口,顾泊年始终没有解释,站在一旁的江苒放下行李,看了顾泊年一眼,欲言又止地说,“顾婆去世了,所以。。所以这几天我们都在河溪处理顾婆的身后事。”

  裴奕光的拳头还僵在半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江苒一眼,随后将视线定格在顾泊年的脸上,“顾婆,去世了?”

  刚踏出门口的宋荏菡正好听到顾婆去世的消息,惊呼了一声,连忙跑到顾泊年身边,抓着他的袖子焦急地问道,“到底你们在河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婆好端端地会过世?泊年,你回答我啊!”

  “你们先别问了。”江苒略带心疼地看了顾泊年一眼。

  “先进屋,午饭我快准备好了,再炒两个菜就能吃了。”还是裴奕光先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顺势从他手里拎过行李箱,揽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走。

  江苒提着行李默默跟在顾泊年身后,没走几步却被宋荏菡轻声叫住了,“顾婆的死,是不是和地主有关?”

  江苒不敢瞒着她,只好咬着唇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到宋荏菡迅速湿润的眼眶时,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如此直白,内疚自责她一人承担就好,不该让宋荏菡陪着她一起。

  放了行李后跟着顾泊年坐在饭桌前,看着裴奕光将两盘碧油油的蔬菜端出来,江苒礼貌性地朝他说了声谢谢。颠簸了一路的火车,江苒并没有很大的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和饭后便没有再动筷子了,见裴奕光微笑着朝宋荏菡的碗里夹菜,她忽然有些羡慕了。

  “小苒,你快多吃些,晚上想吃什么跟奕光说,好给你们接风。”说完,宋荏菡夹了颗青菜往江苒的碗里放。

  “不用特意去买菜,我随便吃些就好。”江苒摇了摇头,夹起碗里的青菜往嘴里送。

  而后,饭桌又恢复了安静,顾泊年始终闷声不吭地吃着碗里的饭,只是江苒注意到他基本没怎么吃菜,只是机械地拿筷子将一口口的白米饭往嘴里送。视线环顾了圈四周,她发现这间小屋似乎有些年岁,楼梯的扶手上木屑剥落,墙壁上还贴着破旧的海报,歪斜的凳子靠墙放置着。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扰了此刻的安静气氛,“我去开门。”顾泊年放下筷子,起身朝门口走去。

  “王伯。”开门见是熟人,顾泊年刚想招呼他进去坐,却被他摇着头拒绝了。

  “泊年,老爷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让我送些钱过来,生怕你又跑去做苦力。”身着长衫的老人家头发有些银白,从口袋中掏出些钱往顾泊年的怀里塞,生怕他又推辞,还特地立即松手,“你不拿这钱王伯可不开心了。”

  顾泊年蹙着眉,没想到才刚回上海没多久就被他知道了,可想而知一言一行皆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然而眼下四人在上海的生活并不宽裕,心中纵使再多不愿,他还是得接受这笔钱。“谢谢王伯。”

  王管家见顾泊年没有推辞,以为父子俩的关系有所缓和,心中便是一喜。“那王伯我先回去了。”

  顾泊年将钱收进口袋里,朝他微微颔首,“王伯慢走。”

  待王伯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的时候,顾泊年的手渐渐握成了拳,最终却又无力放下。难道这辈子,他都无法摆脱他那所谓父亲的控制了么?口袋里的钱,明明他可以唾弃,却还是败给了可笑的现实,他穷,他没有钱,他根本无法照顾四个人的日常生活,所以他只有向他低头。

  21。 漂泊如浮萍

  顾泊年坐回饭桌的时候,江苒发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却又不敢多嘴去问,只好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一下午的时间,江苒跟着宋荏菡一起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由于顾泊年的房子较小,只好两人挤在一间屋里睡,想到以后要和宋荏菡同屋睡,江苒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晒过的被子暖暖的,有着阳光特有的味道,江苒抱着被子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顾泊年在隔壁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玻璃相框上的灰尘,神色凄然。

  怕打扰到他,江苒抱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床铺好后,她平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屋子很小很简陋,天花板的角落那儿依稀可见漏水后有些发霉的印子。

  想起刚才顾泊年手里的相框,应该是他姆妈的照片吧,距离有些远,江苒无法确定。她总觉得顾泊年有许多难以言喻的心事,有时冰凉冷漠,有时又觉得他很脆弱,她很想一探究竟,却又害怕遭到他的排斥。

  住在这儿的第一夜,江苒有些不太习惯,特别是旁边还睡着宋荏菡,窗外的树荫挡住了一大半的月光,江苒看着宋荏菡的睡颜,想起死去的顾婆,心里有些苦涩。

  江苒卷着被子翻身的时候惊动了浅眠的宋荏菡,她揉了揉眼,带着睡意打了个哈欠,“小苒怎么还不睡?”

  宋荏菡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翻身面对她,有些歉然地说道,“吵醒你了么?抱歉。”

  “没事,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了,干脆陪我聊会儿天吧。”裹着被子有些燥热,宋荏菡将手伸在外面,侧着身子面对江苒,“能不能告诉我,我们离开后的那些天,你们在河溪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还有顾婆为什么会去世?”

  “其实这些都过去了。”江苒想避开这个话题,毕竟再提河溪的事情,只能让更多人难受,她现在更希望的是宋荏菡和裴奕光能在上海开开心心地开始新生活。

  “小苒,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况且在河溪的时候顾婆也很照顾我,对于她的死,我很难受。”压抑了一天,宋荏菡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泊年脸上的哀伤她看在心里,尤其是看到袖子上的黑布,心中更是自责万分。

  “那晚你们走后,地主忽然跑来闹事,顾婆为了救我,被地主的手下推倒后就昏迷了。”江苒挪了挪身子,继续说道,“后来我很害怕,就跑去找顾泊年,谁知道等他一起回来的时候,顾婆已经没了。”说起这些的时候,江苒的心很疼,雨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也许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顾婆”宋荏菡捂着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泪沾湿了枕巾,晕染了一大块儿,她明白,这辈子欠了顾泊年太多,或许她永远都还不清了。“怎么办,顾婆是被我害死的,我以后要怎么面对泊年。”将脸埋在被子里,宋荏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其实错不在你。”江苒瑟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这几日她根本无法睡着,一闭眼总会梦到那夜的事,顾婆送她的那对珍珠耳坠子她放在箱底始终不敢拿出来。“睡吧,别多想了。”听着宋荏菡的呜咽声,江苒的心更难受,总觉得堵得慌,却苦于没地儿发泄。夜间风起,吹动着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响,更是让江苒没了丝毫睡意。

  宋荏菡背对着江苒,滚烫的泪水如洪水决堤般落下,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自由居然是顾婆以命换来,更没想到在她和奕光幸福恩爱的时候,顾泊年正经历着亲人离世的痛苦。宋荏菡紧紧抱着被褥,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顾婆,对不起。”

  或许道歉太迟,可是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弥补已经无法挽回的这一切。

  看着树影在墙壁那儿晃动着,顾泊年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自从姆妈死后,这间小屋寂静冷清的只有他一人,没有人会听他说话,也就渐渐养成了沉默的性子,所以面对着空荡荡的小屋,他从来都不会感到孤单。如今四个人一起生活在这里,他有些恐慌,更害怕被触及到心里的秘密。隔壁是姆妈的房间,不知道姆妈会不会怪他擅自做主让江苒和阿菡住进去。过两天便是开学的日子,一想到钟远良替他缴了学费,他便觉得浑身难受,若不是死前答应了姆妈,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被束缚在大上海。

  漫长的夜,注定了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江苒见宋荏菡还在睡觉,脸上还隐约可见泪痕,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下床,准备去做四人的早饭。谁知穿着拖鞋走下楼的时候,却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正系着围裙不断忙碌地拿着锅子在洗米。“早安,顾泊年。”

  “早。”顾泊年听到拖鞋声,回头看到楼梯上的江苒,朝她微微颔首。

  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江苒只得放轻步子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绕过客厅走到厨房,“需要我帮忙吗?”

  “把这些番薯洗了吧,正好煮粥。”将米洗净后,顾泊年随手指了指堆在墙角的一些番薯。

  江苒点了点头,弯腰将一个个番薯抱在怀里,随后一股脑儿地全倒在水龙头下冲洗,清水冲刷着番薯表面的泥浆,见顾泊年站在一旁,她抬头问道,“往后四个人生活,总不能顿顿都熬粥喝,钱要怎么办?”

  “明天我要去学校,钱的话我等会儿放你这边,不算多,应该也能撑一段日子。”顾泊年关了水,将洗干净了的番薯一个个削皮,然后切成小块状放进正在煮的粥里。

  “你要去上学?”江苒略带诧异地看着他。

  “嗯。”拿着勺子慢慢搅动了锅子,顾泊年点了点头。姆妈去世前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多读些书,常说有了知识就不会因为身份尴尬而被人看不起,所以他只有无奈地接受钟远良的经济帮助。然而除了学费外,钟远良给的钱他一分未动,宁愿晚上跑去打零工。

  “如果日子不好过,明天我去街上找找活干,说不定哪家缺短工。”

  顾泊年将勺子搁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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