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番外 by 清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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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番外　By　清拓




　　第一章

　　与元相遇的没有丝毫的预兆。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从来都没拥有过那种叫做「直觉」的东西。距离最近的一次在朱理家作第六感的测验的时候，我还因为得了零分而被他嘲笑过。

　　朱理的本名并不叫朱理，不过他只肯我这样叫他，为了这个「被上天选中的人」的名字，他可是执着得很，甚至连原先的姓也不要了。

　　在一个月之前，我从父亲的手里接过一个同性恋酒吧的经营权。那个酒吧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吧，后来因为出了一对同性的情侣，吸引来一些他们的朋友，又走了一些觉得需要避讳的客人，到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属于他们的「乐园」。

　　见到元的那天朱理不在酒吧，因为凑巧轮到他的夜班。朱理现在在一家寻呼台作接听员，当初为了这个挣钱不多、在人们的印象里只有女人会去做的工作，他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甚至后来扬言要离家出走。

　　结果他的所谓离家出走，不过是收拾了行李搬进了我的寓所。

　　每天晚上我都要到酒吧里巡视一次，虽然知道我的助手王哲其实比我精明能干得多、也足以信赖。朱理也经常在酒吧里晃荡，虽然他并不喜欢男人。确切的说，朱理不仅仅不喜欢男人，他也不喜欢女人，尽管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他是个博爱者，然而知他如我，他心里喜欢的只有他自己而已，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认识元是因为那天他砸了我的酒吧。

　　为了活跃酒吧里的气氛，王哲经常会隔三差五的请来一些乐队演出。除了钱，我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我不是学经营管理的，也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结果王哲真的就在酒吧里搭了一个舞台，有的时候出租给还没有出道的小乐队，然后再用那些收入去请些有名的来。善于经营如他，我也实在无话可说。

　　那天登台演出的是个HIP…HOP的组合，说实话出了酒吧我从来不听音乐，但是我不听不代表朱理也不听，他唯一值钱的那台音响，除了HIP…HOP，从来就没有放出来过别的东西。

　　音乐刚开始没有几分钟，场子里就乱哄哄的打成了一团。

　　王哲匆匆忙忙的来找我，说是有个喝醉了酒的，正在砸我们的音箱。

　　前面还不打紧，等我听到舞台边上的大音箱受到了牵连，立马从休息室的椅子上跳起来就往人多的地方冲。

　　闹事的是个大个子，比还在与他周旋的那些人都要高，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他的脸。

　　「他们唱得不好听么？」

　　我一开口，奇迹般的，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那个大个子转过身子看了我一眼，没有焦距。过度的酒精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的摇了摇头。

　　「那是我们的服务不够让你满意？」

　　我又问他。

　　得到的答案还是否定。

　　那就是无理取闹了。

　　身边的王哲动了动，我却一把拦下他的身形，捎带着给了大个子的腹部一记左勾拳，不能否认，他的那张醉到迷糊的脸，其实才真的很欠揍。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

　　我一边交待王哲留下来处理后事，一边拖着大个子进了休息室，他一路上一直捂着他的肚子，我知道他是故意要让我觉得惭愧的。

　　一杯凉水浇在大个子的头上，他打个哆嗦，从地上蹦了起来。

　　「醒了就好。」

　　我无视他的愤怒，塞了一张五十元面值的人民币到他手里。

　　「你听好，从门口出去，打一辆车直接回家。」

　　「我不要你的钱！」

　　他哆嗦着开口说话，声音因为酒精和凉水而不堪入耳。

　　好吧，让他着凉也会成为以后纠缠不清的借口，我脱下身上的外套给他。

　　「穿上它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回家，钱和衣服都是借你的，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还我。」

　　说完，我又掏出来一张名片交给他。

　　「我叫李元。」

　　还没有问他他就自报家门。

　　「我知道了。」

　　酒醒后的元因为他刚才无理的举动有些尴尬。

　　揉到乱七八糟的衣服，湿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元离开酒吧的时候看起来真是糟糕透了。而随后在休息室里被我捡到他落下的传呼机，以及那个传呼机不停狂叫的一个晚上，都让我觉得这是个糟糕的开始。

　　我和元的朱理所谓的邂逅。

　　第二天我被朱理在家里逮了个正着。

　　在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手攥成拳头之后，我拉开了那扇被他在外面蹂躏许久的门。

　　「亲爱的，我回来了。」

　　他没有任何愧疚的笑着进来。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么？」

　　我问他。

　　「知道啊，我下班的时间一向都很准时的。」

　　「你的钥匙呢？」

　　我瞪他。

　　「丢了。」

　　好吧，这是他搬进来之后第五次弄丢了他的钥匙。

　　我丢下他一个人在客厅，打算继续钻回我温暖的被窝睡个回笼觉。可是不到一分钟，他的声音又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遇到好事了。」

　　我不理他。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好事么？」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趴在我的床边，可是他骗不了我的同情。我在床上翻个身，眼不见为净。他却耍赖的钻进我的被子。

　　「就听我讲一讲怕什么，我是真的遇到好事了。」

　　「可以等我睡醒之后再谈你的奇遇么？」

　　我妥协。

　　「……好吧。」

　　他居然说得一副委屈。

　　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是早上七点钟的时候，我再次睁开了双眼。不怎么宽敞的单人床上，我被朱理挤在了一边。

　　「这回可以说了吧？」

　　我才刚一睁眼就被他发现，看他满脸兴奋的样子，这三个小时里一定都没有合过眼。

　　「你说吧。」

　　「我遇到阿七了。」

　　「阿七？」

　　大人物？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现在最红的HIPHOP歌手，阿七，阿七啊！」

　　能让朱理兴奋成这样的人不多，我闭上眼睛努力的回想了回想，终于想起来是有一个艺名叫「七」的歌手曾经被他在我耳边翻来覆去的念过。

　　「他居然打电话到寻呼台，而且一连打了好几回。你不知道，他刚一说话我就听出来是他了，声音真是好听的没话说。」

　　「你猜他寻呼的什么内容？」

　　朱理又开始他的猜谜游戏。

　　我对他的游戏一向不理不睬，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我突然想起来曾经看见过的一句话。

　　「不要放弃我。」

　　「天哪！」

　　朱理差点没一掀被子蹦起来，他睁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我。

　　「你突然找到第六感了？！怎么可能一字不差！」

　　「你确定？」

　　「我确定，一连二十八遍都是我亲自转呼的，错不了。」

　　朱理拍胸脯保证。

　　原来是二十八遍……我翻身下床。

　　「我是问，你确定那是他呼的？」

　　「当然，我那么喜欢他，他的声音我怎么可能认错。而且后来我下班的时候，还在大楼下面的公共电话亭里……看到……他……这是什么？」

　　他突然惊讶的看着我拿起扔在沙发上的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心，等到看过上面所有发生在昨天夜间的传呼记录之后，愣在原地整整三分钟。而三分钟的时间正好足够我刷牙、洗脸，等我走进餐厅的时候，朱理已经帮我把面包片塞进烤面包机里。很好，他已经懂得如何来套我的话了。

　　可惜我并不想这么轻易就告诉朱理那个传呼机是元的，所以被他缠了一个上午，也坚持着没有松口。

　　谁让他平常总是取笑我缺乏直觉来着？我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

　　下午一进酒吧的门，王哲就拿着一张纸走过来。

　　「说吧，出什么事了？」

　　能让王哲摆出这样严肃的面孔来找我的事情，一般都需要花掉不小数目计划外的货币，因为他知道我的货币观是和普通人不大一样的。

　　那张纸被他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张固定资产的报废清单。我可怜的音箱经过抢修之后还是提前报废了。我突然有点后悔，昨天应该留下来那个叫李元的家伙的电话号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一件外套和五十元钱我可以不追究，当初给他那张早就过时的名片也只是为了让他安心的接受我的援助，不过音箱的损失，我一定要追究。

　　「三天。」

　　我交待王哲。

　　「三天之内如果他来了马上带他来见我，否则去查他的资料。」

　　不用照镜子也猜得出我现在的脸色绝对可以媲美包公，王哲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会处理好一切的，就像以前一样。

　　「还有。」

　　听到我的附注，王哲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资金收回之前，不许买新的音箱。」

　　发现王哲的肩膀上下不规律的抖了两下，我知道他是仗着我看不到他的脸就在那里偷笑。

　　死王哲，笑死你算了。

　　结果元在当天晚上就来找我了。

　　看到被王哲带进休息室来的元，我多少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再加上另外一半的……惊讶，惊讶一个人在狼狈不堪的时候和穿着得体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差别。昨天晚上在酒吧里闹场的他像个邋遢的小混混，然而今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元，岂止王哲的精明能干可以形容？高大挺拔的身材，梳理整齐的头发，还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临乱不慌的商界精英。

　　如果不是王哲一推门就先通报说是带「李元」过来了，我还真的不敢随便认他，即便搭在他左前臂上的那件外套，这世上绝无仅有只有我幸运的有那么一件。

　　「你来得正好。」

　　我一面招呼元坐下，一面让王哲拿了报废单给他过目。

　　「你的意思是……」

　　他的视线从报废单上转移到我的脸上。

　　「我也不是要你全赔，这两台音箱都不是新货，一会儿让王哲算一下原价减去折旧和残值的费用，你赔剩下的提前报废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不愧是王哲，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算出来了，一共加起来是四万元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算让我马上掏出来多半也是要迟疑一下的。可是元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就从提包里拿出来一个支票夹。我从来没有见过赔钱赔得这么痛快的人。

　　看着他把支票填好交到王哲的手里，我的心情格外的舒畅，于是不知不觉地就让笑容爬上了脸。

　　「欢迎下次光临。」

　　送他出门的时候，我礼貌性的说。

　　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

　　「请问……为什么这个酒吧里几乎没有什么女人？而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有很多人的目光很……特别？」

　　特别？他的形容词真含蓄。元的确是个好男人，一个绝非池中之物的男人，就像王哲一样，所以既然在酒吧里有大批王哲的追求者，没有理由他们会看不到元的好。垂涎是自然的，这年头，这么出色又肯出入这种酒吧的人实在很少。

　　「这是一家同性恋酒吧。」

　　我无意隐瞒他什么，也不怕他轻视我。

　　他吓了一跳，大概昨天进来的时候醉得没有搞清楚状况，今天又是来还我外套和钱的没有仔细留意观察。不过他倒是没有任何鄙视的表情。

　　「那来这里的，都是同性恋么？」

　　「大部分是，但是也不全是，不过既然会进来，除非是砸场子的，大家都不会觉得同性之间的感情有什么不好。当然，我其实也是很欢迎女同性恋们来的，可是她们似乎不如外面的那些男人那么喜欢这里。」

　　元那么聪明，一听就明白了。

　　我越过他的肩膀，突然看到推门进来的朱理，随即想起来还躺在我家里的那个传呼机。

　　「你的传呼机我今天没带来，这样吧，要么约个时间你再过来一趟，要么你留个地址我让人快递过去。」

　　元只是摇了摇头。

　　「那东西我不要了，要是觉得麻烦你就扔了吧。」

　　「可是昨天还有人呼你。」

　　我没直接告诉他呼他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七，也没有告诉他七一呼他就呼了足足有二十八遍，更没有多嘴的告诉他传呼的内容。因为没有所谓直觉那么优秀的东西，我也懒得去猜他和七的关系。

　　「彦，我来看你了。」

　　打岔的朱理三步两步的跑过来，却在看清楚元的样貌之后夸张的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拚命的指着元。

　　「你，你是李元！七的制作人！」

　　很好，朱理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就让我明白了一切。

　　朱理抓着元的袖子大有不放之势，弄得元一脸尴尬。最后还是我帮着他拉开朱理的手。

　　「好了，朱理，听我的话，松手。」

　　然后我送元到酒吧门口。

　　「朱理只是七的歌迷。」

　　我想我的解释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然后元走了，只是在离开之前，听到朱理大喊的一声「记得下次来啊」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在他的脸上绽放了一丝笑容。

　　「和他还真像。」

　　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他的一句很普通的自言自语，它没有引起我任何的遐想，例如元口中的那个他是在说谁？又或者能让他失笑的那个他是他的什么人？我甚至没有把元的失笑和自言自语讲给朱理听，转过身看着缺了东西而变得空空荡荡的酒吧，当时我只是不停的在心里感慨——又要花钱了。

　　朱理从来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怪我擅自从他的手里放走元，不过如果把元换成那个七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了。

　　新的音箱的请购单在元的那张支票成功转账之后不久就被王哲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在朱理几乎不敢置信的瞪视下，我爽快的在上面签了字。

　　「你病了？」

　　朱理伸手摸我的额头。

　　「没有啊……可是，你怎么可能这么痛快？」

　　听听，这是什么评价？

　　我把请购单妥善的交给王哲，在他离开之后冲着朱理勾出一个笑容。

　　「我是不喜欢乱花钱，可是我喜欢在一旁看王哲花钱。」

　　王哲总是能够让对方把价钱压到最低，而且，作交易时候的王哲有一双凌厉的眼睛，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那种光芒，足以让任何人也无法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我总是觉得王哲才是这个酒吧的老板。」

　　朱理移到休息室里唯一的一扇窗子旁边，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看着什么，可是想必王哲一定是在酒吧里来回走动看着场子。

　　「难道我就这么不像一个老板么？」

　　我问朱理，带着一种我也解释不清的情绪。

　　他毫不犹豫的首肯，突然又转过头来对我说：

　　「王哲又往这里看了。他真奇怪，总是往这间屋子里瞧。」

　　休息室的玻璃是特殊质地的那种，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站在外面的人却只能把它当成一面镜子来照。

　　王哲频频的盼顾，是想要看什么呢？想透过这视线无法穿越的屏障，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