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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攻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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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案前都摆着一盏香茗,一盘糕点瓜果,椅上手炉毡毯一应俱全。
司徒庆作为武林盟主,坐在面北朝南的上席。左右是长子司徒嵩和次子司徒雅,身后镇着黑压压的戴斗笠、穿半臂搭护的暗卫营。群雄看向司徒庆时,不免要留意他一左一右两个儿子,只见司徒嵩穿着锦衣,发冠齐整,端坐椅中,自是四平八稳,仪表堂堂;司徒雅仍旧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袍,外头披着件御寒的羊裘,领口袖边蓬绒舒适,全然没个武夫样子,正捧着范蠡的《商训》专心致志。
待人到齐,司徒庆稳步踱入帷幕中央,四面抱拳八方示意,向各路好汉说些奉承自谦的场面话。
司徒雅回过头,想看一看暗卫九所在,无奈暗卫营个个都是一般的打扮。伫立在营首的统管胡不思,见这二公子不分场合回顾偷窥,不由得干咳了一声提醒。司徒雅似有所悟,捧起茶盏,轻声关怀:“统管嗓子干么,吃些茶罢?”
众目睽睽,胡不思维持威严,不理会司徒雅——这公子拿他最得意的徒弟当余桃,想想都痛心。
司徒庆三言两语招呼毕各大派掌门,正要引出魔教重出江湖的大事,帷外忽地一阵马嘶,群雄侧耳听去,错杂的马蹄声后,又有上千官靴和陌刀柄震颤土皮的动静,竟将他们这帷场团团包围。
就在这时,一匹墨鬃怒翻的骏马骤然掠过丈高的长帷,群雄惊得幡然改色,纷纷拔刀相向。
但见那据鞍提缰之人似笑非笑,紫冠骁靴,裘马扬扬逡视场内,最终睇向司徒庆,颐指道:“盟主不必介怀,说到哪一段了,尽管往下讲。”说罢,自顾自抱了怀中的季雁栖翻身及地,牵着马儿优哉游哉往武当席中走去。
这一下全场窃窃私语,不少人揣测这喧宾夺主的狂徒是谁。司徒庆久居益州,识得他是蜀王韩寐,又知道他有个武当的身份,当下付之一笑,着人看座,出言向众人引见。
武当席中,张碧侠欣然迎道:“师弟。”
韩寐携了季雁栖,至于张碧侠身旁,漫不经心道:“师兄。”
群雄愕然,这才知道他俩是享誉江湖的武当双璧。两人对视几许,抱个满怀,狠狠互拍一阵。抱够了,张碧侠瞄了眼牵马的季雁栖,义正词严道:“师弟你来参加武林大会,怎还带个畜生?”
季雁栖脸色霎时很好看,碍于对方是武当第二号人物,敢怒不敢言。
韩寐顺了顺骏马乌亮的毛皮,笑道:“喜欢么,这匹大宛马名为紫电,乖巧得很,师兄拿去使唤。”那黑马咴了声,听韩寐唤它名字,抖抖耳尖蹭韩寐的肩颈。张碧侠看得心动,顺势摸了摸低垂的马首,爱抚一阵,令人牵了去。这才引韩寐和季雁栖入座,一边破橙给韩寐吃,一边听武林盟主说道。
司徒庆道:“不才德薄能鲜,盟主一位,本是力不胜任。这些年承蒙九州英雄重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惟愿天下英豪和衷共济,江湖太平长安。然而,天不遂人愿,近来魔教死灰复燃,频频作乱。诸位朋友想必已采听风闻,唐门家主唐奇龙、梨花枪范冲等近十位好汉惨遭其毒手,全身三百六十穴道为人贯穿,如此惨无人道的行径,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些不明就里的江湖人士,听到此处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议论。青城、峨眉、崆峒等派却一片沉静。司徒雅眺向武当席中,只见韩寐揽着季雁栖,正等张碧侠剥橙瓣来吃,师兄弟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我武林中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大义斩头沥血。而况今日朋友有难,你我置之不理,他日祸事临门,岂不是要失道寡助束手待戮?因而,还望诸位朋友联合起来,齐力同心,铲除魔教!”
崆峒派席中有人冷笑道:“盟主,道教是教,佛教也是教。你一直说魔教魔教,不知这魔教到底是什么教?你说它是魔教它便是魔教,你说它杀了人它便杀了人,老夫真怕哪一天,道教也成了盟主口中的魔教。”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人眼露精光,绾着道士髻,蓄着山羊须,一身白底黑边长袍,案前放着两柄弯如蝎钩的子午鸳鸯钺。崆峒派以奇兵利器见长,擅用这子午鸳鸯钺的,是其掌派人风落影。
韩寐听得拊掌,正要施展缠夹不清的本事,插嘴煽风点火,却皱眉让张碧侠塞了一嘴橙子。
司徒庆处变不惊,反将一军道:“清者自清浊自浊,崆峒派素来行端影正,即便有奸人想指鹿为马,诬陷崆峒派是魔教,江湖中也无人相信。风老弟又何必作践自己,非要和魔教混为一谈?前些时日丹山镇夜战,不少朋友耳闻目睹,按那歹人所用的武功推断,始作俑者,正是二十年前无恶不作的欢喜教。”
群雄倒抽一口冷气。欢喜教无疑是魔教,教中供的是欢喜佛,宣扬纵欢逞欲,迩后才能得佛智。不少侠士惨遭亵辱,服下千欢断绝散,落得声名扫地生不如死。教主殷无恨更以靡靡琴音见长,一招勾魂摄魄,能以琴弦穿人百十要穴。孰料这魔教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竟又出来作乱了。
司徒嵩想起那夜殷无恨贯穿他手筋脚筋,仍是心有余悸瑟瑟发抖,忍不住一把抓住司徒雅的手,用力握住稳定心神。司徒雅轻抚他的手背,想抽回手来。司徒嵩突然低声道:“二弟,我们逃。”
司徒雅不明所以:“大哥此言何意?”
“父亲和殷无恨公然作对,没有好下场的,”司徒嵩忐忑不安,“大哥不忍心看你受连累。”
司徒雅嗤道:“大哥真不知羞,明明和暗卫八好上了,却还要说这种虚情假意的话。”
司徒嵩莫名其妙:“什么和暗卫八好上了,关暗卫八什么事?”
“你没和他好上,”司徒雅不容分说抽回手,“他半夜去库房拿玄参玉露膏作甚?”
司徒嵩气道:“天地良心!我这些时日一心挂念着你,哪有心情和他一个腌臢的暗卫乱搞?”
司徒雅轻描淡写道:“不论如何,大哥你仔细些。丹山镇那几夜,魔教来的蹊跷,都挑着防不胜防的时候夜袭,万一真是身边有魔教细作,色令智昏着了道儿,愚弟上哪为大哥叫屈去?”
这厢两个司徒公子说着不相干的,那厢群雄已众说纷纭,论起如何对付欢喜教来。
峨眉派的掌门人吴子虚叹息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二十年前讨伐魔教,我等已造下滔天杀孽。这般杀人安人,以战止战,何时才是个尽头。欢喜教若是一心复仇,不牵连无辜,老夫当自断经脉,为峨眉派了结这孽业。”
“不可如此!”与峨眉派交好的豪雄慌忙制止,却见头发花白的吴子虚已安宁阖眼不复作声。
峨眉派顿时乱作一团,簇拥着气息全无的掌门人,泣不成声。众人以为吴子虚只是说说而已,见此阵仗,均是一呆,待回过味来,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司徒雅默默看着,内力骤至听宫穴,但听得吴子虚奇经八脉次第闷响犹如帛裂,便依言在心底将峨眉派的血债一笔勾销。如此一来,就剩下青城派掌门步白秋,和武当派掌门张鹤心,可能知道当年不知所踪的九如神功的下落。
武当派的张碧侠和韩寐满嘴橘汁,漠然观瞧——他俩的师父曾讲过,这峨眉派的吴子虚,是个想不开的书呆子,昔年曾苦心规劝殷无恨向善,劝来劝去动了凡心,再无心悟道,后来领了师命,去铲除欢喜教,以断绝红尘牵挂。大获全胜后,和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起将殷无恨囚禁起来,拷问千欢断绝散的解药。那几人撺掇吴子虚率先折磨殷无恨,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群雄为吴子虚鸣不平。许多没见识过欢喜教的侠士,本不觉这魔教如何,此时见峨眉派掌门活活被魔教逼死,又想到前几日唐门家主惨死,一时间人人自危,要司徒庆赶快拿出个对策,主持公道,将欢喜教揪出来,杀而后快。
司徒庆豪情顿起,气发丹田,语调沧雄有力:“现如今,欢喜教已不在酆都鬼城安身。至于究竟藏身何处,有劳诸位朋友布下天罗地网,仔细打探。但凡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尤其是手系银铃的黑苗族、负琴的红衣人,一并留意。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此同时,不才将派遣手下暗卫营,护各派掌门周全。”
韩寐心不在焉听着,捧起茶盏暖手,不防季雁栖一动,茶盏跌地摔个粉碎。
韩寐斜对面的青城派席中,有人闻声而起,纵声大笑道:“司徒老儿——当年你杀害你剑门七十一师兄弟,栽赃给欢喜教,口口声声除魔卫道,却伺机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今日又想故技重施,贼喊做贼!真是时无英雄,而使你这等竖子成名!”
第三十四章
青城派突然翻起剑门旧案,说道剑门其实亡于自相残杀,而罪魁祸首,正是剑门幸存的弟子司徒庆。比起欢喜教重出江湖的消息,这无稽之言,更令群雄震惊,倘若真是如此,司徒庆为了当武林盟主,丧心病狂杀师灭祖,又嫁祸给欢喜教,以博得武林同道的同情,光是这心机,就让人不寒而栗。
季雁栖忙不迭替韩寐揩拭袍角的茶渍,余光不动声色打量司徒雅——父亲为人中伤,司徒雅和司徒嵩同时起身,不同的是,司徒嵩下意识盯住青城派,而司徒雅竟然直直望了过来,似在看他。
韩寐收到司徒雅谴责的目光,低头拍拍衣摆道:“天大的误会。”
张碧侠以为是韩寐串通青城派,以掷杯为号,向司徒庆发难。他不明所以道:“师弟你想做什么事?事前知会声,师兄也好帮你参详。”
“师兄,”韩寐反问,“你不觉得,掷杯为号太庸俗了?”
“……”张碧侠见韩寐神色如常,不像抵赖,只能感叹那青城派好死不死,在韩寐手滑的时候发难,这一下有心人难免要猜测,青城派敢如此和武林盟主叫板,全仗武当派和蜀王在背后撑腰。
果不其然,司徒庆怔忡了片刻,不看青城派,反而目光凌厉地看向失手摔了茶盏的韩寐。
作为武林盟主,司徒庆早已洗练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然而此刻,他骤然眯起的眼睛亮得骇人,瞳仁盛满了久违的暴怒。脸侧凸棱的咬肌、太阳穴暴起的青筋,使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像二十年前,无助地跪在剑门狼藉里,仰天长啸的年轻男人。那时雄关巍峨天地苍茫,谁来过问他剑门七十二人生死,谁来告诉他,他这不肖的幸存弟子,该怎样与那穷凶极恶的魔教对抗,雪剑门之耻!
暗卫营统管胡不思向青城派呵斥道:“一派胡言!”
丐帮席中的三江两湖总舵主洪岩童也恼道:“司徒盟主高风亮节,江湖中人有目共睹!唯有青城派的牛鼻子看得眼红,大放厥词颠倒黑白,以为这样就能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这才真不是好东西!”
众人一听,认为洪岩童所言据理,不由得齐齐望向青城派发难之人,见那人估摸有四五十岁左右,梳着牛鼻子抓髻,面如满月,身着雪白直裰,外氅襟怀处刺着太极两仪,潇洒的袍袖绣着鹤羽般的黑纹,此时趾高气扬负手而立,满眼有恃无恐,乍看之下,就知是艺高胆大的武林高手。
老一辈跑江湖的立刻认出,这正是青城派掌门人步白秋,以‘化万归一’剑法名动江湖。当年步白秋作为青城派大弟子,与剑门时常往来切磋,私交甚厚。司徒庆讨伐欢喜教时,除了点绛派的玉芙蓉,他是第一个响应的,却不知这时怎的翻脸不认人了。
司徒雅接过洪岩童的话头,展开折扇摇了摇,又拢好一指步白秋:“步掌门适才说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晚辈窃以为,恰恰相反——时无竖子,英雄才能成名。毕竟,这英雄到底能成个善名还是恶名,全看牙尖嘴利的竖子留不留口德,步掌门你说是不是?”
群雄让他一番话绕得糊涂,竟有不少人点头称是。
坐得磨皮擦痒的丐帮帮主索烈,这才认出,司徒雅是在丹山下遇见的那对断袖师兄弟之一,他本觉这气氛古怪的武林大会无趣,此时见熟人大出风头,顿时喜形于色,恨不得上前相认。
步白秋不怒反笑:“怎么,你司徒家老儿没胆量对质,只能靠个小儿摇唇解围?”
司徒庆置若罔闻。往事犹如潮涌雷鸣,占满他的脑海,他还记得,他出关那一日,原本生着师父的气——他和玉芙蓉萍水相逢,玉芙蓉三番五次救他,良缘天定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
想当年,在他师父罚他闭关思过的三月前,他曾奉师命出蜀行侠仗义。过瞿塘峡时,遇见僰族水贼。那群水贼以为船中藏有妙手空空的大盗季淼淼,逼着他们一船人交出什么玄默神功,否则就要将他们逐一扔进江中喂鱼。
那时他剑法虽好,却不善水性,虽竭力将水贼杀退,却对江心漏船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拼着轻功,将渡客悉数带到浅滩,却发现那几近没入波涛的船里,赫然还坐着一人。
年轻气盛的他不容多想,贸然再次跋涉江心,那时船骸已为湍流冲散,四下茫茫哪里还有活人。
他暗道糟糕,最后一口内息松懈,便筋疲力尽,跌入瞿塘峡汹涌的暗流。他目不视物,心慌意乱,徒劳地拍打捞抓,呛了好几口腥浊的江水,自叹大限已至,在那冰冷的激流中,突然有人从背后拥住他,以内力为他暖身,逼出他胸腔中的水沙,又将他扳转来渡气。他窒息至极,昏昏沉沉,不知这救他的人是谁。待他再次醒来,竟孤身躺在城隍庙,那救他之人,却已不知所踪。
弹指一月过去。他遵从师命,铲除了当时以行尸作乱的湘西三邪。回蜀途中,突然狂性发作,才知伤处不慎染了尸毒,不单变得烦恶惧水,且双目见光流泪。船家均对他退避三舍,他自知这般回不了剑门,彷徨之际,不觉又躲入了离瞿塘峡不远的城隍庙,只盼临死前,能再见那在水中救过他的人一面。也不知躲了多久,他热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身畔有人抚琴,那琴声如玉碎泉涌,幽恸至极。努力睁眼,却只能模糊辨出一袭白影。
从此那白影不舍昼夜照料渐失五感的他。他每每食不下咽,那白影就锲而不舍喂他糯米粥。他狂性发作时,觉这白影碍事,往往张嘴就咬。白影却从不恼他,任凭他撕咬,只是一遍遍耐心地安抚他,亲吻他。他清醒时便领悟了,这白影,其实就是在江中救他的那人。渡水喂食之时,唇瓣削薄,气度居高临下,冷漠孤傲,也许,还有点戏谑俏皮,喜欢时不时敛声藏息,装作不在,任凭他焦虑匍匐、茫然摸索,最后再摸摸他的头,以示嘉奖。
那时他就依赖上了这袭看不清摸不透的白影,默想如果这白影是女子,他就娶她为妻,如果这白影是男人,他就与他做一世兄弟,若是对方不肯,他就是做牛做马,报答这恩情,伴这人一世。
后来他再也熬不住,命悬一线。白影就用一种古怪的寻筋点穴法,以内力接通他的经脉,那夜他中的尸毒霎时消弭,五感却还未恢复。不知为何,他直觉白影要离他而去,凭本能抓住白影那让他咬得满是伤痕的手臂,想问白影名字,却苦于口不能言。白影默不作声亲了亲他,终究什么也没留下。
待到五感恢复如初,他回到剑门,向他师父禀明这救命之人的武功路数。他师父说道,那结脉救人的武功,名为《结脉连理经》,而白影人用的招数是‘李代桃僵’,可以将他的尸毒全部转移到自己体内。定是点绛派掌门人玉芙蓉所为。他问他师父玉芙蓉的衣着形貌。他师父告诉他,玉芙蓉惯穿白袍,是位神出鬼没悬壶济世的女侠,素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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