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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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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他们的未来之际,那场烙刑将一切化为泡影。
她恨左丘家。
而他是左丘家的家主。
她惨受烙刑之痛辱。
而他不能为她手刃仇人。
爱中生出恨,情中产出仇,他和她,还是走到这一步。
“你去过上河园的是罢?在我”
“在你纳霍阳为妾之前。”也是在她成为原国王后之前。
这是增加在他们间的又一现实: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窗外风拂枝叶,迎春花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浸漫进来,又似被室内窒得艰涩的气氛所阻隔,刹那消失无迹。
他把头埋在她肩头:“想听我解释么?”
她轻摇螓首:“如今的我,已经没了那样的资格。”
“你爱他吗?”
“谁”原王?“你既然已经查到了我住在这处,便该知道原王是谁了罢?我与冉轻尘,是彼此欣赏的朋友。”
“不爱他?”他执求一个毫无转圜的答案。
“我无法回答你。”尽管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也要尽人妻最低限度的忠诚,维护作为丈夫的那个人的背后尊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答我?”他唇贴着她颊肤挪移,这久违的柔滑触感,使得平静下来的怒火被另一样急迫的渴望所替代,长阔的身躯蔓延出灼热,“告诉我,你不爱他,告诉我,瞳儿”
她不作回应,也没有挣扎,素手兀自梳理着他垂在背上野性长发:“谢谢你来这一趟。你让我相信自己是真正曾经被无俦爱着的,这已经足够了,足够我放弃对长庆公主的寻仇,足够我感谢上苍安排我与你相逢。”
“我不听这样的话!”珍重话别?他要的不是这个?
她发出纵容一个任性娃儿的无奈轻笑:“无俦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你在我眼里的模样么?”
“什么?”
“顶天立地,不可一世。”
“这是什么话?”
“那里,只是望着你的背影,心便怦怦跳个不停,满心地向往憧憬。我那时在想,惟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男人’二字。”
他横眉:“你对本家主一见钟情?”
“也许哦。”她食指指腹抹过他打旋的眉梢,“我爱上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体恤下属,爱兵如子,不枉付任何一条生命的无俦,是个值得敬重与爱戴的英雄。”
瞬时间沉默下去。
许久。
“好狡猾。”他锁扣的十指一根根松开,逼迫的身体一点点身后撤移,“瞳儿,你好狡猾。”
那样沁着冷香的动听话语,那样细腻温柔的崇拜目光,是她从不曾给予过他的,受宠若惊之下,他如何还能听凭欲望侵犯这个娇弱的身躯?
“但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刚刚偃息的怒火又有抬头之势,他低吼:“不可能!”
“我在此,可以受一国王后的尊荣,可以凭自己的心意行走起居,可以与亲近的家人围炉夜话,这是我活到今日最自由最畅快的时光。除了此处,还有哪里能给我这样的生活?”
他眉心戾气立现:“就在方才,你还说了一堆话来恭维我,如今又以这般安适的语气谈论另一个男人给你的生活?干脆我现在去杀了这个男人如何?”
才才松缓下来的室内空气,隐隐又呈险势。
她两瞳凝视着男子的俊美面容:“你会与霍阳或别的女子,享受鱼水之欢么?”
他冷嗤:“又在说什么?”
“你身旁从不曾断了美人,但我知道你并不是生性贪欲的,你有着非一般的自制力,就算美如霍阳在你面前艳体横陈,你也能岿然不动。”
“如此冷僻的消息,来自你搜集的情报么?”
“我读到这些时,是在即将赶往云国之前,为了让我了解左丘无俦这个人,你在阿宁的情报簿上足足占了几十页的位置。所以,我和你打个约定如何?”
他眯眸,面止戒备丛生。
“回去你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五年内,若你枕席间不曾出现他人,我亦可与原王以礼相待。五年之后,我卸去王后桂冠。”
“为什么又是五年?”他将信将疑。
又?她扬眉睨目:“我要用这五年,开创属于扶襄的天地。”
“呃?”这才是扶襄本色!“五年之后,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说过,我要用五年开创出属于扶襄的天地。五年后,如果你仍想让我属于你,凭你的本事,但愿届时你仍是那个能使扶襄仰望的英雄。”她眸心灼灼,痛尽去,柔尽消,眉梢傲扬,嘴角淡挑,那是一个俯视天下的微笑。
这个小女子
这个狡猾的小女子!
左丘无俦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绘来形容来评判来
因为他是左丘无俦,故而醒觉到这个小女子对自己接连用了计。先以楚楚弱态削弱了他的攻击力,继而以娓娓情话抵弥了他的攫取心。此刻,她摇身一变,以扶襄最本真的面目,向他递下了战书。
这张战书,看似是为了固守他的情爱阵地,实则是发出了挑战:从此,这个天下的角逐,将有她扶襄的参与。若他还想有一日与她携手,就须有获取她青睐的本事。
何等狂妄。
何等嚣张。
可是,因为说出这话的人是扶襄,那些个狂妄嚣张,竟好似平常。
然后,面对她挑衅的目光,他道:“好,我接下了。”
瞳儿,你的挑战,无论用情的深浅,欲望的自制,还是智慧的博弈,力量的对决,我都接下了。
扶襄 九七、一家一国无相思(上)
“了不得,了不得,你竟然这样就将那个庞然大物给哄走了?”
事情已经过了六七日,在外的扶宁、扶岩收到消息,赶回梅窠居。
逢上一个不错的天气,四人坐在庭院,一边接受春光的洗礼,一边品尝王宫内送来的今年的第一拨春茶。
听罢那日始末,扶宁啧舌不已。
扶岩慢步周围,目光逡巡过庭院的每处,神色渐形凝重。
“不是哄,是告知。”扶襄无奈更正。虽说应阿宁的要求细述经过,却也不可能一五一十。只不过,那些点点滴滴经由自己的嘴再度回溯,隐隐间,心有余悸。
“阿粤在那边做什么?”扶宁扭头望见埋首于花丛的扶粤,问。
“找寻那日她所受迷药的残留味道。”扶襄语中尽透同情。
作为一位制毒用毒的高手,对于自己轻易中招且昏睡了整整一日的事实,菊使大人至今耿耿于怀,醒来未久即开始了各样的搜集,誓称若不能研制出破解解药绝不罢休。
“阿岩呢?你又在做什么?”扶宁问另一人。
“我们现在的所在虽没有刻意隐藏,但也绝不是轻易可以找寻上门的地方。但此刻宅中不见任何的破坏,不见丝毫入侵的痕迹,这说明左丘无俦不但找上来了,还使阵法与侍卫形同虚设。”扶岩回头道。
扶宁哑口。
这座梅窠居,在原国知道其当前主人的,原王算一个,魏相算一个,绝对是处于“高层”的机密。加之有扶宁隐匿封锁,的确与一座密宅相差无几。
现今,左丘无俦以一人之力将扶门四使引以为傲的长项逐个击破,就如在自家后园走了一遭,行走自便,来去自如。
对意识到这点的他们来说,实在称不上愉快。
尤其当时身在宅中的扶粤,更是被各样懊恼挫败所缠绕。
“罢了。”扶襄打破这一股子弥漫而来的低迷气氛,“有个机会晓得人外有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高估了自己,也不会低估了他人。”
扶宁勉强找回一丝促狭的心情:“那个五年之约是怎么一回事?是为了保持左丘家主的清白?还只仅仅是缓兵之计?”
“起初或只是缓兵之计。”那里,为了不让他带走自己,她将时间推到了五年之后,但五年之后如何?“五年后的扶门四使,在左丘无俦面前,依旧没有反手之力么?”
扶宁、扶粤激得两眸火星四溅。
扶岩坐到扶襄面前,扬唇:“我说过的罢?想怎么做,想将扶门四使带到何处,都好,左右我们一直随你行事。”
扶襄叹道:“我原来是想,既然暂且选择了原国这个立身之处,就须保住它的安稳,如今看来,若不能更积极急进,等左丘无俦与嵇释腾出手来,哪一方也不会允许它独善其身。但在此之前,需要确定那位原王陛下能与我们配合到什么程度。”
扶粤撇嘴:“谁知那位不务正业的原王陛下又跑到了哪里?”
“树上。”扶岩淡道。
“啊?”扶粤、扶宁齐怔。
“阿岩是说,原王陛下此刻跑到了树上。”扶襄食指直指上方,“而且已呆了足足两刻钟。”
“哇啊啊!”一串怪叫砸向诸人头顶,真个是振聋发聩,“小襄子你好不解事,你装作压根没有发觉又能怎样?你这是摆明在说本公子的武功不及左丘无俦是不是?本公子决不承认!”
扶襄支首仰眸:“对于一国之主小女子自是不敢冒犯,可是对于游手好闲的轻尘公子,阿粤手中正巧有两条竹叶青,可愿笑纳否?”
“”树上人脸上的空白了须臾,稍后跳落平地,整冠理衣,挺颈直腰,威严咳了声,“你方才的话朕已听到了,只要能保住我原国百姓,朕将整个原国交给你也无妨,尽管放手去做。”
“好极了。”扶襄翩翩一礼,嫣然含笑,“如今,原王陛下与银川奢小姐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
扶襄 九七、一家一国无相思(下)
原历三月初,王上将在月末迎娶银川贵妃的喜讯诏告全国。
王后主理,魏相协从,着力筹备原王与银川奢家小姐的联姻盛典,极尽隆重。
另一方的银川奢家,亦为不日出阁的大小姐厚置妆奁,奢置嫁资,大兴操办。
鉴于银川的独特存在,鉴于奢家小姐曾与左丘无俦的未婚夫妻名分,说这是一场举世瞩目的联姻也不为过。
围观者众,各方都在期待左丘无俦对这桩“夺妻之恨”可能作出的反应。
随着众所周知的联姻婚期日益离近,左丘无俦果然有所动作,遣左丘无倚前往银川。在旁观者看来,左丘二少此行无疑是趟兴师问罪之旅。
银川并未将远道而来的客人拒之门外。左丘二少才到银川边界,便有人送来了克避瘴毒的药丸,有礼有节地请进入境内。两日后,莅临银川首府的二少受到了奢伯及其长子奢国给予的颇为周到的接待。在这团和睦中,左丘二少提出可否容他与奢小姐见上一面。
奢家父子稍加思吟,爽快应许。
这个时候,传闻中喜好游赏名山大川交友广阔的奢家大小姐,已经收心敛性,守坐深闺,悉心接受礼仪嬷嬷的调教,作着即为人妇的各种准备。丫鬟报来左丘无倚大名时,她正在几个喜娘的捣饰下试穿大婚礼服。
“小姐,老爷说了,这个人您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全凭你的意思。”
“见,为何不见?”她捋着袖口,施施然走出闺楼,“上两杯好茶,本小姐在园中会客。”
奢家花园内,左丘无倚应声回身,却丕地愕住。
奢城儿轻裘缓带,行姿如春风摆柳,“怎么,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待嫁娘么?”
左丘无倚暗咬牙根:“你还真是”千年如一日的死性不改!
“坐下喝茶罢,本小姐可是和某人不同,没有怠慢客人的习惯。”
左丘无倚俊俏的桃花脸登时黑了半边:眼前明明是花团锦簇的春时美景,却难有阳光明媚的亮好心情,还真是
奢小姐美眸睐去:“不说话么?”
既然来了,迎难而上才是道理!如是告诫过自己,左丘无倚端出欢然口吻:“我还是头一回来到银川,谁能想到毒气沼沼的里面,会有这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我说左丘二少。”奢城儿眉心揪起了一个结儿,“在你们左丘家和云王斗得你死我活的当口,你赶恁远的路来到这个地方,似乎不是为了赏山玩水。”
“当然不是!”
“本小姐的时间宝贵得紧,请直接切入正题,可好?”
左丘无倚有几分呆怔:“这我是说”
“你喜欢本小姐罢?”奢城儿闲舒蛾眉。
“什么?!”左丘二少力持自若,眉宇内仍添了几分局促,“本少爷”
奢城儿身子靠在椅中,目内却横生追迫:“如果我邀你私奔的话,你怎么说?”
左丘无倚睛生异彩:“你愿意随我回到启夏城?”
“当然”
原国。梅窠居。
“奢城儿喜欢左丘无倚?”扶宁讶异,“所以左丘无俦派他到银川,是打算用美男计将新娘诱拐走么?”
扶襄拉开一道墙前垂纱,现出其后色彩斑驳的整面地图,道:“他诱拐不走的。”
“何以见得?无论多么精明的女人,一旦为情所困”
“正因为奢城儿为情所困,才要完完全全地得到左丘无倚,所以,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嫁入左丘家。”
扶宁一头雾水:“这话何解?”
“因为那个女子不会让自己矮人一等。”
扶宁想了想,点首:“也对,如果她违抗父兄之命,执意随左丘无倚走了,就算是私奔呐,有诗云‘聘则为妻奔为妾’,以左丘一族自视甚高的傲慢,定然要轻看了她。可这与你盯着这张地图有何关联?”
“当然不愿意!”奢城儿螓首高昂。
左丘无倚恼窘交加:“戏弄本少爷你很高兴?”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撇下你的无俦兄长,与我双宿双飞,找一处真正的世外桃源过不问世事的日子去?”
“这这怎么可能?!”
奢城儿轻轻颔首,喃道:“本小姐也有同感,而且,本小姐也吃不得苦。”
“你还是在戏弄我!”左丘无倚咆哮。
原国。梅窠居。
“倘若奢城儿在这个时候孤身走入左丘家,失去父兄的依恃,完全置自己于劣势,少了与左丘家讨价还价的底气,左丘无倚说不得仍须遵循族中长辈中意愿另设正娶。但如果她在这张地图上有了一席之地,情势截然不同。”扶襄道。
于是,原国三月月末,原王封诏贵妃大盛典毫无悬念地隆重开幕。
扶襄 九八、一将功成万骨枯(上)
云历四月上旬,左丘无俦大军渡过云江。
四月中旬,云王召募北部上羌族铁骑,大举反攻,在左丘无俦大军决战于云江之边。
这场战,两方皆是精锐尽出,倾巢而动,是开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当连续五个日夜的苦战结束,空气中除却硝烟的余烬,尚有腥锈的血气弥漫。
浪涛吞幽咽,风紧诉悲凉。
血流成河,染透半边云江水。尸横遍野,毁却多少春闺梦里人。
左丘无俦站在战场中央,半个时辰无知无觉地过去,他顶着一身的甲胄,一动未动,如果不是身后的玄色披风间不时被冷风扭抓收放,直若一尊石头雕像无异。
左风、乔乐立向主子身后,不敢有任何惊动。
“大哥。”左丘无倚也伫足观望了多时,眼见着天光暗沉,不得不走上前去,“战场已打扫完毕,该回去了。”
左丘无俦没有理会。
“我会亲自负责阵亡将士兵卒的安葬与抚恤,凡家中有老幼孤弱者,按大哥吩咐的,我将从大哥与我的私人库银中再拿恤金”
“无论多少钱,也换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罢。”
“啊?行军打仗,死伤”在所难免。
左丘无俦矮下身,手心触抵脚下的泥土,道:“他们的血明明是热的,流出来后却这般地冰冷,是我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左丘无倚颇有些手足无措:“钻这样的牛角尖,不像大哥呐”
“是啊,不像我。”他摇头,墨染的悲哀由眼底蔓延至整张容颜,“一个始作俑者,说如此轻飘飘的话,无疑是一种讽刺。”
“不是,小弟是说”
“那边的阵亡将士也要给好生安葬,若能设法找到他们的花名册给予相同抚恤最好,若做不到,也莫让他们曝尸荒野。”
“小弟记得了,可是”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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