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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妻-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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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都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怎么坐下的,甚至也不知道这进屋后的一大段时间里她和秀才娘子都说了什么。两个人都急着说,急着听——但是更多的是用眼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用手紧紧握着,摩挲着,确实对方是真的存在。不是自己的臆想。
过了一开始的激动。母女俩才算真正的开始对话了。刚才那一大番的语无伦次情急的眼泪。虽然是一大段的混乱,可是渲泄出了积压在心里的愁闷,现在人虽然有些疲倦。可是却轻松了。
“家里好吗?爹好吗?小弟呢?你的腰疼有没有再犯?”
“你好吗?吃不吃得惯?衣裳够穿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那儿的人待你好吗?”
母女张嘴都是一串问,怔了下,秋秋先笑了,秀才娘子也笑了。
她先说:“家里都好,你爹不是一直说想再考一次吗?他现在天天去林先生那里两一起读书写文的,晚饭都在那儿吃了才回来。你弟弟也让他带去了,和林先生的小孙子一块儿开蒙呢,等下就跟你爹一起回来了。”
“那天天家里头就剩你一个了?”
那多寂寞啊。
秀才娘子才没有秋秋想的那么脆弱,有伤春悲秋寂寞吁叹的功夫:“我忙着呢,一天到晚拾掇不完。可是仔细一想,也说不出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家务杂事最磨人,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劳作,可是乍一看又显不出来。不说别的,三尺锅台,一日三餐都消磨在上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秀才娘子不复当年的秀美了,腰也不象从前那般挺直。
岁月当真可怕,也真是无情。
秋秋也把在紫玉阁的事情告诉她。说自己拜了一个很好的师父,从来不打骂她,也不使唤她干活,总有好东西偷偷给她。门派里很多人,很热闹,她还跟秀才娘子说起上次出门,出海,去岛上,在海边捡贝壳,找珊瑚,在渔民的家中吃虾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给她看:“虾都有那么大。”
秀才娘子笑着点头,其实她并不能听得太懂,可是对着秋秋,哪怕听不大懂,只要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就是欢喜的。
秋秋也不是真的对那段海岛的经历如此念念不忘。她只是尽量想让秀才娘子了解,相信她过得好,过得多姿多彩,让她放下心事,不再为她牵肠挂肚,日思夜想。
正说得热闹,秋秋比划着象小盆子那么大的螃蟹,外面传来的唤门声。
秋秋一下子顿住了,秀才娘子说:“你爹他们回来啦。”
“娘你坐着,我去开门。”
秀才娘子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两人一起走到院门边。
秋秋伸手拔开了门闩。
小弟半张着嘴看着门里站的人。
秀才也怔了。
秀才娘子含着泪笑着说:“你们也不早些回来,快看看谁来了?”
小弟脆脆的喊了声:“姐姐!”
秀才涵养功夫毕竟比妻子和幼儿都要深多了,点点头说:“秋儿怎么回来也没先送个信儿?”
“快别站门口说话了,都进去,都进去。”
秀才问:“你们吃了饭没有?”
秀才娘子才想起来,哎呀,光顾着说话了,竟然没有去烧火做饭。
看她懊恼的表情,秋秋一挽袖子:“我给娘打个下手,咱们做蒸肉吃吧?我可想吃蒸肉了,出去了吃不着。”
秀才娘子扯着袖子抹眼角,笑着说:“好好,做蒸肉。”
正文、252 梦中
一揭锅盖,一大团白气一下子升腾起来。
整间灶房里充满了热腾腾的水气,还有蒸熟的肉发出的那种浓郁的香。
秋秋坐在灶门前头,往灶里填着柴火,她托着腮,歪着头看着秀才娘子,脸蛋被灶里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秀才娘子捏起一块烫热的肉,吹了吹,塞进了秋秋的嘴里。
秋秋被烫得直吸气。
蒸肉是秀才娘子自己拌料腌好的,揉的特别入肉,蒸得都酥了,都不用嚼,闭嘴就可以咽下。
雨已经停了,远处传来一片蛙鸣。
秋秋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就象中间的分离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在秀才和秀才娘子的身边生活,承欢膝下。
娘俩做了蒸肉,炒了豆角和丝瓜,还烧了一个汤。
饭菜摆好,秀才先举了筷,然后全家才一起开吃饭。
秋秋以前还腹诽过秀才爱摆个一家之主的派头,其实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摆给谁看啊?
可是现在她觉得连秀才举筷的动作看着都那样亲切。
汤的热气熏进眼里,秀秀的视线迅速模糊了。
桌上没有人说话,连小弟都没有出声。
每个人似乎都对面前的饭碗有着无限大的热情,象饿了好多天一样,小弟的整张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
秀才娘子的肩膀微微抖动,大口的扒着饭。
秋秋给她夹了一大块酥肉。秀才娘子把酥肉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秀才还稳得住,只是若仔细看,能看出他端碗的手在微微颤抖。
秀才自己也发现了,他很快把碗放回了桌上。
收拾碗筷的时候,秋秋帮着秀才娘子收拾。用过的碗筷都放在盆里,倒进水,秀才娘子不让秋秋插手,自己一只碗一只碗慢慢的刷。
秀才娘子的话不多,都是叮嘱她要听话。要好好与同门相处,千万不要与人争执闹气,遇着事儿的时候,能让一步就让一步,别争强好胜
秀秀在一旁把洗干净的碗接过去,一只只放在碗柜里头。
“给你送的衣裳你收着了没?”
“收着了。”
秀才娘子点点头:“衣服领子里我缝了个符上个月的时候求来的。说是保佑平安最灵验了。我不知道你们那里让不让带这些东西,要是信菩萨,就戴出来也没关系。要是你们那里的人都不信菩萨,你也别戴出来,让人看见了反而招祸。”
“我知道了,娘。”
秋秋的头靠在了秀才娘子的肩膀上。
秀才娘子说她:“都多大人了。还撒娇你弟弟看见了肯定要笑话你”
她抬手,用袖子抹了下眼。继续刷碗碟。
“你晚上能留下睡吗?”
“嗯。”
秀才娘子笑了:“你的屋子我天天收拾,你的东西都留着呢,被子正好前天才晒过”
屋子很小,但是这里充满了记忆。
“娘陪我一块儿睡吧?”
秀才娘子摸了下她的头:“好,娘陪你睡。来坐好,娘给你梳梳头。”
秋秋端端正正的坐好,秀才娘子取出一把木梳。解开秋秋的头绳,替她一下一下的梳顺头发。
“长长了些。”
秀才娘子的声音不稳。秋秋都不敢回头。
梳过了头,吹熄了灯,娘俩都躺了下来。
秀才娘子睡在床里,秋秋睡在了床外。
她根本没有睡意,也不想闭眼。
她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秀才娘子就躺在她的旁边,院子的另一间屋里,秀才和小弟也已经睡了吧?
秋秋一阵心酸。
老天真会捉弄人。
她一点都不想要什么修仙,什么长生,更不想要那种凌驾于尘俗法则之上的成就感。
她只想留在家里,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在一起。
有人轻轻敲了一下窗子。
秋秋转过头来。
她知道窗子外头是谁。
也知道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来的。
秋秋轻轻的翻身坐起下地。
她站在床前,目光无限眷恋的看着秀才娘子。
窗子又被敲了一下。
秋秋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个人站在外面等着她。
秋秋沉默的跟他一起走出了门。
夜色下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月光,有微弱的光亮闪烁。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
家也一步一步的远离。
“闭上眼。”
就象来时一样,秋秋再一次把手掌伸过去。
耳旁再一次传来呼啸的风声,失重的那一刻,秋秋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很久,耳旁的风声消失了,那个人轻声说:“好了。”
秋秋没有睁眼:“我是做了一场梦吗?”
那人没有回答。
秋秋睁开了眼。
她还站在紫玉阁,站在她的屋子里。
刚才的一切果然是场梦吧?
可是这梦如此真实
秋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转过身来,目光在屋里一样样东西上掠过,然后两步过去,一把掀开了刚才那只箱子的箱盖。
衣服领子,衣服领子
秋秋沿着领子一路摸索,然后她的手顿住了。
顺着那一条留下来有意没有缝死的口子,秋秋从里面掏出一个叠成了三角形的黄纸的平安符。平安符的一端系着红绳,绳结的打法是秀才娘子习惯打的吉祥扣。
秋秋捏紧了平安。
不是梦
不是梦!
她转头看着那个人。
如果刚才的种种只是秋敉的梦,梦中的人怎么会告诉秋秋。连秋秋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个符的事,只有把它缝进去的秀才娘子才会知道,而刚才,秀才娘子告诉了她。
“我刚才,真的回去了?不是我在做梦吗?”
“不,不是你的梦。”他轻声说:“是他们的梦。”
秋秋费了一点力气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入了他们的梦?”
那不就是别人俗话说的托梦吗?
她见到的是梦里的秀才、秀才娘子和小弟吗?
刚才的一切那么真实,他们一起用了饭,秀才娘子还给她梳了头,梳齿的触感现在好象还残留在她的头皮上。
居然都是梦啊?
是梦也好。
不管是梦是真实。他们总归是见了一面,互相说了许多话。秀才娘子醒来后,怎么也会因为做了个好梦而欣慰一些吧?
可是,有什么人,能操纵别人的梦呢?
这个本事,师父都不会有吧?而且那天师父来的时候。他就在屋里,可是他隐起了身形,师父一点都没发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掌门有这样的本事吗?秋秋不了解掌门,但是她直觉得掌门应该也没有这份儿能为。
这得要什么样的本领,什么样的修为秋秋发现,时间越长。她却觉得越看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待在她的身边呢?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神情和目光,已经把她的心事全表露在脸上了。
“不用急。”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来:“慢慢来,你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什么呢?
秋秋迷惑至极。
她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如果如果他是认错了人呢?
他是不是与一个重要的人失散了,然后到处的找她,他认为秋秋就是那个人。
可如果不是呢?
这一切的好,这些温柔和包容。都不是给她的。
这样一想秋秋一下子就惶恐起来。
如果从来没得到过也就算了,可是得到了。见识了,尝到了美味再失去,她一定会难过的。
“别胡思乱想了,歇息吧,明天你还有许多的事呢。”
秋秋迷迷糊糊的就躺下来,闭上了眼。
刚才她流了不少泪,现在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
秋秋自己的手还没抬起来,他有些凉意的手指忽然轻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秋秋微微吃惊。
他能感觉到秋秋的眼球不安的颤动。
“你快睡吧。”
淡淡的清凉气息从他的指尖传来,透入眼睛四周的筋脉之中。
酸涩的感觉渐渐消褪,那种舒服的感觉用话都说不出来。
秋秋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我是拾儿。”
这名字听起来象个乳名。
秋秋忽然想起件事,她忍着没笑出声来。可是胸腔的颤动瞒不过他。
“笑什么?”
秋秋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你和你的龙感情一定很好,你叫拾儿,它叫火儿听着倒象兄弟俩。”
他的手指从秋秋的眼睛上移开,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是吗?”
“嗯。”
虽然这是在取笑他,可是秋秋觉得他不会生气的。
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生气,甚至秋秋感觉到他好象也在笑。
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吧?
而在遥远的,秋秋的故乡,秀才娘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是笑着醒的。
但是醒来后,听着枕畔丈夫规律的鼾声,看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月光。
她怅然的想,原来是做了个梦。
她一动,身边的秀才也醒了。
两人多年夫妻了,秀才问她:“要解手?”
“不是,你要吃茶吗?”
两人都喝了半杯温茶,秀才娘子轻声说:“我刚才梦见秋儿了。”
秀才有些惊异,顿了一下才说:“是吗?我我也梦见她了。梦见她回家来了。”
夫妻俩都有些吃惊,互相说了梦中的情形,竟然纹丝不差。
秀才娘子坐不住,披上衣裳去了儿子那屋,儿子也醒了过来,他说他梦见姐姐了。
怎么会,一家三个人全做了一样的梦?
秀才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到了女儿原来住的屋子,灯都没点,在桌上摸索了一把,抓起了梳子。
梳子上还缠着两根柔软的头发。
白天的时候她还整理过,梳子上明明是干净的。
梦里头她就用这梳子给女儿梳的头。
秀才娘子攥住了梳子,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正文、253 巧合
天气终于放晴,紫玉阁的姑娘们也开始争奇斗艳了。色彩缤纷衣裳,别致的头发,精致的眉眼,笑语如珠,身姿婀娜,远远看着就是一幕动人的景致。
秋秋早起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都能笑得合不拢嘴,等头发梳好了,还心情极好的在窗边剪了一朵花戴上。
她穿的是严姑姑特意给她准备的一身衣裳,有些浅,很柔和的石苔绿,这颜色一点也不鲜艳,不是年轻小姑娘们会青睐的颜色。
可是穿在秋秋的身上,就显得十分合适。她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象一道徐徐吹来的淡淡的微风,毫不张扬,令人觉得淡雅脱俗。
严姑姑早发现徒弟不喜欢浓艳的颜色,给她穿大红大紫,她会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走路的姿势都显得僵硬。
而这些浅的,甚至是有些黯淡老气的颜色,她却十分钟爱。
等她走近,严姑姑才发现她头的戴了朵花。花也不大,茶杯口大小,半开的重瓣鲜花,有些象蔷薇的样子。
严姑姑大为惊异。徒儿的性子她知道,和她自己有些地方特别相象,从来不喜欢这些繁妆赘饰,除了过节,头上也从来不带花。
“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秋秋笑眯了眼,小声说:“我昨天晚上梦见回了家了。娘、爹,还有小弟,家里人都很好。”
徒儿昨天接到了家里送来的包裹这个严姑姑当然知道,对她做这个梦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梦里的事不能当真。可是徒儿心情这么好,严姑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来煞风景。
人们总是这样的。梦见了坏的事情,就安慰自己说梦是反的。梦见了好的事情,就欢腾雀跃把这当成好兆头。比如婚梦啊、胎梦啊、财梦啊,总之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也能扯到一起,说是大喜之兆。
可是秋秋又不能跟严姑姑细说,她这个梦不是假的,是嗯,是个真的梦。
好吧,这么说是挺奇怪的。
秋秋也不知道怎么确切的形容昨天晚上的梦境。
要说是真的,那显然不对。她又没有真的和家人见面吃饭。可要说是假的,那更不对了。
反正,不管真假。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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