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饺子仙(出书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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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家明向前走了几步，坚定地说道：「我不认为我们的相爱有什么错。」　

　　「你，你……你居然没有一丝悔改！」　

　　「阿姨，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都是普通人，只不过我们爱上的人恰好是同性……」　

　　「你不用再说了！」阿姨打断他，「你只要告诉我，你真打算和饺饺在一起？」　

　　「是的。」刘家明斩钉截铁地回答。　

　　听到这里，阿姨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气管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彷佛哮喘　

　　发作的病人，艰难地喘息着……突然，她抽搐了一下，眼前一黑，便慢慢地倒了下去。　

　　「阿姨！阿姨！你怎么了！」　

　　一切都暗了下去……　

　　一向健康的自己和家人……刘家明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了。原来这味道竟是这般苦涩。　

　　「是急性中风，可能是受到刺激造成的。」　

　　医生的话语不断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没人知道这场噩梦会在何时结束，亦或许永远无法终结。　

　　真想去死！真想去死！刘家明痛苦地抓扯着头发，想要用肉体上的痛苦来减缓心理上的，但一切都是徒劳。四周一片安静，他拼命想要忍住即将爆发的呐喊……　

　　幸运的是，阿姨在第二天苏醒了过来。可是她睁眼看清面前事物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重新闭上眼睛。刘家明轻唤了几声，她也只是闭着眼睛，不理睬他，任凭他怎么呼唤，阿姨一直都不肯与他搭话，食物也是没吃几口就闭上了嘴。　

　　下午，饺饺去医院探望，但阿姨不愿见他，饺饺吃了个闭门羹，只得落寞地走出病房。　

　　一夜之间，阿姨、刘家明和饺饺都仿佛憔悴了很多。　

　　有一次，阿姨从梦中醒过来，看到眼前的刘家明，便颤抖着双手，抓起放在床边的手帕，覆在额上。　

　　刘家明心痛不已，伏在她的枕边，苦苦恳求：「阿姨……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们？」　

　　良久，阿姨才慢慢地拿下手帕，一字一顿地说道：「和、饺饺、分手。」　

　　刘家明的表情凝固了。而站在病房外的饺饺也定格在当场，很久很久以后，缓缓地垂下头去……　

　　已过午夜，刘家明脑袋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正要拿出钥匙开门时，发现一团黑影绻缩在大门边的角落里。他擦了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晴再看时，那团黑影突然动了一下。「饺饺？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在等你啊。」饺饺子轻轻地说道，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进了门，刘家明就迷迷糊糊地径直往卧室里走，「啪」的一声便将自己整个身体摔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只剩下饺饺呆呆地站在那里……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刘家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起床想喝点水。却发现饺饺正坐在卧室通往院子的玻璃门后，面朝着院子发呆。刘家明慢慢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骗人。」　

　　「谁骗你了。」　

　　刘家明转过头，落寞地看着院子里的枯枝败叶，和点点雪痕。　

　　饺饺突然说道：「再过几天，腊梅花就会完全开放了吧？」　

　　「是啊。」　

　　「真想看呢。」饺饺两手托腮，怔怔出神。　

　　刘家明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不要急，等花开了，我们一起来看吧。」　

　　「真的？」　

　　「你不信任我？」　

　　「没有，只是觉得你可能没那份心情。」　

　　「饺饺，你想说什么？」　

　　「你明白我想说什么。」　

　　「你别逼我。」　

　　一阵秋风吹来，饺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不说话。刘家明心疼地看着他，语气软下来：「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吧，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便搂着饺饺进了屋。　

　　两人面对面地躺在床上，相互拥抱着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刘家明平稳的呼吸声，或许，他真的太累太累了。　

　　饺饺睁开眼睛，看着身旁恋人安详的睡脸，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体温，然后在额头印上浅浅一吻。　

　　过了许久，刘家明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的时候，迷糊间觉得房间里很亮。　

　　他微眯地睁开眼睛，发现昨晚睡觉前竟然忘了拉上窗帘，这时，刺眼的阳光正充溢着整个卧室。懒洋洋地伸手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眯着眼睛瞥了一眼，七点三刻。　

　　啊，还要去医院，来不及了！他手忙脚乱地起身穿衣服，却猛地察觉到身边空空的。　

　　「饺饺？」他掀开被子，面食大仙们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饺饺！你在哪儿？」刘家明心急火燎地跳下床，发现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不会是……手颤抖着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家明，我走了，不要想我。　

　　说什么不要想你，大笨蛋！　

　　阿姨的病情有了些好转，但刘家明仍是一刻不离地陪伴在病床边，不敢有丝毫懈怠，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寻找饺饺。　

　　夜晚，累了一天的他疲倦地趴倒在阿姨的床沿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偶尔梦呓：「阿姨……饺饺不见了……不要走……我真的很爱他……」　

　　阿姨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你们在干什么！」　

　　在一声大吼中，激情拥吻着的两个年轻人快速分离。　

　　「你们、你们居然干出这样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事！」　

　　「爹，你听我解释啊！」　

　　「我不想听你解释！来人啊，把少爷给我带下去！」　

　　「爹……」　

　　「龙成！」蓝思水跪下来苦苦哀求：「姚伯伯，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饶恕龙成吧！」　

　　「思水，你也好好检讨检讨吧！」姚老爷气愤地拂了拂衣袖，甩手离去。　

　　……　

　　天空飘落鹅毛大雪，掷地有声，纷乱污浊的尘世终于被银白掩埋。　

　　「蓝公子，我想来想去，只有您能救少爷了。」姚家小仆裹着一身灰色小袄，跪在雪地里。　

　　「这是干什么，快快起身！」蓝思水眼睑微微发红，伸手将小仆搀扶起来。　

　　「蓝公子，少爷为了老爷逼他娶梁家四小姐的事，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谁也劝不听。眼看琥身子骨一天天衰弱下去，贪可怎生是好啊？」小仆急得流下泪来。　

　　蓝思水轻轻地摇了摇头，只叹了声：「唉，天意弄人。」　

　　「蓝公子，请您一定劝劝少爷！」　

　　思水点头：「你安排我们见个面吧。」　

　　……　

　　雪落有声，人却无情。夜凉如水，姚龙成再度爬上了那坐命运的高墙，墙的另一头，　

　　有个人在等着他。　

　　「思水，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绝无戏言。」　

　　「我原以为你来劝说我和你一起走。」　

　　「唉，人要服命。」　

　　「我就是不服！」姚龙成突然将蓝思水拉进自己，紧紧楼入怀中，「思水，我们一起走吧，如果没有了你，什么名利地位，又有何意义？」　

　　「你爹还有我爹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是赌，你懂吗？赌上我们的人生！」　

　　「龙成，或许你可以赌，但我输不起。」　

　　姚龙成发狠地摇晃着思水的肩膀，大怒道：「我在你心目中就只这点分量？」　

　　蓝思水顿时襟然泪下，低头不语。　

　　姚龙成开始恍惚起来。蹒跚着连连倒退数步，口中不自觉地喃喃低语：「这若是一场　

　　梦就好了……」　

　　隐隐有梅花的清香傅来，院落里植着好几株腊梅树，枝头挺拔地越出了高高的围墙。黑夜里看不清花朵的颜色，猜想一定很美。　

　　姚龙成抬头望着高高的树枝，说道：「腊梅花开了。」　

　　蓝思水偷偷拭了拭眼泪，只说：「花开花落常有时，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注一）　

　　……　

　　迎亲的唢呐声越来越近，当银装素裹的天际边露出一抹绚丽的大红，一袭红袍的姚龙成，手中紧握着蓝思水还给他的温润白玉，泪流满面。　

　　刘家明泪眼婆娑地从梦魇中醒来，病床床沿边的被单早已湿成一片。他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失聋痛哭，哽咽的哭声终究还是惊醒了身旁的阿姨。　

　　「家明，你怎么……」　

　　「阿姨，我还是不能放弃饺饺！」刘家明腾地跳起身，如同风一般地向病房门外冲去。　

　　注一：「梦中之情，何必非真」，造句取自明朝汤显祖所写之牡丹亭记题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第十八章　

　　似乎是命运之线在指引般的，刘家明下意识地朝灵媒饺子铺的方向奔跑，如果饺饺没有回去天界。饺子铺就是他能想到的饺饺唯一之所在。　

　　神啊，谛您保佑我找到饺饺！　

　　他发疯似地板进店铺，扫视了一圈，没见着恋人的影子，便直接一头扎进里间，架梯攀问阁楼。他用脑袋撞击了几下天花扳，天花板没被撞开，头倒是被撞得眼冒金星，正在懊恼之时，耳畔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傻小子，你傻撞什么呢？」　

　　刘家明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间看到希望的曙光。他无比激动地回过头，深情呼唤一声：「阿包哥！」　

　　「行了，收起你那副衰样。快去接饺饺回来吧！」阿包哥大手一挥，刹那间将刘家明送上了阁楼里的小仙境。　

　　再次来到这个世外桃源，刘家明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久别重逢的感觉，抬头仰望小仙境里灰白色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饺饺，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啊！饺饺猛地睁开眼睛，头上直冒冷汗，却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　

　　「怎么啦，又做噩梦啦？」身旁的老油条关切询问。　

　　「没事，没事。」饺饺深吸一口气，重又闭上眼睛，可是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中闪现点点银白。　

　　「下雪了！」面食大仙们一齐挤在窗边探头向外看。　

　　「阿包哥怎么还没回来？雪下大了。」　

　　「管他呢。」　

　　大雪落在屋檐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饺饺似乎没有看雪景的兴致，只是睁开眼睛，呆呆地听这声音直到天明。　

　　早上起来时，小仙境里天气奇寒，雪却不见停。吃过早饭后，饺饺趴在窗台上无聊地看着纷纷的雪花。磨蹭到了中午的时候，雪小了一些，可仍没有停止的迹象，好动的饺饺终于坐不住了。披上外衣，拿着伞就要出门。　

　　「外面还下着雪呢，你要去哪儿呀？」面面拦住他。　

　　「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雪花打在伞上，发出「扑扑」的声音，饺饺顶着风雪慢慢行走着，眼见着四周茫茫的白雪，不禁回忆起伤心往事来。四下里一片安静，没有一点人声，愈加显得形单影只，他像一个小老头似的不住叹气。　

　　这时，从身后傅来一阵脚步声，踏在雪地里声音虽然轻，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依然很清晰。用猜的也知道是谁，饺饺头也不回，故意加快了脚步，可身后人也同样加快了脚步；等他放慢步伐时，身后人也跟着放慢脚步。渐渐的，饺饺变得不耐烦起来。　

　　这时，身后人突然清了清嗓子，用诡异的声音开口道：「前面的小弟弟，等一下！」　

　　饺饺头也不回。　

　　「小弟弟，请问『幸福路』怎么走啊？」身后人又问。　

　　「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　

　　「阿包哥，别再戏弄我了好吗！」饺饺不耐地猛回头，正欲发作，却突然呆在当场。　

　　距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站着的那个人，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中饱含深情。那人……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彼此凝望，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从饺饺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你、你……还来……干什么？」他带着哭腔。　

　　「我来履行我的诺言。」　

　　「什么诺言？」　

　　「不知道怎么的，院子里的腊梅花一夜之间全盛开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饺饺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比受了父母责骂的孩子还要委屈、还要伤心。刘家明走过去，搂他入怀，在他耳边呢喃：「饺饺，我爱你，离不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淡黄色的腊梅花办在银白色雪花的映衬下默默地绽放，清香满院。坐在腊梅树下的一　

　　对恋人，十指紧扣，深情相拥。　

　　苔黄古树一千年，江南梦断情意绵，忽尔一夜翩飞雪，昨夜伊人却未眠。　

　　正月初五是财神的生日，昨夜到了十二点，就已经金锣爆竹声声响了。短短几天，却像演了一出戏，几经波折，高潮迭起。人生可不就是一出戏吗？　

　　经历了这番起伏，刘家明和饺饺都明白了很多。当然，明白了很多的还有阿姨一家人。如果人生注定是一出献，就让相爱的人们认真地演下去，谁也别难为谁，谁也别辜负谁了。　

　　初五一大清早，鞭炮声仍是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人们都想用爆竹声把财神爷招进自家的家门。蔡云的一首《竹枝词》写得好：　

　　五日财源五日求，一年心愿一时酬。提防别处迎神早，隔夜匆匆抱路头。　

　　家家户户，包括商店、工厂都供奉起了财神爷的神像。刘家明家中当然也不例外，众人围在供桌前瞻仰这位财神爷，只见他威风凛凛地骑于一头黑色猛虎之上，面孔黑似锅底灰，一把爆炸式大胡子，算不得上好相貌，却是英武非常。　

　　饺饺假装无知地问道：「财神叫什么名字？」　

　　姨丈扶了扶眼镜，说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财神原是《封神榜》里的人物，本名赵公明，他原先在蛾眉山罗浮洞修道，后来帮助商纣王攻打武王，死后就被封为『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之神』。」　

　　「可我怎么听说，赵公明是秦朝的隐士，修成仙道后，玉皇大帝封他为『正一玄坛元帅』呢？」　

　　姨丈吃惊地望着他：「你知道得很清楚嘛。」他又扶了一下眼镜说道：「我说的是《封神演义》里的说法，你说的那种来自于道教，难免有偏差。」　

　　饺饺乖乖地点点头，一脸虚心听取大人数诲的模样。　

　　姨丈继续说道：「不过据说，财神爷是有钱人家供奉的，穷人供奉是不会显灵的。」　

　　「嗯，民间传言也未必真能全信啦。」饺饺转过头，小声地和刘家明说着悄悄话：「我与财神爷的四位部下『招宝天尊』、『招财使者』、『纳珍天尊』、『利市仙官』可是铁哥们，你们想要发财还不容易。」　

　　刘家明斜眼瞄他：「是不是真的啊，你就吹牛吧。」　

　　「哼，信不信由你！」饺饺小嘴一扁。　

　　早上吃饭之前得先喝茶，阿姨在泡茶时，在每人的茶杯里置入两颗青橄榄。　

　　饺饺好奇问：「为什么要放入青橄榄呢？」　

　　阿姨笑道：「你看这青橄榄像不像元宝？这就叫恭喜发财『元宝茶』。」　

　　吃早饭时，阿姨又在各人的米饭碗内埋进两只熟荸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