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悱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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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答案,却根本没有答案。你叫我同你作戏,我便陪你施了粉黛盛装登场。三个月来你我在追逐沉沦中游戏到尽出,我好容易放下一切,在你设想的境地中纵横捭阖好不热闹,如今你来问我要答案,我若不将自己从游戏中拽出来,撕扯的鲜血淋漓,如何再给你答案。墨车闭着眼睛,再一次沉沦到梦境里去。你以为自己缠绵中走过,总能全身而退?你以为总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这种啖人生骨,饲人情血的游戏里浸淫的时间久了,谁还能进出自如。你发现自己的腿沉了,拔不出去了,要我的答案,可我早已溺毙,从未想过出去,所以我救不了你。
四十二,
天气日渐转暖,五月,南征将军永安王班师回朝,大捷,喜报先行。
这日晌午,墨车好容易睡够了醒酒,心中有了一丝清明,立在案前执笔落金,在案上一幅观音图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正是当日赠与子生的那幅白庙观音,被皇帝寻了来叫墨车加以上色改造,再作洗白墨家的谢礼赠他。皇帝想要洗白的却是墨车的心,其实那点儿心早就消磨殆尽一点儿不剩了,谁还在乎是是非非,皇帝只是洗错了人。墨车每日醉酒,清明的时候太少,拖拖拉拉浑浑噩噩到今日才完工。上色的金粉每日干了又调调了又干,最后像身上的衣物一样渐渐转薄。墨车拿起桌角的酒壶倒了一口仰头饮下,不再去看那幅完成的观音图。观音含笑,清绝出尘慈悲普渡的姿态却在金粉的淹没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眉心的朱砂妖冶而殷红,更点了异样的笔触。
刚一回头,袭人的寒气便逼向颈侧,皇帝执剑冷冷看着他,眼里却是莫名的凄凉。
“则恬,反了。”皇帝的话本似一计重雷,却停在墨车耳畔轻轻飘荡,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朕叫人去查,他竟与南部蛮夷不知成了什么约定,一兵一卒未动,却在蛮夷之地养兵五月,捷报日日快马传回,派去的官员一个一个的背叛了朕或是被杀害。他竟然瞒了朕五个月,五个月啊。”皇帝的双眼血红,几近嘶吼。
“你当他是为了谁?”锋利的剑尖侵入肌肤,倒像皇帝平日异常激烈的吻,血如落花,在地上碎成残瓣。
“我不知道。”墨车腰身儿一转,脖颈又向前送了几分,却逼得皇帝猝然收剑。
“你逼我杀你……”皇帝眼神阴郁,一双眸子锁住墨车,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墨车不敢。你早说过,君王该没有弱点。”墨车颈上的血早已浸透薄衫,脸色苍白却强忍了颓势不倒。
“朕有弱点,是朕一手所促,与人无尤。墨儿,朕舍不得,朕的弟弟也会舍不得,我们弱点相同,朕却不能倾尽天下。”皇帝一把将墨车禁锢在怀中死死抱住,力气大的令墨车骨骼生疼。是啊,红颜祸水也好啊,虽说朕从没想过溺死在里头,却是事到临头了无法放手。墨车啊,你若从未存在,人人相安无事,偏又人人无所事事,这样的抱着,感受着,总好过空洞无存。
“宣太医。〃皇帝的声音说不出的疲倦,下颚搁在墨车颈间,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滞。
“答案我没有,只是我尚在这境地里,必不负你。”墨车轻声幽然决绝,缓缓合上眼睛,也许生机已在此时消失殆尽。
第四十二章
五月中旬,永安王兵临城下,六军不发已余半月。朝中权臣分为三派,一派明里主和,暗里却秘与永安王私会。一派主战,京中却无人马,宫廷禁军加上守城石卫军不过五万,主战派却人人誓死忠于则殷。中间派则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等明哲保身,起码风头尽过之后也可保的不退不进。
六月初六,永安王轻骑入宫与皇帝家常宴饮,城外大军十里处蠢蠢欲动。
御花园中,皇帝抱了墨车吟酒赏花,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置于墨车颈间,皇帝抬头向则恬微笑。
“江山?美人?”皇帝的笑容有些许苦涩。
“皇兄,臣弟特意携了礼物入宫面圣。”一挥手,侍卫抬出个一人高的箱子,紫木雕花,甚为奢华典雅。箱子打开,呈出一具躯体,白肌红唇,眉心一点朱砂甚为妧媚,如同酣然甜睡的仙子。
皇帝猛震,右手几乎握不住匕首,电光石火间,墨车已到了则恬怀中。
“呵,皇弟身手又有精进。”皇帝抚掌轻笑,眼神却笼住箱中的躯体不放,有雾气自眼中凝聚,仿佛一切都已置身事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臣弟惶恐,不知礼物皇兄可还满意?”则恬单手揽紧墨车,另一只手向皇帝行礼,一个瓷瓶在空中划过长弧落入皇帝掌心。
“置于鼻下轻嗅,不日可醒。”则恬瞄了眼箱中的人,形势早已倾斜。
良久,皇帝微叹一口气,早已浑浊的眼睛望向墨车。
“眷花之姿,生意已绝。则恬,记得善待天下苍生,可许我与他共赴几日。”皇帝指着木箱里的躯体,语气平淡。
“诺。”则恬一把将墨车抱起,转身便走。
墨车看着木箱中的人;冰肌玉骨;的确美的无言。却并不十分与自己相像。只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原来他们的爱;都是那般的潜入深出;转嫁到自己身上竟演变的这般浓烈。
是游戏;是入戏;似小孩子扮家家酒;又像戏台上串场的嘉宾,以为自己进入了;玩一会儿;解一解苦楚;过一过瘾,谁知他这个陪戏的却是主角次次入戏;可笑至极。
游戏结束;幕布拉上;似烟花散场。缠绵自是缠绵;只是出了来;你们一个个都潇洒的走了;陪玩的却早已支离破碎。
四十四,
墨车伏在则恬肩上,好容易出了宫门,进了王府就倒头睡的像个孩子。
则恬坐在窗前,想伸手拂去墨车鬓前的乱发,墨车猝然睁眼,令则恬伸出的手讪讪回收,仿佛怕唐突了佳人。
“王爷。”墨车起身行礼,颊上还有酒后淡淡的水红,明眸皓齿芙蓉面,风过留香。
“你…”则恬开口,却又顿住,他扶住墨车身形,却不敢亲近。“你叫什么名字,我知你不是墨车。”
墨车一怔,不是墨车?那他又是谁?谁来告诉他,谁又能告诉他,去掉了墨车这层桎梏,他又在哪里立足?
“我会好好对你。”常年行于军中,则恬并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一句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墨车笑笑,不答,自是安静看着眼前王爷的不知所措。
默默上前,将则恬揽进怀里,真实的,温暖的,不只是一个易碎的梦。
夜,墨车着了白衣,轻纱袅袅,在芭蕉丛里抚一曲长相思。琴音渺渺,似载了并不满溢的情谊在瓶中,摇摇晃晃,溅起轻灵的水花。
则恬看着听着,流萤围绕中,那姿影如鬼魅般清雅,芭蕉阔绿的叶片悄然展开,指尖流失的音符竟如淫雨霏霏,无遮无拦的钻入骨子里去。墨车无言的遥望过来,微微吊起的眼角正是黑白分明,晕着月亮的光华和层层水汽,叫人心疼不已。从没见过如此般美丽,却怎的在心底升上一股不详。
曲终,人散。墨车抱琴背离转入芭蕉,一闪而逝的白衣如电乍灭。则恬呆呆的看着,呆呆的任凭他走,始终确信不了手中的一切。
长相思,长相思兮长相忆。谁为你谱这曲长相思,谁为你成就了这首长相思。那日劫火中飞檐,你赤足抚琴,月下如若飞升,第一眼惊作了天人,哪怕是今天,仍旧叫我不敢不愿也不能靠近,只是哪怕如此,亦要看着你守着你爱着你,捧着你灿若星辰。
第四十三章
永殷十年,宫内大火,帝永殷崩,先皇永殷膝下无子,得遗诏禅位于永安王则恬,史称永安元年。
帝都外十里有山,高耸入云,灵气缭绕,新皇登基当日,祭天大典于山顶举行。
祭典当日,皇帝御辇之上,斜倚着一个束发的少年,自是眷花之姿貌,幽目檀口,眼眸缓缓的睁开,温柔的,愁苦的,内敛的,缱绻的,尽似潋滟了万丈红尘。
“则恬,到了山顶,我跳舞与你看,好不好?”少年抬头,勾着眼眸一笑,犹若初阳般温婉动人,自是韶华好处,顾盼之间,夺人心神。
“好。”新皇低下头,忍不住轻啄少年唇角,看那白玉双颊晕上醉人的淡红。
山风飘摇,长袖善舞,彩云雕雾。一身白衣,风姿青窬,那整个人如弱柳瘦菊,又似云般随意翻飞。轻哼起舞,这必是九天的谪仙。
“酒香和泪落君前,相逢恨恨总无言。暖风前,红尘尽处,此心过万山。披石着兰,折芳余馨,冥冥夜色难嘉会,念子清心不过三。”歌声婉转空灵,应着舞姿恍然若梦,文武百官都看得痴了。
一曲罢,舞姿未停,少年身形一转,竟是步步生莲步步惊心。则恬心惊,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住他,只恐他乘风归去。
舞姿翩跹,忽的在则恬上前时顿住,少年回头望着新皇,笑意盈盈。
“呐,则恬,你记得要善待天下苍生的哦。”少年忽的后退几步,悬崖深不见底,那一袭白衣更是摇摇欲坠。
“记得记得。”则恬慌了神,差一些口不择言,忙要上前抱住他,却听得一声裂帛,手中一截衣袖洁白的猎猎飞舞,少年已飞入尘埃。
风声自耳边掠过,少年一笑,是最后的惊艳。他着一袭染尽红尘的白衣,终于向红尘跌落。他看向新皇,看那脸上满是悲恸惊愕,随后转为空洞的茫然。都请原谅他吧,他在别人的游戏里呢,他既已见到了真正的墨车,那个人死了,那游戏也该结束了。
结束的这般容易。真真假假,都随风散了吧,现在的自己只是自己,干干净净,却像是被抽离了支撑的骨头,所以活不成了。横渡红尘本是各安天命,每人各自斟酌各自珍重各费思量,没谁威胁谁钟情,也没谁威胁谁无情。人人自恋,人人自危,可为何像他这样甘心眠于他人冢上。
他没有名字。
他是那个市场里叫卖声中任人亵玩的小童,有一双温柔的手将他带出来,记住那双温柔的手,记住那张温柔的面容,多么容易,也是多么不容易。
这是所有人的一场游戏,谁都不知道,他是墨车,而他是墨车的时候,所有人却都是那个温柔的样子,拥有一双温柔的手,没人知道,所以不必昭彰。
现在,结束了。
后记,
永安六年;大雪分飞。
明黄色袍服席地坐在鸣山深处一座矮坟旁;酒过半坛;来人双眼微眯;身向前倾;将唇贴上冰冷的石碑。
两行清泪;混着酒香跌入泥土。眷花之姿,辗转凋零。
他曾经想;叫你什么呢?你没有名字;又没有什么名字配得上你。后来他想;刻些什么呢?他的生命自己根本未及参与。于是;只剩下一面单薄细腻的石壁;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天下;命犯桃花;原想得风流;终在预定的轨道上折花;花折。
时光;江山;他忘不了的;依旧是那点朱砂。
是谁;在劫火飞宇上悠然扶琴。白衣赤足;宛若天人驾临心间。
是谁;夜深低语;脆弱的跌进怀抱。那双眼里的悲伤;叫他的定力瞬间跌入苦海;不惜拭兄背道不忠不义;为他倾尽天下。
是谁;在耳边低吟清唱;妖精一般的妖媚艳冶;勾出人的心魄活噬生啖。
是谁;最后只说一句善待天下苍生;便毫不犹豫转身堕入尘埃;手中的衣袍;告诉你一切终究有多可笑。
你清歌艳舞;绝世婀娜。
你笑如昙花;转眼调谢。
你转身离开;依旧白衣飒飒。
你身段风流潇洒;永远似妧媚多情。
如今;风雪烂漫;我假装能够泰然自处。
明黄色身影幽幽站起;鸣山风响;四时臣服;起驾回宫,将会又一次君临天下。
雪;在江南落如轻纱;如梦如舞。
秦淮河畔;歌舞升平。永安盛世;欢愉服务之业自然大盛。
北馆的恩客送了幅价值不菲的金粉观音给中意的小倌;据说是宫廷里面流出来的;小倌转送给鸨儿。
鸨儿摊开画卷看了怔住;旁边儿的龟公说;这观音画的面善;在哪儿见过是的。
鸨儿手指遮了观音眉心的朱砂。
这不是他;只是相似而已。不过画是称了心意;挂在房里。
鸨儿题了首看似不相称的诗在画上;这画者的笔触叫他情不自禁。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想去万千里,各在天地域。
明月依北风,浮云遮蔽时。
相去时已远,衣带曰已缓。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完。
外传??此去经年
第一章 子惜芳华 '本章字数:200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2 18:3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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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忘了,自己在满园落花中蓦然回首一望,那穿街走巷的风夹着馥郁之香毫不顾惜地撩起雪白的衣摆,遮去目色如水,遮去那迷离中明灭昏暗的容颜。
他只是委身于秦淮北馆的小倌,每日褪尽清秀的容颜,点眉着丽色,他从没想过,终有一日手沾胭脂为唇着彩色眉添黛。他亦从没想过一日自己会在别人身下色授魂与婉转承欢。可这一日日一幕幕终在眼前,他冷眼看镜,看那粉退香迷,残妆点点过后的惊梦和冷汗。
他本以为此心早已过万山,滚来滚去浸淫多年该是裹了层坚硬冷利的壳子,可惜了太多时候人都是自以为是的,自以为是到去不在乎不理睬那些扰人清静的不可抗力。
十年前,他还是馆里的红牌,名唤侍诺,被鸨儿亲手**了五年,一出手便街知巷闻。
他曾有家,朱墙宏宇,飞瓦吊檐,白马乌船。可惜,一夜倾覆。
十四岁入馆,几乎每日都在策划奔逃,他尝试了一年,每次都被鸨儿捉回打个半死,当然是避开脸,鸨儿喜欢他这张脸,鸨儿说,别的恩客,也会喜欢。
以色事人,鸨儿有时喝了酒,醉红了眼睑也会对他轻声低语,那张略显枯槁的脸上一时涕泗横流,泪如刀斧斜劈过脸颊,宛如一道伤疤。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叫人间有白头。他说。
果真是笑话,这风尘里哪里来的美人,哪里来的名将?纵有佳人,错逢时节,自当不惜之。
侍诺。这名字也是个笑话,别说他不肯,纵使他肯屈膝相待,待者何物?待者何人?这偌大的北馆,总能冷眼看尽千重红门绮户,低眉粉黛绫罗,酒肉幻真,歌舞升平之下,全是一颗颗蒙尘的心,在万丈渊崖下沉寂中等待着死亡,连挣扎都没有,便化作了令人作呕的行尸走肉。
他看清了,懂的不能再懂,也只得跟着沉沦,这排队等着向下跳的滋味叫人苦口,是最辛的酒或最刺鼻的香,越来越麻木,最后一切归于无知无觉。
起初,也还常在午夜梦回兀自品味着那点儿不甘,可那不甘被时光泡刷的久了,就退去原有的滋味,直至味如嚼蜡,霉变腐烂,再至抛诸脑后。
他在浑无尽头的日子里越待越怕,他全心守着灵息一点,只怕太轻易就碎了了无痕迹。那灵息却如风中之烛,你越焦急,它越不堪重负。
那日,他终在席上推杯换盏见呕尽心力,于是鼓袖离席,在落红繁杂的园儿里倚门回首,便见了再也不愿忘记的人,或是再也不愿忘记的景象。那日日光晴好,那人一身白衣,却染了透彻的风尘遮不住风华,容色憔悴掩不了眉间的仙灵。他看他斜坐在园后的小门外,长眸半闭,心下竟生出幽幽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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