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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殇-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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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凰想了想道:“怕。”她狡黠一笑,反倒把手握得更紧,“可是这条路上有你,我就算再怕也要走下去,因为,如果没有你,路的起点便已经是终点。”
  闻言,苏夜涵终于收起那一抹清寒神色,嘴角挑出一抹淡笑,反手抓住衣凰双手,“从今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必有你立足之处,绝不分开。”
  “天上地下,相伴相随。”
  
  转眼已是腊月,这一月来衣凰只出宫两次,而且两次都是为了回到冰凰山庄外的林子里去找所需草药,毕竟宫中虽是各种珍贵药材都有,但是有些东西实在太过罕见,为人闻所未闻。其余时间衣凰一直待在宫中,睿晟帝安排她在锦华轩住下,那里距离紫宸殿不远也不近,中间隔着清宁宫,衣凰每次前往紫宸殿为睿晟帝请脉、送药都必经过那里。
  一直以来,清宁宫都是历代皇后居所,即便未曾进去,只是从外面看来,这清宁宫便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那股贵气与毓皇后仪秋宫的贵气大不相同,前者幽雅,后者奢华。想来猜得不错的话,清宁宫的这番布置定是当年为了楼妃或者冰贤妃所置。听闻毓皇后便是因此,当初才决意不愿住进清宁宫,只是究竟是她不愿住进去,还是睿晟帝无意让她入主清宁宫,这便不得而知。
  闲暇之时逸轩偶尔会来找她,缠着她教自己医术。逸轩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却已知晓人情世故,宫里的宫人无比喜欢他喜欢得打紧,然而众人最多也只敢夸他聪明,其他的却不敢多说。
  今秋开始,凡是年龄适合的皇子皇孙皆被安排到宫里学习,由睿晟帝钦点的学士与校书郎教授课业。闻说前些时日睿晟帝前往崇文馆查验他们的学习情况,一名校书郎无意中道了句:“皇长孙敏而好学,颖悟绝伦,小小年纪便通读国策,深谙治国之道,当真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乃人中龙凤也。”
  睿晟帝当即沉了脸色,道:“小小孩童便是通读国策,耳熟能详,也不见得就能理解其中深意,是不是人中龙凤,你竟也瞧得出?”
  而后不出两日,那位校书郎便从崇文馆消失不见,三天之后其尸体方才在自家后院的水池里被发现,已经开始腐烂。
  众人心中都明白,便是那一句“深谙治国之道”与“乃人中龙凤”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衣凰闻之漠然一笑,心底有一丝凉意。不用多说,这背后凶手为谁,大家也猜得七八分。
  让她有些疑惑的是,这段时日她已经按着师叔留下的药方,再加上自己翻了多本医学典籍所学,配出了一道即便不可清除剧毒、也可大大缓解痛苦的药方,却不想睿晟帝服下之后,头疼之症虽有缓解,药效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明显。
  倒是睿晟帝,精神稍稍恢复之后,便又开始不分昼夜的批阅奏章,像是要把自己落下的全都补上。将至年底,各地所呈报上来的奏章多是报了些好事,起初睿晟帝见了还会淡淡一笑,久而久之不免有些厌烦。
  衣凰随着两名小太监缓步来到两仪殿外,候在门旁的一名小太监连忙入内禀报,另一人悄悄打量了衣凰一眼,低声道:“郡主一会儿可得小心着点,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衣凰轻轻蹙眉,问道:“为何而气?”
  “这个奴才就不知晓了,只知方才礼部尚书杜大人与户部尚书杨大人前来面见皇上,却不知何事二人皆被皇上好一番痛骂,而后给赶了出来。”
  “礼部户部”衣凰心下暗暗嘀咕着,这可是两门说难可难、说易可易的职差,想是这两人不小心触了睿晟帝什么霉头了吧。
  听得宗正的声音,衣凰徐步缓移入内,未及行礼便见睿晟帝连连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朕今日手头奏章太多,抽不开身,你便差下人送来就是,何苦自己亲自走这一趟?”
  衣凰淡淡一笑,将手中托着药碗的托盘交到宗正手中,道:“皇上的药不得有一丝一毫马虎大意,衣凰不放心交由旁人去做。再说我就在锦华轩也是闲来无事,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呵呵”睿晟帝微微抬首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又低下头其看手中奏章,“朕听闻轩儿这段日子跟着你学医,医术又大有精进。”
  衣凰垂首道:“轩儿还小,衣凰所能教他的多是些简单基础医术,不过轩儿他比寻常同龄孩童聪明,学习得快,这两日嚷嚷着让教他一些复杂的,衣凰正在想着接下来该教他一些什么。”
  睿晟帝头也不抬,道:“那便教些复杂点儿的,难点儿的,趁着他还小,让他明白这世上他不懂也做不到的事情还很多,挫一挫他的傲气,免得他自认为自己学了些医术,有多了不起。”
  衣凰不由轻笑出声,道:“不敢有瞒皇上,衣凰正有此意。”
  “哈哈”睿晟帝朗声一笑,目光却未曾从手中奏章上移开,定定地看了半晌,不由微微蹙眉,凝声道:“唔总算有一个不与他们同流、之报喜不报忧的。”他说着抬头朝衣凰招了招手,“衣凰,你过来。”
        
【二百四十九】玉阶一时留明月
  
  见之,宗正不由一愣,衣凰心下也是暗暗一凛,却还是得乖乖上前。睿晟帝将手中的奏章摊在案上推到衣凰面前道:“你且看看,此事当如何?”
  天子之言,不可违抗。即便明知不能随意翻看皇上奏章,然睿晟帝既有言,衣凰也是不得不从。拿起奏章匆匆浏览了一遍,衣凰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慌,只是很快又被她掩藏起来,而后放下奏章,欠下身缓缓道:“回禀皇上,这位大人说的在理,衣凰曾经这阿史那琅峫有过接触,此人傲气好战,虽说如今正忙于突厥内乱之后的恢复,但是衣凰相信,涵王殿下先前与其签下的合约书定是约束不了他太久。”
  不仅如此,早在与苏夜涵签下那道合约时,他琅峫便早已说得明白,最快一年之内突厥便会易主,届时这合约于新主而言,怕是没什么作用——尤其,这新主是他,阿史那琅峫。
  “哦?”睿晟帝闻言微微疑惑了一下,拿起奏章又仔细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这突厥新可汗必会再次来犯。”
  衣凰垂首道:“犯与不犯,衣凰不敢确定,但是此人皇上必须要防。早年衣凰与师父外出云游时,曾经到过一个突厥的一个小村,听得那里的人说起他们这位小王爷,全都以将军称呼,然而他的能力远远不止在于领军打仗,其治国安明之能也绝不输于其兄长琅华,所以对于此人,我朝必须谨慎对待。”
  听闻衣凰所言,睿晟帝不由感觉很有道理,点点头道:“嗯若真如你所言,看来我朝能对付得了他的,当真就只有银甲军。”
  衣凰心下清冷一笑,终于说到点儿上来了。“突厥几次动乱,都是被银甲军击退,也是银甲军确实是突厥军的克星。只是既已多次败在银甲军手中,以阿史那琅峫的性格,他下次再犯之前,必会寻得能对抗银甲军的办法,所以衣凰认为,我朝决不能因为有银甲军便掉以轻心,毕竟他们现在对银甲军了如指掌。”
  衣凰说话之时,睿晟帝一直都是微微含笑、不声不响地听着她的分析,听到此时他不由低头笑开,笑容深沉难懂,捉摸不透。
  这道奏章所奏之事已有多人提出,乃是关于苏夜涣留下的数十万银甲军及银甲令牌一事。虽然眼下若是天朝战事起,以睿晟帝天子之颜,令他们出战不过是一言之事,然而这银甲令牌一天没有找到便一天是个大麻烦,谁知半途中会不会有人举着银甲令牌出现,调动银甲军?这始终是一大隐患。
  所以眼下得知突厥易主,新可汗是骁勇善战的阿史那琅峫,加之周边各国各族虎视眈眈,近日来朝中已有不少重臣提出找寻银甲令牌下落一事。
  他不得不承认,衣凰确实很聪明,她的聪明不仅仅表现在对局势的透彻分析,更重要的是她只是大概看了一遍奏章,就已然将他的心思猜对了一半。她明知他实则想问的是银甲令牌一事,可是她却不动声色,不加以点破,而是顺势将突厥与琅峫分析了一番,说是避重就轻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又确实如此。
  “唔”睿晟帝又是深深沉吟良久,而后轻轻点点头道:“你言之有理,即便如今是太平盛世,但是朕确实应该好好注重加强军队训练。”
  衣凰静立不语,宗正偷偷瞥了二人一眼,轻声开口道:“皇上,该吃药了,郡主辛辛苦苦熬了药送来,若冷了怕会影响药效。”
  睿晟帝这才轻笑一声道:“瞧朕,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说着伸手接过宗正递来的药碗,看了衣凰一眼道:“衣凰,你也别就这么站着了,先回去吧,晚上的药给朕送到紫宸殿就好。”
  “是,衣凰告退。”衣凰低垂着眼皮,不曾抬起一下,直到完全退出太极殿,她方才抬首向四处看了一眼,眸色清冽微冷。
  一如这骤然阴冷的天气,园中的松枝花枝上也结了细小的冰珠,像是快要下雪了吧。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见衣凰神色沉冷,不敢出声打扰,眼看着她无声地站了片刻,而后抬脚快步离去了。
  果如她所料,天色刚刚有些变暗时,就有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缓缓落下,不出一刻钟时间,势头就完全变大,纷纷洒洒。只是今晚难得没有大风,只偶尔有些轻风拂过,所以显得出奇的安静。
  静静地在门外的长廊上坐了快两个时辰,衣凰一直没有出声,更没有挪动一下,眼看着天色从明亮渐渐变暗,而后宫灯一盏盏亮起。锦华店伺候的宫人见了,心有疑惑,却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她。
  蓦地,身后一道清泠的声音响起:“你们在看什么?”
  两名宫人吓得一愣,回身一见来人,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参见十五公主”
  苏潆汐不耐烦地连连挥手道:“你们不进去伺候郡主,站在这外面做什么?郡主人不在么?”
  “在”两人相视一眼,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郡主已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快一下午了,奴婢们不敢打扰。”
  闻言,苏潆汐眸中骤然闪过一道锐光,沉声道:“你们下去吧,殿门外候着,若有人来,先行通报。”
  “是”
  直到两名宫人战战兢兢退了出去,苏潆汐方才大步走进院内,借着灯光可见衣凰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隽眉微蹙,神色深沉,便上前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愁闷?”
  衣凰眼睛抬也不抬一下,轻轻太息一声,目光落在一株寒梅上,“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到了表明我身份的时候。”
  苏潆汐蓦地一愣,怔怔地看了她两眼,而后又四下里瞥了瞥,在她身旁落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突然想起这事?”
  衣凰摇头道:“不突然,自从六公主死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而今,该是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苏潆汐沉声问道:“为何?”
  衣凰犹豫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苏潆汐,不答反问:“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被选为紫座座主时,曾经立下的誓言?”
  苏潆汐点点头,郑重道:“为座主者,必弃自我,无我无亲。”
  衣凰也点了点头,道:“皇上的病情久治不愈,怕是原因不单单在于我的药方,而是在于他自己。照此情况发展下去,皇上能否见到明年今朝,还未可知。”她说着看了苏潆汐一眼,果见她大吃一惊,脸上闪过一道慌张,她继续道:“所以我不能再拖沓下去,这是我的任务与职责。再者,今日我给他送药时,他已经在暗示我银甲令牌一事,想必他心中早有思量,却没有说破而已。我若是在这般隐瞒下去,会给很多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我只不过是想等到可用这身份来做些事情的时候,再道破身份,而眼下就正是需要用到这个身份的时候。”
  静静听衣凰说完,苏潆汐秀眉微凝,半晌她问道:“这么说,银甲令牌当真在你手中?而你,也早已想好要将令牌交与何人?”
  衣凰毫不避讳,点点头,“没错。”
  苏潆汐不由长舒一口气,明了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记住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什么?”
  衣凰不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苏潆汐突然咧嘴一笑,道:“不仅仅你是我的衣主,更是因为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自私自利、追求一己之私之人,所以你的选择必有道理也必是对的。”
  说罢,她站起身走到院中,抬头看着空中飘下的雪花,满脸喜色,又恢复了她作为十五公主时的娇气与欢乐,对衣凰嘻嘻一笑道:“好久没有在雪中练剑了,弗如你就陪我练会儿剑吧。”
  衣凰四下里看了看,距离给睿晟帝送药还有一段时间,便挑眉一笑,起身道:“奉陪到底。”
  苏潆汐眯眼狡黠一笑,“唰”的一声,剑光一闪,腰间软剑已然握在手中,朝着衣凰刺去
  时入戌时,不到两个时辰,地上的积雪已经是厚厚一层,在宫灯的照耀下,泛着一层微光。
  大雪仍未停下,衣凰将熬好的药用保温的药碗装好,放到密闭的木质小桶中,一切整理妥当后,便大步朝着紫宸殿走去。寝殿温室殿门外,宗正早已伸着脖子等着,一见衣凰前来,便急忙迎上前,小声道:“郡主今晚怎的比平时晚了一刻钟的时间?”
  衣凰闻言,不由挑起嘴角一笑,宗正见之不由又道:“郡主怎的还笑得出来?”
  衣凰问道:“皇上何在?”
  宗正道:“皇上方才头疼又发,这会儿正在榻上休息,老奴就等着郡主这药呢”
  衣凰也不为难他,淡笑道:“大人不必担心,衣凰自有分寸,就让衣凰自己进去吧,皇上怕是有话要与衣凰说。”
  宗正想了想,虽有不解,却还是点点头道:“也好,老奴在外面守着。”
  衣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缓步入内。
  榻上,睿晟帝正乏乏地半躺,看得出他脸色虽深沉,却又遮掩不住的虚弱,正轻轻咳着,听得进来的脚步声,不由问道:“人还没有来么?”
  衣凰欠身行礼道:“衣凰参见皇上。”
  睿晟帝蓦地一愣,抬起头看了衣凰一眼,目光触及她身上的玄色披风,不由微微一皱眉,沉默地看着衣凰。衣凰见状,上前将木桶里的药碗取出放到塌旁的桌案上,道:“皇上所中之毒性寒,所以每每遇上寒冷天气,痛苦就会加重。去年今时皇上也曾复发,只是那时因着大殿下和六公主刚刚逝去,旁人只道皇上是伤心过度,并未在意。而今看来,这毒发之痛又加重了些。”
  “呵呵,是啊”睿晟帝轻笑一声,“又加重了,一年比一年重”
  “不然,皇上本可以无须这般痛苦,怎奈皇上将衣凰辛辛苦苦熬来的药弃如流水,即便衣凰配出的药方再有效,也是无济于事。”
  睿晟帝不由愣愣地看了她两眼,而后竟轻叹一声笑开,“你都知道了?呵呵朕这般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可是朕甘愿这么做,咳咳若非如此,朕如何能将那么野性的你留在这宫中如此之久?”
  衣凰心下一凛,只听睿晟帝继续道:“朕是故意将药倒掉,只服下了一小部分能留住朕这条命的药量,朕想在死之前能多看你几眼咳咳”
  听这咳声一声比一声沉,睿晟帝额上也有汗珠隐隐闪现,衣凰自知他此时必是痛苦万分,心有不忍,将药碗推到他面前,道:“皇上还是先服了药再说吧。”
  这一次睿晟帝倒是没有拒绝,乖乖喝下所有的药,而后定定地看着衣凰,许久才道:“你跟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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