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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殇-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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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哈哈!
  主上突然仰天朗声一笑,千算万算,为何独独就输在了这一着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屋外那道嗓音清越飘然,几乎分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又似是无处不在,在逐鹿轩里、这间屋子里来回飘荡,回响久久。
  “果然是你么?”主上清冷一笑,面上不见丝毫慌张之意,“那么多人听到你这好比追魂夺命的声音,都觉是已到末路。尔烟如是,千亦如是,傅田如是,毓后亦如是。”
  “今日,终于轮到我了?”
  她转身看向缓缓打开的门,看见那道缓缓入内的莲色身影,她的眼底竟没有露出一丝仇恨、狠毒之色。
  对这个人,她恨不了也狠不了。
  无论她是那个在麟德殿内,以大胆、机智、灵敏逼退高丽使者的八岁孩童,还是如今这个身为一朝之后,抬手挥袖间有翻云覆雨之能的清尘郡主。
  她始终是一个独特的存在,独特到只要她在,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世间没什么事情能阻止得了她。
  无论生死。
  “母妃。”
  再清淡不过的一声称呼,却让主上顿然如被针扎,打了个激灵。
  睁开眼睛,出乎她的意料,站在她面前的并非身着龙袍、华服的两人,只一眼看去,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以为又回到了多年前,那时睿晟帝尚在,他二人一个是淡泊幽雅的七王爷,一个是鬼灵聪颖的清尘郡主。
  青衣白衫,风吹衣袂翻飞,那么多次,她都误以为这两个孩子乃是天赐之子,他们不该属于这纷乱吵扰的俗世。
  “你们称我一声‘母妃’,我感激万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宽大的斗篷下,嘴角勾出一抹无奈冷笑。
  突然间,她身形晃动,近了青鸾身侧,一伸手便探上青鸾喉咙,另一只手抓住了青鸾的手腕。
  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最柔弱的青鸾自然是她最好的选择。
  却不想,青鸾被她抓住的手突然一缩,用力一滑,身体向下一沉,竟是轻松地挣脱了她的钳制。而青鸾的身体似是柔若无骨,贴着地面几个旋转,在起身时,人已经落在衣凰身侧。
  “你”这一点显然出乎了主上的意料,她早知青鸾会武功,但却不知她是个深藏的练家子。方才青鸾挣脱她时那股强劲的力道与气势,显然决非一两日所能成。
  断断续续、时而凌乱时而整齐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渐渐而来,听此声音,主上眸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她突然朗声一笑,道:“看来,你们早已是有备而来。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说罢,她缓缓除去披在身上的宽大斗篷与面纱,再回身时,一张温润随和的面容展现在众人眼前。
  饶是所有人都早已心中有底,然得见她真颜,众人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赫然正是昔日以端庄淑德而深受睿晟帝之心的德妃娘娘,而今的贵太妃,三王爷清王殿下的母妃,吕婕。
  相视一眼,无言,却似已经看懂了彼此的心思。
  看着这个站在自己身侧的青衫男子,原来这么久,无论何时何地,当她需要的时候,这道身影一直站在自己身边。再看了看对面那个容颜如初的德妃娘娘,衣凰心中没由来地狠狠一痛。
  最终,伤害自己最深的,竟真的是身边亲近之人么?
  “看来我走不掉了。”吕婕垂首淡淡一笑,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意。
  冷眸微凝,他不用回头,却能猜得到该来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微微开口,冷声道:“那要看您是要往哪儿走。”
  吕婕挑眉笑道:“既是走不了,自然是哪也不去。”
  衣凰微微蹙眉,稍作犹豫,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大家都不需要挑明太多,我只想问三个问题,只要您能回答我这三个问题,那我想,这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也都明了了。”
  吕婕没有出声,却以眼神示意衣凰问下去。
  衣凰问道:“其一,您与和贺琏是何关系?其二,毓后五次三番被人嫁祸,真正的凶手与您又是何关系?其三”
  她突然顿了顿,不由侧身看了苏夜涵一眼,见他面色淡然,猜到她要问什么,便冲她微微点头,气息不见慌乱。
  “其三,贤妃娘娘究竟为何人所害?”
  吕婕静静听完这三问,眼角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竟有一丝惊羡浮上眉梢。她垂眸浅笑,微微点头道:“衣凰,你果真还是那么思虑周密,做事儿滴水不漏。想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不难,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放了她——”
  蓦地,她一抬手,指向身旁一直一言未发的九涯,苏夜涵与衣凰齐齐一蹙眉,吕婕看在眼里,苦笑道:“你们留下她也没用,你们想要的答案就只有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听我之意办事,她的身上,没有你们想要的答案和东西。”
  正沉吟间,苏夜涵淡淡开口,齿间丢出两个字:“好。”
  轻微的一句话,只转瞬间,屋里屋外所有人便都已明了。
  “姑”九涯欲言,却被吕婕突然打断,喝道:“走!”
  “我”
  “走。”吕婕背对着她,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冷笑道:“我让你走,不是让你去苟且偷生,而是让你代替我到祖先灵位前跪拜谢罪,而后是死是活你自己选择。”
  此一言听得一众人心下微惊,这显然是在逼着九涯自行了断。
  听她语气决然,九涯心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得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澄澈明眸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衣凰眼底一片了然,有悲悯有不忍,却是始终没有上前拦住她,与苏夜涵挪身让开。
  待走到门前,九涯顿然大吃一惊,不由回身看了一眼吕婕,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为何一向狠辣倔强的姑姑今天会妥协,会以三个答案换她离开。
  院子里负手立于枯木下的一袭玄衣,竟然是一早就受嘉煜帝之命、离京去办事的四王爷苏夜洵。而那整齐列于一旁黑暗中的护卫该就是神武卫。
  她知道,吕婕这是在用自己、用自己的性命换她的安全离开。她不愿走,可是她知道她必须走,只有她离开了这里,只有她找到羯族部下,才会有救出吕婕的可能。
  想到此,她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咬咬牙向外走去。
  突然,只觉眼前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凌厉的杀意迎面直逼而来,而她刚一抬头就看到那泛着寒光的剑尖已近眼前。顺着剑柄望去,持剑之人身着神武卫的衣服,那眼中的杀气却远比任意一个神武卫的将士都要深弄。那双看着九涯的眼眸中似要喷出火来,全身上下散发出无人能挡的冷冽戾气,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大卸八块。
  而这样的他,这样的神色,衣凰和苏夜涵只见过一次——便是他与苏夜洵一道将苏夜涣的尸体带回京中那晚。
  “十三弟!”苏夜洵不由吃了一惊,就连衣凰和苏夜涵也微微一愣,转身低眉间衣凰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十三不是去临水了吗?
  ——我是让他去临水不假,但是他若想要半途改道,谁又能拦得住他?
  ——说来也是,以十三现在的聪明,不难看出情况有所不对。我现在最担心的是
  目光交流至此,两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九涯身上。她尚且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怔怔地看着苏夜泽,一时间竟忘了挪动脚步。
  “你可还记得这把剑?”苏夜泽终于冷冷开口,丢出的几个字个个冷得如冰块,一块一块砸在九涯心上。
  这种模样的苏夜泽,当真让众人见之心惊。
  九涯眼睛转了转,不知如何回答。
  “哼!”见她沉默,苏夜泽陡然冷笑一声,笑意寒彻骨,杀意越来越盛,目光从剑柄慢慢游走至剑尖,“你不记得?你当然不记得!你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你又怎会记得?”
  蓦地,他声音一顿,再度抬头看向九涯时,眸底多了一层不可消除的浓郁悲痛之色,伴着那强烈的戾气慢慢扩散。
  “但是,我记得。是这把剑,夺走了我九哥的性命,是你——”剑尖突然一挑,向着九涯的身体又逼近两寸。“是你带人杀死了我九哥,我的亲兄弟,我苏夜泽发过誓,此生定要手刃仇人为他报仇,否则死不入天地,魂不入轮回!”
  九涯身体猛烈一颤,身形微微一晃,眼中似有晶莹的水光闪现。
  “你”她想开口,结果却哽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你当真就那么恨我?”
  苏夜泽满腹悲愤,并未注意到九涯神色不对。苏夜涣被杀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尽快找到还是苏夜涣的那人,那个名为“九涯”的女子,那天正是她带人将苏夜涣逼入绝境,是她害死了苏夜涣!他找她多时,而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他心中所念所想就只有为苏夜涣报仇。
  “我恨,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泽儿不可!”
  “十三不可!”
  闻得动静的吕婕和衣凰几乎是同时出声,吕婕上前一步,凤眸紧蹙,面露焦急之色,“泽儿,所有的事儿都是我下的命令,所有的过错都由我一人承担,你不可以伤害九涯,她是无辜的”
  “九哥就不无辜吗?”苏夜泽突然一声怒吼,打断所有人的声音,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两眼湿润。
  “九哥,我的九哥当朝九王爷苏夜涣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涣王他何曾害过谁?他何其无辜!”
  一声哽咽,眼中不见泪光,却只见杀光更甚,“你们为何,又要伤害他?”
  “为何?”这一句,他直直看着九涯的眼睛,咬牙恨恨问道。
  “好!”九涯突然点点头大声应他,“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只要你为你的九哥报了仇,你就会开心,就不会再这样每天都受着那不该属于你的自我谴责,是不是只要你报了仇,你就不会再每天对着你九哥遗留的佩剑,终日懊悔,自我折磨?是不是”
  “你”苏夜泽突然愣了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他突然有些疑惑,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他每天所受的煎熬,怎知他的感受?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些,能让你不再受那么多的内心折磨,我可以成全你”泪滴低落,湿了遮面的面纱,虽看不到她的脸,苏夜泽却感觉得到此时她的笑容有多凄凉悲伤。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苏夜泽听得清楚,周围众人都觉事有蹊跷,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
  “我成全你”她轻轻一声呢喃,苏夜泽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本想上前一步,追问她是何人,下一刻却眼看她突然朝着他走近。
  “你是谁”
  “嗤——”
  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什么声音?那是剑刺进身体的声音,记得当初苏夜涣就是这样被一件刺中。那时是他的哥哥,所以他心痛不已。
  可是这一次这个人是他的仇人,为什么他还是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抽搐?
  疼得厉害。
        
【三百二十五】复族之心终害己
  殷红的血渗出,风中带着一阵淡淡的腥味儿迎面扑来,苏夜泽顿感心下一惊。
  正是他向前跨出的那一步,尽管只是一小步,而在旁人看来,却是他上前刺了九涯这一剑。
  然这些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就在长剑刺入九涯身体的那一瞬间,突来的一阵锥心之痛让苏夜泽一时间失去了意识。
  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九涯眼中缓缓滑落的泪滴,灼热而沉重,狠狠砸痛他的心。
  而后,她突然用力一挣,入体的剑抽身而出,人影在他面前微微摇晃,眼看着就要倒下。
  “九涯!”吕婕惊呼一声,顾不得身侧的衣凰和苏夜涵,飞身上前,想要扶住正缓缓倒下的九涯。
  长臂一伸,却是有人抢先一步将九涯拦进怀里,将她稳稳接住。
  长剑丢在一侧,苏夜泽紧紧抱着九涯在怀,神情惶然,双手微颤。
  “你是谁?”他将方才问了、却不知她有没有听到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然而未曾听到她的回答,他的心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她面遮轻纱,可那声音、那眼睛,却是那般熟悉。
  九涯无言,疼痛让她轻轻蹙眉,澄澈水眸中满是凄凉,右手紧紧抓着苏夜泽的衣襟,却又好像随时会松开。
  “你究竟是谁?”
  吕婕站在一旁,隽眉皱紧,想要上前,只是听得苏夜泽这一声嘶吼,又不禁稍作犹豫,目光竟是下意识地投向了身后快步走来的衣凰。
  衣凰会意,半个字也不多说,直接走上前去。
  等不到九涯的回答,苏夜泽不由抬起一只手欲要揭下九涯的面纱,然而犹豫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
  “十三!”眼见着他犹豫再三之后,再度伸手上前,衣凰陡然一声低喝,苏夜泽动作不由一滞,衣凰蹲下,二话不说先行封住了她几处穴道,握起九涯的手探上她的手腕把了脉,而后回身瞥了一眼青冉,沉声道:“取我的药箱。”
  “是。”青冉不敢耽搁,应声的瞬间已经快步朝着门外掠去,待她将药箱取来,衣凰几人已经把九涯挪进一间干净的厢房。
  取药,喂药,取针,下针,止血,清洗,包扎。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衣凰神色沉静,不见丝毫慌张,亦没有一丝大意。吕婕心中虽担忧不已,可是看见衣凰这般神情,又不禁稍稍放了心。
  外厅,苏夜泽俊眉紧蹙,拧成了托儿,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淡然无波、负手静立门前的苏夜涵,犹豫道:“七哥”
  苏夜涵侧身,瞥了他一眼,等他继续说下去。
  然,苏夜泽迟疑万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不敢问,怕那个结果就如他预料的那样。
  苏夜涵垂眸看他,轻轻太息一声。抬头看见衣凰、吕婕和青冉三人缓缓走出。衣凰眸色沉敛,瞥了一眼身后的垂帘,看向苏夜泽道:“剑锋入体不深,性命无忧”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睨了睨吕婕,一字一句道:“孩儿也无碍,算是万幸。”
  苏夜泽刚刚提起的力气顿然随着这句话消失,他抬头茫然地看着衣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衣凰看在眼里,心底一阵难过,叹息道:“进去看看吧。”
  再多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此一言,苏夜泽像是一个迷路的人突然受到了指引,终于站起身缓缓走进里屋。
  屋子里许久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静静地等待些什么。
  须臾之后,里屋传来低低的抽噎声,隐隐还有轻轻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那个人会是你
  为什么?
  衣凰二人也将目光移向吕婕,似是在问,为什么?
  清呵一声,嗓音凉凉如夜风,如冰水。吕婕微微摇头道:“你救九涯一命,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我与贺琏的关系,说来可简可繁,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便是苏氏天朝。他身为赫连一族后人,一心想要推翻苏氏,重新夺回属于赫连王朝的尊荣,可是他也清楚,时隔五百年,赫连一族后人所剩无几,复朝已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便一心想要给苏氏制造各种混乱与灾难,而我羯族无疑是他最好的盟友选择。二十多年前他受伤,流落到边疆一个杂居的村落,正好遇上了我羯族后人,得知彼此的身份之后,他收了九涯为义女,传授九涯一身武艺,替九涯做了各种受用的刀剑,而最终留在九涯手中、陪着九涯走入中原的是那只回风鞭”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了一下,看了衣凰一眼,“正也是三年前被你取走的那只鞭子。”
  衣凰颔首,应声道:“三年前,我与那只鞭子初见,却并不是在从三哥府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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