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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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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何人,会有如此精细的针法,还对他如此了解?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请得动涵王殿下替她将东西送来。仔细想来,在这宫中能差动涵王爷的人,恐怕只有她——
  蓦然,他手微微一颤,似是想到了什么,重新翻起那衣服的一角仔细看了看,恍然发现那个“均”字并非规规矩矩的“均”,边上的土却是换成了水。
  果然是她!
  他抓着手中的衣服,怔怔地站了良久都没有挪动一步,这才明白苏夜涵方才询问他娶妻之事所为何。
  那个如水般柔和温煦的女子,很小的时候便经常给他送来许多东西,每一次都美其名曰是送给太子哥哥,可是却每一次都送两份来。她知道,太子与他的感情最好,只有两份的话,另外一份肯定是会给她的。
  她是聪明的女子,然,太过聪明就会成为一种负担。
  再一次看向苏夜涵离开的殿门,楼陌均只觉一阵疲惫,微微阖上眼睛,长叹一声,轻声呢喃道:“对不起,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走出东宫,再回身看去,这里如今就像一座空掉的宫殿,颇有荒凉之感。
  静谧固然是好,但是太过僻静,就会显得死寂。
  记得当初母妃出事之后,御衍宫也是像这般静谧,不,是比这还要安静,沉寂而又冰冷,像是寒冷的地窖,让人不敢靠近。
  那段日子,睿晟帝重病不起,被送回紫宸殿休养,整个御衍宫里,除了几个对母妃忠心耿耿的宫人,就只有他和六姐,每日对着那一具放着冰贤妃衣冠的冰棺静静地跪着。
  母妃去世之后,他和六姐便相依为命。虽然在这宫里有很多人听从他们的命令,然服从终究只是服从,而非出于真切的关心。在接下来的五年里,他从未笑过,他认为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有笑容,直到,在那一年睿晟帝的寿宴上,见到年仅八岁的衣凰。
  她眼底的诡谲之色完全超出了她的年龄,那样的深沉却又神秘,颇有胆大包天的味道,竟敢当着众臣的面,向皇上开条件。她与他所见过的人全都不同,她超然,脱俗,出尘,神秘。
  尤其是那相视的一眼,更是有万千狡黠的神色,就像一只得逞的小狐。
  便向她养的那只狐貂一般。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畜生。
  思及至此,他竟然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一想到她对着那只狐貂瞪眼的神情,活脱脱地一对子,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一个人也能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七哥心情不错。”
  一道清冽的声音迎头劈来,语气虽然听着有一丝戏谑,却无恶意。苏夜涵抬头一看,一道白色身影就在眼前不远处,离得这么近了他竟然没有察觉。
  衣凰正迎面走来,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撇了撇嘴,纤眉一挑,“怎么?我说错了?”
  苏夜涵但笑不语,抿嘴沉沉地看着她,良久才突然吐出两个字:“小狐。”
  “什么?”衣凰被他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胡?”
  苏夜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看着你,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东西。”眼看着衣凰雪亮的眼睛就要瞪起,他接着说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衣凰指了指平秋宫的方向,道:“去找十三了,他在宫里走动的时间比我们多,我想让他多注意一下这两天宫里的动静。”
  苏夜涵微微皱眉道:“你是指那个传言被逼疯的小宫女?”
  “没错。”衣凰点点头道,“你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吗?太子在牢中病重一事刚一传到皇上那里,东宫里的宫人就出事了,还是因为被太子害死的宫人。只怕,这人就在宫里,而且——”
  她话音顿了一顿,抬眼看向苏夜涵。苏夜涵凝眉,疑惑地看着她,似乎猜到了她想说的话——
  “而且,就在皇上身边。”
        
【六十】人生若只如初见
  古往今来,祸乱宫闱之事并不在少数。
  然,这一次,却让衣凰和苏夜涵心神不宁,不敢再往下猜测。
  若是皇上身边之人,既有如此大的本事,又有如此做的理由之人,就只有后 宫中那几位地位较高的妃子,无非是除了冰贤妃的贵德贤宸四妃中的三人,以及有皇嗣的几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十四皇子苏夜澜的母妃靳妃。
  可是这四人,贵妃娘娘对睿晟帝的感情众人皆知,深厚无比,即便她觊觎皇位,也断然不会做出伤害睿晟帝的事情来;德妃娘娘为人淡泊悠远,鲜少参与政事,根本不关心前朝之事,也从不要求自己的儿子登得帝位。至于华宸妃和靳妃,二人入宫之前便是情谊深厚的表姐妹,同是来自南方的富商之户,华家和靳家联手几乎统揽了天朝境内所有的纺织与铸造,天朝国库一半以上的银两是他们填进去的,他们若是想反,早在苏夜泽和苏夜澜出生之后便有所行动,又何须等到毓贵妃及其他各皇子势力的愈渐强大?
  不管是这四人中的哪一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丝证据能证明是她们其中的一人。
  苏夜涵沉着眼神看向衣凰,凝眉问道:“既然问题如此棘手,你又为何向父皇承诺五日之内找出凶手来?”
  转过身苦苦一笑,衣凰太息道:“那样的情况下,连太后都出面求情了。既然此事是我担下的,我就该负责到底。”
  垂手站立的苏夜涵眉峰一挑,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所以,你就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
  衣凰讪讪一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苏夜涵冷眉凝视她:“既然你料得此人就在宫里,而且还在父皇身边,想必也该知道此人身份地位不一般,若是让他知道你正在查他,你认为,他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衣凰摇摇头道:“自然不会。”接着狡黠一笑道:“我就等着他出手呢。我保证只要他敢出手,我就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苏夜涵一时语塞,找不出话来说她,只能紧蹙眉头,甚是担忧地看着她:“上次半路被袭之事你忘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就是因为此事,冲着你来的。”
  “唔——”衣凰连连摇头,淡然道:“其实那些人我们早就和他们交过手了。”她说着看了苏夜涵一眼,见他略有疑虑,便笑道:“就是在回朝途中的那个小镇上,我们冲出马场之后,前来围袭我们的那帮人。这几番接触下来,我已经差不多知道他们的头人是谁。”
  苏夜涵问道:“谁?”
  衣凰道:“就是那个手持回风鞭的女子。”
  那个女子的年纪似乎并不大,然,每一次出动都是她发号施令,瞧她说话的样子气势十足,甚是威严,眼神残冷无情,却又带着灵兽般的狡黠。她手中的回风鞭非普通之物,那是用提炼的上好的牛皮筋精制而成,可伸可缩,变幻无穷,在这个黑衣女子出现之前,衣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回风鞭,是在她十岁那年。
  那一次她随玄清大师出游,行至边疆地区,来到一个杂居的村落,那里有各族各部失散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重新组成了一个村子。
  在那个村子里,有一个性格怪异的中年男子,据说当时他刚到那个村子一年多,与人交流甚少,却做得一手好兵器,长鞭,箭弩,刀枪剑棍。村子里的人便是用他做成的武器进入山林猎兽捕鸟,过着和乐融融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村子里闯进一头凶狠的野兽,咬伤了几名村民和一些家禽家兽,村子里的人却奈何它不得,这野兽像是能看懂人们的动作意图,忽远忽近地跳着,村民根本进不了它的身。后来,那个中年男子带着一条长鞭出现,野兽还想像对付其他村民那样对付他,来回跳着,却不想那长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来回收缩,直追着野兽而去,野兽闪避不及,被长鞭抽中多次,最后,男子狠狠一挥手,长鞭应声而下,正好抽中野兽的双眼。瞎了眼睛的野兽被早已围在周围的村民蜂拥而上,捆绑得结结实实,当晚就杀死祭灵了。
  当时衣凰还小,不免好奇心重,脱口问道:“这是什么鞭子?好厉害!”
  男子没有回身看她,只是冷冷答道:“回风鞭。”
  就在人们举酒庆祝的时候那名中年男子却离开了那个村子,从此再也不知道他的踪迹。衣凰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奇遇,却没想到八年之后,她会又一次见到回风鞭,只是这一次持鞭的人不再是那个中年男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见衣凰沉默良久不语,神情略有飘忽,苏夜涵不想打扰她,静立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有风吹来,他俯下身去忍不住一阵轻咳,衣凰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眼神担忧:“早跟你说了,你心肺受损,起风的时候要待在府里好好休息着,怎的一大早就跑到宫里来了?”
  她语气之中满是担忧和埋怨,虽然有些微怒,苏夜涵听了却不禁微微一怔。
  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出言教训他了,自从回到帝都,她就一直努力避开他,见了面也只有寥寥数语,今日突然又听到她这般没大没小的训斥,心中忍不住一暖。
  “慕衣凰。”他忽然抬起头,紧紧盯着衣凰的眼睛,缓缓喊道。
  衣凰被他这一喊喊得一愣,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看了他两眼,颊上突然一红。
  不顾衣凰的赧然,苏夜涵接着说道:“你究竟是为何,要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插手太子的事,甚至还大有一肩扛下所有罪责之意?”
  衣凰想了想,轻笑一声,满是无奈:“因为,我不想看着你们为难,更不想看到我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
  “太子一倒,你们兄弟必乱。”
  闻言,苏夜涵骤然微微一怔,下一刻快步走到衣凰身旁,四下里看了一眼,沉声道:“以后别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衣凰嘴角溢出一丝微笑:“你怕了?”
  苏夜涵道:“我是担心你。”
  衣凰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只剩轻微的叹息声一阵阵传出。又走出几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永德宫道:“我还要去太后那里一趟,你先回去吧。”
  苏夜涵面无表情道:“我陪你。”
  “不用。”衣凰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去检查一下布置给轩儿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苏夜涵这才允口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衣凰憋了好久的情绪骤然消失,呵呵笑道:“这里是皇宫,我是皇上亲封的清尘郡主,是世子的师父,难不成还能有人敢动我不成?”
  苏夜涵道:“知道你身份与众不同,但也不用说出这么一长串来,若真有人要动你,哪还有时间听你说完这么多话?”
  衣凰稍稍吐了吐舌头,撇嘴道:“知道了,那我不说就是。”说罢转身欲走。
  身后,苏夜涵突然开口叫道:“衣凰。”
  衣凰闻声,蓦然回身,正好迎上苏夜涵满含深情的眼眸,四目相对,久久不语,那一瞬间,彼此眼中不经意所流露出来的情感已被对方尽收眼底,便不再需要多余的话语。
  “照顾好自己。”最后,苏夜涵轻轻说道。衣凰朝她恬淡一笑,点了点头,“你也是。”
  “嗯。”苏夜涵轻轻应着,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微微弯起嘴角淡淡一笑。
  刚才衣凰那转身回视的一眼,一如多年前他们初见时她向他投来的目光,净澈透亮,如一泓碧波将他的身影倒映其中,微微荡漾。
  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所认识的那个慕衣凰。
  她从未变过,只是她有她的苦衷,才会在某些时候将自己的真实情感与想法隐蔽起来。然,他只要知道她没有改变过就够了,剩下的他只需要帮助她一起揭开太子杀人一事的真相,待解除了所有的麻烦,他相信,她还是当初那个箭下夺命,救他于生死边缘的慕衣凰。
  走入永德宫,心事满重重。
  衣凰却有些心神不宁了。苏夜涵温和的面容如同施咒了一般,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
  原来情这一字,真的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否则娘亲当初就不会抛下她,抛下爹爹,毅然决然地回到那个有着她心爱之人的地方。
  潇潇独立院中,看着园角那一抹就要凋零是秋菊,苏夜洵眼神之中有极力隐忍的凄凉和落寞。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被掩埋殆尽。
  他回身,眼底笑若春风,轻声道:“来了。”
  闻声,衣凰微微一惊,抬头望去,看到苏夜洵俊眸如水,正静默地看着她,衣凰问道:“贵妃娘娘不是找你有事吗?怎么会在这里?”
  苏夜洵道:“母妃找我只是有些小事商量。”
  “小事?”衣凰凤眉一挑,“既是小事,又何须贵妃娘娘派人辛辛苦苦将你从涣王府请回宫去?”
  苏夜洵听了不由得呵呵一笑:“果然是瞒不住你。”说着他正了正脸色,沉声道:“母妃叫我去,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她只是不想让我参与到太子的事情中来。”
  衣凰一愕,蓦然抬头看向苏夜洵,眼神复杂而疑惑。
        
【六十一】误会何解昭君怨
  看到衣凰惊讶的眼神,苏夜洵只是淡然一笑,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衣凰正色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我说些什么?若是贵妃娘娘有意阻止你参与到此事中来的消息让旁人知道了,很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可你不是别人。”苏夜洵面色淡然,定定地看向衣凰,眼中的情感不言而喻,“你是慕衣凰,是我信任的那个慕衣凰。”
  “四哥——”衣凰轻轻喊了一声,后面的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起,只能回望过去,心中满是愧疚与担忧。
  苏夜洵见了,不禁笑了笑,走到衣凰面前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来都来了,就别想太多,你不是来检查轩儿的课业完成得怎么样了吗?快进去吧,轩儿等你很久了。”
  衣凰点点头,“嗯”了一声,正欲随他一同朝清思殿内走去,却见苏夜洵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身后,说道:“七弟?你也来了?”
  闻言,衣凰蓦然回身,对上苏夜涵的眸子,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眼中极力隐忍的悲愤,以及那一抹少见的冰冷,全然不见方才在桥上遇见时的温和。
  “七哥——”她开口,刚刚喊了一声,就被苏夜涵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了:“原来四哥也在?”
  这一句话却是对苏夜洵说的,他的目光从衣凰身上挪开,带着一股微微的寒意。
  苏夜洵点点头道:“我来看看衣凰,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想和衣凰一起尽快解决了太子的事,免得耽误了太子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团圆节。”
  他说着微微侧身,看了看衣凰的脸色,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显得有些焦躁,却又迟迟不肯开口说话,无奈一笑,他继续问道:“我听皇祖母说七弟刚离开不久,怎会突然又回来了?”
  苏夜涵扫了衣凰一眼,漠然答道:“还以为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想回来取走的,现在仔细一想,是我自己不小心丢在府里了。”
  苏夜洵道:“看七弟的样子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此,那还是赶紧回去找找吧,可别丢了。”
  “嗯。”苏夜涵语气极淡地应了一声,看向衣凰的目光在触及她脚尖的刹那又收了回去,转身朝着永德宫的宫门走去。
  身后,衣凰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般,无从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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