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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主母-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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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夫人是想——”叔碧忐忑地喘了口气,被吕姬的目光盯住而心头发冷。为此,她是有点儿不可想象,一旦她们的诡计在得逞之前被吕姬发现的话。

季愉深吸口气,不停地换了气,才平复下胸口明显的伏动。在此期间,对面的信申因姬舞的问话而暂时与她的视线交错开了。她松懈下来,便把视线挪到了当下进行中的射礼。

在真正射箭之前,还需经过一套繁缛的礼节,由此请出了主宾代替天子洗器、洒酒、献祭,之后是宾客们按照尊卑一一敬酒。再有寺人入来端上了美味佳肴为天子犒劳众臣。趁众人在射箭前先饱腹之时,便是由天子太房旨意安排了凑兴节目。四名寺人在天子与诸侯之前摆上了青铜羊角台几,上面摆放了一张九凤彩绘朱漆木瑟,瑟前之席是为锦缎缝制,可见即将出席的乐师地位非同小可。

“嘿。是荟姬。”叔碧没看到人便急着笃定。

荟姬与那六名抱瑟的女子是从门右侧走了进来。

83、捌叁。编钟

美若天仙又贵为诸侯之妹的名乐师,来到了天子与太房面前行礼。

窃窃的语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焦点集中于进场的荟姬一人。季愉可以在里面听见天之娇女、技艺超群等赞美之词,有正必有反,存有一些猜忌之话也不奇怪。

“何人不知燕公乃风流公子。即便是荟姬,也难以束缚燕公。”

“是。若一女子苦求于男子,深恐是为男子所嫌弃。”

姬舞的难求,只能惹起荟姬熊熊的欲望。姬舞对于荟姬是否为逢场作戏,需要一番周折的深思。俨然,此事要看的尚不是姬舞的决定,而是决定于鲁公姬晞的态度。

“鲁公与燕公不合,素有所闻。”

“据称是由于燕公与公良先生关系十分之好,令鲁公妒忌。”

说起那几位年轻英俊的公侯,妇人们语中不禁带出倾慕之意,笑声绵绵之中暗含暧昧,可让不经人事的年轻闺女羞红了脸。季愉在听见公良二字时,早已把耳朵竖立起来。之前一直有打听,公良不比其他公侯,风流史似乎平淡了些,除了惹点是非的伯怡。至于王姬阿朱暗慕他之事,恐怕是外人一概不知。

“公良先生乃天子器重之人,可惜命不久矣。”

“公良先生乃一可怜人。”

可怜人?季愉对此保持质疑,心里埋藏的闷气又被引发了出来。刚刚看了好一阵子,在这会场里头独见不到公良。想必公良又以病弱为借口不现身了。这样的人,还想让她在射礼里去找他?心头一时思绪纷杂,恼怒无法平息,想:若是与他见面,必要骂他个淋漓痛快。

场中的乐师怎知她心中烦躁,正弹奏那喜乐的乐曲为讨得天子一家欢喜。一般而言,瑟毕竟不能比琴,其构造束缚它较之琴只能奏出单一的音乐。然今日乐师瑟音一时磅礴一时细腻,瑟乐斑斓多彩,不比琴声逊色,可堪称为绝技。荟姬的瑟之有名非徒有虚名。

众人听得十分喜乐,且听四周有六只瑟声为中间独瑟烘托,女瑟工又是一个个娇美倩影,赏心悦目。无论是老者或是年幼者,都频频伸出头去探望。

天子之位的帷幕后面,影子便是向左侧太房之位凑近,有耳语之声,应也是在赞叹此凑兴节目之美妙,获得了众人与天子芳心。于是太房自鸣的笑声从左侧纱曼之后飞扬出来,使得那朱色纱曼如涌云般翻卷。相比之下,右侧纱曼安静垂落,里边修长沉静的影子愈发端庄不容玷污。

季愉的眉头锁紧。叔碧在旁眨着眼睛,难得按住性子,听下方那排德高望重的老乐工热嘲冷讽,无不是针对中间的飞扬跋扈之人。

“总有一日会让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痛如蛇咬。”有人如此狠狠地诅咒道。

但那乐师正得意着呢,怎会被这些闲言闲语所困扰,大概只把这些人的话当成了蚊子发牢骚,不足为惧。她扬指,朱色的指甲像是鹰爪子在五十弦上拨音,四边浪一般的瑟声与她同进,带出的是九只编钟忽然嗡一声齐响。钟声浩大,犹如海底掀起的飓风,将瑟乐推到了一个巅峰。

全场震颤,哗然。

瑟声滚滚如浪式,它身后是坚强的钟音,一个个连续又有秩序的浮托瑟乐前进,无法令人忽视。听者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憾人的钟乐,见其为两排悬挂于凤木上,大小秩序排列,外型弧线优美而讲究,雕琢的铜纹富有深意而精华,最特别的是其钟口舍弃了之前的直垂式,四周微翘,使得音色在人的想象中好比振振欲飞。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新奇之物,纷纷猜测此钟为何人所造,便又注意起了敲击的乐工。

乐工左右各两人,一共四人,且有一人衣着锦服立于左侧,一看便是名有官位的乐师。

“叔权。”叔碧看到那人,咀嚼道,“想不到——”

是想,也该想得到。季愉在心里头说。上次在宫中与叔权斗过一次琴箫后,她算是得知了这个阿兄非无所事事之人,倒是在大学里精心磨砺了自己的乐艺,只可惜离上乘还是差了一截。现在由叔权指挥钟乐,应说吕姬这安排也是恰恰好。

因此,当乐声消停的时候,天子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是乐业一家人飞黄腾达的时机了。不是吗?季愉投望过去,能想象地看见了太房身后有人已是胜券在握的微笑。

乐毕,荟姬起身行礼,她身后六名瑟工则行大拜礼。听玄色帷幔后方天子周满的赞许声飞出来道:“我周朝之下,有女子才貌兼具,瑟艺为天下第一。可有男子与之相配?”

被天子正式冠上了天下第一的称号,又被天子问应许与何人。此为双喜临门,荟姬喜不自禁,面戴羞涩笑容,娇嗔道:“天子赞词令我羞愧。我心中已有喜欢之人。”

“有何羞愧?荟姬瑟艺今是有耳共睹,天下作证,无需谦虚。”周满未接上话,左侧的太房已抢着出声,但一想怕扫了自己儿子威风,马上又好像卑微地请教周满说,“天子,可是不?”

“是,是。”周满有点慵懒地应道。应说,太房与眼前荟姬打的什么主意,他心中是一清二楚的,何不做了顺水人情给这两个女人呢。反正他不想得罪母亲,还有荟姬嫁给姬舞,也算是了却他东北一方镇守的心结。

得到天子应允,太房立马道:“快快说来。”

季愉看到这出戏演到这里,真有些替姬舞汗然了。太房这些话,只能是在心急之中使得此事往欲盖弥彰的方向发展,惹得众人取笑而已。

姬舞的脸确实在听见两边的侃语时有些黑了。可惜热衷在戏中两个女人没看见他微妙的神色。

荟姬毫无察觉,喜滋滋地答:“回太房,我心中喜欢之人乃燕公。可望天子做主。”

“哈哈。”周满大笑两声,那手拍打在大腿上啪嗒啪嗒重重几声响亮,却偏偏没有答话。

天子狡猾之处便在此,耳听四方声音再做决定,并可把责任推脱给众人。

场中的人倒是没有想到荟姬如此大胆,竟敢当着众人在天子面前向姬舞求婚。女子直言求婚于男子,未免自降身份,但想到荟姬的地位非同寻常,倒也个个都不敢当面扯笑,只能在肚子里腹诽:这样的女子,何人娶回去,都是怕妻管严的。

姬舞正是怕他人这么想他。他为堂堂七尺男儿,又是北方武士高大威猛,威震戎人,岂可让人如此调笑。可眼见荟姬这次像是豁出性命般刁难于他,明显适得其反,只让他心中恼怒非常。

“主公,还请小心行事。”信申君也为难,荟姬的事一直如隐藏的导火线,不一定会惹爆了姬舞。但作为谋臣,他还是必须建议姬舞无论如何在天子面前不能失礼。

“信申侯。”姬舞的掌心在大腿上磨蹭,眉间紧蹙,两眼促狭,“我今日若答应天子娶了此女,你可高兴?”

“只要是主公决意之事,我作为臣子只需顺服便成。”信申在关键问题上必须明哲保身,再说了,这男男女女之间的恋爱问题,能让四周人决定吗,只能由他们两人自己解决。

姬舞听他这话,眼睛一亮,答:“你此言有理。”

周满听场中众说纷纭正苦恼之际,见着姬舞忽然在众席中起立。众人都向姬舞望去。姬舞甩袖,大踏步出席,武将之风表露无疑。

荟姬杏目瞪大又缩紧,带了小心翼翼的姿态看着心上人走过来。

姬舞在离她三步之距停顿,面向天子拱手,朗声道:“天子,请听我一言。”

“喏。”周满就等着有人替他决意呢,急忙答应。

“天子赐了鲁公之妹为天下第一。若男儿无天下第一,可能与之相配!”

荟姬的脸一瞬间从绯红到青绿,只差从头顶上冒出乌气来。她这个天下第一欲委身于他,竟被他当场给拒了,岂不是让她在众人面前更变得可笑。

周满刚张口,袖子便被左边紧盯的太房扯了一把,只好马上又闭上口。

“可有办法?”太房眼森森地盯着姬舞,问身后一排为她出谋划策的夫人们。

首席的由姬呵呵笑了两声,似在安抚太房:“燕公性情直率,与荟姬确实乃天生一双人。”

“可是他拒绝了她!”太房咬牙。姬舞这个拒绝,不止是伤了荟姬的心,还扫了她太房的门面,饶恕不得。

众夫人都知她想法,一时交头接耳起来。且有一人,倒是始终的默声。

太房早已留意到吕姬的静默。想到自吕姬进宫之后,所出谋策皆合她心意,也招招实有效果,因此富有深意地问:“吕夫人,可有话与我言?”

“是。”吕姬听到此问话,立马抬起头来,微微噙笑,“太房,据我所知,燕公心中已有喜欢之人,不过是非能配燕公身份之人。”

“哦?”太房疑问,略微听出吕姬心中所想。

吕姬笑道:“我想,若将此女作为媵妾同嫁于燕公,燕公必是欢喜于荟姬大人淑德。至于婚后,正妻与媵妾地位有天壤之别,以荟姬大人之聪慧,岂能由此女上位?”

“此法甚好。”太房看到了曙光,不由拍腿,继而又有疑虑望向她,“吕夫人是如何得知燕公有喜欢之人?”

众夫人也都疑惑。应说这个办法她们未尝不是想过。只不过这姬舞生性风流,每每由数位美女陪伴身侧,谁也不能洞知他心中是否属意于一人。

吕姬一副慎重其事的态度,答说:“荟姬大人有恩于我家,因此在得知荟姬大人心事后,我一直便在留心打听此事。终于被我寻到一条线索,来自于燕公身边忠臣曼家平士。太房或许不知,此人曾求娶于我女儿仲兰,为了仲兰着想,我便是有打听过平士境况。岂知道,平士每周必是送物给某女子,而此女并不是平士欢喜,为燕公中意之人。”

太房与众夫人听她道出如此原委,不由都信了她的话,舒了口气笑道:此乃天助于荟姬姻缘。

“此女为何人?”太房做事一向风火,听到有了眉路,还不赶紧把这事给办了。

吕姬便是小心挪步到了由姬身边咬耳朵。由姬接着又咬到了太房耳朵。

不久,周满接到母亲示意,咳咳两声:“燕公。”

姬舞刚刚干站着,便觉有点不妙的苗头了。今听天子一唤,他几乎要乍跳起来,低声道:“臣在。”

“燕公可是有喜欢之人,方是才如此回复于我?”周满苦口婆心,谆谆诱导他。

姬舞听到这问话,心中一惊一凉,急忙摇头否认。

“可我听了有人向我进言,称此事是真。”周满的口气有点像埋怨他这个事怎么先不私下沟通,这可好,被人抓住了把柄,也没有办法护住他了,还是老实招来吧。

姬舞顶住场中的言论,还是摇头,但也失去了往常的潇洒。这在荟姬眼里,可真是条刺了,几乎是扎红了她眼睛。原来,原来他是因为喜欢别人才拒绝她,只要找出是谁,她定要将那人挖掉眼珠子解心中恨意。由是,她笑如芙蓉,端持体贴大方的凤仪:“燕公,我可是如此小人?只需将此事告知明白,我可会为难于汝?”

正是怕如此啊。姬舞心里矛盾着。他并非不明白之人,婚姻必须与政治挂钩,他想娶的人不可能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才小心惊颤地把喜欢的人隐藏起来。

“大胆!”周满被太房瞪一眼,不得出来维持公道,拍一下漆几以示威严,指住姬舞道,“燕公,若不将此事如实告知,可勿要怪我将此女赠予他人为妻。”

“燕公喜欢之人是何人?”叔碧看到了兴头上,不禁贴近季愉耳朵议论。

季愉心中左右盘思,一时也是想不到能是谁。只能说姬舞把这个事掩盖得太好了,见得他是真心待于此女,用心良苦,只可惜仍抵挡不住歹人。她心中由此而不免戚戚然起来。

众人这会儿见着场中被扶进来一名年轻女子。而且,扶此女之人正是吕姬的寺人阿光。叔碧双目放出了狠光,捏紧了拳头。

那陌生女子体态娇弱,面若梨花,穿的是白色燕服,腰系烟紫大带,高髻中插了一支祥云玉笄,一双美目含笑非笑,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风韵。或许人不及荟姬美,但气质与荟姬截然不同。他人一见便明了,姬舞喜好的完全不是荟姬这种强势的类型。

荟姬没看见之前还能抨击,看了之后只怕是心口被挖了一块,心里只恼:他不喜好她,所以专门挑了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或是这女人勾引了他,才让他对她完全看不进眼里。总之,这女人该死,无论如何都该死。

太房也是面容肃穆,由姬见状到她耳朵边再咬了一阵:“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是。要收拾这女人有的是机会,凭荟姬的势力和手段,怎能不成。太房便点了下头,让周满问话。

“此女是——”周满苦笑,看到这个女人的瞬刻,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了。

“天子。”阿光叩拜回话,“贵女乃康士之女叔梨。”

“康士?”不说周满,场中的公卿伯侯还有一群大夫士人,统统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叔梨赧红了脸,难堪中跪下来答话:“吾父已是告老还乡。”

“何国人?”周满问。

“燕国人。”叔梨答道自己家乡时昂首挺胸,有从肺腑出来的自豪感。

本是见到叔梨进场便脸色微暗的姬舞,听叔梨的话,忽然眼中流露出感动之色来。燕国属于疆北,时常经受戎人之扰。燕国人的自豪,只有燕国人才能懂。他便是不禁朝叔梨微微一笑。叔梨回他以笑容。

见他们两人像情人一样眉目传情,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荟姬会冲上去张开五爪撕破叔梨的脸皮。

周满没注意到荟姬的神情异变,对叔梨的表现却是表露诧异一直问下去:“可是会弹琴?可是会吟诗?”

“我会骑马,会射箭,会杀戎人!”叔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摁在腰间仿佛按刀柄的手如武士干脆利落。而她脸上的森色,足以表明她所言未有虚假,这个女人曾上过战场杀过人。

场内的人,没有再去留意她似乎病弱的体态,而是被她英姿飒爽的话语与举手投足给吸引住了。而且,得承认,她比荟姬更出众,更能夺人眼球。会琴艺女子之多,但能杀敌女子又有几多。

好。叔碧在心里叫道。

季愉也感觉胸中之气在翻滚,叔梨的话,让她是回想起在曲阜信申与她说过的话了。因此,这个叔梨能得到燕公欢喜,能得到信申与平士等燕公一帮重臣的喜爱,不无道理。但只凭于此,姬舞想娶叔梨,怕是难矣。心念一转,那个让阿光把叔梨带来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就令人足以从头到脚浮起冷气来。

84、捌肆。相持

“天子。”太房温和出声,“可是该允了燕公心意。”

周满看着叔梨恍如梦醒一般。一个士人之女怎能配予公卿为妻。祖宗有祖训,周礼便是周礼,等级森严,不可越轨。今成男女之事,明儿便会乱朝廷大纲。所以太房如此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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