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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莫让-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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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层翻涌风雨欲来,湿润的空气裹在肌肤上,有种粘糊糊的不适感。
  明逊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小心保重之类的话,明玥则是抱着他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明息打起精神安慰了他好一阵,这才好说歹说把他劝了回去。
  钟坚锐骑马送了他一程。
  要说的话之前都已说了,如今再说反而显的婆妈,是以二人只是并辔而行,默默无语。
  临分手的时候明息看了一眼来路,钟坚锐知他心意:墨让没有来。
  事实上,自从三天前确定行程之后,墨让便似故意躲着一般避而不见,原以为好歹他会前来送行,但直到此刻却仍是不见
  踪影。
  他不知如何安慰好友,最后只说了一句:“很快就回来了。”
  明息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笑,低声道,“是啊,很快就回来了。”
  “小息,你保重。”
  “你也是。”明息握住他手,脸色变的很严肃,“我不在的时候,阿玥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
  明息稍稍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坚锐,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不过……真走起来,还是很痛啊……”
  他抬头冲钟坚锐笑了一笑,突然一鞭子抽在马上,那马吃痛,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他仰起头,任由逆风刮得肌肤生痛,在这微微的刺痛中,他在心里说:等我回来,大哥,等我回来!
  百步之外,墨让静静地看着他打马而去,烟尘滚滚模糊视线,一如此刻迷惘的内心。
  一旁跟随了他八年的卫队长似是测知了他的心意,小声说:“大人放心吧,蓝一平那个小队是今年的头名,保护他绝对没有问题。何况只是去探视一下,未必会发生冲突,很快就回来了。”
  墨让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是啊,很快就回来了。”
  钟坚锐自梦中惊醒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他坐在床上剧烈地喘息,两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等他稍微平静一点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积蓄了一整天的雨至今没有动静,虽然开着窗,却没有一丝风,然而钟坚锐很清楚,让自己如此失态的原因并不是闷热的天气,而是刚刚那个噩梦。
  可我到底梦到了什么呢?他在心里想:完全想不起来了。
  然而惊醒那一刻深入骨髓的恐惧痛苦却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抬起双手,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打开紧握的拳头,最后他干脆跳下床躺上地板,凉意自四肢百骸涌入,激动的身体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躺在地板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了?他再度抬起双手,这一回,原本不受支配的双手顺从地十指张开,又轻轻握起,再张开。
  很顺利。他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听从他的指挥,刚才的失控似乎完全是他的错觉。
  看来明息走后自己有点太紧张了。他苦笑了一下,想起这几日来明玥时阴时晴的脸色与他喜怒无常的行事性格。
  心肠并不坏,但性格却很糟糕。钟坚锐谨慎地斟酌遣词用句,对于明玥,他虽没有明息那样的深厚感情,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天真貌美的少年再怎么骄纵,也不会让人当真厌恶到哪儿去。
  “坚锐,我去北疆的这段日子,我想请你帮我照看教导一下阿玥。”临行之前,明息一反往日的嬉皮笑脸,很认真地对好友拜托。
  钟坚锐觉得有些意外:“为什么要我?我和他并不熟,何况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就回家……”
  “因为我实在很不放心。”明息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我之前出去了那么些天,好不容易回来立刻又走,这几天你也看到了,那孩子情绪非常糟糕,虽然我是绝不会放弃前往北疆这个决定,但若是对他的心情放任不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他是宗明府的少府主,既不轻易出府,身边又一直跟着护卫,若是他们都不能保护他,我不认为我有胜过他人的能力。”
  “不是的……”明息似乎有些迟疑,过的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么说吧,坚锐。我并不是怕他出什么意外,我是怕他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来。”
  钟坚锐不解:“愚蠢的事?”
  “阿玥是个聪明人,但另一方面,他又有聪明人惯有的缺点,那就是太自以为是了。这两年来,他明里暗里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但因为都是些小事没造成大的恶果所以我都替他遮掩过去了。但我怕我这回去北疆,他又……”
  钟坚锐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明玥到底做了什么?又要做什么?”
  明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握住他手诚挚地道:“坚锐,你只要答应我,在我没从北疆回来的这段日子里好好陪着他,不要让他有任何参与进府里行动的机会就行了。拜托你,坚锐。”
  好友说到这份上,钟坚锐再是困惑也只能答应,不想明逊前几日突然宣布闭关,将府内的大小事务交由明玥、孟希翰与墨让协同处理。他这一安排固是想让明玥学习锻炼,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能在孟希翰与墨让之间充当一个调剂。虽不知对于这个安排三人真心如何,但至少就目前这几天来看,虽然争吵激烈,倒也相安无事。
  明玥更是一反外界对他联手孟希翰对抗墨让的预测,完全摆出两不相帮的架势,一副谦虚慎微的姿态。
  倒看不出明玥竟有如此城府。
  钟坚锐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明玥和墨息的房间都在他对面,却见深深夜色之中,一条人影悄然自院门步出,身形纤瘦,赫然正是明玥!
  钟坚锐心中一惊,却见明玥走的极快,转眼便将消失在黑暗里,他心中闪电般转了数个念头,匆匆套了件外衣追了出去。
  天还很暗,钟坚锐估摸着现在大约是三更左右,虽然不知道明玥深夜出来要做什么,但想起明息的话,最重要的是,真珠出现那夜自他体内泛起的奇怪感
  觉再度苏醒,为了平息那令人不快的异样直觉,他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明玥穿过几个院落,一直从他们所在的东府走到了西府,在一道门前被人拦住了。
  “令牌。”低沉的嗓音严谨沉着,不带丝毫的情绪,似乎当真不认识面前的少年乃是宗明府的少府主。
  对此明玥似乎并不以为忤,他翻手自袖中递了块牌子过去,对方接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让开了路。
  钟坚锐趁着明玥步入那道门的时候快速打量了一下他进入的那个院落。那是位于西府靠北的一所房子,清砖黑瓦毫不起眼,然而明息在带他路过的时候很慎重地对他说过:“那是禁地。”
  所谓禁地的意思就是,除了明逊之外,就连他和明玥也无权进入。
  但明玥却进去了。
  是明逊授权给他的吗?
  钟坚锐虽然好奇,但既然明玥进入的是宗明府的禁地,他也便没有继续跟下去的打算,因为就算明玥当真要在禁地里做些什么,他也根本没办法管。正准备转身打道回房的时候,禁地之内突然传来明玥一声微弱的惊呼!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冲了出去!
  变故就在这刹那间发生!
  就在比一眨眼更短的时间里,钟坚锐以为自己已经陷入了天罗地网。黑暗中只听得到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声,他甚至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何种暗器,只能凭着直觉闪避抵挡,锋利的边缘划过他的耳廓,他震惊地发现那连绵不断疾射而来的是箭!
  不是寻常的弩箭!
  他只来得及想到这一点,胁下一凉,便似被一只大蚂蚁狠狠地叮了一口!
  耳边只听明玥疾速冷然地说了一句:“杀了!”
  


    ☆、二十一

  明玥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墨让正从床上坐起来。他似是才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黑色里衣的领口略略地敞开,露出白皙的颈脖与漂亮的锁骨。
  连明玥也有一瞬间被那黑衣下的雪白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锁骨向下,然而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看向墨让的时候,神情已变的一如平日。
  “墨总管。”他微笑着,很客气地说,“打扰了。”
  墨让坐在床沿,似乎尚未彻底清醒,他有些困惑地看看明玥,抬起手扶上自己的额头:“少府主,这是?”
  “真是不好意思。”明玥脸上掠过一丝凝重,道,“墨总管,我刚刚遭遇了刺客。”
  墨让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明玥,用一种听不出真情实意的口吻说:“竟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可怕了!托天之幸,看来少府主吉人天相,未曾受伤。”
  明玥微笑着点头:“很遗憾,看来又让某些人失望了。”
  “那刺客呢?”
  “在那名刺客对我出手的时候,他已经被周围的护卫发现,我的属下立刻对他展开攻击,结果那名刺客好生狡猾,竟被他带伤逃脱了。”
  “那少府主现在不去抓捕那胆大妄为的刺客,带着人跑我房里来是做什么呢?难道少府主是担心我的安危?唉少府主你真是对属下太好了令我好生感动。”
  墨让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令明玥几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然而他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以严肃认真的腔调道:“其实是这样的。为了防止那名刺客潜伏在府内造成更大的危害,我正带领卫队搜查全府上下各处。我知道墨总管这里不比他处……”
  “什么?那刺客竟还隐藏在府内?”墨让脸色大变,似乎这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慌忙从床沿站起来,对明玥道:“快!赶紧四下搜查一下!要是那刺客潜藏在我房间里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没想到这个阎王这回竟如此配合,明玥倒不由得有些意外,之前想好的种种应对之辞顿时全都派不上了用场,幸好他反应机敏,脸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手下动手。
  墨让好整以暇地踱到桌边坐下,先给自己倒杯水喝了一口,很客气地问明玥要不要也来一杯,少年摇了摇头,脸色随着搜查接近尾声而渐渐沉了下来。
  一无所获。
  明玥转身离去的时候,墨让在后面笑眯眯地喊:“少府主,让你的人搜查仔细点,可不能让那刺客跑掉了!”
  明玥气的小脸煞白,大步疾行了一阵,突然被人拉住,只听身边随侍轻声道:“少主,你身子不好,缓着点。”
  明玥一怔,这才
  感到胸口气闷呼吸不畅,站在当地调息了半日方才缓过来,这才对身边那人道:“是我急了。”
  那人淡淡地道:“少主见到墨让从来都是急的。”
  明玥脸上一红,小声道:“赵铮!”他顿了一顿,又道,“咱们当时就封锁了通路,西府这边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不止一个人看到他逃往这个方向,但都搜遍了,人却是藏到哪去了呢?”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钟坚锐是被一阵尖锐的剧痛痛醒的。
  他痛的只想尖叫,然而嘴里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将他那声惨叫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最后也只是鼻子里传出几不可闻的轻哼。
  然而剧痛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双手替他擦净血渍,伤药很快洒了上来,药效发挥的很快,只过了一会儿,那疼痛已进入了可以忍耐的范畴。
  塞在嘴里的东西这才被取出来。
  他忍不住咳嗽,然后急速地喘息,身体被扶起来,白瓷水杯凑到唇边,他小口小口地将那杯清水啜下一半。
  终于镇定下来,注意到自己全身□地靠在墨让怀里,钟坚锐因为失色而苍白的脸上腾的直烧了起来。
  “别乱动。”提前制止了他可能的挣扎,相较钟坚锐的窘迫,墨让一如既往的冷静,以至钟坚锐瞬间脑子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不知他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静。
  幸好他不是明息,并没有顺着思路将这个念头延续下去,只在伤口疼痛的刺激下回忆起先前的情景。
  先前他中箭受伤,四下里突然涌出数名护卫对他痛下杀手,按理说他没有机会逃出生天,但奇怪的是,那伙人似乎比他还要怕惊动其它人,竟给他不要命地闯出一条生路,他西府这边只认得墨让的屋子,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径直逃了过来,却在墨让房外被孙晋抓了个正着。
  孙晋见他这副模样不敢怠慢,急忙叫起墨让,墨让也不问他出了什么事,直接吩咐孙晋清理现场,然后一指点晕了他。
  醒过来就是这副模样。
  “衣服沾了血,我替你处理掉,等下我送你回去,这几天别让人看出来你受了伤,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听墨让冷淡的说完这几句话,钟坚锐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究竟漏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墨大哥,你……你不问我出了什么事……”
  “要说就说。”
  原本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对他合盘托出,但想到先前对方不问缘由的保护,钟坚锐终于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今晚的遭遇说了出来,只是他并未跟随明玥进入禁地,也不知道明玥究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糊里糊涂被误伤,如今想起
  来,实在有点不明不白的冤枉。
  他自觉自己说的不清不楚,墨让听着瞳孔却是一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心中震惊的反应。
  他一手将钟坚锐揽在怀里,一手将水杯放回去,拈起一旁的短箭,沉吟不语。
  钟坚锐见那只箭长度不过寻常羽箭的三分之一,却较寻常羽箭为细,与墨羽堂惯用的黑箭不同,这枚短箭虽也闪着沉沉乌光,光芒却似更为尖锐一些。箭头呈三棱形状,前半段密密的布满细小的倒钩,如今上面血迹宛然,隐约还挂着几点碎肉。
  钟坚锐想到这箭是刚刚从自己身上拔出去的,不觉一阵恶心,急忙别过脸去不看它。
  这一别脸颊却蹭到了墨让的胸口,他衣襟敞了一点,钟坚锐脸颊在他细瓷般的肌肤上一碰,下意识地想:皮肤真好。
  随即自悔不该如此胡思乱想,只羞的耳根子都红了。
  墨让却没注意到他的心思,他拿着箭想了半晌,将那箭放下,对他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明息。”
  钟坚锐听他语气严峻,心中一凛,点了点头。
  墨让这才站起来,取了件外衣扔他身上,道:“我送你回去。”
  钟坚锐怔了一怔,道:“可是……”
  就算他再傻也知道,此刻外面定是布满了人,墨让是要怎么送他回去?
  墨让咳嗽了一声,向来冷漠的脸上竟露出些许尴尬,道:“这个……这个你就不用谢我,谢你的好朋友吧。”
  说着他弯下腰在床底推了几下,床底赫然出现了一个恰好可供一人出入的地洞!
  钟坚锐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明玥的人没有搜到自己了!
  可墨让刚才话里的意思……难道说……
  “这……这是……这是明息挖的吗……”因为太过震惊,钟坚锐的声音微弱的有如梦呓,而回答问题的人虽然同样声音微弱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觉得实在太过丢脸:“呃……我是很想否认……但那个从来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家伙竟然有毅力花了一年的时间从他房间挖出这么个东西过来……唉,我实在不知应不应该夸奖他……”
  不知道是否应该值得夸奖的那个人此刻正在北风中长嘘短叹。
  离开宗明府已近半月,从附近的环境变化来看,他们已经踏入了北疆地界。
  虽然北方是宗明府的势力范围,但他们这一路上走的却并不太平,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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