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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莫让-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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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息没有反驳,额上却淌下冷汗。
  莫干烈见他这副模样,突又哈哈笑起来,将那刀往他手中一塞,笑道:“行啦行啦,你的刀还你,哭丧着个脸可不好看。”突然伸手轻佻地在他下鄂一抬,嘿嘿笑道,“来,美人~给大爷笑一个~”
  明息握着那刀沉默了一下,竟果真抬起头来冲着莫干烈一笑。
  他之前虽与莫干烈调笑但终是浅笑低酌,这一笑却如海棠花开艳丽之极,莫干烈只觉心中一荡,少年的手已探上了他肩膀。只听他低声笑道:“莫族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话音未落,莫干烈只觉一道冰冷划颈而过,他甚至还没感受到疼痛,一片血红已将他的视野完全遮盖!
  惨叫声被一团毛巾牢牢地压回喉中,莫干烈能感觉到刀锋一刀接一刀地刺进自己身体,但自那少年掌中贯入身体的奇异内劲却让他的身体像神经被切断般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他要我死!我会死!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便再难压抑,莫干烈疯狂地挣扎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到鲜血喷溅上半空。
  他自己的血。
  眼前似乎只剩下一片血红。这种连骨头都要冻裂的恐怖与巨痛完全夺去了行动的能力,等到那个压在他身上的少年最后一次拔出刀用舌尖舔去刀刃上的血珠之时,他竟有一瞬间觉得那雪白血红的对比美到一个极致。
  “莫族长。”他俯□,将脸凑近他因为极端痛苦与恐惧而扭曲的脸,柔声道,“要算双方历年的伤亡,只有你们欠我们没有我们欠你们的,但我这人不喜欢和人清算旧帐,所以我没有和你列数字的兴趣。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不希望有人在我的地头上生事,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有任何借口和理由。你最好回去告诉你们的人,不要以为汉人都是软弱无能之辈,北疆就算没有忻晚没有墨让,还有我明息。”他突然微微一笑,低声道,“对了莫族长,你刚才说如果你真要杀我我半招也挡不住,其实你是对的。只是你忘了,这和我能不能杀你,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明息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明显偏大的蛮族外袍,一群蛮人不怀好意地瞧着他笑,黄秤和蓝一平看到他,一齐站起身来。
  翻身骑上蓝一平牵过来的马,明息看着两个属下笑笑,说:“走吧。”
  东振林推门而入的时候,西锋正鬼鬼祟祟地在他房里东瞅西看,听到门响,像偷吃糖被大人发现的小孩般抖抖索索地转过身来,冲着他讨好地笑。
  东振林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屋角开了柜子扔了包蜜钱给他,西锋欢天喜地地打开来坐到桌边就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还是阿林好,屋子里随时随地都有好吃的……”
  “北宫又克扣了你零用钱?还是你又做了什么蠢事不敢去找他?”
  “他跟我姐约会去了。”西锋说着叹了口气,“也只有他那种审美异常的才看得上我姐那种怪胎。”
  “他要是看上你才叫审美异常好不好?说你姐怪胎之前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东振林给自己倒了杯水,斜过眼睛看他,“说吧,什么事?”
  西锋打了个突,嘴巴都停了一下,半晌才又挤出笑容,嘿嘿地道:“阿林你真是未卜先知……”
  “你每回心里有事就左扭右扭坐不安稳,从小到大就没改过。”东振林说着突然脸色一沉,道,“南焰的事就不要说了。”
  西锋又打了个突,过得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就说一句好不好?”不待东振林答复他快速道,“那天南焰是担心你才追进洞里去的他看到你和别人那么亲热生气才乱说话的你别生他气啦!”
  “我没生他气。”
  “那你不喜欢他了?”
  东振林反问:“你喜欢他?”
  西锋苦笑。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孩子?”
  东振林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一直以为你接近他只是想通过他追查魔教。”
  东振林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西锋诚恳地说:“阿林,我知
  道你一直放不下父母的血仇,但我真的觉得欺骗他人的感情很不好。你……”
  东振林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完了?说完了就走吧。”
  西锋闭上嘴站起来,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站住,似是踌躇了好一下,终于还是道:“我之前偷听到北宫和我姐的对话,长老会针对宗明府正在进行一场行动,那个孩子……似乎被牵连进去了……”
  天空再度暗下来的时候,钟坚锐知道,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他们被困在这离雾谷中已是第三天。
  自首日的强攻之后,天一教的攻势变的有些迟缓,或是忌惮明玥卫队的骁勇,每一次冲击都显的并不那么积极,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这谷中坚持到现在。
  然而不管是明玥还是钟坚锐都清楚,不管他们如何顽强勇猛,若是迟迟等不到援军,他们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而同样不管是明玥还是钟坚锐也都清楚,援军出现的可能性就和天一教主动撤退的机率一样微小。
  擦了几个在水里洗过的野果,钟坚锐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明玥身边递了过去,道:“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好歹吃点。”
  明玥恍若未闻,只凝视着潺潺溪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三天来全无武功的明玥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比流血流汗的卫队要少,在确认自己陷入敌伏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与其说是他低估了墨让的智慧,倒不如说是他低估了墨让报复的决心。你要我死,我就要你死,不管你是什么人!
  痛定思痛,明玥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构思这个计划的时候,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自恃身份以为墨让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的,他要真出了什么事,叔叔一定不会放过墨让。但事实证明,墨让那样的人做事从来不留退路不计后果,他甚至可以想像出墨让斜着眼睛冷笑说:“老子杀了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来宰了老子啊!”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和不甘,而正是这种屈辱与不甘支撑着他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没有倒下去。
  然而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办才能逃出生天求得生路?
  见他这副专心致志苦苦思索的样子,钟坚锐也只得叹了口气,自行在一边坐下。
  他这几日属于救火队员,哪边吃紧补哪边,可算是除了明玥的卫队长赵铮之后排名第二的忙人。如今一坐下来,全身各处的伤口一起痛起来,让他只能咬着牙苦笑。
  好友,你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麻烦啊……
  虽然这么在心头抱怨,但或是生性豁达率性的缘故,即使明知自己完全是冤枉地被卷进这场纠葛,他也并没有多少责怪明玥或是迁怒明
  息的意思,甚至是对推手造成这一局面的墨让他也仅有当初其实是辜负了墨大哥一番好意的微微歉疚。
  不过这个孩子大概是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情的吧。
  他看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明玥,心想:对他来说,爱和恨都是鲜明无比的东西,任何杂质都不该掺杂,如何能够明白这世间的情感除了爱恨还有其它。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野果。尚未熟悉的果子有一种令唇舌麻痹的酸涩,他突然想起东振林。
  转机出现在第九日。
  赵铮拖着一身伤回到明玥面前的时候,带来了这九天来最振奋人心的消息:援军到了。
  “我真的很意外,想不到竟会有与你合作的一天。”
  “呃如果你能多带点帮手过来,我想这个合作会更愉快。”
  “真是抱歉。”一身青衣被划破了两道口子,长衣下摆上溅满泥点,浑不似平日温文淑雅的护教法王拍拍衣服上的灰,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是一丝歉意也无,“四护法在教里是就是花瓶摆设,名位尊贵一个手下没有,我倒是想借五色旗用用,但显然他们不会买我的帐。”
  “我看对面那群人也不会买你的帐。”也不管地上肮脏坐在地上张着嘴呼哧呼哧直喘气的少年看上也不比他整齐多少,虽然一身黑衣看不大出来,但雪白的脸颊上却溅着好几个血点。
  “唉长老会的人一向在本教内谁的帐都不买,只有别人买他们的帐。”
  刚刚完成一场无关痛痒厮杀的两个人,正是东振林和明息。后者在北疆大出风头之后兴高采烈地往家跑想去邀功,却不料半路上得到明玥被困离雾谷的消息,问了蓝一平两句话之后,他折道赶赴微州。
  “少府主自己要求的去微州对付柳云川?”
  “是。”
  “少府主自己要求的想带墨羽堂?”
  “是。”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黄秤傻呼呼地问:“去哪?”
  “去找死!”
  然后,在离雾谷外碰到了号称来救钟坚锐的东振林。
  “蓝一平刚刚发回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离雾谷外围和天一教交上了手。”
  孙晋说完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上司的神色,自从三天前得到明息转道微州的消息之后,上司便做了一系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的举动,而就在昨日,他更是提了一个此时此刻实在不该提出的要求。
  大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无视部属忧心忡忡的目光,墨让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某些原因,他的脸色比平时看上去要苍白,但站起来这一下,身姿仍旧挺拔飒爽。
  “走吧!”
  “是。”
  


    ☆、二十四

  明玥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这一点即使是与他相识不久的钟坚锐也看得出。所以即使被围困在离雾谷多日距离死亡近在咫尺,这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也从不曾惊慌失措举止失常,即使是疲惫的连站都站不稳,他也没有吭过一声。
  然而这一切在钟坚锐把赵铮抱到他面前时宣告终结。
  明玥几乎是在刹那间崩溃了,他坐在那里,身体抖的就像秋风中的兀自在枝上挣扎的最后一片落叶,他站起来,却又在下一刻向前摔倒,钟坚锐惊惶地冲到他面前想去扶他,却恰好将赵铮送到他手边。
  那双白的近乎透明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赵铮垂在身侧的手。
  明玥没有流泪,却比痛哭更令钟坚锐感到他的绝望与痛楚,那种就像手足被砍断身体永远失去某一部分的痛楚从明玥的手上透过赵铮的身体传来,让他不得不赶紧解释:“他之前好几天没合过眼,又一直没吃什么东西,这些天又一天一伤,所以刚刚和敌人动手的时候突然就晕过去了……”
  明玥霍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张嘴,眼泪反而掉了下来:“他没死!”
  钟坚锐摇了摇头,明玥身子一软,幸好及时用手撑住,才没整个栽到赵铮身上,他微微闭上眼睛,静静地任由泪水滑落。
  钟坚锐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玥突然道:“其实赵铮比息哥哥来的还早。”他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赵铮就做了我的护卫,我小时候因为爹爹忙,又没有娘亲管教,再加上少府主的身份,所以比一般的小孩更加蛮横任性,府里很多孩子都很怕我,也很讨厌我。虽然不敢明着和我做对,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肯和我说话和我玩了。只有赵铮,不管我多坏多不讲理,他都陪在我身边。但我总嫌他太正经又太闷,和大人们是一伙的,总故意给他找麻烦。”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后来息哥哥来了。息哥哥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比赵铮好玩多了,胆子又大鬼点子又多,在他面前我完全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痴,只会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息哥哥除了和我一起念书之外还要练功,但其实他很懒,所以先生留下的功课很多都是我在帮他做,就连爹爹教他的武功他也是一阵一阵的,时而进步神速时而踏步不前,后来我慢慢就发现了,原来他练功没进展的那些日子他常常偷偷爬墙出去一混一整天而且从来不告诉我他去哪了也从不带我,我很生气,就和爹爹告状,结果爹爹把息哥哥狠狠地打了一顿。”说到这他停了一下,目光变的有些奇怪,脸上的神色似是苦笑又似是自嘲,“其
  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他每回出去的时间,都是……”
  他摇了摇头,笑了一笑,道:“息哥哥虽然被打的很惨,但他伤好之后还是继续偷偷摸摸地出去,我怕他再被爹爹打,就不敢再去告状,于是有很长一段日子,我又回到了只有一个人的时光,那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仍然只有赵铮。直到现在,只要我一回头,他仍然站在我身后,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他抬起头看向钟坚锐,美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堪称落寞的微笑,他道:“钟大哥,我喜欢息哥哥,不是哥哥的那种喜欢,但我想我对赵铮,真的把他当做我的亲哥哥一样。”他的声音突然变的低沉,缓缓地道,“所以,我不想他死。”
  钟坚锐没有说话,看着明玥和赵铮,他心里想起的却是另一对兄弟。
  “钟大哥,是我害你陷入这种困境,你便是怨我恨我也是应当的。以你的武功,若没有我这个负累,应该有很大希望逃出这里,你为什么不走?”
  这是这些天来,明玥第一次对他说出心中的疑惑,但面对少年貌似平淡的询问,钟坚锐却有一种对方正在哭泣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抓了抓头,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应该坦诚相告。
  最后他只是说:“我答应了明息在他从北疆回来之前保护你照顾你,自然应该留下来。”
  “若是息哥哥没有拜托你,你还会留下来吗?”
  钟坚锐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谨慎的语气道:“我想我会。”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没有办法。”钟坚锐有些无奈地笑笑,道,“要我看着认识的人身处险境自己却逃之夭夭,这种事我做不到。其实你真的不用介意,今天就算换成其它人或是重新再来一次,我还是同样的选择。我也怕死,但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有生之年的日日愧疚,我宁愿选择安心地去死。所以你不要觉得是你连累了我,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个只想着自己感受的很自私的人。要说连累,在定州的时候我也连累过墨息,要计较那可真是没完没了。”
  明玥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轻声道:“墨息……你和息哥哥相识时,他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吗?”不待钟坚锐接口,他紧接着道,“钟大哥,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也是息哥哥的好朋友,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弟弟,也不是一个好朋友。”他突然转过话题,“距离天一教上一次进攻已经过去多久了?”
  钟坚锐一时还没从这话题的跳跃中转过来,怔了好一下才低头去看地上的影子,迟疑着道:“大概……也没多久……不过估计暂时他们是不会再……”
  “刚刚他们进攻的方位是西北,是
  从云灵山另一头绕过来的攻击是吧?”明玥突然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散落的碎石子,一边划一边道,“再上一回他们的攻击出现在东北,是在太阳转到这个位置大约辰巳相交的时候,再上上一回是在昨日半夜丑时左右,方位是在正南,再往前推昨日……”他口中不绝手上不歇,极快地将十天来天一教的攻势时间与方位做了个简述,钟坚锐既不识他地上的鬼画符,亦不太懂他说这些的意思,只睁大了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明玥说完将树枝缓缓移动,随后在某一点上定住,脸上的神情变的有些森然。钟坚锐只觉心中微战,竟对这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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