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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状元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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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心元淡淡望他一眼,摇了摇头,并不说什么。确定了自己并不恨他之后,岳心凡仿佛忘了自己还伤过兄长的事实,甚至比起开始态度更是恶劣,有时连岳心元都有些难以忍受。
  岳心凡的心思没有人比岳心元更明白,无奈何聪明如他又如何看不出赵天志的心思,那正是岳心凡最想要,却最得不到的。
  这一事,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是为人平添烦恼,如香烟缭绕不散,久了却又觉得缺之不可。
  “总之,你若还惦记着你那赵相,就照我说的去做,若觉难堪重任,便做完这一茬,趁早辞官,趁着你我兄弟还年轻,再去别处谋生。”
  “辞官?怎么,哥,你——你不打算做官么?”
  岳心元摇摇头。
  本就是一时兴起去参加了乡试,乡试过了再会试,会试完了再殿试,似乎就是这样,自己,对官场倒是没有什么留恋。
  尔虞我诈,人心诡谲,本就不是他参得透的。
  “能否挽回他的心思,就端看明日……你的造化了。”
        
十一、红颜
  深山含笑,空谷幽兰,古墓清舍,悠然樊香。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无疑会使来人心神宁静,常居此处的主人更是心情愉悦。
  这是一位老先生的隐居之处,盛年时在文坛闯下一翻名气,而后归隐教书十余载,眼下来的,正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书生有一张俊俏的脸,尖颌凤目,偏又一身白衣,神色浅淡,此人此情景,只让人觉如离世之高人。
  “说的什么高人,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也就你们抬举我。”他摇头苦笑一下,对这些侍奉先生的童子始终没辙,今日夸他丰神俊朗钟林毓秀,明日赞他文采飞扬博古通今,淡薄如他也难免自得。
  “你这孩子,高兴就高兴,做什么藏着掖着。”老先生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神情里却泄露了对得意门生的偏宠。
  听先生这么说,清淡的人这才讪讪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老先生摇摇头:“你啊,不熟悉的人觉得你平易近人,其实真正知道你的,总共不过那两三个人。吾之啊,不是先生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真的不寂寞么?”
  听闻先生这样问,那人只是淡淡的垂下眼,却什么也没说。
  “也该找个人陪陪自己了,老是这么一个人……”
  听的人却反而不着急,只摇了摇头:“我早就习惯了……况且,我这样的……誰配了都是糟蹋。”
  “吾之。”老先生的神色严肃起来,“怎可如此菲薄自己。”
  他摇首不语。
  老先生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来都是这幅样子,实际上,真真是倔的紧。你这样我又怎么能放心?”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单纯的学生却注意不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算计,“说起来,碧珂那丫头打小儿便对你有意……你……”
  “先生三思。”听的人抬头,神情里是少见的慌张,“碧珂是个好姑娘,不该受这般委屈。况且——况且……”
  明白了他没有说出的话的意思,老先生又急又气:“你呀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你家的人……”
  “这是学生的选择,还望先生成全。”
  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他低垂的双眼和轻颤的睫也说不出来,生生住口。半晌,老先生长叹一声:“你啊……”
  这边二人的交谈,却丝毫没有传入那个他们提及的女子耳中。
  
  有太多的事情不只是碧珂,连天下人都不甚明了。
  身份对换了,过去却是不变的,只是旁人只道人飞黄腾达了可以不念旧情,却不知还有隐情一说。
  “岳心凡!我真是看错你了!”朱雀大街的热闹永远不会因为一两个女子的哭诉而受到影响,女子的哭诉却会因为朱雀大街的热闹而显得更加微弱无助。
  被她指名道姓骂的是当今状元公,本朝出名的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女儿对他芳心暗许,这样一个小小女子的难过,自然不会放在他的心上。
  所以他此刻的不耐与烦躁完完全全表现在了脸上。
  “都说了本官并不认识你,还不快快走开!”
  “‘本官’……呵,”碧珂惨笑一声,“岳心凡,你好大的架子……当了状元郎,有了轿子,就忘了我碧珂了是不是!”
  听闻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如今做了威风八面的状元郎,她何尝不为他欣喜?兴冲冲的来到他下朝的必经之路,只想着再像从前那样聊两句也好,小哥哥人好,也许会送她回山上私塾,这样便又可以有些相处时候……
  这般女儿心思,可惜老天爷似乎从来都听不到。
  给她的,是一个冷眼冷言的朝廷大员。
  那些美好的只有两个人的过往,真的只成了过往。
  “你不认我……好……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不相见便是了。”
  心碎如尘,碧珂默默转身。
  岳心凡看着那身影,哼的冷笑一声。
  他并不蠢,猜得出那是心元的旧交。只是完美如他,怎么能有一个“旧情”拖累?
  今日见了赵天志,按照心元交代的从容应答,赵相果然十分满意。虽然难免客气疏离,可是他已十分开心。只是后来一想,心元与赵相的交谈比自己与其相处的零头都不如,却可以准确猜出赵相欲问何事,心情又难免郁闷。诸此种种,本就不爽,恰逢这女子当街拦住上来就喊什么“小哥哥”,没把她直接拖开已经是慈悲。
  想到这里,岳心凡眉头又紧几分,挥挥手:“走……”
  “出什么事了?”
  一个不大的声音在热闹的街上并不会引起反应,却如同一块大石头砸在岳心凡心上,狂跳几下,每一下都带着恐慌。
        
十二、佳人才子
  “你……”二十年来,岳心元第一次恨不得给自己兄弟一拳,“一个无辜的女子,你何苦伤她!说句‘久违’能毁了你翩翩状元风度?‘到府一叙’请回来由我解释一下会毁了你的锦绣前程?!你——”
  话说得急,头脑有些发懵,岳心元按住额角扶着一旁的书架站稳,喘的也有些急。
  “哥……”
  “别喊我哥!”
  岳心凡皱起眉头:“哥……你是心疼那个女人么?”
  “我……!我是气你不会顾全大局,还恰好被赵相遇着!”岳心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仁义礼智孝悌一样不懂,居然还妄想得到他的青睐!你……”
  “是!我就是不如你!不如你有学问,不如你能看懂赵相的心!”岳心凡一把抓住岳心元的衣领,用力太大拉的他一个踉跄,“凭什么你好好地我是瘸子!凭什么你文采斐然我才学平庸!凭什么你们情投意合我却只能被他冷眼相待!你说!你说为什么!现在你居然要我心疼你的小情人——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你什么都能得……”
  一声脆响,销金断玉般生生截住岳心凡的疯言。
  打人的有些愣怔,被打的却一脸了然。
  “心、心凡……我……”
  “好……你……好……”愤怒使岳心凡只能说出这几个单字了一半,他狠狠推开岳心元,大步而去。
  “少爷!”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钏儿急忙上前,一个娇小的身子堪堪扶住岳心元,阻止他后仰的趋势。
  “我没事。”岳心元浅浅吁出一口气,慢慢站直。
  钏儿见他疲惫的样子,心中万分担心,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不必担心我,只是这些日子累了而已。”
  “少爷,你……”
  “嗯?”
  岳心元淡笑着望她,在那笑容之下,一句“何苦”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这么说……姑娘是当今状元郎的故交?”
  清茶半盏,丝竹曲毕,才子佳人。相对于梨花带雨的碧珂,赵天志一脸怡然甚至是有些自得的笑意无疑是惹人恼怒的。只是碧珂伤在心上,哪还有意去挑别人的茬?
  “什么故交,无非是碧珂自作多情罢了!”哼一声,忍不住泪又扑簌簌下落,“合该是我一厢情愿,活该遭受羞辱!”复又愤然,“都说官场如泥沼,果然不错,这才不过几日?竟似变了个人似的……我、算我看走眼!”
  “在下冒昧,倒是好奇岳兄以前是什么样子,相较此时,让姑娘如此失望。”赵天志假惺惺道,“姑娘也许不知,放榜至今也已半年,状元郎的风评在各家可都是好得很啊。”
  “好得很?他?那个样子?”碧珂瞪大一双通红的眼睛,发出相对于这个温婉女子而言已是“怪叫”的声音,“你……你们……你们都是……”
  赵天志毫不怀疑,她没敢说出口的话是“瞎的么”。
  “他……他以前很好……真的……”提及过往,碧珂脸有些红,听那语气,却像再说已不在世的情郎,满满的柔情和怀念,“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永远笑的那么好看,是我们学堂里最有学问的,先生都夸他……性子也好好,从不与人争辩。先生说他将来是能做大事的,他却说羡慕先生,乐于逍遥原野……谁知——谁知如今……”
  ——高冠何幸,匹夫何辜?生不过春夏,死不过子丑。闲云野鹤,古刹长汀,琴书相伴,天之厚矣……
  “姑娘,你既与岳心凡相识,定是也识得岳心元了?”
  “岳心元?”碧珂却摇头,“我不认得他。”
  赵天志愣了愣。
  见他不解,碧珂便解释:“心元因为心凡的缘故伤了腿,所以岳家人待心凡并不好,让他日日往学堂求学,心元却是在家中请了西席教课的。”
  “伤了腿的……是心元?”
  “是啊。”
  赵天志怔了半晌,忽而笑出声来。
  “大人……?”
  “咳,是在下失礼,还请姑娘勿要怪罪。”
  “小女不敢……”
  “作为赔礼……看姑娘也是颇有才学的,在下……可有幸邀请姑娘参与文会?”赵天志笑的十分恳切,“也许在会上……可以遇到熟人也未可知?”
        
十三、永诀
  沈碧珂是个女子,颇有才气的女子。
  在这个时代,有才情的女人并不多,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女人,就该安分的待在绣楼后院,刺绣缝衣,相夫教子。
  所以碧珂出现在才子云集的文会上时,虽然众人因她是随赵相而来十分客气,但大多数人的目光是不友善的。
  碧珂是个女子,而且是个满腹经纶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多少是有一些傲骨的。虽然前些日子见到岳心凡难免伤感,伤感过后,她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挑衅似的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岳心元有些尴尬的低头,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儿。
  “岳大人,小女子有礼了。”
  这个骄傲的女子,气在头上礼节还是这么到位,也只有知情的人听得出每个字儿里的恨意,恨里,却还有绵绵的情谊。
  “姑娘……姑娘太过客气。”强压下心头难以抑制的情感,岳心元客气的回礼,“前些日子是心凡得罪了,还望——还望姑娘不计前嫌,我……”
  话未说完,先被一滴泪打断。
  “小哥哥……”碧珂愣愣的喊。
  岳心元没有回答。
  “你是小哥哥,我认得出来……前些日子,那不是你,是不是?”顾不得什么体面,碧珂拉住岳心元的袖子,声音神色俱是哀戚。
  “我……”
  岳心元是个聪明人,从一见碧珂与赵天志一同出现便明白这是个圈套。不管应了碧珂与否,这欺君的罪名,都算是落实了。
  心里,说不怨是骗人的。
  “心凡……谢姑娘不忘之恩。人各有命,还望姑娘体谅……”弹起经天纬地滔滔不绝的岳心元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词穷,心下黯然苦笑,前几日先生还欲撮合他与碧珂,今日就不得不江湖不见。
  碧珂的情谊,他早就知道,只是他认定了自己配不上这美好的女子,此时早早断了她的情思,也是好事。
  说着便要离去。
  赵天志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
  抬出去的一步,没有迈出去,而是非常流畅的转了个圈——岳心元只是转了个身。
  因他忽然想起,碧珂是晓得的,岳心凡的腿,没有任何问题。
  “你——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看了是不是?”
  “姑娘既是赵相的贵客,自然是座上宾的待遇。心凡——心凡卑微,怎……”
  “秀良!”出声制止的,是赵天志,“你怎么能对沈姑娘这么说话!你——”
  岳心元抿紧了嘴,梗着脖子,头也不回:“我是如何想的,赵相……你焉能不知?”
  满室寂静,众文人纷纷猜测这句话是什么涵义,赵天志是最不明白的。
  他知道眼前的并不是琼林宴上的状元郎,而是曾为他挑灯引路的岳心元,他说的话,他也懂。只是他不懂,岳心元是作为“岳心凡”说的这话……还是作为他自己?
  沉默,沉默里连碧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人知道,除了岳心元。
  待她出了屋子,这才扫了满屋的人一眼,冷淡却不失礼的道声抱歉,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
  “碧珂!”
  出了屋里人的视线,瘸腿立时好了似的,岳心元追了上去。
  碧珂不是无理取闹只会逃避的女子,所以她停住了,只是没有回头。
  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用那种含着爱慕与憧憬的目光看着他了。
  “你追来干什么?还嫌我丢的人不够,再来补一刀么?”
  “碧珂……我,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只是请相信,我……”
  “他们说,状元郎岳心元人中龙凤,只可惜残了一条腿。你什么时候残了腿?”
  “我……”
  “刚刚也是,你那是不想让我说出来,是么?”
  岳心元垂眸。正如他了解碧珂,他想瞒碧珂什么,也几乎是没有可能。
  “为什么?”碧珂倏然回身,“只因你觉对不住心元?”
  “他……毕竟是我兄弟。”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碧珂含泪后退,“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满心只有你那兄弟!你是不是还打算照顾他一辈子!”
  “……碧珂,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只是此生——终究是有缘无分。”
  “好,好一个有缘无分,算是我沈碧珂瞎了眼!岳心凡!岳吾之!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自此——永诀!”
        
十四、苦相思
  仿佛从没有过什么不快,《六朝政史》的进度也有五成,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
  书库內间里一如既往的缭绕着深山含笑的青烟,俊秀的状元郎也一刻不闲的提笔疾书,思路之广,学识之渊博,无不令人称赞。
  只是不知为何,每每听到赞赏他才思的话,状元郎的神色……总是不那么愉快。
  这不愉快甚至牵连到了许多天才来一次的赵天志身上。
  “秀良……我夸你,你还瞪我,这是什么道理?”赵天志微微摇头,脸上是一如既往莫测高深的笑容。
  “左右你——”夸的不是我。险些脱口而出,岳心凡急忙住口。
  “嗯?”
  “没什么。”草草应着,岳心凡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秀良。”察觉到他离开的意图,赵天志急忙拉住他。
  “怎么?”
  就算不是心元刻意交代,岳心凡也难以对他摆出好的脸色。为他那天街上为了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冷眼,为他口口声声称赞的学才……都不过是心元提前做好,他照本背来的。
  想他称赞自己,又恨他实际赞的是心元;分明恨他,却又止不住思念。
  像个小女儿似的,连岳心凡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
  只是恰如心元所说,人心……岂是他们这些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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