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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状元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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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个小女儿似的,连岳心凡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
  只是恰如心元所说,人心……岂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控制的。
  “你最近——”
  岳心凡忍不住看赵天志,又在他专注的神色中偏过头去:“怎么?”
  “不——”察觉到自己还拉着对方的袖子,赵天志急忙松开。
  失去了手腕上的重量,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又在听到赵天志下句话后狠狠地一沉。
  “许多日子不见心元了,他怎么样?”
  赌气一般的,岳心凡狠狠背过身:“他好得很。”
  岳心元自然是好得很,腿没有残,学问又是顶尖的,性子也好,阖府上下简直把他当成了主子,连赵天志也对他心心念念记挂着难以忘怀。
  可他——他岳心凡,就当真什么都不是么?
  思及此恨由心生又悲从中来,岳心凡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书库。
  
  外面阳光正好。已是午后,岳心元才从房里出来,披散着头发,只在中衣外套了一件外衣,迎着日光眯起眼睛,整个人都万分慵懒,似乎随时还会再睡过去。
  看到他这样子,钏儿有些激动。
  “少爷,您醒了?”
  岳心元看她神色,微微一笑:“怎么了,作这副要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睡得久了,他的脸色白的有些透明之感,钏儿望着那张脸,觉得在阳光下就像一缕魂儿似的,飘渺的仿佛随时都会散去,就像深山含笑的香雾,看着美,想聚在掌心,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刚刚阿东来过,见您还睡着,便交给了我。”钏儿说着将手里精致的盒子交过去。
  最近岳家兄弟关系明显缓和,每日岳心凡将工作进度带回来,岳心元就指导他开拓思路,然后为他将接下来数日的安排做好,由岳心凡习记。兄弟间少了许多冷言冷语,偶尔甚至能说笑,岳心元高兴的简直要飘飘然,更不用提岳心凡隔三差五便差人送来的东西,尤其是他病了之后,更是殷勤,像是怀着歉意的补偿。饶是这样,岳心元也是十分感动的。
  打开,微微一笑:“难为心凡有心,这些日子的香料都替我备好,省的——”话未说完,忽然头脑一阵眩晕,岳心元几乎要摔倒在地。
  “少爷!”
  “我没事,”挥挥手示意钏儿放心,岳心元努力看着某一个点,等着视线中的黑雾散去,一边笑道,“睡得多了,头脑有些发懵。”
  “少爷……”
  “我知道你怪我什么……”由钏儿扶着坐到椅子上,岳心元幽幽地道,声音轻的好似叹息。
  “钏儿不敢。”
  “你怪我不懂爱惜自己,不听你的话,是么?”岳心元看着抿起嘴唇的钏儿,不禁会心一笑。
  十多年的感情哪里有假?钏儿虽总是以下人自居,可是情感上,二人比与岳心凡更像兄妹,她对岳心元的关心甚至远超岳心凡。毕竟岳心凡是个男儿,如果说有天岳心元不在了,他最放不下的其实就是钏儿。
  如果能在那之前将他托付给一个好人家就好了。
  视线落到盛香料的盒子上,岳心元想到了阿东。他知道阿东喜欢钏儿,也知道钏儿对阿东有好感。因为阿东看钏儿的表情像极了提起赵天志时岳心凡的表情,而钏儿面对阿东时的目光……恰如与自己一起时迎面撞上的赵天志的眼神。
  “只求你们能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有个好生活了……”嘴角噙着一抹苦,话就轻的像是笑。
  毕竟,他是一个没有结局的人——或者,开始就是结局。
        
十五、千秋岁
  状元郎的生辰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去,一群人嚷嚷着要给岳心凡庆贺,有些心急的一心巴结的,甚至早早先送来了贺礼,叫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无奈,岳心元与岳心凡商议了一下,便在状元府中大宴宾客。
  百善孝为先,家中的老母是一定要接过来的,岳心凡腿脚不便,岳心元便带了钏儿亲自将老太太接了过来。
  岳家老爷子生前是一方员外,但毕竟是小地方的人,进了京城,见了无比华丽的状元府,老妇人有些感叹,看着岳心元的神情,似乎也不像过去那么……怀着恨意,似乎还带了一些愧疚。
  读懂了母亲眼里的信息,岳心元微微一笑,搀着她走向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最好的一间厢房。
  “心……”小心翼翼的开口,岳夫人似乎分不清自己的儿子。
  “元。”用手指为她梳理鬓边的发,岳心元笑的风轻云淡,“娘,我是心元。”
  头发已是花白的岳夫人浑身抖了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天色已不早,宾客陆续来了,岳心凡与岳心元并肩立着,与众人寒暄。
  毕竟岳氏兄弟是双生子,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没有无视岳心元的道理。只是毕竟岳心凡是状元,岳心元却是个管家,宴会进行少不了他的操持,众人劝了一巡酒,才“勉强”答应他离席去安排。恰巧这时提早安排下的节目开始,岳心元才得以不引人注目的悄悄离开。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熏熏然,看节目看的进行,俱是满面红光,这时都纷纷招呼下人随从,将贺礼展示出来。
  工部钱大人送了一方玉石镇纸,顺着纹路刻成了一座山的形状,亭台流水无不细腻;刑部孙大人送了一套孤本藏书,前代才子手抄,如今或许天下仅此一份;兵部李大人送了一对人参,俱是拇指粗细,形态如真人一般……
  每有一位大人展示自己的礼物,就引得一群人喝彩惊叹。大多是文人喜爱的玩意儿,又都是价值难以估量的,岳心凡的兴奋自然是难以言喻的,颜色红润的面容映在人眼中明艳不可方物。
  惊叹了一路,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聚集到非要最后一个展示的赵天志身上,不知道他带来了怎样的礼物。
  位于上座的赵天志对着岳心凡微微一笑:“秀良,你猜……我带了什么贺礼与你?”
  岳心凡愣了愣。刚刚只顾着欣赏评估这文武官员为了巴结拉拢自己这状元送的各种各样的礼品,还真没有想过赵天志会送什么。
  彼此都是文人,最有可能的,无非还是字画古玩、文房四宝,可是这算不得稀奇,就算年代久远一些珍贵一些,也不过是这当朝最有权势的宰相举手之劳;珠宝金银……岳心凡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想赵天志都不像会送得出这类东西的人。
  “既然是宴上相赠,又非要留到最后,赵相送的……莫非是酒?”
  只消看一眼,岳心元就明白自己没有猜错。
  “看来是学生猜对了。”
  赵天志哈哈大笑:“知我者莫若你也!”说着击了下掌。
  两个小厮抬着不大的一个坛子走上来,几乎所有人都伸直了脖子去看,只有岳心凡镇定的坐在位子上,闭目轻嗅空气中与酒菜和先前舞女胭脂的混在一起的香,而后莞尔。
  “醉春坊的‘千秋岁’……还是陈年老酿,这酒恐怕比学生的年岁还要大。赵相好本事,居然能让那老板将这看的比命还重的宝贝交予你。”
  此言一出,区区一坛酒竟引来了比古董字画更多的惊叹。
  谁不知道醉春坊善酿佳品?尤其是所谓“千秋岁”,据说是醉春坊几代单传的法子,几十年才酿出几小坛,越久越香醇,只是闻香便能醉人。这醉春坊的老板又个个性格古怪,说是好酒要赠适合它的人,连皇帝都未曾喝过一口,如今竟然在这状元府上见到,没准还能有幸品尝,谁还能保持平静心绪,那倒是奇人了。
  “多年前我曾帮过老板一点小忙,今日我去醉春坊求好酒,他想都没想便拿了出来。”赵天志笑的十分得意,“我想着,我与你倾心,相交相知,一般金钱可求的礼品自然是太薄了,老板惠赠是我之德福,吾愿与君有福同当。千秋岁,我与你之情,万世不竭。”
  几句话说的铿锵,掷地有声,全然没了二人一贯带笑的意思,岳心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话里的意思,旁人可以当他二人情同手足兄弟情深,而作为当事人,又焉能不知似海情深?
  千秋岁,我与你之情,万世不竭。
  这句话,没有秀良,没有吾之,赵天志,你当着百官之面说的这话,眼里看的,是谁?
        
十六、疑云
  “良久不见你回来,竟然独自一人在这里享受清净。”身后响起脚步声,岳心凡回头,正是一年来阴魂不散的赵天志。
  岳母年纪大了,经不住困乏,岳心凡送她回房休息却久久未归,赵天志明知他躲着自己却还是寻了出来。一是着实不明白自己明示暗示多回为何他却总是不明白,二来也确实担心。
  旁人看不出来,他赵天志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岳心凡的脸色,分明是不太好的。特意穿了件大红袍子,不是为了喜庆,只是为了烛光映下掩饰满脸的苍白倦容。
  “享受谈不上,只是一晌贪杯,有些头昏脑涨的,出来醒醒酒。”
  “你啊……”赵天志摇头,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不知赵相此番来寻学生,可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便不能找你了么?”
  这语气,活活一个登徒浪子一般,哪里还像一国之相?听着岳心凡直愣愣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逗你了。”摇头苦笑一番,赵天志自袖中摸出一样物事,也不征求岳心凡的同意便径自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怔怔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平安符,材料是上乘,做工是精细。
  “这是……”
  “贺礼。”赵天志笑得十分得意,“我专门为你去庙里求的,开过光,大师说,定能保你一世平安的。”
  平安符上还留着身边那人的体温,岳心凡仍是愣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先前的酒,是摆在台面上送给‘状元岳心凡’的,此刻这平安符,则是作为我赵天志送给你——”
  “岳心元的,是吧?”没有期待中的欣喜,只有冰冷的语气接下话头。
  赵天志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恐怕赵相到现在还以为那个敢在人前展露才能的是如今的岳心元假充的,爱慕虚荣的才是我岳心凡,是么?”握住平安符的手抖得有些厉害,“贪杯的是岳心凡,浅酌的是岳心元;平庸的是岳心凡,才子是岳心元;瘸子是岳心凡,两腿好好的是岳心元!”
  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近嘶吼。
  “岳心元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写几篇文章、能两腿好好走路吗?他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他根本不如我岳心凡!!!”
  “你……”眼看着眼前的人星眸中已泛起水汽,赵天志开始怀疑自己“绝对可以一眼分辨出兄弟二人”的自信是否合理。
  你到底是谁?
  他想问,却问不出口。
  “你说——如果我不是个瘸子,如果我两条腿都好好地,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是不是……就相信、我从来不是别人假冒的?你说……你说……”
  声音越来越低,抓住赵天志领口的力道渐渐松开,岳心凡贴着赵天志顺势滑坐到地上。
  “心……”脱口欲出的名字被生生阻止在唇齿间,赵天志急忙扶住岳心凡,却发现他呼吸轻浅,竟显然已是昏睡了过去。
  鼻翼间填满的,是深山含笑特有的香。
  赵天志当下不再犹豫,打横抱起人,依着记忆向岳心元的小院走去。
  
  “少爷……爷?”听到院子里有声音,钏儿立刻迎了出来,见到赵天志和他怀里的人,不由得一愣,定了定心神,这才又开口,“大人,爷……爷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到这里来?”
  赵天志犹豫了一下,才问:“这不正是你主子么?”之前来见岳心元时,他见过这小丫头,知道她是岳心元的贴身侍女,此时更是打定主意从她身上套出些事情来。
  钏儿又忘了赵天志怀里的人一眼,脸上是忧虑:“方才听说荣庆班那边的账目需要核对,少爷……管家一刻前便已出府,这——恕奴婢冒昧,我跟了主子这些年,怎么会认错?这是……哎呀,”说到这里她似乎才反应过来,“爷这是怎么了?您、您先让他躺在里间,我……奴婢这就去请管家回来。”
  赵天志一直在细细观察这丫头的神色,却并未发现什么破绽。莫非……当真是自己猜错?
  只是怀里抱着个人实在不轻快,赵天志只得接受钏儿的提议,大步走进岳心元的房间,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到床上。
  眼见钏儿一转眼已跑的没影,赵天志心下疑虑更重,已不知是该相信自己,还是相信钏儿。
  眼见岳心凡睡得正熟,赵天志弯下腰来,亲自为他褪去外衣,脱去布靴。
  手下,是一双细长的腿,以往总是遮在飘逸的衣摆下,倒是没注意他竟然这般瘦,腿似乎还不如自己的手臂粗,几乎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这么说起来……赵天志愣了一愣。
  去年冬天,有一次他在路上救回了淋了雨烧的神志不清的岳心元。要为他换下湿衣的时候,他似乎百般推拒。
  岳心元兄弟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赵天志小心翼翼的,像是要触碰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小心翼翼的撸起过肥的裤管到膝盖处。
        
十七、沉睡
  岳心元早年为救双胞兄弟伤了腿,怨恨中了状元风光无限前途似锦的心凡,便与他换了身份,自己做了状元郎岳心凡,而让心怀愧疚的真正的岳心凡做了自己的管家岳心元。岳心元做了状元,无能却是改变不了的,他充其量只能是个冒牌货,偶尔现身,工作文会,多还是真正的岳心凡出场。
  所以在赵天志的眼中,才华横溢却清越淡泊的一直是真正的岳心凡既是现如今的岳心元,无聊的总是用着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贪图虚荣的才是岳心元,那么大庭广众之下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岳心凡”,他的残腿,必然是装的。
  伸手为岳心凡盖上被子,赵天志的手有些抖。
  刚刚正是这人,在宴会上与人斗酒正酣,随口便以某位大人说的趣事引用典故写了一首诗引得满堂彩,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冒充的了的才华。
  可是这个本该是有才、双腿却完好、只是出于愧疚才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拱手让与双胞兄弟的人,此刻躺在床榻上,一条腿,却是残的。
  看得出是积年的旧伤,却是明显变得畸形。听说他们遇到这祸事时才六岁,赵天志难以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能忍受被马车巨轮生生碾断腿脚的痛楚。
  只是这些却是一晃而过的,如今他心中只是迷茫,他已经分不清牵动自己心神的,到底是哪一个。
  钏儿久久没有回来,赵天志便一直坐在床边,失神的望着那张可以有着截然不同两种神色的脸,不知看了多久。
  双生子本就是相似的,赵天志却坚信自己心仪的人,这份哪怕是睡着了仍不改变的淡然与安逸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
  那么,到底是谁冒充了谁?他一直看在眼里的,又是谁?
  
  岳心凡一直睡着,十分安宁,与那个冬雨日子里赵天志在自己府邸客房里看到的别无二致,更与某个暖阳天里就在这屋子里见到的分毫不差,还与皇宫府库里间书桌上趴伏在袖间露出一半的一模一样。
  只是似乎……睡得稍嫌久了些、太沉了些。就算不胜酒力,说睡就睡过去,都这回儿了,怎么还没醒来?
  “心……秀良,秀良。”赵天志轻轻推了推睡梦中的人,那人却一动不动,赵天志有些急了,手心也有些冒汗,“秀良——!你醒醒,秀良!”
  不对,太不对了。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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