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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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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南安寺》冷音
番外《相思》
文案:
自九江一别,睽违年余后,白冽予终于和东方煜再次相见。
练华容、漠清阁,横亘于前的障碍让他接受了同行的要求,可朝夕相处的日子,所带来的转变却远超乎预期。
「就算无法让你倾吐内心苦楚,至少……也能在需要的时候扶你一把。」
来自友人的关怀让白冽予逐步敞开心防,虽仍旧有所隐瞒,却已渐渐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然而,面对这份信赖与温柔,于东方煜心底逐步加深,却不关只是单纯的友谊;某种更为深切的情感,亦随之萌芽茁壮――
序章
啪!
伴随着枯枝断折的轻响,密林间,一道身影飞闪而过,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地上几滴沉红的血渍。
夜冷霜寒,秋意正浓。
晦暗月色下,青年手持长鞭不住前奔。虽因牵动伤口而带来阵阵痛楚,可他却一声不吭地忍了下去,略带狼狈地急急奔驰着。
身上创口无数,染血衣袍亦早已残破不堪。如非他愈伤能力远优于常人,只怕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丧命了。
可饶是如此,在大量失血、真气几近干涸的此刻,他离鬼门关也仅一步之遥了――敌我间的距离虽远,却仍不足以摆脱对方。眼下的他几无反击之力。一旦给后头的敌人追上,多半也是凶多吉少的。
面对善于追踪的对手,与其费心潜迹匿踪,还不如利用自己过人的身法和地利之便拉远距离,争取时间找个地方歇息并恢复功力。
他从来就没有逃遁的打算。即使是乍看狼狈的此刻,所有的一切,也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但听潺潺水声将近。一阵奔驰后,已是一条溪流映入眼帘。
脚步至此而缓。随着水声轻响,青年俯身而卧,任由染血的躯体就这么没入溪水之中。
眼下天候寒凉,这溪水自也冷得彻骨……耐下寒意窜入创口所带来的阵阵刺痛,青年屏息贴附溪底、潜心运功恢复几近干涸的真气。
也在同时,一名手持双刀的男子正循着青年先前的路子谨慎前行。微结眉间隐透着几分阴鸷狠戾。
这趟奉组织之命截杀李列,本只是求个稳妥才让三名地榜杀手随行,却没想到这李列的能耐远超预期,不但让三人先后殒命,连身为“漠血“三大杀手之一的他也受了相当的内伤。
感觉到体内仍有丝极寒的真气在暗暗作怪,男子咬了咬牙,面上煞气已更重上了几分。
先前一番鏖战后,他本有机会趁着对方力尽之时出手击杀。怎料先前受青年一鞭的暗伤却于那时发作……他为化解侵体的寒气而失了良机,只得循着青年遗下的痕迹一路追踪至此。
那小子着实相当狡猾,不仅在四人合围的情况下寻得破绽将另三人各个击破,更趁着自己受暗伤所扰之际遁入林间一路逃窜至此……才二十出头便能有此实力,日后成就自是不可限量。
只可惜他已被江湖第一大杀手集团“漠血”盯上,便想活过今晚,也是希望渺茫了。
思及至此,男子冷笑了下,旋即加紧了脚步继续向前追去。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成了明显的指引。男子谨慎却无一丝犹豫的沿着那血腥味延续的方向不住前行,直到视野略宽,一条溪流映入眼帘为止。
天边晦暗的月色渐斜。青年遗下的痕迹,至溪而断。
察觉到这一点,男子心下一惊正待反应,眼前却已是水花忽起,一道银芒夹杂其中直袭而至――
碰!
劲气交击声过,匆忙提刀架挡的男子虎口剧震连退数步,直望向前方的目光带有一丝难以置信。
只见那青年一身衣裳破烂如旧,浑身湿漉地打溪中站起。合该狼狈的模样,可衬上他眉宇间波澜不惊的沉静淡冷,以及周身隐隐流泻的迫人威势,竟让男子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步!
只这一退,男子心下立觉不妙――高手对峙,本身功力高低之外,精神、气机之掌握亦为重要。李列此着奇兵突起,实效虽不大,却让本占着上风的他心生动摇,不但失了先机,精神上也随之有了破绽――
咻!
恰如男子所担心的,青年先机既得,立即振腕扬鞭乘胜追击。有若活物的银鞭带起凌厉攻势,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直点向男子周身要穴。
这数击一气呵成、变化无穷,端得是轻灵巧捷、奇诡莫测。男子虽觉不妙,却是避无可避,只得匆匆提劲架挡。
兵刃交击、气劲相接。轮番连挡下,侵体寒劲引得男子胸口气血郁结更甚。但此刻先机已失,只能趁着对方缓劲变招时扳回劣势……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缓过,男子拼着内息走岔的危险硬生生提起抢进,手中双刀已然分袭向鞭身及青年左胁。
这一下身法流畅、刀势凌厉快绝如电,不但虚实难辨,更予人一种避无可避之感――男子意图藉此扳回劣势抢进伤敌,怎料青年却仅是眸光微凝,侵于溪中的双足半点未动,手中长鞭却已化为螺圈,消去了那看似虚招、实则用实了劲击向长鞭的一刀。
气劲再次相接。透刀而至的至寒玄门真气令男子喉头一股腥甜涌上,本就潜伏体内的寒劲更是趁机暗暗作怪。男子正待回劲缓解,那银鞭却已借着气劲的操控诡如灵蛇地斜点向已身后腰。
这李列用鞭,当真是灵活高妙到如臂使指的地步了……心下如此念头方现,男子一个踏步卸劲横刀回挡,左手则已化虚为实朝青年电闪般连攻数刀。
此数刀虽不若先前那一刀威势逼人,可刀刀取势刁钻,实教人难以闪躲。但青年却只是驻足原地振腕操鞭,有若活物的银鞭瞬间再次转向,竟就这样硬生生穿过空隙直逼向男子身上要穴。
如此情况令男子不得不再次旋身回挡、重组攻势。只是每次欲缩短距离近身攻击,那银鞭便会趁隙而入直取要害,逼他不得不回身化解。如此般数来数去,兵刃气劲虽数度相接,这刀却始终没能招呼到青年身上,而竟就这么僵持了住!
察觉到青年依然在溪中半步未移,而自个儿也始终未能靠近水边,男子不由得惊疑暗生。双刀攻势未歇,却又更添上了几分谨慎。
他本以为李列已是强弩之末,几次硬拼后,绝不可能再接下他的连番猛攻才是――可对方的反应却远超于意料之外!
冷静……稳操胜券的绝对是他。这李列顶多恢复了一、两成功力,没可能支持太久。只要他保持冷静沉稳应对,定能找着空隙了结对方。
心下虽如此做想,可一见着青年面色无改、根本瞧不出一丝力竭征兆的模样,本就存着的惊疑不禁又更深了几分。
这李列似乎颇有心计。既然如此,先前刻意留手诈作力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真的这样同他耗下去,说不定先一步耗尽真气的反倒是――“不知身为江湖第一大杀手集团‘漠血’第三高手的你,和‘天方’的‘青龙’相比,究竟谁要强上一些?”
正自思量间,低幽清冷的音色却于此时入耳。男子微愕抬眼,只见清冷神色澹然如旧,一只左手却已按上了面部。
虽知这多半是惑敌之计,可瞧着青年沿着下颚自面上剥下一层面皮之时,男子的动作还是不由自主地缓上了一线。
便只这么一缓,银鞭攻势忽盛,竟就那么硬生生的由先前的奇巧转为开阖无边、气势万钧地一扫!
没想到青年的鞭法竟在瞬间有了这样大的改变,男子惊觉不好骇然撤刀回防,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蓄满真气的一鞭,就这么硬生生击中了他的胸口。
“呜哇!”
伴随着一声惨呼,男子的身体被重重击飞、朝后方树干直撞了上。他勉强运劲试图化解侵体真气,可那银白长鞭却在他得以反应过来前缠上了颈部。
随即收紧的力道让男子几欲窒息,本握着刀的手因而一松。他双手握上喉间银鞭意图将之扯开,却只是让青年更加收紧了力道。
男子出道二十余年,哪里遇过如此情况?虽仍不断使劲挣扎,可他心里十分清楚: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今日是注定命丧此地了。
想来也好笑――本以为生机尽绝的人是李列,没想到最后落到如此境地的却是自己。
察觉自身的力气正一点一滴的流失,心有不甘的男子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眼,望见的,却是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俊美端丽无双的容颜。
过于惊人的容貌让男子一瞬间竟有些忘了挣扎,却在注意到青年过于苍白的容色之时,明白了什么。
是了。李列根本就已到了力竭边缘……只要再一番猛攻,这小子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下――可他却受青年所表现出的气势影响疑虑暗生、判断错误,而至落到如此田地。
只是,再怎么后悔,都已无法改变什么了。
但觉银鞭的力道忽紧,下一刻,男子便已永远失去了意识――
望着那颓然垂落的头颅,确认男子性命已断的青年松了力道收回长鞭,并自抬手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
虽是兵行险着,可这一切,终究还是如先前所计划的落幕了……
不,不是落幕,而是开始。
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的日子,不远了。
耐下胸口因伤而起的气血翻腾,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青年离开小溪朝林子深处继续前进。
只是此刻的他真气尽竭,伤口亦受了牵动再次渗血。虽强打精神拖着身子勉力前行,却终究没能支持下去。
勉强辨认出前方药草的同时,青年终于是再难撑持地倒落于敌。
――这一趟……终究是搏得太险了点……
这是青年失去意识前,最后浮现于脑海的念头。
第一章
正月初过,天候虽仍带着相当寒意,却已少了冬日的萧寂,转添上几分蓬勃生机。
残雪消融、大地春回。
便连这位于崇山间的广袤树林亦是如此。
缓步于林中,望了望自叶隙流泻的阳光,又望了望那树上初冒的枝芽……眼前所见尽是盎然春意,却只是让瞧着的人心下更觉难受。
缓行的脚步无改,东方煜唇间已是一声轻叹流泻。
春……吗?
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深秋时分吧……眼下正月已过,失去李列的音讯至今,也有四个多月了。
回想起那总是一派淡冷的少年,胸口便不由得为之一紧。
“再说吧……后会有期。”
临别时的话语犹在耳畔;那别前终于得见的淡笑,亦仍深深地刻划于脑海之中。
别后至今也有年余。一年多来,他一直期待着彼此再会的一日,也一直关切着李列的所有消息――可和那少年有关的一切音讯,却从四个多月前的那个秋日起便完全断绝。
他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李列中包含“鸳鸯刀”雷杰在内、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漠血”四名高手的埋伏,重伤逃遁。其后,同行三名地榜杀手的尸体先后被发现,可李列和雷杰却就此失了踪迹,再无任何音信。
自傲天堡一事后,李列声明鹊起,早已成了江湖上公认的后起之秀。尤其他之后又接连败了许多知名人物,名声虽不能算十分良好,可提起“归云鞭”李列,却是人人都忍不住要说上亦两句的。
也因此,李列和雷杰的失踪,自然成了江湖上近几个月来最受注目的话题。
而其中最为盛行的说法,便是雷杰虽手刃李列、却也受其临死反击而伤重不治。
当然,相反的版本也是有的。可不论谣言的内容为何,却大都认定了李列凶多吉少、雷杰则尚有一丝希望。
但东方煜并不这么想。
也或者……该说是他不愿这么想。
他直到雷杰的实力比李列高出不只一线,也知道奋力击杀三人后的李列不可能有太多的余力应付雷杰。可尽管他明白这些,心底却仍近乎盲目地认为那个少年不会有事,
“归云鞭”李列之名本就是击败了许多实力不俗的角色护才传扬开来的。如果是李列,即使对手的实力较高,也一定能找出制胜之法――他是这么相信着。
只是相信归相信。在少年已四个多月了无音信的此刻,不论再怎么相信,也纵难掩盖心底的不安。
毕竟,在时序已入春的此刻,碧风楼的情报网却什么消息也没能得到。
苦苦等待了四个月后,满心的担忧让东方煜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枯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李列真有了什么不测,他也不可能只是听听那消息就算……横竖都是要跑一趟的,与其继续傻傻等着不知何时才能获取的情报,还不如靠自己的双眼亲自确认一番。
这也正是他此刻身处这片广袤树林中的原因。
他要亲眼确认……确认那个少年究竟是生是死。
思及至此,心中忐忑之情更盛,持剑的掌亦因而微微收紧――却又在听得前方隐隐传来的潺缓水声之际,心下剧震。
就在前方林子里!
伴随着如此认知浮现,本自缓行的脚步瞬间加快。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朝那水声来源处疾奔而去,直至水声渐响、清澈溪流映入眼底。
便在那小溪畔,一棵半枯的树木极其醒目的矗立着。离地不远处,还残留着受过撞击的痕迹。注意到这点,东方煜忙上前蹲下身子细细察看。
由那撞击的痕迹及树干受损的程度看来,应该是打斗造成的……一人被击飞直撞上树干,透体而过的劲力震伤了树木内部,使这棵树即使入了春也呈现这般半枯的模样。
而这撞击的痕迹,说不定就是李列和雷杰打斗所留下的……若真是如此,那他所追寻的答案,只怕真的就在这溪流对岸的深林内。
思及至此,他又一次抬眼,看了看那叶隙外和暖的阳光。
而后,目光下移,改望向溪流对岸依旧延伸着的密林。
就是那里吧?
可能有李列确切消息的地方……就在这山林的最深处。
因不安而产生的犹豫瞬间笼罩心头,可他终究是将之压抑了下,轻功运起掠过溪流,飞快地继续往林子深处行去――
不论在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亲自去面对!
***
提袖、悬腕、下笔,随着墨迹印染,隐透飘逸的端整字迹流畅地落于纸面。
不消片刻,一张药方已然完成。
搁了笔,晾了晾手中墨迹未干的方子,白冽予将之递给了面前焦急等候着的中年男子。
“拿方子到前厅抓药。赵二哥会说明详细的煎服方式。”
脱口的音调,是遇神情一致的淡冷。
本就有些战战兢兢的男子因而又更紧张了几分,忙急急点头应道:“是、是的。”
他虽也听人说过这年轻大夫“面恶心善”――尽管态度十分冷淡,替人看病时却相当仔细耐心――可实际面对那张瞧不出分毫情绪的脸孔时,却仍难免有些畏惧。
如此神态当然全入了白冽予眼底。但他以往不曾在意这些,现在自也不会。面上神色淡冷如旧,他一个手势请男子离开内厅,并趁着下一位病人入内前的空档到隔室走了一遭,为两名正接受针灸的病人略作调整。
类似的生活持续至今,也有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来,除了定时的练功调息之外,便是为村人看诊、开药、下针……在这个足称世外桃源的小村庄里,他不是连败无数高手的“归云鞭”,也不是堂堂擎云山庄的二少爷。在这里的他,只是个为石大夫所救、于医道颇有天份的年轻大夫。
而这所有一切,便始于四个多月前那个月色晦暗的秋夜,始于他的一手定下的连环计策――
正自思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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