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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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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来拿书给冽哥看的啊……本来是啦。”
    “什么意思?”
    “因为冽哥有点怪怪的。”
    这次回答的是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白堑予,他边说着边指了指先前“偷窥”的方向:“我和炽哥本来想进去的,可冽哥那个样子……”
    “嗯?”
    对象是自来乖巧的么弟,白飒予自是没什么怀疑便依言望入窗中。
    而入眼的,赫然是二度孤坐房内,对着个香囊发怔的情景。
    他不是没看过二弟出神,却从没见过他出神出得这样彻底――不说别的:若在平时,自己陪着两个幼弟这样闹,里头的二弟早该察觉了才是,又怎会仍痴痴地对着香囊发呆?
    回想起先前询问香囊之事时,弟弟应答前短暂的迟疑与神情间隐露的苦涩,某个念头已然成形――
    “飒哥,冽哥到底怎么了?是遇上什么难处,还是身子不舒服呢?”
    见兄长也看得呆了,白堑予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刚从思绪中回神的白飒予还没来得及应答,一旁的白炽予便已一辆得意地插了话:“这还用问?一看就知道是患了‘相思病’嘛!”
    “相思病?”
    “简单来说,就是冽哥想女――痛!飒哥你又打我!”
    “你自个儿不检点就罢,别带坏了小堑。”
    因三弟稍嫌粗俗的话语而再次祭出兄长的权威后,白飒予猛地站起了身:“好了,别再鬼鬼祟祟的,要进去就进去吧!”
    言罢,他索性略一使力,直接便跃过了树丛进到屋内――这一下骚动甚大,白冽予就是再怎么恍神也没可能忽略。见着兄长入屋,他也不慌乱,收了香囊淡淡一笑:“买回来了?”
    “嗯。只是如今天候甚寒,这桂花酱也有些冻着了,想拿来做点心什么的可得另费一番功夫。”
    “我知道。”接过了桂花酱,他走近窗边:“进来吧!”
    后面那句是对外头仍有些手足无措的弟弟们说的。
    见兄长并无不快――虽说就算有,凭他们也是看不出来的――二人相视一阵后老老实实地由门口进到了屋中。
    瞧他们一脸乖巧地于桌前坐了,白冽予心下莞尔,却只淡淡道:“关阳给我送了些元宵,我去弄弄,等会儿配着桂花酱吃吧。”
    “谢谢冽哥!”
    听有元宵吃,两个胃口正好的少年当即大喜谢过;一旁的白飒予则是微微一笑,眸中悄然掠过几分感慨。
    由于兰少桦的忌日便是元宵,擎云山庄多年来一直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就是有了元宵,也多半像这样迟上一两天才吃。
    见兄长和弟弟们都没异议,白冽予立即起身准备去了。
    望着似已恢复如常的二弟,回想起他先前对着香囊发怔的情景,某个隐然成形的念头已再次于白飒予脑中浮现――
    ***
    春夜深深。天边重重浮云蔽月,令本就幽沉的夜色更显浓重。
    便趁着如此夜色,巧妙地避开了城内巡守的卫士与潜伏着的暗叹,一道黑影翻过高墙跃入后园,而在瞧着园中背手而立的长者时,启唇恭敬一唤:“爹。”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因黑衣人这一声唤而大吃一惊。原因无他:被这人称作“爹”的,正是当朝权倾一时的宰相卓常峰。
    卓常峰虽位极人臣,却是出了名的光棍儿――年过五十的他不但膝下无子,连婚配也不曾有过。这在一介权臣而言自是十分稀罕之事。据传当年皇上也曾有意指婚,却都让他想尽办法推却了。久而久之,皇上没了兴致,事情也就给这么搁了下。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卓常峰虽未婚配,却有一个十分杰出的儿子。
    这个儿子,正是碧风楼主东方煜。
    望着难得见上一面独子,虽早知道他会深夜来访,可那一身夜行衣仍是教卓常峰瞧得一阵苦笑,而在一声低叹后,道:“先进屋吧。我给你留了些点心。”
    “好。”
    东方煜闻言应过,并自取下面巾,于父亲的引领下进到了屋中。
    各自就坐后,卓常峰给独子倒了杯茶,并将案上的几碟点心推到他面前。
    “吃吧!这是今儿个圣上赏的,知道你要来便特意留着了……上回的贡茶也还剩着几两,等会儿一起带回去吧!”
    虽是骨肉至亲,可这亲也是直到独子十三、四岁才认的,彼此又甚少见面,说起话来自不免有些生硬了。
    察觉了这点,东方煜缓和气氛般微微一笑,道:‘谢谢爹――既是如此,孩儿就不客气了。“
    言罢,他已自探手,取了块糕点送入口中。
    毕竟是御厨精心制作的糕点,味道本非一般。东方煜对饮食向来讲究,自是吃得十分享受了。
    ――可这份愉悦,却在忆及分别近半年的友人时,化作了满心的惆怅、思念……与苦涩。
    诸般情绪虽没表现在脸上,可以卓常峰之能,又怎会看不出儿子的变化?当下神色略缓,问:“怎么了?”
    “不,没什――唉。”
    习惯性掩饰的一句,在思及自个儿的来意时化作低叹。
    既是打定了主意才兼程入京夜访父亲的,便不该再多加隐瞒才是……横竖是早晚要坦白的,不如就趁现在挑明儿了吧?
    这下心思既定,东方煜深吸了口气方欲启唇,父亲的声音却已先一步传来:“是为情所困吧?”
    “咦……”
    到口的话因而咽了下。他半是惊愕半是无措地看了看父亲,而在瞧见对方体谅中带着几分鼓励的神情后,苦笑着一个颔首:“您看得很准。”
    “也是年纪大了才有这等能耐……你会特别来看爹,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确实如此。”
    唇畔苦笑,隐隐添上了几许无奈及一丝歉疚。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为何说是‘不该’?感情这事儿,本无所谓该与不该。”
    “可……确实不该。”
    “因为身分地位?还是已有婚配?”
    “都不是。”
    “既是如此,又有何不该?”
    “……他与我,同为男子。”
    略一犹豫后终于道出了事实,东方煜眸光微垂,俊美面容已为少有的郁郁所笼罩。
    尽管只是为他真正的来意做铺垫,可像这样同人诉说、倾吐内心深藏的情愫,却还是头一遭。
    “我本以为彼此只是朋友,却直到他为桑姑娘而心伤离去之后,才发觉那所谓的‘友情’早已失了控制。”
    “每每看着他那样痛苦,我都好想紧紧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你还有我’,不必为一个桑净而神伤若此……明明清楚彼此只见绝无可能的,可每每望着那张容颜、望着他的一颦一笑,心底,便又忍不住希冀,忍不住渴盼。”
    话说至此,语调虽没有太大的起伏,却已带上了深深苦涩。
    神情,亦同。
    瞧着一向潇洒爽朗的独子如此神态,卓常峰虽为他那句“同为男子”所惊,却还是忍住了那些个礼教伦常的教训,缓声道:“他知道吗?”
    “不。”
    说到这,东方煜唇角苦笑依旧,却已再添了几许思念、几分眷恋。
    “他虽才智过人,于此却单纯若稚子。不但对我这般异样的情感分毫未察,更信任、依赖我一如平时……平时对人一向冷漠的他,唯有对着我时会卸下心防,微笑、悲伤,由着我亲近、由着我碰触拥抱。”
    “可面对他如此信赖,我心底存着的,却是那样龌龊不堪的念头……我很怕,怕这样得过且过下去,迟早有天会失了控制。所以我离开了,为了弄清自己的想法,也为了维持这段友谊。”
    顿了顿,“虽说……如今想来,倒更像在逃避就是了。”
    叙述至此稍止。他一个深呼吸缓了缓心绪,而在提杯轻啜了口茶后,有些认命似地抬眸望向了父亲。
    只见后者眉头深锁、神情严肃,而在对上独子的目光后,一声长叹。
    ――尽管思念、尽管无奈、尽管苦涩……那双眸中所透着的却不是迷惘、无助,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心下……想必已有了决定吧?”
    “……是的。”
    对父亲的提问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俊美面容已然带上了几分愧色:“只要这份情未曾淡去……孩儿此生,便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语调坚定一如目光。
    这才是东方煜此来真正的目的。
    淮阴一别后,半年的时间里,他一如原先所决定的仔细思考了很多……虽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绝不愿因此而让任何人痛苦。
    要他明明心系于列,却还为了家庭、为了传宗接代而同一个他不爱的女子成婚,这样自私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而如此话语,让听着的卓常峰一阵苦笑。
    “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天我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爹……”
    “你或许知道……对爹而言,你的诞生本是个意外中的意外。而在此之前,我便已决定了今生非你娘不娶――尽管他始终无意于我。”
    顿了顿,“我对传宗接代之事并不是看得那么重,所以你不必为此心怀愧疚。”
    “……嗯。”
    “可这并不代表爹认同你这段感情。虽说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可喜欢同性毕竟有悖天理――姑且不论世人如何看待,单是抱持着这份情感,便足让你十分痛苦了。而做父母的,又怎会舍得见着孩子如此?”
    没有苛责、没有教训,可这么样一番理深情切的话,却反而更能触动听着的人。
    望着父亲满载关怀的目光,东方煜胸口一股热意涌上,终是深深颔首:“孩儿明白。”
    尽管仍难免生疏,可此刻的他却深深体会到了彼此间那份血脉相系的父子之情……
    而在对视良久后,两人同时一笑。
    “你喜欢的,便是那个‘李列’吗?”
    “是。”
    “能让我周游花间、红颜知己无数的煜儿这般死心塌地,想必是相当不凡的一个人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往九江官道上的一处小茶棚里。”
    因父亲的话而回想起彼此初识时的情景。眸光略缓,唇畔笑意扬起,带着的,是迥异于先前的温柔。
    “他是个乍看之下十分平凡的人――在他为救桑姑娘出手前,我都未曾注意到他。可一旦察觉了他的存在,目光,便怎么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不光是他的武功、他的才智……那乍看平凡的外表下所潜藏着的,是一种超凡脱俗、近乎出尘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是这么样出色,而教人越是熟悉,便越觉自惭形秽。”
    “可这样出尘脱俗的一个人,却偏又是那么样重情感、那么样温柔、那么样……脆弱而坚强,让人不由得为之吸引、为之怜惜……甚至渴望。”
    言词间,深深情意流泄――却又在提及“渴望”二字时,神色罩染上阴霾。
    因为自责,因为厌恶,对怀有这般心思的自己。
    如此神态教瞧着的卓常峰一阵不忍,可便想转移话题,父子间能谈的也不过那么一两件而已……心下暗叹,他难得带着分忐忑地开了口:“你娘她……最近好吗?”
    “咦?嗯……上回见着娘亲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她一切安好。如今想必又在哪个地方逍遥了吧!”
    “一切平安就好。”
    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便与当年苦恋未果时全无二致,卓常峰苦笑了下,却又忍不住问:“她还……惦着白庄主么?”
    “这……”
    这么一问,让多少明白上一辈间感情纠葛的东方煜一阵尴尬,一时竟有些无从启口……足过了好半晌后,才道:“说实在,就孩儿看来,您两位早已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娘亲始终拉不下面子而已……不说别的,单从几次听闻有人欲对您不利,娘亲便‘云游’到了京里这点,便可知娘亲的心意如何了。如今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面对面好好谈上一次的机会罢!”
    “你真这么觉得?”
    “是的。”
    “这样啊……”
    虽有些难以置信,可儿子如此描述仍教听着的卓常峰心下一喜――他身在官场,却能为了一个女子“守身”多年,自是用情至深之人了。眼下听着苦恋有望,又岂能无动于衷?
    只是他心下虽喜,可一想到才正陷入苦恋的儿子,这份喜悦马上便转为了淡淡的无奈……他轻拍了拍儿子的肩。
    “煜儿。你能答应爹一件事么?”
    “只要孩儿力所能及,自当全力以赴。”
    “今日听你这么说,爹也终于有了面对你娘的勇气……这官场混水爹也淌得太久,是时候抽身了。晚些把事情安排安排后,爹便会上表自请告老――爹希望你办的,便是给爹找个安身的好地方。等一切告一段落后,咱们父子俩再好好参详,看这么样说服你娘,也好让咱一家团圆。”
    这番话虽有些私心,却也是为了将独子的心思暂时由思念上转移开来……当年的他之所以毅然投身官场一路奋斗至今,也正是为了缓解满腔的思念。
    听了父亲有意告老,东方煜心下虽不免讶异,却还是一个颔首:“孩儿明白了。”
    他身为人子,自也期望着能一家团圆。
    谈话至此告了个段落。知道父亲清早便要上朝,东方煜把最后剩着的半块点心“解决”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孩儿也是时候告辞了。”
    “这样啊……你稍等一下。”
    知他所言不错,卓常峰也不相留,只是回身从柜子里找出先前说的几两贡茶,将之塞入独子手中。
    “好了,你也早点歇息吧。别想太多了,知道么?”
    “嗯。您也请多多保重。”
    父亲关怀的叮嘱让东方煜听得心头一暖。一个行礼后,他收了贡茶,并自蒙起面巾,循着来路飞身离开了府邸。
    这一趟的收获,远比他所预期的多上许多。
    带着比初时轻松不少的心情,东方煜回到了客栈――这本是碧风楼物业,自没什么进出的麻烦――却方欲入房歇息,便见着了属下送来的条子。
    而随之入眼的,是个并不十分重大、却足以让他为之震惊的消息――
    ***
    “你赶紧打点一番,准备明早动身前往擎云山庄。”
    这是那天傍晚,当她正独坐镜前对着珠钗发怔之时,父亲兴冲冲地跑进来同她说的话。
    “擎云山庄?为何会突然――”
    “这个嘛……也是时候跟你说了。”
    或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桑建允并未因女儿的问题而有所不耐,满脸喜色地走到女儿衣箱旁开始挑起衣裳:“上回爹去参加庄主的继任大典时,白大少――如今该称白大庄主了――便曾私下同我暗示过,说他弟弟相当欣赏你,想邀请你过去住一阵,也好培养培养感情。如今大庄主的使者终于到了……嗯,这件衣裳不错,一起带着――”
    “爹!”
    中断其话头的,是少女惊怒交集的一唤,“您就……您就这么答应了吗!”
    “不错,那又如何?”
    “您难道就不曾考虑过女儿的想法么!女儿――”
    “你是要说自己已心有所属?”
    见女儿又提起这件事,桑建允面色一沉,一个使力重重阖上了衣箱。
    “对方可是擎云山庄,能结成这门亲事还是咱们高攀了呐!你也别再惦着那个李列了,好好打扮一番给庄主留个好印象吧。”
    言罢,他一个旋身正欲离去,少女颤抖着的音色却于此时传来:“对方……是哪一位?”
    “白二庄主,白冽予――听说这位身子虽弱,却也是个一表人才的主儿。以咱剑门的地位,要想和擎云山庄结亲,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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