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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国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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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受宠若惊。
智者的脸在晨光中像笼上了一层光晕，一时间就像画上的天使。可是……偏偏他还露出担忧的神情。
让这样的人担忧他会有罪恶感啊……
王子匆匆穿上衣服，绑好头发。打理好一切回头去看的时候，智者已经不见了。只有他放在枕边的怀表对他闪了一下光。
他拿起怀表，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里。智者的声音从胸前的怀表传来，“今天的行程也许会很危险。万事小心。”
王子点点头。
他关好门，立在门边深呼吸着向西眺望。微微发凉的手指握了握系在腰间的剑杖，不再言语，他拉低帽沿向女巫的小屋出发。
……
路上很平安，甚至可以说毫无阻拦。
而当王子看到那间小屋时心里忍不住泛起了迷惑。
它并没有特别地阴森，屋顶上干枯的稻草被吹得有些凌乱，却未褪尽那层已经泛白的金黄。
周围也没有想象中冒着黑紫的毒雾一类的东西。相反，小屋屋檐下的地面甚至长着几簇鲜嫩的蘑菇。只有发黑栅栏摇摇欲坠，看得出长久失修的痕迹。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落在几根木杆立起的院门上，那最高的木杆中间挂了一只锈得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簌簌落下锈渣的油灯。随着乌鸦的落下，那盏灯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轻轻摇晃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子皱了皱眉。如果他不是在清晨而是在半夜来，也许会稍微被吓到。
他不敢松懈。
谁也不知道屋子里会不会在下一秒就立起来变作一个挥舞着手臂的大怪物。
但是，他似乎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强烈的魔法波动。仅有的那一点点淡淡的气息，也只像是残留的魔法药材的灵气。
迟疑着，他慢慢挪动脚步往前走。靠近院门的时候，那只乌鸦突然冲着他“哑——”的叫了一声。
他抬手下意识地便扔了个冰凌咒。乌鸦却灵敏地掠过他的头顶，蓦地消失在他身后的林木间。
“王子？”
“没事……只是一只乌鸦。”他回答到。
的确，没有任何诅咒和陷阱。
王子走出女巫的小屋。不甘心地回头看着。小屋的门上结着幽蓝的冰凌，地板上有大大小小被腐蚀的痕迹。那都是他为了防止有任何残留的黑魔法留下的。可结果看上去却更像是他在破坏民居。
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女巫的住所。可想象中的骸骨啊，刑具啊，泡在玻璃皿里的内脏啊……都没有出现。如果没有那些落满了灰尘的书和大釜，这更像是普通的民居。加上猎枪和刀就可以看做猎户的家。
他本来是做好了面对一场激烈的针锋相对的战斗而来的。如今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涌上了更深的疑惑，甚至还有失望。
“先回去吧。”智者说。王子悻悻地回过身，往外走。
“哑——”
……那只乌鸦不知何时竟然回来了。王子抬头看向那只漆黑的鸟。却发现那只乌鸦，似乎也在诡异看着他。
“……”王子不自觉握紧了剑杖，右腿后退半步。可乌鸦却一动不动地，两只小小的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王子渐渐放松了，收回了戒备的姿势。他知道乌鸦不会伤害自己。怪异地，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乌鸦眼里的哀伤，还有些别的他看不懂的东西。可是那怎么可能呢？那只是一只乌鸦。
“哑——哑——”乌鸦扑着翅膀眨眼间消失在森林里。可王子心里发闷的感觉却没有散去。
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只乌鸦而已。哀伤什么的一定是他的错觉。。30ef30b64204
“女巫为什么不在那儿？”王子迈出院门问道。
“她很可能已经死了。”
王子停住了脚步。已经死了？
“我和她对决过，了解她的魔力。可这几十年来我没再感应到她的魔力之源。”智者水般柔和的嗓音低低地响起，“如果她只是离开，断然不会不留下任何防御系统保护自己的住所。可刚才的样子，那所房屋像是完全被抛弃了。”
“被抛弃？可是为什么？”
“巫师只有遇到重大的危机时才会舍弃住所，携带着所有的魔法用具离开。可刚才的屋子里还留有书和魔法药材。”智者的语气里也带着困惑。
王子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堵塞了，闷得难受。
“你知道女巫是个怎样的人吗？”王子边走边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诅咒整个国家呢？如果只是为了公主的生日晚宴没有邀请她，只要诅咒主持宴会的王室就行了。要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连同整个国家一起诅咒呢？那个不被邀请出席晚宴的原因实在有点可笑。”巫师从来就是不被欢迎的，更别说是邀请出席晚宴了。就算要报复，连同整个国家陪葬的做法……也许女巫本就神经有点不正常？
良久没有等到智者的回答，王子以为问道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正想跳过，智者的声音却响起了，“我和女巫交战的次数不多，可只要见过一次就能感觉得到她的疯狂和强大。她长得极美，在巫师里也是少有的美貌。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是和传闻中一样的黑色，可她的眼神……及其锐利，那燃烧的仇恨和绝望让她的眼瞳像地狱的火焰那样发红……我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公主才刚出生不久，只知道，女巫和国王似乎很早就互相认识了。那次的宴会感觉也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
王子从不追问。他不想让智者有一分为难。他此刻感到智者隐瞒了什么。而且他自觉那对自己很重要。
可他终究没有就此问题再说什么。
“巫师想要不被民众排斥厌弃就只有效忠于某个国家么？”
“……是的。”
“那，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可以邀请你来我的国家做客么？”王子在问这句话时握紧了杖柄。其实他真正希望的，是让智者跟随自己回国，效忠于他的王国——他希望可以经常见到对方。
可王子自己也知道那是多么过分的事。他可不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有人格魅力，能吸引各式各样的人誓死追随。
他有时感到自己就像是寓言里被狼群追赶，攀附在悬崖上的人，进退维谷，却仍然能够在那一刻忘掉一切品尝悬崖上长出的草莓。
他此刻也是一样，无论能否破解女巫的诅咒，他都会和智者分离。然而现在每一天的相处都像品尝草莓般美好。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智者的话让王子欣喜若狂。他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好，我等着。”王子抿着嘴笑，迈的步子轻快起来。之前的所有不快和烦闷都一扫而空。
回到智者的居所，王子把怀表搁在桌上，拿着剑杖出门在院子里练习剑术。
怀表上浮起一个光点，智者沉默着看着窗外努力练习的王子。
……
夜晚，智者把一条项链交给王子。
“这是什么？”王子右手提起银色的项链，仔细端详链坠。那像是一颗水晶，可水晶的中央游动着一束美丽的金红丝状物，整个水晶里像是流动着透明的液体。
王子没有任何犹豫地戴上项链。水晶贴在胸前带来一阵清凉感。体内的魔力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愉悦，流动得更加安定。
“它可以帮你稳定魔力。”智者温和地说，“我没能给你最适合你的指导。这条项链就当作礼物。”
“谢谢。”王子看上去很高兴，“我没想到会有礼物呢。它很漂亮。”
智者略略避开他的目光。
“啊，对了。”王子偏偏头，“我一直想问，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很多麻烦？嗯……一般来说，巫师都是习惯独来独往的。”他了解得越多，就越发不安。
“你想太多了。”智者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没有就好。”王子松了一口气，“那，晚安。”
王子松开束发绳，熄了灯。纯净的金发在月光下散在枕边。
他此刻看上去仍然是个普通的少年。
智者的眼神闪烁不定。
第六章
黑发黑眸。
少年微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你早就知道了吧？关于，我的身世。”少年手中冰冷的匕首划开银发青年胸前的长袍，一颗颗挑开白色衬衣的扣子。
少年的语气及其轻柔，轻柔得像他柔软的黑发。
他跨坐在青年的身上，匕首在对方白皙的胸前轻轻滑动着，却没有留下伤痕。
“在你眼中，我到底算是什么呢……”少年低下头，黑色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那一天，漫天的荆棘，交织着向他袭来。缠上他的手足。勒住他的脖颈。
剑杖从他脱力的手中落下。更多的荆棘缠了上来。越来越多，像找到了久违的猎物，疯狂地在他的身上交缠着。
他像被包在茧里丑陋的昆虫，层层藤蔓裹在他身上，不见天日。
表面上的东西被撕破了。温热的液体渗出他的身体。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他要死了啊。
可是，叔叔呢？还有，智者呢？
这个国家的人会像死者般继续沉睡下去。智者也将孤独地继续等待，也许还要再等上，十年，一百年，或更久。
叔叔呢？
我死在这里，他该怎么办呢？他的国家该怎么办呢？
他还记得，最初来到这个国家时他一直想着，“这一切一开始就弄错了吧。真正的王子，真正能拯救这个被诅咒的国家的人，应该是像哥哥那样的人。”
可他后来一直相信着智者。
智者……
“我的孩子。”妈妈把他抱在怀里，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炽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没有做完的梦里。
伐木场的汤姆大叔把他从树上抱下来，带他去看国王的晚宴。在大殿外，他远远地看到了真正的王子。
他的哥哥。
他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被妈妈抱在怀里。
“对不起。妈妈没有办法。”
他抬手去擦妈妈脸上的泪，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我身上的血统是没有办法逃避的……你本该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可妈妈只能给你巫师的血统。”
他呆傻地看着母亲，没能明白她的话。他怎么会是王子呢？他和那位漂亮的王子明明相差这么远。
“你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妈妈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充满思念的微笑，那微笑让她苍老的脸如此美丽，“我以为我这一生不会再爱上一个人的……他那时已经失去了王后，在狩猎的时候发现了倒在森林里的我。”
“他和另一个国王不一样。他长得一点也不俊美，却是我遇到的最傻的人。”她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晶莹的眼泪，“可我没有办法成为他的王后。”
“我的孩子，我什么也没有办法给你。等待你的，是和我一样寂寞的道路。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我作为——”
被缠在荆棘里的王子突然强烈地痉挛起来，胸口起伏着，已沉寂的呼吸声凌乱地响起。
“——作为暗影巫师的一切。”
荆棘暴起，无数的藤蔓像有自主意识般如潮水般在空中翻滚着，从他身上褪去。
他立在半空中，脚下踩着荆棘藤。
他□着双足，全身的衣物只剩下几片挂在身上的碎布。被撕裂的肌肤已经愈合了。几根荆棘贴在他的胸前和脖颈间慢慢地滑动着，却没有割伤他的身体。踩在荆棘上的脚也不感到疼痛。
空中溢满了蔷薇的芳香。如此浓烈而美丽。红色的花瓣落满了整个王城。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已经被他忘掉的早远童年。同时获得的，还有来源于母亲的一切力量和知识
他茫茫然地注视着脚下，突然胸前一痛。
他一时怔然地看着胸前哧哧作响的项链。那原本静静地游动着的金红色束状物像被唤醒了般，闪过强烈的电流，躁动着抵抗着自己的魔力。
“我的孩子……”叹息般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王子猛地抬头。
不，她不是，她不是妈妈……
珍珠白的半透明倩影立在王子不远的前方，她衣着华贵，长卷发绾做髻半披在肩上。气质高贵，可那双雾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思念和哀伤。
他应该从没有见过她，但她却给他一种极熟悉的感觉。像是、像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是，”她看着王子胸前的项链，“这是那个医师的东西。”
“……”王子右手握住链坠，刺痛感从右手延伸向手臂。
“它在侵蚀你的魔力之源。”女人冷冷地说，“真像是他会玩的把戏。”她转向王子，“我的孩子，把它毁掉。”
可王子摇摇头。右手用力压制住链坠。他知道它在侵蚀自己的魔力。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王子颤抖着。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智者要这么做呢？
“因为，你是女巫的儿子。”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女人叹息着说。
“……你是谁？”
“我不能说。”女人努力给了他一个微笑，“我是被束缚于此地的灵魂，非生非死。只有说出了我的秘密。我才能往生。”
“你的秘密……”
“去找我的镜子吧。我的孩子。”女人半合上了眼睛，纤长的手指指向城外的森林，“找到了镜子，我才能说出我的秘密。”
“你会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女人闭上了那双哀伤的灰色眼睛，仿佛不忍看见，“去吧。”
真相……王子看向森林，他知道他可以相信她。
强烈的悸动捕获了他的心。也许他一直等待的结果已经近在眼前。
没有人能捕捉到他的去向。他像影子般沉寂，像风般灵敏，那洁白的双足无声的落在女巫的院落。
“哑——”
四目相接。
王子面无表情地与乌鸦对视着。身体舒展而放松。
身体的感觉从未如此之好。体内充满了力量，指尖上的魔力能轻易地毁掉视线里的一切。他不再需要惧怕。
他向乌鸦微笑。那笑容却如此黯淡。
乌鸦展开了翅膀，慢慢地向上飞去，那双漆黑的羽翼在风中盘旋着，越来越大。最终变作一片纯黑的，不带一丝涟漪的阴影自王子头顶飘落。
那片阴影落在王子身上，轻得感觉不到重量。它轻柔地覆盖着他的身体，包裹住他踩在泥地□的双足。
那是用极夜的影子淬炼的一件长袍。
比丝更轻，比缎更滑。它自动地附着在王子的身上，化作最适合的形态。勾勒出主人的身形而毫不累赘。
这是母亲给他的，暗影长袍。
“妈妈……”王子低声喃然。乌鸦从空中飞下，停在他的肩上，脖子上挂着他要找的镜子。
……
“我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就明白了。”年轻的暗影巫师低着头坐在高塔上，长风拂起他漆黑的长发。他举起镜子，镜盒里刻着公爵和他的两个女儿的画像。“你是我母亲的姐姐，我的姨妈。”
“现在，您能告诉我您的故事了么？”
珍珠白的女人飘落在他的身后。手指怜爱地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径直穿过了王子的身体。
那并不是个愉快的故事。
国王的青梅竹马，公爵的小女儿，是全国最美丽的女孩。当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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