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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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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此刻他的脸色微微苍白,下颔亦是瘦得仿佛刀削的冰魄一般,然而恬淡沉静的神情间,却犹如万千的流韵聚于一道,光华不可逼视。

  陆离似乎早已知道邵九口中的“家父”是谁,故此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只是道:“而此刻去做,如此一来,亦可获得阮克的信任,一举两得。”

  邵九微笑,露出一丝赞赏之意:“阿离,你要明白一点,所有的成果能够,离不开一个周密的计划,但计划并非一开始便有详细的步骤,亦非一成不变的的,很多时候,再周密的计划也比不上寻找时机来得重要。”

  要有明确的目的,要有滴水不漏的计划,亦要懂得寻找时机,融汇变通,而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隐忍、强大的内心。如同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狼,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一次南疆之行,便是之前计划中不可能安排好的,却的确是一个极佳的时机。

  这一点,不用邵九说,陆离已明白。陆离与平野不同,两人虽是同时跟着他,但平野属火,易冲动,而陆离属冰,正巧是两个极端,可以互补。所以很多时候,邵九对陆离会传输一些经验,而对平野,更多的,只是让他去如何做而已。

  而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是比他们两人更能了解他的心意,有时只需他一个眼神,她变回领会,亦会做到滴水不漏。这么多年来,他缩培养的人,最满意的,便是她。

  有男人的冷、狠,亦有女人的敏感与周密。

  然而,她不在了。

  想起她,邵九虽微微亦晃神,但亦只是不过一瞬息罢了,随即却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如今代替她在他身边吗,然而,却又决然不是她。

  不同,太不同了。

  邵九的心思出现短暂的有移,然后听见陆离的声音传来:“她刚才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回过神,邵九宛若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

  陆离想了想道:“她让我问一下大夫,倘若近距离地接触病人,哪怕那个病人快好了,是不是也有危险。”

  陆离说得并不十分清楚,但邵九却明白了,怔了一下,他沉默半响,然后,眼底的笑意如湖中的涟漪,轻轻氤氲开来。

  还是会怕么?既然如此,为何方才又要那么做?是为了报恩么?

  报答他多次的相救?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像是忽然长出了一些细细碎碎的草,扎得心尖有些麻麻的感觉,不是痛,决然不是,但却真的,不太舒服。

  良久,他道:“告诉她,大夫说了,不会有事。”

  陆离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想要告诉她的,他虽不能明说,其实某人并没有真的得了什么瘟疫,见她心神不定,却也让他难过。

  邵九合上地图,重新躺回床上:“我或许还要躺上一些时日,却也不会太长,大约六七天左右吧。”

  陆离点头。“瘟疫”即便治愈了,自然还有要一段时日的修养,何况邵九出现的越晚,越有利。这些日子阮克虽没有动静,但邵九出事的消息不可能没有传到他耳中,决战在即,少了邵九,北地之行无疑会多许多麻烦;而少了阮文臣,便是少了统帅。阮克不可能不有所忧虑。所以,这段日子,只需安静地等待。

  邵九已调整到了最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微笑着道:“既然是大病初愈,阿离,给我找几本书来吧。”

  消磨消磨这等待的时光。

 

  壹佰陆拾捌、奇异的倾谈

  南京集市的“朝来书屋。”

  宝龄将几叠手写的稿子交给掌柜的,掌柜的截过来,笑眯眯地道:“阿零姑娘,上次的那什么‘霸王的宠姬’已经买断了货,城里的那些太太夫人们抢着要去看下一本那,这段日子你倒没了声音,我正在寻思,该上哪里去找你,嘿嘿”

  “我写好了自然会来交给你,你不用寻我。”前几日因为邵九的事,她一直都没时间写点什么,也不知道上次那本胡编乱造的并且拥有狗血书名的书居然一下便火了,看来这个时代的深闺怨妇还不是一般的多啊。

  掌柜的连忙点头,拿着那稿子随意翻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这次的,怎的不太一样?”

  宝龄莞尔一笑:“这次倒不尽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是许多个小故事。”

  掌柜的露出疑惑之情:“这类故事,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你放心。”宝龄扬了扬眉,“我向你保证,这些故事肯定会受欢迎。”

  这可是她搜肠刮肚地凭着前世看过的《读者》、《故事会》、《外国微型小说》、《光怪陆离》等杂志里的内容,改编而成的许许多多个小故事。

  有励志醒世的。有缠绵悱恻的、有温馨感人的,自然也有写神神鬼鬼的,这样的故事在前世也拥有众多的读者,何况这个时代?

  宝龄从掌柜的手中结果应得的那部分酬劳,正准备离开,不妨门外传来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掌柜的,那位阿零姑娘可又有些什么新书么?咱们夫人想瞧瞧。”

  阿零?!那不正是自己的笔名么?宝龄一惊,转身便望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走了进来,而她身后,是一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

  但宝龄知道,这女子已经不止二十岁了,因为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个神情淡漠的女子,居然是——阮家三夫人骆氏。

  骆氏一身淡云紫的旗袍,发髻只是高高地挽起,没有任何修饰之物,甚至脸上亦未擦脂粉,只是淡淡地站定,缺觉人移不开目光去。

  遭了!宝龄暗叫一声,下意识地便掀起后堂的帘子,走了进去,却听那掌柜的道:“来了来了,三夫人来得真是巧,三夫人上次不是说想见见那位姑娘么,喏,这便是”

  话说到一半,掌柜的便愣住,他身边刚才还站着的少女却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门帘轻微地晃动,掌柜的与那丫鬟面面相觑。

  骆氏亦是怔了怔,才道:“那位姑娘在哪?”

  “方才还在,只是不知为何唉。”掌柜朝里屋瞥了一眼,弄不清状况,亦有些讪讪然。

  骆氏目光落在那晃动的帘子上,片刻,淡淡道:“许是她自有原因,不愿见我们这些俗人罢了。”

  骆氏用了“俗人”两字自称,她的语气很淡,不似是责怪,竟仿佛有些自嘲。叫宝龄不觉微微错愕,怎么也无法将此刻的骆氏与那日绵里藏针的让她离阮素臣远些的阮家三夫人扯在一起。

  只是,宝龄倒不是要耍大牌,是实在不能见啊。一来、她只是想用自己的笔杆子换些生活费,将来也好有所依靠,并不想出什么名;而来、她虽不是逃避,却也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偏生此刻来的是骆氏,她怎么办?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骆氏凝神半响,却朝那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大锭银子,塞到掌柜的手中,巧笑嫣然:“掌柜的,咱们夫人想与这位姑娘说说话,您能行个方便么?”

  掌柜的就算不看在白花花的银子面上,也得看在阮家的面上,哪里敢说不,倒是连忙卸下门板关上店门,拿着那锭银子找人喝酒吹牛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谧下来。方才宝龄用目光搜索了一下,这后头不过是间书屋,也没有后门,此刻半天等不到动静,她有些苦不堪言,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吧?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外才传来骆氏低婉的声音:“阿零姑娘,我只想与你说说话罢了,你若不方便,我们便这样隔着帘子说话亦好。”

  宝龄一怔,常常地吐了口气,罢了,等这位三夫人说完话总会走了吧?这么一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将嗓音变得沉稳一些:“既然如此,夫人请说吧。”

  这个时代写书的人,有些年纪的居多,她这样做,是为了让骆氏不起疑心。

  一帘之隔,骆氏真的并未听出来,沉默半响,终于开口道:“我看过姑娘写的书,姑娘有些话,我很是喜欢,故此将它们手抄了下来”她纤长的手指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轻轻地接着道,“譬如:这世间终会有这么一个人,即使你满目疮痍、身心俱伤,还是觉得,曾经遇到他,会比较好女人的青春是手心的水,无论你是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间一点一滴地流淌干净女人的善始善终,从来不过是一个人的圆满”

  骆氏每念一句,宝龄额头便多了一滴汗,这些句子都是她记忆里比较经典的爱情语录,从前她每每看到,亦会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那本小说里,她只是随性的,应时应景地用了些,却未想到,骆氏居然也会这样做。

  无论如何,她总有些讪讪。

  然而听着听着,宝龄却也沉默下来,骆氏的语调低而缓,在这么一间昏暗的、飘着书香的小宅子里,有一种春风吹不散的寂寥。

  宝龄还记得那次见到这位阮家三夫人,当时便震惊于她的美。那种美,不是能说出哪一处五官好看,或身材如何之类,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韵味。

  年轻的容颜,却有时光沉淀下来的美丽,动人心魄。

  这种与皮相完全不相干的美,宝龄亦在另一个人身上体会过,那个浅笑柔婉、目光深邃的少年

  一想到他,宝龄有些恍然,这几日,她没再去他屋里,也不曾见到他。

  她眉头微微一凝,回过神来,骆氏已念完了那些句子:“姑娘不必拘谨,你我萍水相逢,我只是找个人倾诉倾诉罢了。”

  沉默半响,宝龄暗叹一声:“夫人倘若愿意,就请说吧,我听着。”

  骆氏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窝投下密密的阴影,宛如天鹅绒的细苏,声音亦如梦呓:“姑娘,这时间能有多少女子如素容,可以得到心爱男子生死相随的不离不弃,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像云笙,独独对一个女人情深意重,宁可舍弃天下而永不言悔?”

  宝龄一怔,才想起来,素容与云笙,是她前一本小说中女主、男主的名字,可这个问题纵然是她,也无法回答。

  深情不悔的男主,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主,永远是小言里不变的定律,但,绝大部分,也只存在于小说中罢了。

  她想不到,骆氏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个问题。

  良久,她才道:“素容与云笙,之所以有这样美满的结局,因为她是素容,而他是云笙。其实每一个人冥冥之中都有注定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虽然也许不一定会出现,但只要我们相信,便有希望。”

  爱情,不就是希望么?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希望,至少,也能怀着梦想走下去。

  很长很长的沉默,静谧得让宝龄有种错觉,骆氏不知何时已离开,却在下一秒,听得一声细微的,却又绵长的叹息:“是么?纵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宝龄心一跳,她原先以为,骆氏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来,是因为她之前在街头听说的一件事——阮大帅又娶了一房姨太太。

  她知道骆氏在阮府一直深受阮克宠爱,阮克多年来也并未再娶妻,所以这次,骆氏怕是被阮克娶进门的另一个女人刺激到了吧?

  但此刻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骆氏说的,究竟是另一个男人,还是,她的“不在了”是别的什么意思呢?

  宝龄想不通,只好沉默以对。

  幸好骆氏似乎并不真的需要她的答案,她此刻,便真如她自己所说,只是需要倾诉,她接着道:“年轻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到真正明白的时候,怕也晚了吧?”

  这一回,宝龄听出了一些端倪。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敌不过许多东西,如自尊、如寂寞、如诱惑。我们以为可以挥霍的青春还很长很长,以为时间长到足以让我们表达自己的爱,以为每一次别离都是为了相聚,亦骄傲地以为,我们或许还会遇见更好的。所以,我们为了自尊不愿意先跨出那一步,也会做许许多多的事,伤害彼此,当真正明白原来他才是冥冥中的那个人时,他却已经不在或不爱了。

  不知为何,在这静谧中隔着帘子相对,宝龄竟有一瞬间仿佛忘了骆氏的身份,她望着门帘末端那光影下摇曳着的流苏,笑一笑,轻声道:“的却如此。所以,在身边的时候,要懂得珍惜,倘若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么,只要你已明白了谁是那个人,也都不算晚。你可以为他好好活下去,或者,你可以为他完成他还未完成的心愿不是所有的爱,都只能靠两个人厮守在一起才得以延续。”

  门帘外一直寂静无声,良久良久,骆氏轻轻地笑了,笑容带着恍惚的温柔:“你说得对,与其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不如做一些事。”

  她缓缓地站起来道:“与你聊天很愉快,阿零姑娘,倘若你有时间,以后,我们便在这书屋中隔着帘子倾谈可好?”

  宝龄下意识地便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一次不穿帮,不代表下一次也安全,但忽然想到什么,她顿了顿却道:“有时间的画,我也很乐意。”

  刚才那一刻,她想起了那位古董铺老板的话。铜镜究竟在不在骆氏手中?如果在,那么,没有比这一次更好的机会探听消息了。

  所以,她同意了。

  于此同时,骆氏将手中的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入怀里,走出屋去。

  倘若宝龄此刻看到骆氏手中的东西,一定在也顾不得避讳,上前去看个明白,但她看不到。她只等到了屋外没了动静,才走出来。

  

  壹佰陆拾玖、顺流而下

  转眼又过了三四天,天气渐凉,长夜过后,屋外的树叶上,总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露,映着颓败的艳红,分外醒目。

  这几日上街,宝龄分别听到了几个消息。第一个是因为南疆暴乱,倭寇挑衅,阮系军很快便要出兵镇压,也就是说,华夏安稳了几十年,如今,要打仗了;第二个,便是本要出征南疆的阮府大公子阮文臣居然也得了瘟疫,而那么凑巧的,那瘟疫也正是从北地传来的,且,缠绵病榻,并不见好的趋势。

  而第三个消息,是那些喝着茶、说得唾沫飞溅的闲客聊得最为起劲的,说是就在阮文臣染上瘟疫的当日,据说那些新进门的阮家四姨太竟也出现了相似的症状。

  自然,具体是怎么回事,宝龄并不知晓,只是从那些人嘴里,听出了几分别有深意的暧昧。

  因为在阮文臣发病之前的那一夜,竟被下人看到他像是喝多了,怒气冲冲地从四姨太的房中出来。

  一个是新过门的,几乎足不出户的姨太太,一个,是年轻潇洒、血气方刚的大少爷,照理说,应该避讳才是,却被人看到两人同处一室,出来时阮文臣神情还不似一般,之后,两个人又同时过到了一种病气,也怨不得人遐想。

  阮府长廊上,阮大帅的神情已有好几日如同夏日暴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也不知味长子与姨太太的病,为几日后的战事,还是为了那漫天的流言蜚语。他匆匆地朝最西面的一处院落走去,待到了门口,才挥退了下人,放柔了脚步,连推门声都是轻柔的,仿佛怕惊扰到了谁。

  当他目光触及那躺在床榻上素颜清丽的女子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柔和,但随即却想到了什么,又变得阴郁。

  白玉兰仿佛睡的极为不安,纵然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动静,还是惊醒了,目光盈盈地看着那从门口进来的男人,待看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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