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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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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手上传来的微凉让宝龄一颗心轻轻一颤,她能感受到阮素臣的害怕,他握着她的手,那么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她想抽出的手忘了动作,迟疑片刻,只是开口道:“是你救了我可是,你怎么回去那里?”

  那座山,连宝龄也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只知道是在南京境内,南京城外的郊野之地,那么,阮素臣怎么会突然出了南京城?南京府,不是刚发生一场巨变么?

  握住她的那双手仿佛微微地一僵,阮素臣抬起眼睑,沉默片刻,道:“是因为四姨娘的一封信。”

  “四姨娘?”宝龄微微蹙眉,随即却忽然反应过来,阮素臣口中的四姨娘是筱桂仙,他是个谦逊有礼之人,所以虽然与筱桂仙之前有过几面之缘,但此刻却喊她姨娘。

  “桂仙姐给你写信?”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阮素臣微微点头:“因为她的信,我才知道你已经从大哥那里”说到阮文臣,他微微一顿,脸色有些许的黯然,接着道:“我才知道你已经无恙了,打点好府里的一切,我原本是去接你,却在山腰发现了你。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别无他法,只好将你带了回来,大夫说,幸好你落下的地方泥土被雨水浸湿,软化了不少,所以才没有什么大碍。”

  阮素臣的话在她心底一遍遍地过去,宝龄的神情由惊讶变作沉思,最后化作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来如此。

  之前知道筱桂仙为了邵九才将她留在身边,她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困惑,这段日子,筱桂仙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虽说外头的不安因素本就是一个制约,但那制约并不能维持太久,等到那制约消除,筱桂仙要如何留住她?难不成将她捆绑起来一辈子?

  此刻,她才明白了,筱桂仙是要将她交给阮素臣,让阮素臣带走她,有了南京府这层屏障,纵然是邵九,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筱桂仙这样做,怕是多此一举了。她只是暂住在莫园而已,难道,这样便让筱桂仙有所误会?觉得邵九对她不一样?她上扬的唇角一点点地下落,心道:桂仙姐,你真傻,你说他是个无情之人,即是如此,他又怎会对我有情?你又何苦

  千头万绪在心头,悬崖上的那一幕蓦地又浮现在眼前。漫天雨丝下,少年温软迷离的笑容,素白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直到最后一刻她身子微微一晃,顾不得四肢百骸出来的疼痛,抬起头问道:“阮素臣,你有没有看见别的人?”

  “别的——人?”阮素臣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犹如一盏灯熄灭,深深地凝视她,许久许久,才道:“你是说——邵九?”

  邵九,阮素臣看见了邵九,否则他不会这么问!心底忽而升起的希望让她因长久昏睡而灰暗的眼眸顿时如潮水般清澈明亮,拉住他的手,眼底有一丝隐隐的害怕:“他”

  “邵九”那两个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眼前的少女刚从昏迷中醒来,腿上还缠着绷带,吐纳还如此虚弱,但一双眼眸却明亮无比,盈盈波光中,分明是那么急切,却又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惧怕,是担心、又是害怕,担心邵九到底好不好,却又害怕答案,怕等到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这种感觉,阮素臣又何尝没有体会过,又何尝不懂?那是一种切肤的情感,只有真正在意的人,才会如此。

  他怔怔地看着她,窗外月光幽幽,落在天花板、地上,仿佛披着一层白色的纱幔、凉薄、凄冷,没有一丝温度,如同他此刻的心,嫉妒、悲哀、痛楚一点点地化开。良久良久,他听到自己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他在另一栋院子里。”

  他没死!突如其来的喜悦将宝龄淹没,她坐起来,却被一双手按住,那双手,凉如被露水浸湿的花瓣:“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他,他醒了么?”宝龄直接道。

  阮素臣的嘴角轻轻地弯了弯,不似平日的温和笑意,却有几分复杂莫名的情绪氤氲在眼底,“大夫说过,你十余天之内不能下床,否则骨头再次错位,便有可能再无法固定了。”

  宝龄一时怔住。

  望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阮素臣心微微一凝,终是低语道:“等你好了再去看他吧,你放心,我会让人照顾他,人就在那里,跑不了。”

  最后一句话,他如同赌气一般说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变得如此,方才见她魂不守舍的那一刻,他心底像是被千万只蚁虫啃食,素来极为自制的情绪竟失控。

  那是一种名为嫉妒的东西,欲望、嫉妒、痴念,这些情感,他从来都不齿,然而却未想到有一天,他会被困住,如蚕丝作茧,越来越紧,无法抽身。

  在他温润的表面之下,从来是比任何人都固执的心,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思想,没有人波动他的情绪,只有——她。

  “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他静立着,几乎下一秒便转身离去。仿佛多呆一秒,那心底汹涌的情感便会无法控制,如潮水般绝提而出。

  走出宝龄的院落,他慢慢朝前走,在另一重院落前停下。屋门微微敞开,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走了出来:“四公子。”

  “许大夫,”阮素臣微微抬起下颔:“他怎么样了?”

  许怀康眉头慢慢锁住,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公子与那位姑娘不同,虽也是落在那泥沼中,但伤势却严重得多。;老夫查看过,他的脉象很是奇怪,虽没有停止但细若弦丝,心跳亦是极为缓慢,而且”许怀康露出一丝困惑之色,“老夫查看伤势之时发现,他的病症怕是来自于腰间,他的腰间有一根钢锥已透过皮肤生生地刺了出来,但若说只是硬伤,却又不太一样,一般的硬伤,纵然缠绵已久,只要伤口包扎得当,用了我的止血膏总会有些效果,但他的伤口却不见愈合,反有溃烂之迹。”

  许怀康能留在南京府那么多年,医术自然有他骄傲之处,但饶是他,也一时竟查不出那少年的病因,只知道那少年应当早有旧疾,并近日来已有发作与越演越烈的迹象,坠落悬崖只是一根导火线罢了。苦苦思索无果,许怀康也有些沮丧,只道:“老夫只能暂时以外伤来为他治疗,待老夫再回府翻阅翻阅医书,兴许能找到些线索。”

  听了许怀康的话,阮素臣的眉梢也不觉微微一挑,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半响,才点点头:“那就有劳许大夫了。这个人我希望他能活着。”

  纵然心中的嫉妒如影随形,但他还是希望那少年能活着,不为别的,只是他不忍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他若死了,她该是会悲伤无比吧?

  阮素臣合了合眼,才朝屋里走去。

  纵然方才听到许大夫对邵九情况的描述,但当真正看见时,阮素臣还是免不了心惊。

  床榻上的少年,在月光的沐浴下,宛如透明,感觉不到一丝气息。然而叫阮素臣心惊的并不止如此,而是少年周身所散发的气韵。

  直到此刻,少年的唇边仿佛还带着散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在春日的午后睡过去了一般,清隽优雅的面容、安详沉静的气质、低敛垂着的眉目,甚至可以想象,当那双眼睛睁开,会是怎样的夺人心魄。

  这样的一个人,竟是快奄奄一息了么?

  若不是听许大夫亲口说出来,阮素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仿佛在下一秒,他便会安然无恙地醒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深邃如幽沉的大海,如同那一次在春申湖畔或在莫园一般。

  阮素臣一直以后,他很会看人,在南京府那么多年,又在外闯荡了那么多年,人间百态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他却从来看不透这个少年。不只是看不透,甚至有一丝微微的——妒忌。

  这个少年,有他所没有的一切东西。在这个少年的处事准则中,没有善恶、没有条条框框,甚至可以抛却在阮素臣看来最为珍贵的自尊,随心所欲,亦正亦邪,却又如同一枚吸铁,叫人难以忽略。

  但阮素臣同时亦不明白,这一切不是最重要的,甚至连宝龄,也不是他心底那丝古怪感觉的全部原因,那种情绪如此隐秘,他不愿承认,却又无法忽略。无可名状,说不出原因的——嫉妒,却又仿佛不单单是嫉妒,还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让他无法装作漠视、无法不去在意。

  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此刻,莫园里,陆离神情焦灼,几日前,他本该与邵九一同去寻找宝龄的下落,但出了城,却收到来自北地的密函,邵九让他即刻回莫园等候消息。

  他不得不返回莫园,然后已过了几日,却不见邵九回来,他匆匆赶去卿华山,却找不到任何踪影。

  他记起与邵九分别时,邵九曾说过的话:“倘若三日之后我还未回来,你便即刻联络聂子捷,他自会与霍云霄取得联系。”

  原本邵九交代陆离一些事,陆离只需按照他说的去做便是,但此刻他想起这句话,不知怎么,心头竟是泛起丝丝的寒意。

  几日后,北地。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下,聂子捷收到来自南京的信,神情渐渐地凝重起来。

  他静默了许久,提笔写信,决定将一切告知藏在隐秘处的暗军首领霍云霄。按照计划,原本,阮文臣死了,阮素臣此刻还未当权,南京府动荡不安,要收回二十年前失去的一切,此刻,是最佳的时机。

  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改变了一切——邵九失踪了。

  即使陆离写信让他按照原计划进行,但他思考之下,却决定暂缓。

  那个少年,是督军唯一的血脉,十几年前他以为他死了,十几年后,当他发现他还活着时,便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他。

  所以,他必须要找到他。

  在这一切悄然发生时,床榻上的少年却依然以一种虚弱却顽强的姿态沉睡者。看上去仿佛不过只是睡过去而已,却不知道,在他睡过去那会儿,那四处奔涌的河流已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没有那双轻握轨迹的手,一切,都

  贰佰零捌、陌生的感觉

  那日阮素臣离开之后,宝龄身心疲惫,又一次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宝龄发现自己竟是换了一身素白的织锦缎中衣,她顿时有几分错愕,忽听有人道:“小姐莫惊,是奴婢替小姐换的衣裳。”

  宝龄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婢女装扮的少女,一见她抬头,连忙朝她做了个万福:“小姐,奴婢春分,是四公子派来服侍小姐的。”说罢,才微微抬起头,“小姐原本的那件衣裳,因为占了不少污垢,故此四公子让奴婢替小姐换下来拿去洗了,如今天气湿寒,怕是要上几日才能晾干,所以四公子还叫人送来了新衣。小姐大病初愈,睡的沉,怕是不晓得。”

  宝龄微微松了口气,端详了春分一番,春分面容清秀,脸颊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手里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浓黑色药汁。她知约莫是自己要吃的药,于是伸出手道:“我自己来吧。”

  “可是四公子吩咐奴婢”春分有些惶恐,不知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姐。虽然这位小姐被接近南京府的时间并不长,但昏睡之时,春分便看到自家四公子几乎衣不解带的守在这间屋子里,春分本是骆氏房里的人,她由此推断,这位小姐并不简单。

  阮素臣还是将她当作从前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了,哪里知道,像吃药这样的事,她根本不需要人伺候——宝龄一边想,一边笑一笑,已接过碗将那药汁喝下去,递回给春分:“四公子此刻又不在,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春分见这位小姐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一双眼眸却清澈无暇,而举动更是爽快,那药汁闻着也气味浓烈,但她一下子喝光,眉头也没皱一皱。春分并不知道宝龄前世吃的药数也不甚数,早已习以为常,心中只觉得这位小姐似乎不如传闻中的那般,不觉微微出神,随即才道:“许大夫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小姐要不要叫他进来?”

  许大夫?应当就是阮素臣将她救回来之后为她诊治的大夫了。

  宝龄想着便点点头,不一会,便看到春分引着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进来,男子双目低垂:“小姐,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宝龄伸手摸了摸小腿上那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地方:“好多了,多谢。”

  许怀康于是坐下来,为宝龄把脉,又将纱布小心翼翼的松开,查看了一下伤口,才舒口气道:“伤口愈合的很快,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快则两三日,多则七日,便能下地走动了。”

  宝龄眉心微微一动:“可是四公子说,我因为筋骨错位,需要至少十余天的时间才能养好,否则,怕是在不能接回去了。”

  许怀康本正整理着随身携带的木箱子,听闻此言动作微微一滞,神情有几分不自然,“啊”了一声道:“你瞧老夫这记性,四公子说的没错,小姐几日后的确可以下床,但那时骨头还未完全长好,要是行动不当,怕是会再一次错位,那时想接回去,就难了,所以,小姐还是在床上多躺些日子为好。老夫就此告辞,明日再来看小姐。”

  宝龄总觉得许大夫有些奇怪,却又抓不到什么,只得点点头,随即忽的想起什么,叫住正要离开的许大夫:“等一下”

  许怀康转过身,有些惊讶:“小姐还有何事?”

  宝龄深吸一口气道:“与我一同被接进府的那个男子他的情况如何?醒了么?”

  许怀康眉头微微一皱,并未回答宝龄那句“醒了么”,而是避重就轻的问道:“与小姐的伤势所差无几,也需要静养数日,方可痊愈。”

  是这样么?可是,她脑海里却分明还记得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在那片瓢泼的大雨中,那滚烫的液体留在她的胳膊上,流到她心里

  流了那么多的血,真的没事了?

  她再次抬头时,许大夫已经远远离去,她一颗心不知为何轻轻一揪,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压抑在心头。

  长廊尽头,一人白衣胜雪,静默而立。待许怀康走到跟前,他才开口道:“好点了么?”

  许怀康眼中有些困惑之色:“这位小姐真的是顾家千金么?”

  “有哪里不对么?”阮素臣仿佛想着自己的心事,淡淡的应了一句。

  “老夫行医多年,亦为许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诊治过,别说是小姐,就算是公子,因为娇生惯养,身子也总是虚弱些,但顾小姐的身子,底子却似乎很好,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倒像是自幼练过身子的。”

  阮素臣回过神,眉心一动,却又想起那个少女虽刁蛮任性、大小姐脾气,但却又是闲不住的性子,从小喜欢往外头跑,许是这样的缘故,身子才比旁人好些吧?他还记得她小时候曾从树上摔下来,留下了一道疤痕;还记得她喜欢荡秋千,却不如寻常小姐一般坐着而是站着;还记得儿时相处的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他唇角的弧线不觉柔和下来,如晕开的水墨,迷离而朦胧:“既然如此,她身上的伤应当无妨了吧?”

  “无妨,最多五六日便可下床走动了”许怀康说道这里。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道:“不过,老夫还是按照四公子的吩咐与她说了。”

  许怀康边说边想起方才差点说漏了嘴的事。他是个耿直之人,习惯了有话直说,却差点忘了四公子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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