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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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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手札之人与顾府每个人每日的生活起居。

  写信的人,似乎已对自己每日做的事另作了汇报,而这几页东西,仿佛只是留给自己的罢了。

  落款是三个字——陆寿眉。

  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然而那一刻,却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当他看到那个名字时,第一个念头竟是——她根本不是什么宝龄,她就是陆寿眉。这不单单是因为这些东西是从她的衣裳里掉落下来,还因为——他那么深刻的感觉到,这两年多来,她的变化。

  为何她开始逃避他?为何她明明是她,却又让他那么陌生?又为何她要将那么隐秘的东西留一份底?

  原来,她根本不是曾经爱过而不爱了,而是根本没有爱过,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她留下手札,是因为,那是唯一与那个人之间的联系;她对他变了,是因为,她根本便不是“她”!阮素臣的心犹如被什么穿刺而过,弥漫尖锐的痛楚。

  时间、情况,与手札上写的那么符合,在那一刹那,他胸中的怒火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几乎分不清,而更多地,是讽刺。

  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便想找她问个清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那三个字,若她真的是写手札之人,或她知道这个人,那么,他突然说出这个名字定会让她惊慌失措。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他轻轻吐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茫然那么自然而然流露出来,没有一丝掩饰的痕迹。

  就连此刻,她的脸上有震惊,有迷惘,有一丝深凝的道不明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慌乱。

  阮素臣并不知道,宝龄不是顾宝龄,却也不是——陆寿眉。这两年多,阮素臣所感受到的同一个人的变化,其实已经经过了两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三个人。所以此刻的宝龄根本不会慌乱,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份手札。这件事即便说出来,或许阮素臣也不会相信,又如何想得到?

  凉薄的日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在宝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她的神情有一种虚晃的不真实,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传来:“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宝龄这样问,并非有意或要隐瞒什么,而是,她真的没有见过这张纸。那是因为,这张纸在她衣裳里放着的时候,并非是这样的,纸上的内容也完全不同。

  阮素臣深深的凝睇她,良久,道:“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这一刻,他竟没有说出来这样东西的来历,只是道,“纸上的字迹应该经过特殊的处理,倘若我猜的没错,在一般情况下,它不会显露字迹,只有经过一种特殊的水分完全浸湿,再晒干之后,才会显现。”

  若他猜得没错,那种特殊的水质应该是雨水,前几日下过雨,院子里还积着水潭,那件衣裳曾跌落在水潭里,春分怕是害怕受罚所以没有说出来,只多用上了好几日才再次将那衣裳晒干。

  然而,却阴差阳错的,让他看到了这样东西。

  特殊的水质、浸湿、晒干这些话断断续续的传入宝龄耳中,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担当要去抓住时,却只剩下一片空白。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东西,仿佛快要满溢出来,却又找不到出口,互相推挤、翻腾,混乱一片。

  屋里西洋的挂钟发出嘀哒嘀哒的单调的响声,一声一声,犹如敲击在她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僵直的手拿着那份手札一动不动。直到,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四公子,不好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阮素臣眉心微微一动,开门道:“什么事?”

  “那位”那下人瞄了宝龄一眼,“那位——与这位姑娘一同被接回来的公子”

  由于跑得太过激烈,那人一口气喘不过来,阮素臣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忽的眼前一闪,一直站在远处的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她的脸色还算平静,但眼底的那丝焦灼却掩饰不住:“那位公子怎么了?”

  “怕是快,快不行了!”

  仿佛沉闷的雷声,在宝龄心头炸开,

  第壹佰拾叁章   命悬一线

  西苑里,许怀康正蹙眉望着床榻上的少年,计日以来,他一直以治疗硬伤的方法再辅以替劲掉神的草药给这个少年诊治,这并非是他的本意,但翻遍了家中的医书,却实在找不到一种病例,与少年的并争相同,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如此。但不出他预料之外,这个少年渐渐的越来越虚弱,甚至,就在方才,竟呕出了半脸盆的鲜血。

  许怀康救人无数,但此刻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少年如同一朵花朵般慢慢枯萎,心中郁结,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才叫人通传阮素臣,他虽不清楚阮素臣与这个少年的关系,但阮素臣既然将人交给他,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做到让阮素臣心中有个准备。

  他将邵九的身体放平,尽量让他的气血顺畅,当指尖触摸到少年的体温时,纵然他见惯了生老病死,还是免不了心惊。此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外传来,他下意识边转过身,边道:“四公子,恕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这位公子恐怕时日无多”

  身后一片寂静,许怀康转过身才看到身后少女苍白的神情。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眼底只倒映着那个少年的身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来。

  宝龄定定的望着床榻上那个安静的少年,倘若不是他唇边那一抹鲜红,她几乎有种错觉,他只是睡着了而已。目光落在桌上那铜盆中,宝龄心微微一颤:怎么会这样?

  她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他床边坐下。纵然此刻已是冬日,邵九和衣而卧,身上亦盖着厚厚的被褥,但却仿佛能透过被褥看到那具骨骼分明的身体,他的手伸在被褥外,苍白的皮肤下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原本修长适中的手指,此刻宛如一朵枯萎的木棉。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在她印象中,他从来是强大的,纵然身体并不是强壮型的,但柔韧而修长,仿佛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他悠闲而坐,抿茶喝酒,浅笑盈盈。片刻间心中却已计谋万千。百转千回。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却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连吐纳都如同游丝一般微弱。就算是在山上见面时,面对筱桂仙的质问,他依然能够笑意吟吟。可是现在,他脸色苍白得犹如碎冰,透明的仿佛不真实,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眸紧紧闭着,下巴尖锐得犹如利器。

  宝龄一眨不眨的凝睇邵九,低声道:“许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许怀康皱了皱眉,望向门口——门口阮素臣静静的站着,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不语,许怀康斟酌半响,才将几日观察下来的结果说了出来。

  另一种病灶?听完许怀康的叙述,宝龄茫然地回过神:“你是说,他之所以会如此并不是因为腰间的伤口受到撕扯,导致旧病复发?”

  “腰间的伤口只是表面,是咱们肉眼所能看到的,但——”许怀康神情凝重,若有所思道,“或许还有一种东西藏在他身体里,那才是他如今如此孱弱的真正原因,只可惜,老夫行医二十余年,却找不出来这病灶,治标而不治本,自然只能隔靴搔痒,起不到任何作用。”

  许怀康的话如沉闷的雷声,一声声敲击在宝龄心间,像是沉落在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中,不见回音。

  许怀康叹息一声,眼底不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说句难听的话,这位公子能活到今时今日,若不是奇迹,便是他本身超乎常人的强大意志,故此,到了这个时候,他能不能醒来,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许怀康第一次为邵九诊治的时候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丝震惊与惋惜之情,在他看来,这个少年身上那种奇怪的病已然折磨他不止一两年的光景,但到了此刻,他虽如油灯枯竭,却依旧吊着一气,不得不让许怀康心存佩服。二十余年来,他医治过不下千个病人,亦曾碰到过乐观坚强的,但却没有一人如这少年一般。

  这个少年并不是乐观,也不能单单用坚强来形容。而是,仿佛他的身体不是自己的,纵然肉体残破不堪,他的灵魂却依旧清醒而强大。仿佛此刻渐渐消失的只是他的身体,而顽固地支撑着的,却是他不灭的意念。

  与此同时,宝龄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认识邵九一年多来,她知道他不如表面那般健康,但亦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孱弱不堪。或许是他唇边那抹永远挂着的笑欺骗了她,或许是他眼底那深邃从容欺骗了她,又或许,她根本不愿去想

  旧疾,她知道他有旧疾,但她一直下意识地以为,这旧疾既然已经跟随他那么多年,便不会突然夺走他的生命。

  在地道里,他们一起遇过险,当时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病发,后来,在莫园里,他亦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日在山崖上,她亲眼看到他腰间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血花,但她以为,他能像之前每一次一般,奇迹般地好起来。

  可是这次,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凉。

  许怀康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宝龄静静地坐着,连身后渐渐传来的脚步声呢过亦置若罔闻,直到一人的声音响起。

  “纵然你没日没夜的守着,他怕也是不会醒过来的。”

  平静而带着丝丝冷酷的话,传到宝龄的耳中,她豁然回头,看到阮素臣站在那里,他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看不出悲喜。

  她没有说话,她感觉很累,何况,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阮素臣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犹如失去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而迷惘,一时间,无边的怒火与妒意由他心中升起:“你还没有死心么?”

  “死心?”少女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他利用你的感情,他从来便没有爱过你。不,他没有感情,他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如此,又怎会在意其他的人?他要得到的,恐怕只是这个天下罢了!”无情的话从阮素臣口中一字字地吐出,他竟有一种无比的畅快,“因为一己之私,因为权力欲望,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他也快要死了,那是他的报应,谁也救不了他,包括你。”

  他的眼神冷漠而料峭,他从来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方才那一刻,当他见到她在知晓一切之后,却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屋子,甚至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腿上的伤,那一刻,他宛如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被什么重重的一击,痛不欲生。而当他跟着她来到西苑,看到她坐在邵九床边,如同失去灵魂一般,心中的嫉妒竟再也克制不住,仿佛又有另一个他,渐渐代替了原来的那个他,主宰了他的情绪。

  宝龄慢慢地抬起头望着阮素臣。他说的都没错,对于邵九,她不是没有过迷惑,而那份手札更是将一切都揭开了。

  写手札的人,细细的记录着每一日在顾府的点点滴滴,包括顾老爷的饮食起居,日程安排,还有自己每一天没做的一切。那么细致地记录着这一切,难道,只是简单地因为邵九是想巴结顾老爷、博得他的好感?

  不,那个人,或许不止是简单的监视着那么简单,还承担着更为重要的工作那更深刻的含义,随着之后顾老爷出事,顾家败落,一幕幕在宝龄脑海里掠过她不愿意承认,却骗不了自己。

  甚至,阮素臣所说的那些话,她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怀疑。

  她没有见过邵九与顾老爷往来,但这并不代表,邵九之前并没有与顾老爷往来,甚至——或许,真的如阮素臣所说,邵九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从顾府到阮家皇朝,一步一步,将华夏的势力瓦解

  ——他的目的是整个天下。

  阮素臣的话回响在她耳边,她不是不相信阮素臣,但,当阮素臣冷冷地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她却还是忍不住有种莫名的迁怒。

  ——现在,他快要死了,那是他的报应,谁也救不了他,包括你。

  那一句一句,那么冰冷无情的刺入她心中,她生生地将唇咬出了血。

  他快要死了,快要死了这个少年快要死了就如同不曾在她生病里出现过那般。良久良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想再呆一会儿,如果你有事,便走吧。”

  “你留下来能做什么?你是大夫还是天师?”那若有若无的疏离落入阮素臣眼中,他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我不是大夫——”宝龄顿了顿,“也不是天师,我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可是,阮素臣,我只想留下来而已,你也说,他快死了,那么,让我留下来,又有何妨?即便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此刻,也伤害不了谁了吧?”

  即便他真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那个人,可——此刻,她竟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想安静的陪着他。

  “为什么?”阮素臣眼底是一片难以置信的痛楚,“为什么宝龄,为什么你知道了他是怎样的人,却还是”

  他原以为她是另一个人,但方才看到她读手札时的神情时,却又有所迷惑,他研究过那份手札,知道那些字迹在平常情况下不会显露,那么,她是不是只是凑巧的看到了这几页纸,当做别的东西收起来,她并不知道这一切?写手札的是另有其人?

  可是,这一切,他无法确定。所以,在最后一刻,他并没有将事情的始末全部告诉她,只是将对手札内容的推测结合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将邵九的真实面目揭露,但,为何,当她知道了一切,却还是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微微扬起唇角,“但我若知道,便不会这样了吧。”

  爱,若能解释,若有答案,又怎会如此不由自主?

  她的声音低沉而飘忽,犹如一柄利剑刺中他的心脏,血色迅速地从他脸上抽去,他后退一步,转身离去。

  几个丫鬟路过西苑,吃了一惊,再定睛看时,心中更是惊愕不已。她们看到的是四公子么?那位永远云淡风轻。清雅温润的四公子,此刻竟那么失魂落魄,那么——狼狈。
  

  第壹佰拾肆章   再没有人

  光阴易逝,转眼便是十余日。

  短暂微晴的几日过后,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毛毛细雨,死死素白的雾气,弥漫在清冷潮湿的空气中,一瞬间,屋顶、青石板路都被一种凄凉深沉的颜色所代替,那雨水顺着屋檐,仿佛流到了宝龄的心里。

  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目光转向窗外,片刻的凝神之后,又转向那沉睡中的少年,少年的脸色透明如破碎的冰雪,苍白干裂的嘴唇边有一缕鲜红的血迹,从那一日见到他这幅模样,她心中有错愕又难过,心如同被吊在钢丝上一般,到此刻,仿佛已转为一种麻木。

  宝龄问过春分,知道许怀康在南京府多年,一直深受阮克信赖,医术高明不说,为人也极为严谨,许怀康的地位,放在前朝,便是御医,放在前世,便是医学界的权威泰斗,她相信许怀康既然束手无策,那么怕是再也找不到人能医治邵九的病了。

  她没有办法,没有一点办法。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候,她如此消极。

  这几日,邵九每日都要吐一些鲜血,并且量越来越多,气息越来越弱,但每次宝龄心惊的触摸他的鼻尖时,却还是会感觉到那丝游丝般的吐纳,,但那丝气息却更让她的心如刀割一般,她仿佛能感觉到,他在挣扎,那种火焚般的折磨,那种炼狱般的痛苦,有时候,她竟宁可他不要有这样顽强的意志,宁可他软弱、放弃,甚至宁愿当再一次触碰他鼻尖时,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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