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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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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无形的压力吧?坐上这个位子,事务繁多、劳心劳力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放着别人的算计和窥视,谁能真正诸事无忧、心宽体胖?宝龄暗自叹息一声,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房中却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他稳了稳神,走进去,阮素臣提起头,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了,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她走路的姿势上,见她与平时无异,眉头才微微舒展:“脚好了?”

  宝龄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知道他虽这几日几乎很少来西苑,但却一直在关心着她,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道:“好了。”

  他笑一笑,下意思地用手揉了揉眉心:“正好,锦绣华阁的布料送来了,我正想叫人让你来看看。”他站起来,走到一旁铺着波斯毯的贵妃榻边。

  宝龄这才看到,贵妃榻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几匹布料,正中央的那匹——是正红镶金丝的绸缎,上面绣着牡丹呈祥,其余的几匹,颜色虽各异,但却同样华贵。

  “或者——若你不喜欢这些太过花哨的,也有些从国外舶来的,颜色素雅些,我再叫人送来。”阮素臣缓缓道。

  “不用了。”宝龄看着那些布料一会儿,指尖触在那真丝锦缎上,华丽的图案,触手却是凉的,一丝丝竟是凉到心里。她笑笑,“这匹吧,这匹就很好。”

  她的目光落在布料上,他却是看着她,从她进来的那一会儿就没有移开过目光,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好,就这匹。”接着吩咐人将那选中的布料拿下去,送去成衣铺,转过头来道,“至于成衣的样式,你可有特别的要求?”

  宝龄摇摇头,很快看到他眼底有一抹波光陨落,却只是道:“尺寸呢?”

  宝龄想了想:“我过会儿叫招娣送件平日的衣裳过来,按着做便好。”

  他点点头,才道:“你找我有事?”

  “阮素臣”他张了张嘴,“我有个请求。”

  “说吧。”

  “我想出去一天,和——绍九。”话音一落,她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细碎的睫毛在光影下如同蝴蝶的翅膀闪烁,偶尔折射出的光,仿佛阳光落在冰河上,有一丝破碎的眩晕,下一秒,他抬起眼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算不算是你成亲前的最后一个请求?”

  宝龄抿了抿唇:“算是吧。”

  “即便我会派人跟着?”他道。

  这是她早就想到的,阮素臣即便同意,也不会放她一人与绍九出南京府,与其说担心她,倒不如说他应是更担心绍九,这个时间,他对绍九恐怕还未去掉最后一丝戒心,所以,绝不会掉以轻心。

  一念至此,她只是笑笑:“随便。”左右她也不能阻止什么。

  他的眼底升起不明所以的情绪,良久,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宝龄目光落在窗外慢慢升起的那轮冬日的柔阳上,真是个好天气啊,这样的天气出游应是最好不过了吧,说起来,她还未好好游览过几百年前的南京城呢。

  望着她的侧脸在稀疏照进来的阳光下有一种透明的晶莹,神情悠远,亦不知在想什么,阮素臣心头微微地柔软,伸手落在她的发鬓上,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理好:“我叫马车一直跟着,若是累了,便坐一会儿。”

  “但愿你我成亲之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顿了顿,他的目光与她一同望向窗外,仿佛喃喃般道,“可别太贪心,将南京所有的景色都看遍了,留一些,日后,由我带你去。”


  贰佰叁拾、一日游(一)

  初春的南京城,在一片和煦的柔阳下,初看之下,明媚而祥和,之前的动荡仿佛不过一段小小的插曲。此刻,大街上的店铺已陆陆续续地开了张,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嬉闹声、甚至连湖边洗刷马桶的声音,都构成了一曲乐章。

  宝龄前世只在大学的时候去过南京,却未好好游览过南京城,因为同学的故乡在南京六合,所以只去过六合,此刻,她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好奇地张望,偶尔看到跟随在马车外的那几个“下人”,心情似乎也并不受影响。

  马车是阮素臣准备的,她不能一直走路,即使她的腿无恙,要逛遍她目标中的景点,也够呛,既然如此,总是要找一辆马车,她便索性用了阮素臣准备好的,左右不能阻止那些“下人”跟着,就算她另雇马车,想必也摆脱不了他们,不如干脆由得他们去了。

  绍九坐在马车中,马车的中央是只小小的桌几,桌上摆放着些糕点水果酒水,他拿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神态悠闲而从容,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色上,唇角挂着一丝微笑,正如出来游玩的公子哥。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在南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停下,这也是宝龄的意思,那些著名的景点她自然想去,可南京城大街上,却别有一番人文的风俗,自然也不能错过。

  “原来阿零是让我陪着游玩来了。”绍九走下马车,瞥了她一眼道。

  宝龄下了车,吩咐那两个“下人”在原处等候他们。

  那人对视了一眼,道:“小人们还是跟着为好,万一有时也好有个照应,小姐放心,小人们不会打扰小姐。”

  想来阮素臣早就吩咐过。宝龄这么想着,也不强迫,既然他们要跟着,纵然此刻答应了她,说不定还是会偷偷跟着,倒不如让他们正大光明地跟着。她站在大街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朝绍九道:“是啊,那么好的天气,闷在屋子里实在有些浪费。”

  “阿零有没有安排好这一天都要去哪些地方?”绍九微微一笑道。

  宝龄想了想:“玄武湖、乌衣巷、灵谷寺、朝天宫这些都是比较有名的,我都想去看看。”昨夜她便让招娣去拿了一些关于南京城名胜古迹的书籍来看,暂时找了着一些。

  “阿零还真贪心,这些地方并不在一处,若是全部走一遍,恐怕真得要一整日。”站在初春的日光下,绍九不觉愣了楞,随即失笑。他这几日已比之前面色好看了不知多少,唇色也较之以前有一种水泽,此刻一笑,如波光流转。

  一刹那,宝龄有片刻的眩晕,下一刻,他耸了耸肩,望着他,展演一笑:“忘了你今日的时间都是我的了?一整天就一整天,慢慢逛呗。”

  他们有一整天的时间。他们——也只有一整天的时间。

  前世看电视剧时,总很好笑为何女主角在知道与男主角分手前,会安排一个一天的约会,轮到自己时,却原来也不能免俗。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无法跨越,纵然她愿意抛下一切,他呢?他又如何会愿意就此放下?

  过去的已过去,谁也无法改变,将来的还未来,谁也无法预料,只有这短短的一天,是属于他们的。在他失去记忆的之后,在她改变身份之前,仿佛是一段偷来的空隙,没有人打扰,没有恩怨纠缠。这十几个小时,便让她抛开一切,只做自己,单纯地相处,好好享受这大自然的美景吧。

  一念至此,宝龄索性放开心怀,融入街上热闹的气氛中。她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穿梭在宽大的街道或窄小的古巷中。

  这个时候的南京街头其实与宝龄前世的那些城市的街上差不多,茶馆酒楼、客栈、当铺、成衣铺、古玩店,应有尽有,最多的,还是小吃店。

  小笼包、煮干丝、鸭血粉丝、臭豆腐、唐芋苗,都是南京的特色小吃,很多都是宝龄第一次吃到、比如说,唐芋苗。

  这是一道南京特有的甜点,是将新鲜的芋苗蒸熟后剥皮,加上特制的桂花糖浆,再放入大锅中慢慢熬制而成。煮的时候适当放入一些口碱,这样才会出现红彤彤的诱人色彩。

  想起绍九喜欢吃甜食,宝龄用调羹舀了一勺递给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绍九尝了一口,漆黑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亮,慢慢地又舀了第二勺。他吃东西的时候,纵然很喜欢,动作也很优雅,绝不会如同宝龄那般狼吞虎咽,但此刻,不知是不是这唐芋苗太过美味,又或者四周闹哄哄却闲然自得的气氛让人松弛,他很快吃完了一碗,晶莹的糖汁在唇瓣有一丝光泽,他轻轻笑:“的确好吃。”

  宝龄不觉笑道:“留着点肚子,还有许多东西没吃呢。”

  吃饱喝足,又在茶馆歇了歇脚,他们才回到马车上,去玄武湖。

  玄武湖名桑泊,巍峨的明城墙、秀美的九华山、古色古香的鸡鸣山将它怀抱其中,此刻临近初春,细柳依依,微风拂面,宛如烟云书卷,所以还有“环洲烟柳”之称。

  步入环洲,宝龄与绍九并肩走着,身后那两个下人不远不近地跟随,距离在十米之间,宝龄也懒得去管他们,自顾自地欣赏玄武湖的风景。而绍九,似乎根本没有留意道身后的人,连余光都不曾看一眼。

  两人随意地走着,在环洲的怀抱中,有一片樱洲。早春时节,正是樱花怒放之际,大团大团的樱花如一片花的海洋,微风拂过,泱泱而落,美不胜收。

  穿梭在这一片花的海洋中,有那么一刻,宝龄觉得竟是可以将所有的烦恼全部忘却,这大概便是大自然的魅力吧?身处在大自然中,人的一切,便变得渺小,无迹可寻。

  她走了几步,转过身,却见绍九不知何时落下了一段距离,他站在樱花树下,微微仰着头,目光悠远,亦不知在想什么。

  “绍九!”他叫她,朝他走过去,兴许是太急,那只受伤的右脚用力不均,人晃了晃,还没控制好平衡,便感到肩头紧,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抬头,绍九漆黑的眼底流转着一丝微光,笑一笑:“怎么那么不小心?”手自然地滑到她的手上,抓住她的手往前走,“这样便不会跌倒了。”

  心头一震,她手指无意思动了动,下一秒,却又任由他抓着朝前走去。

  不过这么一刻,就这么一刻而已。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阿零可划过船?”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并肩走着,周围的气氛一时有一种微妙的静谧,过了一会儿,绍九侧过脸道。

  “小的时候吧。”宝龄想了想道。

  “想不想重温一下?”绍九笑笑,拉了她一下。

  她很快便看到一片五光十色的湖泊,停泊着两三只小船那船夫见了他们,扯开嗓子吆喝道:“公子小姐,游湖咯——三文钱来回!”

  宝龄看了看绍九,绍九转过头道:“船家,这里共有几条船?”

  “本来有几条,只剩下三条了。”

  “那好。”绍九拉着宝龄,跳下船,抬头微微一笑,“二十两,这三条船,我包了。”

  那船夫一愣:“公子还有朋友?”

  “没有,就两个。”绍九不紧不慢地道,“我们只坐一条,其余的两只,让那船夫跟着我们兜一圈便好。”

  船夫更是迷惑,不太明白为何分明只有两个人却要包下三只船,但一想这位公子是出了一倍的价钱,自己又为何要跟前过不去?何况,他已将宝龄与绍九当做了出来游玩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那些人总有些奇怪的想法,于是呵呵一笑:“好咧——”

  “为什么要”上了船,宝龄却不明所以地开口。

  当才绍九提出要包下三条船时,她已是惊讶,此刻听他叫另外两条船只是跟着他们兜圈,不用接客人,更是茫然。

  却见绍九漆黑的眼底浮动着一丝促狭:“这样,便不会扫兴了。”

  忽然想到什么,宝龄募地超岸上望去,果然,见到南京府那两个人正站在岸边,一副素手无策的模样,只能望着他们越想越远。

  原来是这样。绍九之所以要包下另外两条船是不想让他们跟着啊。他们虽有马车,但总不能随行带条船吧?一遇到水路自然完蛋。

  虽然觉得绍九此举有些“阴损”,但宝龄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不怕他们再多出几倍的价钱上船?”

  绍九摇摇头:“不会。”见宝龄不解,他笑一笑道:“古来行船漕运之人,虽被是做下等人,却是最讲诚信,既然答应了,便不会不守承诺。”

  宝龄“哦”了一声,脱口道:“差点忘了,青莲会里,也有许多漕帮的人吧?”

  古来帮会中,多有船夫、马夫这些人,青莲会自然也不会例外。但话说出口,他不觉朝他看去,只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淡淡一笑:“应当是吧,只不多,我不记得了。阿零忘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宝龄看了她一会儿,也笑了笑:“是啊,差点忘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那船家忽地开口道:“公子与小姐是南京城里人吧?”

  宝龄与绍九对视一眼,绍九道:“是啊。”

  “府上是哪里啊?”

  对陌生人问这些问题,本是不太礼貌的事,但船夫与马夫却是一个特殊的阶层,一来因为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不觉又威胁性,二来,行船赶路,本事件及寂寞的事,此刻路上有人说话解解闷,一般人都愿意如此。此刻船夫问的自然,宝龄与绍九也不以为意。

  只是,一时宝龄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他们已说了是南京人,其实却不是,只是随口回答罢了,此刻难道要说是南京府的人?寻常人家回答一下也没什么,但南京府毕竟不同宝龄正犹豫着,却听绍九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在下姓楚,家住南京城栖霞楚家村。”

  宝龄一愣,那船夫已开口笑道:“原来是楚家村的人啊,楚家村进几年可是越来越好了,我记得几年前我跟老婆孩子去过一趟,当时有一户人家还留了咱们过夜呢”

  之后,船夫又问了几个关于楚家村的问题,绍九一一作答,自然得仿佛他真是那个村子长大的人。

  刚才绍九说起楚家村与姓楚的,宝龄原以为他是信口胡扯的,却未想到真有这么一个村子。可是他为何会知道?倘若是从前的绍九,宝龄半丁点都不会惊讶,但此刻

  心头不知漫过什么,宝龄朝绍九看去,绍九望过来,只是轻轻一笑。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忽见那船家划着船扭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暧昧的到:“两位是新婚的两口子吧?”

  宝龄一惊,手一动,却被人轻轻按住,仿佛更紧了些,绍九笑盈盈地道:“船家如何看出来我们并非兄妹、朋友、而是两口子?”

  他顺着船家的用词说下去,神情却丝毫没有一丝不自然。

  船夫嘿嘿笑了,目光有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一副仿佛“骗谁去”的神情:“哪有兄妹手牵的那么紧呀?你别看我是个大老粗,我跟我家老婆子可也有过年轻的时候,刚成亲那会儿,那小手儿都不愿放开,恨不得天天黏糊在一起才好呢!”

  脸上顿时红了,宝龄盯着绍九,却见他仿佛心情不错,湖中折射的光晕像是投入了他眼底,波光潋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几分玩味几分矫捷。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笑着朝船夫道:“船家这下你可猜错了,我跟她压根不认识,方才在外头见他跌倒,才知道她脚扭伤了,我好心才扶着她,送他一段路。”

  船夫证一怔,随即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划桨去了。

  宝龄有些微恼,忽听耳边传来绍九的笑声,他笑得很愉快,他还从未见他这么笑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底流转的波光如明媚的春水一般。

  他一时凝注。

  贰佰叁拾壹、暗流

  一片清波碧澜中,小船徐徐前行。

  回望那一片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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