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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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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觉失笑:小妮子,怕是很看重这场比赛!她刚想开口,却见邵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道:“走,咱们下去看看,我答应了拾巧为她鼓劲,我可不想以后都吃不到她做的梅花糕。”

  宝龄一怔,想起拾巧对邵九流露的信任,心想到,这信任原来不是无端的,邵九对拾巧,应也是不错吧?否则他亦不会为了拾巧,出现在这里。她想着想着,随即也笑了。

  沿着小树林慢慢下坡,月亮已升上了天边。那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安静下来,整齐地坐在湖边,听着那管事的婆子一声令下,手下便飞快地动起来,一时间静谧无声。

  两人沿着湖面走,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俱都沉默不语。宝龄望向夏日夜色中的春申湖。

  近看湖面,春申湖用一种极为极致的方法演绎的水的形态与秀气。水域或大或小、水面或阔或窄。湖面又如一匹平滑的绸,整片紫蓝色的天空仿佛松松泡泡地堆在湖里,有了银的灰色;偶有一块没被掩住的湖蓝则湛湛地发亮,一切变换成了一幅氤氲不开的水粉画。四周的农舍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湖面上,一艘艘船或停泊,或朝岸边驶去,是归家的人。

  “你的伤好了么?”宝龄忽地开口道。

  远眺湖外,岸芷丁兰,郁郁青青,草长莺飞,水天一色。春申湖衔远山:西南端的阳山,在一片夜雾中朦朦胧胧,极目四望,近处风荷起舞,远处烟树迷离。村庄、田野、还有温煦的晚风,都宁静着。

  只是这片宁静,却叫她无端端地心慌意乱,她必须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邵九笑一笑:“嗯,好了。令尊的家事可处理好了?”

  “算是好了吧。”想起蒋氏,宝龄心情有些灰淡,唇边扬起一抹苦笑,“做错了事的人,也得到了报应,若她想到有这么一天,怕是从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些事了。”

  来到这个时空,她一直小心谨慎,将自己藏得很深。除了大年三十那日不小心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连生,其余的时候,她很少对人谈及一些心里的想法,关于顾府的事是,关于自己的事更是。连生是她信任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叫她安心的人,相反,有很多地方,她对他还持有怀疑的态度。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却极为自然地便说了出来。

  邵九的目光落在湖面,唇边不只是笑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每个人都要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为了这样东西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择手段。若每个人都能预料后果会如何,天底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

  湖面折射的波光映在他原本墨黑一片的衣袂,一丝丝流动的碎光,斑驳如丝绸般披泻而下,又似云层般袅袅萦绕,微风拂过,层层荡开,飘逸不在人间。

  皮肤是雪一般的白,双眸却如水晶般剔透的黑,两种极致融合在一起,叫人错不开目光。

  直到渐渐的,颜色才变得柔和、模糊。他的侧脸,像是有一丝寂寥,那么淡,淡得微风一吹便隐去,宝龄却还是感觉到了。

  “你”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瞬间敲击宝龄的心脏,心头忽然汇聚了许许多多的话,梗在喉头却只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为何竟是舍不得看他这般?仿佛用尽所以,甚至失去生命也是心甘情愿,只要他不再那么的难过。

  她忽然想起那个梦,梦中的女子,岂非亦是同样的感觉》

  到底她是怎么了?宝龄猛烈地甩甩头,却听到邵九淡淡的声音传来:“出来了。”

  “什么?”她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晴朗的夏秋之夜,不知何时已是满天的繁星,一道白茫茫的银河如天桥一般横贯南北,在春申湖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湖相对,遥遥对望。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不是牛郎织女星,又是什么?

  “许个愿吧。”在她怔怔地一动不动之时,邵九却已执她的手,合了起来,唇边是温柔的笑容。

  宝龄恍惚地闭上眼。相传乞巧这一日,民间的妇女都会乞求自己有一双灵巧的双手,亦向织女求赐一段美好的姻缘。

  姻缘么?宝龄的睫毛轻轻颤抖,忽地睁开眼,顿时浑身僵硬。

  那唇边含笑的少年脸颊靠得很近,近到只要她一动,便能触碰到鼻尖,连吐纳竟都如同相连一般。

  她不是没与他如此靠近过,顾府的房中、邵公馆的地道中可这一刻,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夜晚,她的心竟是猛烈地颤抖起来,无法自制。

  “你怎么不许愿?”仓皇中,她开口道。

  “我?”邵九微微一笑,“我已订了亲,何需再乞求姻缘?”

  嗯?宝龄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几乎有些结巴:“那亲事,不过是约定,如今事情都解决了,没必要”

  “唉——”邵九竟是叹息一声,脸上有几分无奈,又像是促狭,“是约定。不过我与令尊说,可以让彼此先相处一些时日,小姐还不明白顺水推舟的意思么?”

  顺水推舟、顺水推舟宝龄蓦地一怔,竟是这个意思!

  本来是一项约定,但若相处之下真的发生些什么,自然也是双方乐见其成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宝龄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顿时凝住。

  邵九凝视着她,看了许久,一双手轻轻将她环住,眨了眨眼:“看来,顾小姐并没有这个意思。”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一对遥望牵牛织女星的亲密情侣,谁又知道,宝龄表面木然一片,心中却似翻江倒海。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鼻尖又传来那丝奇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气味,目光中的温柔如一汪春水,将她包围起来,一点点地融化。

  “我”宝龄张了张嘴。

  忽地,他却低笑一声,轻轻松开她,嗓音低而有些沙哑:“顾小姐怎么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紧张。我早已与令尊说好,过了今日,婚事的事便一笔勾销,至于那些坊间的传言,过一段时日便也淡了,日后顾小姐觅得如意郎君,我定会送上大礼。”

  戏剧一般的起伏,让宝龄彻底怔住,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是过了今日。半响,她才退后一步,脸上挂着冷淡的微笑:“那就多谢九爷了。我大婚之日,定请九爷赏光。”

  邵九眯了眯眼,望着她,漆黑如夜的眸中掠过一丝深邃的光。就在这一刻,不远处有人喊道:“姐姐?”

 

  捌拾柒、七月初七夜(三)

  “姐姐!”随着那声低婉熟悉的声音,宝龄蓦地扭过头去,便看到宝婳。而站在宝婳身侧的那个少年,白衣胜雪,衬得乌发与眼眸更黑,隔着距离,望着她,犹如初见时那般湿润如玉,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宝婳出门,原来是与阮素臣在一起。

  目光对视间,玉龄忽地在心底叹息一声,绕了一圈,他们似乎又是回到了原来的模样。此刻他心中,恐怕是恨她的吧?她前些日子的心思怕也是白费了,可那又能如何?她终究不是那个“她”,无法感受那段留在他们记忆中的时光,更无法回应。

  宝龄收拾心中那一晃而过的复杂情绪,展颜一笑:“我来介绍,这位是家妹宝婳,这位是邵公子。”

  而与此同时,宝婳的目光却正落在邵九身上,邵公子?邵公子宝婳小鹿般颤动的双眸轻轻地一亮,邵公子不正是那位青莲会的九爷么?

  这是宝婳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江南的帮会老大,之前一切的了解,不过是从别人的口中。

  他手段狠绝、心思冷酷,杀人不眨眼,被人称为“小魔星”只是,她从未想到,他竟是这般模样。

  只不过一件寻常的袍子,只不过那般随意地站着,江风吹拂,他的衣袂沙沙地扬起。他的肌肤似乎太过苍白了些,琥珀般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流转,唇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又似乎没有,眉宇间的慵懒与随意如湖面氤氲的雾气一般洇开,像是浸湿了的水墨画,模模糊糊,淡的不着痕迹,他的五官拆开来看并非如何精致,可堆砌起来,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竟叫人移不开目光去。

  那是一种与阮素臣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的美不在五官,不在身影,却又在每一处细微。那是一种强大的气场,随意流动,却收放由心,仿佛是嵌入骨子里的风流与华贵,高洁优雅,如山间清风、又似高山初落的雪。

  宝婳竟是不期然地想起一首阮素臣曾教过她的诗来。

  有匪君子,如初如磋,如琢如磨。放在他身上,是那么不妥当,却又是那么的妥帖。

  在遇到他之前,宝婳以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能与她的四表哥匹敌。那样绝世的容貌、那样尊贵的家世、那样满腹的才华、那样温浅的笑。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竟有人,是天生华贵的。无需任何点缀,只要他站在那里,四周的一切都失了颜色,那些点缀对他来说,反而是画蛇添足罢了。

  对于邵九,宝婳是怀着好奇的。她很想看看,姐姐那般高傲、对一切都嗤之以鼻的性子,宁可舍掉四表哥而追随的男子,究竟是如何模样。而此刻她终是见着了,心底却又泛起一丝自己亦无法说清的情绪来。

  宝龄见宝婳怔怔地望着邵九不说话,轻轻一笑:“我下午去找过你,也不知你去了哪里。早知道咱们目的地相同,便一块儿来了。”

  宝婳仿佛如梦初醒,愣了一下,有片刻的不自然,忽而看到邵九,却似想到了什么,往阮素臣身边靠去,低声道:“我与四表哥约好了来这里看星星。”明眸闪动,“姐姐呢?”

  宝龄刚想说是因为招娣来参加什么“巧娘”的比赛,她是来肋威呐喊的,却听邵九微微一笑道:“我们也是来看星星。”

  什么跟什么?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宝龄看了阮素臣一眼,阮素臣面无表情,目光凝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宝龄又望向邵九,招呼也打好了,她期望邵九能提出离开。虽然她对阮素臣无意,与邵九亦根本没什么,但那日她为了快刀斩乱麻,曾亲口告诉阮素臣,她心底的人是邵九。这样的场面,委实尴尬。何况,宝婳一番心思,怕也是要与阮素臣独处吧?

  谁知邵九正望着阮素臣,笑得很从容,淡淡地道:“既然有缘相遇,不如一起。阮少奶奶与马公子正巧也在。”

  宝龄吃了一惊,皱了皱眉,却见阮素臣抬起眼帘,直视邵九。

  一个从容淡定、带着一丝散淡;一个表情淡漠、如墨般的眸子却泛着一丝寒意。时光像是静止了一般,良久,不知是因为马宛琪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阮素臣道:“好。”

  宝婳亦是怔了怔,望向宝龄,宝龄苦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宝婳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

  四表哥他怕还是在意的吧?否则,为何他一向待人宽厚温和,凝视邵九时,却是那样的神情?那种神情宝婳从未见过,那么的复杂,叫人看不透。

  只是,宝婳自己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竟没有开口拒绝,就这么安静地随着阮素臣,朝树林中的长廊走去。

  长廊里,阮素臣自然先去见马宛琪与马俊国。马宛琪是阮素臣的大嫂,而正因为如此,阮素臣与马俊国才相识。

  马宛琪目光落在宝婳身上,又似是不经意地看了宝龄一眼,才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顾府的二小姐宝婳了。”

  宝婳怯怯地看着马宛琪,本是有些不安,不知想到什么,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表嫂。”

  “真是水灵的姑娘。”马宛琪微点头道,“听婆婆提起,宝婳你自小身子孱弱,所以我成亲那日,都未曾见,今日真是有缘。”

  自从宝婳出现在长廊这一刻起,马俊国一双眸子便不曾离开过她,那神情近乎痴迷,但当他看到宝婳与阮素臣同来时,又化作一丝失落。

  马俊国的表情一丝不漏地落在宝龄眼底,宝龄苦笑一声,今日真是有缘,什么人都碰在一起了。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就在宝龄处于无奈与尴尬中时,今日,就在今夜,不远的南京,正发生她意想不到的变动。而这一切,或许便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

  

  南京大帅府。

  华贵的客房中,顾老爷静静地坐着,犹如一尊雕塑。然而他心中,却远不如表面来的平静,反而如大海深处的巨浪,起伏不定。

  就在刚才,无帅府的宴会已结束,宾客渐渐散去,而阮大帅亦带着她的三姨太坐上车,去往东北二十二公里处栖霞山上的栖霞寺净身、祈福、守夜。

  在宴会上,顾老爷看起来极为尽兴,甚至喝了几杯平日从不沾的高粱酒,满面通红,摇摇晃晃。所以宴会进行到一半,他便推脱不胜酒力,先行离席,回房中歇息。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酒,他几乎一滴不漏地都偷偷倒在了地上,此刻,他无比的清醒,甚至比过去那几十年来的每一刻都要清醒,因为他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关乎他与整个顾府存亡的事,他搭上了身家性命,容不得半丝掉以轻心。

  不成功,或许,便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便会万劫不复,万劫不复顾老爷心底喃喃道。

  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天空,等待着天空中最灿烂的烟火绽放。那是他等了多少年的一刻?那烟火,是一种讯息,意味着,行动顺利地开始。待到大局若定,便会有一只信鸽落下,带来胜利的消息。然后,只等他安然离开,蛰伏在无帅府外的死士,便会蜂拥而上,包围整个无帅府。

  从此,再没有阮克,只有他顾万山。从前的一切,那个记忆中的阿三,便会永远地埋藏在地底深处,再也无人知晓,如同那段过去,与那个曾经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少年阿三。

  只有顾万山,只有如今的他。

  几十年沧桑,几十年与命运的抗争、商海的沉浮,顾老爷从未有过哪一刻,如同此刻般紧张,手心不断冒出的冷汗几乎沾湿了床褥。忽地,他听到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

  竟是这么快?!顾老爷近乎矫捷地跳起来,颤抖地从落在窗沿上那只信鸽脚间扯下一张纸条。

  应该是胜利的消息!那么猝不及防,还带都会女眷,在那般清净之地,阮克又怎会心生防备?白纸黑字,顾老爷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然而,瞳孔却在下一秒蓦地收缩。

  ——花圃遭清查,即刻停止行动。

  十一个字,犹如一柄利刀,生生地、笔直地插入顾老爷的心脏,一瞬间,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怎么会?不可能!怎么会?!反反复复几个字,他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就在此刻,砰地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当顾老爷看清来人时,所有的一切都只化作四个字:功亏一篑。

  与此同时,瑞玉庭里,阮氏心忽地一沉,指节青白,右腕上的一串翡翠珠瞬间散落一地,清脆刺耳的声音,在幽深的顾府夜空回响。

  

  而所有的这一切,身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宝龄,自然毫不知情。

  此刻,她正凝视着桌上各式的美酒,沉默不语。因为阮素臣亦在场在缘故,马俊国与马宛琪也不再避讳,一同坐了过来,适才,邵九的人亦端上了一桌子的美酒。同桌的六人,本都是亲朋,夏夜、清湖、星空微风与美酒,也本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但此间的关系实在有些微妙,气氛一时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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