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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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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灰白色的脸叫阮素臣心脏不觉抽搐起来,不受控制地,一把握住她的手,顿时传来一片冰凉,她的指尖犹豫冰川上最寒碜的积雪,毫无温度。十指连心,这是否就是此刻她的一颗心的温度?寒冰一般的温度在他的手中一点点地蔓延,仿佛将他全部的血液亦冻结成坚实的冰块。她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字字地道:“听我说宝龄,你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是将顾老爷带回去,好好地安葬。你也不想顾老爷在这里吧?”

  一句话,叫宝龄募地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

  阮素臣明白她的担忧,一个身负谋逆之罪的重犯,哪怕是死在狱中,他的尸体,亦是由监狱自行处理,若是家人想取回,也许有元帅的口谕。只是,他的目光却在晨光中忽现一丝淡淡的坚定,“他是你爹,你要带走她,谁也无法阻止。”

  宝龄一时怔住,阮素臣此刻脸上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淡淡的话,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随后,阮素臣叫来马车与几个伙计,将顾老爷的尸体台上竹架,又脱下身上的外衣,将顾老爷轻轻地盖了起来。

  行至门外时,徐崇文匆匆而来,皱眉道:“四公子,你不能带走他!”

  “为何不能?阮素臣眉宇间是一片清冷,”人死入土为大,顾小姐要带她父亲回去安葬。

  “可是”徐崇文有些结巴,“他,他是重犯,元帅还未下令”

  “元帅那边,自由我会担待,无需你操心。你尽可以将一切如实禀告元帅。”

  徐崇文一怔,抬头看去,平日温润如玉的四公子此刻神情间使一片不容置疑的寒凉,那双如清风般温和的狭长眸子微微一眯,竟在一瞬间,是从未有过的威严。他禁不住生生地打了个寒战,即便是在一向喜怒无常的大公子阮文臣身上,他亦没有体会过这般的感觉,一时不觉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再看那顾万山身上竟是盖着四公子的外衣,倒吸了一口气,他终是低下头,推开了一步。

  直到人与车都出了大门,徐崇文才缓过一口气,着人去通知大帅。

  马车驶出老虎监狱,宝龄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竹架上,有风吹过,吹起那袭雪白的外衣,她微微皱眉,审过手,将那衣裳轻轻地拉上去,仿佛在那竹架上躺着的,不过是睡熟了的、或病重的人罢了。

  阮素臣深吸一口气,吩咐马车夫脚程快些,却忽听她道:“慢着。”

  他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她黑幽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静静地道:“我不想回大帅府,我想找家客栈暂时落脚,在替爹打点打点。”顿一顿,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不想他一路颠簸。”

  阮素臣一怔,即可明白,她是想要买一口棺材,将顾老爷先安放起来,他掀开帘子朝窗外看了看,道:“此刻最近的怕是城东客栈了,你先暂时住那里也好,我替你将府里的东西拿来,陪你一道回去。”

  宝龄点点头,不再言语。

  她不想在踏入大帅府,何况,她还带着顾老爷,亦不想让阮素臣为难,纵然心里混乱无比,但她还是能感到到阮素臣所谓她做的一切。顾老爷之死与阮大帅脱不了干系,但顾老爷指使人行刺阮大帅在先,若顾老爷没有异心,花圃里的枪支又怎么解释?

  权力之争、恩恩怨怨,顾家与阮家的事,仿佛早已说不清了。

  城东客栈在南京算不得大,却是出了名的干净整洁。

  开门做生意的人最忌讳不吉利的东西,所以当马车上台下一口棺材时,那掌柜的已一脸青灰,刚要拒绝,眼前却出现了几张大份额的银票。

  持银票的人只一袭家常的袍子,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清华,掌控的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这不是阮府的四公子么?当下再不多言,连忙吩咐人将那棺材好生抬了进去,更找了一间既干净又特别宽敞的厢房给四公子身边那位脸色苍白的女眷。

  安顿好宝龄,阮素臣才折返大帅府。

  江南商会会长顾万山,私藏枪支弹械,预谋刺杀元帅,在狱中畏罪自尽。

  一日之间,这条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在南方各地迅速地蔓延开来,而与此同时,元帅下了一道口令:念及顾老爷生前为百姓谋福利,做了不少善事,此前只是一念之差,没入歧途,故,准许顾府将他的尸体带回故乡安葬。而顾府一干女眷,并未参与此事,不予追究。

  一时激起了千层浪,有的为顾老爷感到惋惜,还有些暗自赞叹阮大帅的大度,更多的却是在想,顾府终究与阮大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何况只剩下一帮女眷,也无需顾虑,阮大帅这么做,既博得了美名,又照顾了亲戚的情绪,实乃情理之中。

  苏州虎丘顾府,分明是深夏,但瑞玉庭里,炉火却烧的证旺,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寒冷。

  阮氏站在窗口,一袭白色的长裙,长长的头发亦未同往日那般挽起来,而是披散在胸前,一动不动,犹如入定了一般。

  贾妈妈端着药汁走进去时,看到的便是这一番光景。从身后看,阮氏的背影单薄地如同冬日雪地上折射出的光影,那么的不真实。贾妈妈不觉担忧地唤了声,阮氏亦是置若罔闻。

  当贾妈妈走过去时,才看清阮氏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哑声道:“太太!”

  一夜之间,阮氏整个人仿佛脱了形,下颚尖的让人有种伸手触碰便会磕破的感觉,苍白的脸颊上有两行清泪,原本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

  贾妈妈紧紧地将阮氏抱在怀中,心酸难忍。

  不知过了多久,当阮氏松开贾妈妈的手,脸上的泪痕不知何时早已干了,她表情冷漠得异乎寻常。

  终于走了,终于还是走了。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么?从她与那少年结盟开始,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等待的便是这么一天。只是,回想这段日子,如做了一场噩梦。

  从收到顾老爷的死讯那一刻起,她便不吃不喝,甚至一动不动地站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又仿佛想了许许多多。

  此刻想来,她想他死,其实在他揭穿她所做的一切之前,她有很多机会。她原以为,之所以不这么做,那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既然有人会这么做,自己又何必去做?但此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终是不忍心亲自下手。

  哪怕是在他茶中下毒,她亦怕在最后一刻会打碎他的茶盏,所以,她将这一切,交给了另一个人。与其说她信任那个人、或是受他挟持,不如说,是她生生地变作了两个人。

  一个,恨顾老爷到刻骨,恨不得他立刻死在他面前,而另一个,却躲在灵魂深处,不敢面对这一切。

  那个少年终是没有辜负第一个她的期望,这一招,杀人不见血,做得干净,做得漂亮。而刚才那些泪,是第二个她所流,流干了,便好了。从今往后,她的心再也不会有一丝温度,冰凉得如烧尽了的灰烬,就这么熄灭了。

  

  南京元帅府,阮素臣将宝龄留下的东西细细地整理好,刚要踏出房门,却被骆氏堵在门口。

  骆氏望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带着一丝洞悉:“你要陪那顾大小姐回苏州?”

  “是。”阮素臣毫不犹豫地道。

  骆氏黛眉微微一拧:“你可知道,从狱中私带犯人出来,犯了大罪?”

  阮素臣忽地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清冷:“姑父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对于爹来说,在没有威胁,剩下的,不过是一帮手无寸铁的女眷,纵然不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哪怕是为了博得大度的名声,爹也不会跟一具尸体过不去。”

  语气带着微微地嘲讽,骆氏不觉一怔,没错,阮素臣的确说中了阮克的心,适才下人回报顾万山的尸体被阮素臣带走,阮克眉头只是轻轻一簇,随即却吓了准许的令。

  只不过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她的儿子与那个女子扯上关系。不,应该说,顾万山虽已死了,但她心中的仇恨却没有消灭,这仇恨,还来自于一个女人,她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儿子再被那个女人的女儿迷惑?

  他要她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个他不爱的少女,这样,顾家姐妹反目,顾万山与陶晓晴,怕是在地下也不得瞑目吧?

  只是他忘却了自己儿子的痛苦,但多年来的仇恨,承欢于人、苟且而活的生活,已让他不再有一丝犹豫。她看了他一会儿的道:“你莫非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心仿佛被狠狠地撕裂,阮素臣眯起眼:“没忘。我答应过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那好。”骆氏微微一笑,忽地拍了拍手。

  那本空无一人的门外,蓦地间涌入好几个健壮的家丁,将阮素臣围住:“四公子,得罪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阮素臣顿时沉下脸:“娘!”

  骆氏没有再看他:“将四公子带下去,好生看守,没有我与大帅的命令,不得跨出屋子一步。”

  

  夜幕四合,宝龄站在窗前,望着那渐渐冷清的街头,心里忽地有种不祥的感觉。阮素臣为何还不来?难道是大帅府中出了变故?

  深夏的夜,已带着几分凉意,忽地一阵风吹过,竟是下起雨来。原本炎热的夏日下一场雨,该是多么惬意的事,但保留此刻感到的却是刻骨的严寒。

  陌生的客栈中,棺木中躺着的那个她最亲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与她说一句话,换她一声宝龄。

  只有她一个人。

  从此顾府,失去了顶梁柱,像是此刻雨中摇晃的树枝,瞬间仿佛就要倾倒,阮氏病重,宝婳只是个脆弱不堪的弱女子,只剩她一个,她是顾家的长女,以后的路,该要怎么走?

 

  玖拾玖、被风吹散的情感

  一场秋雨一场凉。

  已经九月,深夏夜间的一场雨,让原本炎热的大地,平添上了一丝凉意。

  阮克的别院里,雨丝顺着长廊上的飞檐落在小院的池塘里,池面上齐齐跌宕起一阵碧绿的波澜,初始绽开一圈涟漪,瞬息没入一汪碧池中,交替反复,连人的心异变的潮湿起来。

  一袭银白宽袖长袍的男子正凭栏而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一池碧水,几缕带着湿宜的微风吹过,卷起了已决,勾起了发丝,比夜色更黝黑的眼眸中仿佛亦被雨丝打湿,朦朦胧胧,有眼波慢慢威利而出,像是一片旖旎的池水尽都倒于其中。

  阮克走出别院时,看到便是这么一幕。他久经沙场,见过不少或奸诈、或蛮勇、或狠戾的角色,奸诈狠戾之人,难免狡猾凶残;蛮勇之人,难免骄躁冲动;而擅于玩弄权术之人,难免流露城府之色但这样的少年,他竟是头一通遇到。

  分明不过几个时辰之前,有人以为他而死,而此刻,他却丝毫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腥之气,甚至眉宇间亦没有一丝戾气,他站在那里,姿势似乎太过于随意了些,亦没有撑伞,任凭那绵如细针的雨丝落在发丝、肩头、衣摆,本应该狼钡,却又分明从容、安静,于这四周的一景一物微妙地融为一体,那么妥帖,那么赏心悦目。眼神悠远,仿若落在池中,又仿佛没有焦点,就这么随意地涣散着,在洁白、高雅中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让别院中的这一片雨景,都填了几分寂寞之意。

  这样的景色,竟让阮克有一时间的荒神,仿佛不忍心打破这一课的静谧,混混沌沌中,竟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复杂情绪。

  那种感觉如此微妙,仿佛遇到了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又仿佛是最亲近的人,无端端地生出一丝亲切感。

  不知过了多久,阮克才回过神来,想起此行的目的,轻咳了一声。

  “大帅。”绍九回过神,片刻,唇边勾起一抹笑。

  原本雾气迷蒙的池塘、雨幕,因为着一抹绽开在唇边的笑,竟在瞬间变得清瑶了几分,像是被林间的一阵清风吹散了迷雾。阮克久被公事琐事萦绕的一颗心,竟亦跟着豁然明亮,笑一笑道:“绍公子请坐。”

  池塘边的长廊里,两人相对而坐。

  “藏宝图的事,已有了一些眉目。”抿一口茶,绍九道。

  阮克一怔,她虽料想绍九会将此事告诉他,却未想倒是如此开门见山:“哦?在何处?”

  “顾万山说,已将藏宝图的下落告诉了——顾大小姐。”

  与探子回报的一模一样,阮克一颗心竟是下意识地松了松。

  若绍九所言有一字不实,那么只要他一个眼神,他身后那些藏在黑暗处的侍卫便会立刻将他击毙与枪下。但不知怎么,他竟是不想与这个少年为敌。

  一瞬间,他沉呤道:“那么就是在顾府?”

  “也不一定。”绍九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思索之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份藏宝图,一定与顾大小姐有关。”

  顾万山临死前已知道了宝龄的真是身边,说藏宝图在宝龄身上,有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一种报复。顾万山一死,便无人知晓是真的假的。

  只不过,在顾万山知道真相之前,分明根本不愿意说出藏宝图的下落,而意图谋反是死罪,行事之前,顾万山不可能不为自己的亲人铺一条后路,阮氏与顾万山之间的恩怨,他最清楚不过。那么,剩下的,只有这个顾万山最为疼爱的女儿。在这之前,顾万山并不知道任何事,将藏宝图留给宝龄,是唯一的可能性。

  所以,顾万山必定会将藏宝图的下落告诉宝龄,不一定是明示,或者,是什么线索。

  阮克此刻想的没有绍九多,但有一点,他们想法相同,那便是,顾万山对长女的宠爱,众人皆知,若要留下什么给她那么,那份藏宝图是最好不过了。

  良久,阮克注视绍九道:“听闻顾老爷在世前,曾为你与顾大小姐定下婚约?”

  绍九微微一笑:“婚约是假,只不过是为互相往来找一个借口罢了,顾老有顾老的谋划,我有我的打算。”

  从容不迫、平静淡定,他说的越坦率,阮克心中的疑虑便越是渐渐消散。最重要的一点,是阮克在心中早已认定,眼前的少年,便是十几年前死去的那沈良之子。

  所以,绍九接近顾万山的原因,阮克自觉是很清楚。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若非如此,他又怎能不费吹灰之力,假手与人,堂而皇之地除去顾万山、除去这十几年来心中的一根刺?而绍九已一字不差地将藏宝图的下落告知与他,若是心怀异心,大可不必如此。

  至此,他笑了:“无论如何都好,你与顾大小姐总算是旧识,比起我,虽是她的舅父,但经过顾万山一事,恐怕她对我是心怀怨恨,我就算想好好照顾她,也颇为困难。”

  茶盏碰到唇边,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一凝,绍九笑一笑:“我曾答应了顾老要好好照顾顾大小姐,自然不会有负所托。”

  “好!好!”阮克哈哈一笑,“如此,我这外甥女,便拜托绍公子了。”

  片刻后,长廊上的茶盏已换作了酒盅。而话题,亦从顾万山之事,变作了闲谈,阮克几次试探,不经意说出沈良的名字,而眼前的少年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微微一暗,群瞬间敛去,虽不过一瞬,但亦被阮克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便更肯定了。

  说起沈良,阮克虽未见过本人,却也听闻过,传言沈良精于商道,为人阔达、人缘极佳,当时,顾万山始终是阮克心头的一根刺,阮克想要牵制住顾万山,亦曾动过沈良纳为己用之心。

  要不是因为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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