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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与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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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丹大辅一看见须藤顺子,立即从剪裁桌前的椅子探身出来,他夹着香烟的粗糙手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黄金戒指。
“刚才上去二楼的奇怪男人也就是穿着和服跟裤裙,头发乱成一团的男人是谁?听京美说好像是你的朋友”
他不仅态度蛮横,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很不客气。
“他叫金田一耕助,是一位很有名的私家侦探,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也是他的好朋友。”
“什么?私家侦探?”
“啊!须藤太太,你有这种朋友啊?”
在一旁十分恭敬地帮伊丹大辅倒茶的河村松江也露出责备的眼神。
“听说是你带他来这里的?”
“是的,因为我们刚好在涩谷遇到”
“有什么重要事情非要带私家侦探来这里不可吗?听这女孩说,是你拉那男人来的,而且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前。”
“是的,因为我有事情想跟他商量,不过那件事跟这件案子无关。”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奇怪的人带来这里?不过,就算你没带这个人来,我们这个社区也早就充斥着来路不明的人了。”
“伊丹先生,你太失礼了。”
宫本玉树难过地咬着下唇。
“我哪里失礼了?”
“现在这里除了河村以外,我们三个人都是住在社区里的人,而你竟然说我们是来路不明的人!”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呀!但是也因为你们,我的荷包才会满满的哇哈哈!”
伊丹大辅这个男人真是傲慢得令人生厌!
他穿着灯芯绒的长裤与长靴,搭配时髦的皮衣,跟粗手指上金戒指的光芒相互辉映,简直就像是江湖艺人的服装。
有一次,须藤顺子听河村松江说他其实是三多摩地区某赌场的常客。
他只要有空就会跑到“蒲公英”瞎搅和,大家都知道他是让老板娘——片桐恒子最难应付的一只大色狼。
最近老板娘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好像很怕伊丹大辅。
“伊丹先生,你越讲越失礼了!”
宫本玉树气得满脸通红。
“就算你是这里的房东,也不能这样口不择言。照你这么说,老板娘也是来路不明的人喽?”
“没错!这里的老板娘也是来路不明的人,应该说她像是金毛九尾狐狸精!”
“伊丹先生你怎么这样讲?你不是很喜欢老板娘吗?因为老板娘拒绝你,所以你才”
宫本玉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浮现一抹惧怕的神色。
她躲到须藤顺子后面喘着气,并且回头对京美说:“京美,你为什么不说话?伊丹先生说话那么过分,你却枉费老板她平时那么疼你!”
京美露出淡淡的笑容说:“我决定什么都不说,因为我对刚才的事情感到非常后悔。”
“刚才的事情?”
“好了,玉树,你我就别再说了,我有事情想问伊丹先生。”
须藤顺子很自然地将两个女孩挡在后面。
“什么事?”
“你刚才说老板娘是金毛九尾狐狸精,莫非你知道她做过什么坏事?”
其实须藤顺子暗地里会将老板娘取名为“X老板娘”,意思是“神秘女人”。
片桐恒子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年纪大约二十六、七岁,或许更大一点也不一定;她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是那种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很坚强的类型。
须藤顺子从七月开始拜片桐恒子为师,每个礼拜来“蒲公英”两次,当然会对这位美丽、单身的老板娘产生很大的兴趣跟好奇心。
须藤顺子常常拐弯抹角,想要问出老板娘的过去,可是老板娘绝不中计。大概在九月中旬,她又开口想套出老板娘的过去,但可能言谈之间有点“超过”,以前始终微笑听听就算了的老板娘,语气突然尖锐起来。
须藤顺子好像被打了一巴掌,吓得背脊发凉。她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女人竟然会讲出那么尖锐、嘲讽的话,她当场哑然失声。
从此,须藤顺子便觉得老板娘是个神秘可怕的女人,暗地里将她取名为“X老板娘”,她认为老板娘肯定隐瞒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须藤顺子又问。
“当然,不过那些话可不能对你们这些小女孩说。等二楼的警官们下来之后,我就要把她的假面具剥下来。喔!说人人到”
此时,楼梯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三个人正走下楼来。
拒绝拍照的女人
“绪方啊!应该是须藤太太,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么奇怪的地方相遇。”
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须藤顺子,便十分怀念地眯着眼睛说道。
换作平时,等等力警官是让须藤顺子非常信赖的人;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这号人物很刺眼,不由得垂下眼睑。
“警官,好久不见,又是一件大案子”
“是啊!须藤太太,对我们来讲,你住在这个社区真是件幸运的事。刚才我还在跟金田一先生说,这次可能需要你多多帮忙罗!”
“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那请你先介绍一下在场的人好吗?”
须藤顺子口气慎重地说:“好的。这位是附近的大地主,也是这条商店街的房东伊丹大辅先生;她是每天到这儿帮佣的河村松江,另外这两位是户田京美、宫本玉树,她们都是‘蒲公英’的缝纫工。”
一听到“宫本玉树”的名字,等等力警官他们三人不禁往她的方向看去。玉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夸张地挺起胸膛。
“须藤太太,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先从哪位开始比较好?”
“当然从伊丹先生开始,他是这里的房东嘛!”
“而且他还很迷恋老板娘。”
官本玉树冷嘲热讽地加上这一句。
伊丹大辅听了,惊慌失措地回道:“哪有;你们这些小女孩懂什么?不可以乱讲!”
等等力警官注视着伊丹大辅说:“这件事情我们会问清楚。等一下我也想请教你们几个一些问题,现在请你们先离开一下。”
工作室里太拥挤了,四周还摆放了很多工具,难怪等等力警官要先“清场”一下。
“那我们先到店门口等候。”
须藤顺子正要走出工作室时,等等力警官叫住她说:“须藤太太,请等一下!我想要一张老板娘的照片”
“京美,你看过老板娘的照片吗?”
“没有,老板娘讨厌照相。”
“对了!有一次大家去相模湖野餐,姬野说要照相,结果老板娘却逃开了,对不对?”
宫本玉树在旁边插嘴说。
“真有这回事?”
须藤顺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老板娘没发现姬野有带照相机,姬野突然拿相机对着她,所以她很生气。”
“姬野是什么人?”
“姬野三太是这个社区的居民,也是帝都电影公司未来的大明星,京美,你说对不对?”
“我哪知道!”
京美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生气。
“须藤太太,你那时候没跟他们在一起吗?”
“喔,我那时候才刚学不久”
“难道老板娘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河村,你有看过吗?”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个房子里不只没有老板娘的照片,我好像从来也没看过其他人的照片。”
等到其他人已经走到外面时,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仍然对望着。
在这种时代,很难想像会有人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山川,先将整个房子搜一遍,把照片找出来,不知道被害者的长相就没办法办事。”
“太难了吧!”
伊丹大辅在一旁插嘴说,他还是一脸倨傲地坐在剪裁桌前的椅子上。
“你是这里的房东?”
“是的,我就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盒子,从中拿出一张大得可笑的名片给等等力警官,只见上面印着很多头衔,什么日出町町会议员、劳工组织顾问、农协金融金库的理事等等。
等等力警官自我介绍后,又介绍了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给对方认识。
“伊丹先生,你刚才说要找到老板娘的照片会很困难,是什么意思?”
“照片会泄漏家世、身分,刚才我也跟这些女人谈过,这里的老板娘是只金毛九尾狐狸精,就连片桐恒子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名。”
等等力警官带着责备的语气:“伊丹先生,你是说‘片桐恒子’是个假名?”
“有很多地方都令我这么觉得。”
“而你却把房子租给身分可疑的人?”
“警官,租房子哪用得着请征信社调查房客,或者要求房客提出户籍誊本呢?房客如果想要欺骗房东,方法多得很,更何况是这只金毛九尾狐狸精。”
“可是租房子的时候要有保证人呀!”
“她的保证人也是捏造的,根本没那个人。啊哈哈!”
“伊丹先生,可以请你把这件事情详细说清楚吗?你怎么将房子租给一个这么可疑的人?”
“啊!我刚才也为自己竟然扯上这种事情头痛”
伊丹大辅吸了一口香烟,使劲地将烟吸进肺部。
“那女人第一次来找我是在四月底的时候,她是看到报纸广告才找来的。她说想开间洋裁店,要我租一间店面给她。
由于我正好想要有一间漂亮的小洋裁店,而且她看起来似乎是个经营洋裁店的人才,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我老婆说应该更老总之,她长得很漂亮,又不大多话,个性似乎很坚强,因此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可能中了这只狐狸精的法术了,哇哈哈!“
伊丹大辅捧腹大笑着,但他的笑声夹带着一种空虚感。
“因此你就没有查证她的身分?”
“我还有问一下,不过她回答得很可笑。她说战争使她失去了父母跟兄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以前她在京都开洋裁店,最近因为想念故乡而想来东京开店。她还说金钱绝对没有问题,所以请我一定要把房子租给她。”
山川警官表情紧张地拿出笔记本。
“她的口音带点京都腔,但是在东京出生,所以才会说想念故乡。”
“她搬来这里以前住在哪里?”
“住在本乡一间叫‘蓬莱馆’的旅馆,我也去过那里,位在本乡的蓬莱町。她在哪里待了两个礼拜左右,看到我登的三行广告就来这里了。”
“你知道在‘蓬莱馆’之前,她住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你们去‘蓬莱馆’问也许会知道。那时候我心里这想:她本来在京都开店做生意,可是她长得这么漂亮,可能有男人的问题,为了要逃离男人,才把所有家当卖掉跑来这里她自己也说要让过去的一切付诸流水,在东京展开新的生活。
我跟她说只要收押金和预付房租就好了,结果她很干脆就租下房子,我拿两张契约书给她,然后她就在这里签名盖章。“
伊丹大辅从很大的纸袋里拿出契约书给刑警们看,上面保证人的地方写着“江东区龟户町五丁目尾崎龙太郎”,甚至还盖了尾崎的章。
“你刚才说没有尾崎这个人?”
“对,江东区虽然在东京,可是离这里很远。我相信她,所以就不太在意这份契约书,也没有去调查是否有尾崎这个人,但后来觉得怪怪的”
“什么地方怪怪的?”
“刚才那个河村松江曾经受过我的照顾,我问过她,她说老板娘不仅没有亲属,甚至没有朋友来拜访过。我想她可能是在躲避男人可是至少也会有信、明信片寄来这儿,可是她连这些都没有;而且我每次跟她谈话,感觉总是怪怪的。
半个月前,我有事去本所那里,就顺便去找‘龟户五丁目’这个地方,结果却没有这个地方“
等等力警官与金田一耕助面面相觑。
这件案子背后复杂、离奇的疑点,似乎渐渐浮上台面了。
“她写的地址上只有‘五丁目’,却没有门牌号码,实在很可疑。而且,‘五丁目’很大,我走得脚快断掉,还是找不到那个人。”
“你有问过老板娘吗?”
“当然问过了。”
“她怎么说?”
“她马上脸色发白,然后又跟我鬼扯一番,说什么那个人帮她盖了契约书之后就搬到九州了,还说是她疏忽没有提到,不是故意要给我找麻烦,希望我高抬贵手。那个女人简直就像带雨梨花般楚楚可怜真是一只金毛九尾狐狸!哇哈哈”
伊丹大辅再度捧腹大笑,他的笑声听起来干涸而空虚。
“所以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她了?”
“没有,我正想采取行动,结果就发生这件凶杀案,令我们感到很困扰。”
“她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营业?”
“五月初就搬进来了,室内装演我都交给她去处理,因此我们常常在一起商量事情,结果大家都误会了,还讲很多闲话当然我也有做一些让大家议论的事情啦!哈哈!”
伊丹大辅说着又是一阵大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一丝不安。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就注意到这里的工具和二楼的家具一样都是新的,除了裁剪桌、两台新缝纫机之外,布尺、剪刀、电熨斗也都还很新。
等等力警官也发现到这一点。
“伊丹先生,这里的裁缝机全都是老板娘搬来这里之后才买的吗?”
“是的,她的行李只有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因此二楼从床到所有的家具,都是来到这里才买的。缝纫机是用分期付款买,我是听分期付款销售店的外务说的,他还问有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
“他意思是最近有人用分期付款买东西,付过之后就逃掉了。”
“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可疑吗?”
“当然觉得可疑,就是因为觉得可疑才会去调查保证人的事情。她好像是一无所有来到这里的”
“你怎么会知道?”
伊丹大辅大概因为自己利用河村松江当间谍,刺探别人的隐私,此刻显得有点狼狈。伊丹大辅似乎一点都不熟悉“蒲公英”的老板娘——片桐恒子,至少他说话时给人这种感觉。
“警官,那件事情要不要也问问他?”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提醒。
“金田一先生,这得拜托你了,我实在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起。”
“好吧!那我就”
金田一耕助转过身来,伊丹大辅以警戒的眼神瞪着他。
“伊丹先生,请问你最近是否有收到匿名信?”
“匿名信?”
“也就是寄信人不明,内容是中伤社区某人之类的信件。”
“我不知道,你说中伤社区某人的信”
“如果是寄给你的话,应该是中伤老板娘的信吧!你是否有收过谈论老板娘过去秘密的信件?”
“没有,而且我认为这附近的居民应该没有人知道老板娘的秘密,就连我都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情,‘白与黑’这三个字会让你联想到什么事情?而且是跟这位老板娘有关的。”
“白与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警察不是常常说那家伙是黑是白吗?(注:意指某人清白或有罪。)”
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在‘怪信’这一点上,伊丹大辅应该是清白的。
“谢谢,我只有这些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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