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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作者:逆凛(完结)-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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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文学的赏析课,那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用颤抖的嗓音说,“希思克利夫”这个名字里有“悬崖”这个词根。
  我才猛然想起自己一直没有看完《呼啸山庄》,那本书里被我夹上书签,长久地置在书橱上了。我总是觉得,隔着薄薄几页纸感受两代人致命的风雨纠缠,会令我被紧紧缠住,无法呼吸。那种爱情永久地悬于陡崖之上,开出绝望的花。
  
  我还是把主要精力用在了医学上,毕竟这是我童年时代起就暗暗向往的。不过这可不像文学那么令人愉快,临床医学的课程往往意味着大量复杂艰深的笔记,无数充斥着专业名词的参考书目和画满各种角度的人体解剖图。虽然以前我曾涉猎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毕竟时日已久,又是在英国上了与常人有所不同的学,找不到替我翻译丹麦语书的人,实在算不上轻松。
  所以在对付完一堆纠结蜷曲的血管后,回浮云城堡的路上,我可以在神学院门前停留片刻,听那些神情虔诚的人们朗诵。远处的钟声悠扬地荡过来,彩绘玻璃折射着光怪陆离的霓彩。站在神学院顶端的钟楼上,甚至可以望到卡尔马时代舰队的哨岗,在幽蓝的广阔世界中兀自竖起一杆暗灰。
  生活忽然宁静地不可思议,风景中央唯一的异常是他不在。
  
  三月二十七日下午,我艰难地记住了十几种心血管药物的化学名称,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德洛梅勒特公爵》准备回家消遣。
  经过哥本哈根大学正门的时候,我有时会坐在喷泉广场旁的长凳上,休息片刻再继续往回走。
  哥本哈根大学的喷泉比以前学校里的那组蔷薇喷泉大得多,也更璀璨,周围修建了一个小型广场,几乎每天下午都人满为患,肤色各异的人们来往穿梭,热闹不已。但每每经过时我都会想起很久以前,我们依偎着彼此坐在喷泉前的铁制椅子上聊天,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环着我的肩,夕阳一次次落下去,等到再也不能与他一起坐在那里之后,才知道彼时我们离得比任何时候都近。
  水柱的轨迹沿着固定的渠道周而复始地跃起又落下去,在短暂的永久里,仿佛瞬息万变又亘古不变。水的表面因为张力而显得极其饱满晶莹,阳光像禁炼金属一样来回流淌,顷刻幻灭,美丽得难以言喻。
  在罗斯查尔德的时候,他会比我早一些下课,每天下午就坐在蔷薇喷泉前的铁质长椅上等我一起回家。我从逆光的方向看过来,身后背景里灿烂的水珠四下迸跃,暮光正浓,水光之间陡然伸出一道彩虹,异世界般的奇异旖旎。
  四周总免不了围着些出于各种目的而找借口旁观的人,因而这个时候蔷薇喷泉附近也相当热闹。然对他而言那都不过是风景的一部分。
  他兀自坐在画面中央,浅浅的微笑在旁人看来始终是教养良好的象征,却只有我明白什么能让他发自内心地微笑。他每天都会等到我出现,然后……
  
  然后他站起身,向我走来,他的轮廓在画布上逐渐放大,那双黑瞳只注视着我。四周有故意掩饰的唏嘘声,谁也听不见。
  他站定在我面前,拉过我的手。
  “回家吧。”
  
  不,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他不会在这里的,他再也不会管我了,不会再和我坐在四垂的暮色下畅谈过去和未来了。
  下一秒我被扯进他怀里。
  那种坚实的质感瞬间让我清醒过来,屏蔽了水声,风声和人声。我闭上眼抱住他,迎着水珠绽开的隔世之花拥吻,眼前澄红一片。
  
  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人已散得差不多,两个浅发色的姑娘朝这边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随即混入四散的人群。
  我的右手仍被他握着,身后的夕阳垂下去,喷泉的水花溅在他侧脸上,灿若惊鸿
  
  晚上我竭尽自己毕生在厨艺方面的才能,才终于把鹿肉的汁液做到了位。而我唯一的鉴赏者一言不发地品尝完,笑得芳华灿烂。
  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我感到非常幸福,在失去过以后。
  在我疏忽的当口,一滴油滴进火里,火腾得蹿起来。
  他脸色一变,我下意识地跳开,身上才没有着火。火立刻就熄灭下去,恢复平稳。
  “你有没有受伤。”他固执地把我抱过去,检查我身上是否有伤口。
  我靠在他肩上,闭上眼享受。他心知肚明地吻我。
  
  晚上的一切都顺理成章,那本爱伦?坡的代表作被冷落在了床头。
  唯一的插曲是,晚上我在书桌上发现了两张翻译好的讲义。但是今晚我却无心看它。
  结束之后我意外地没有很快睡着,那把火的影象在眼前晃动。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梦见火了,却又无故想起了安琪琳娜,暗暗难过。
  我吸了一口气把不愉快的感觉挥出去,离他更近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白色的忠贞箍着鲜红的热情,十字偏往心脏的方向:MINA去看一下丹麦国旗长什么样就都理解了……
》希思克利夫:《呼啸山庄》的男主角。这个名字中有一个“cliff”,意为陡崖。
》卡尔马时代:指14…16世纪,丹麦,瑞典和挪威为了与汉森联盟对抗,成立了卡尔马联盟,主要领导者为共同女王玛格丽特一世。


44、April Fool 。。。 
 
 
  我把两张画着临床血管侧剖图的讲义放到床头柜上,早晨的光线很好,在上面打出一个镶着紫边的光圈,将几个工整的铅印字母照亮,泛起一阵轻柔的香味。
  最近天气开始回暖,我的身体也比前几个月好上了许多,不再那么嗜睡。这样我就可以每天早起一个小时,趁着向南的窗口慷慨地洒进自然光,多看几页书,然后收拾笔和讲义去大学上课,日落时分带着晚饭的材料回浮云城堡,晚上看书,弹一会儿琴。
  比起去年那几个月,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但是我并不因此而苦恼,毕竟经过那些事之后,也深深明白长久地黏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好处。他似乎也默认了这点,并不干涉我去学校。我倚在他怀里的时候,依然觉得安心温暖,已经很好。
  我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错得离谱,他也似乎不如过去有安全感。例如现在每天早上我醒来时都会发现自己被他紧紧拥在怀里。我自然是不忍心吵醒他的,只能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翻阅放在床头的讲义和资料。
  而他通常很快也就醒了。然后他会坐起来,从后面抱着我,一直这样贴在一起,很久很久,似乎不这样就无法呼吸,直到不得不分离的最后一刻。
  偶然我心里会暗自觉得悲凉,但大部分时候——例如今天——我只是顺从地倚靠着他,心不在焉地翻动那厚厚一沓讲义的边缘。他醒了之后我就再也无法专心看书,干脆向后偏过脸,与他唇齿相接。
  清晨还未洗漱之前,我们只会这样浅浅地亲吻。但是我很喜欢这样,可以格外清晰地感知到他唇优美的形状和上面皱起的皮肤,温暖绵长,似乎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持续到新的冰封期到来,宿命不再滚动的时候。如果生活如此,本来便是最幸福不过了。
  但是一个吻终有结束的时候,因为彼此都需要独力呼吸新鲜空气。
  “要不你也去找些什么事来打发时间?”分开之后我继续靠在他肩上,把头转了回去,“难道你甘心一直给我做翻译么?”
  “给你做的话,为什么不甘心呢?”他的口吻中含着笑意,让我安心了不少,“不过你说得没错,也许行医对你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样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我放下讲义,再次略微转向他,让自己笑得不要太过得意。
  和我不同,他的丹麦语很不错,所以就主动承担了帮我翻译讲义的工作。雷格勒斯连字都写得很漂亮,字母F的尾勾略微扬起,是一种很张狂却意外俊秀的字体。每每在蓝黑墨水构成的图腾间流转,我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怀疑这不是充斥着专业名词和死板说明的医学类讲义,而是一首倘徉在紫罗兰色海洋里静静漂浮的诗。
  现在我终于能稍许懂得珍视而今的幸福,所以我当即回吻他,然后顺理成章地被他拦腰抱住,又是许久静止。
  其实我早已没有资格和精力按正规途径报考大学,所幸现在的大学都是开放式,任谁都可以进去旁听,但实验这类事情的待遇就不可能同医学院学生相提并论了。所以对于临床医学,我并没有太高的指望,只是希望能够有机会去亚洲或南美帮助麻风病患者,或是和他一起再去一次西藏,去那些传教士留下来的当地学校教书。除了医疗,或许还可以教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英语。毕竟我始终都认为教育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尽管洛克尔导师说过,那是生活无忧的人自然产生的优越感罢了。
  从意识状态恢复后我就再也没有踏进浮云城堡庞大昏暗的资料室。坚决地将它们甩在脑后成为了我唯一的反抗方式。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暂时沉寂的庞大真相会浮上水面,把生活和理想搅成碎片,但至少我可以选择不被它牵着走。自己引领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得救了。
  而且,我想要爬出泥潭,归根结底——尽管我已经多次为这个目的采取了不方便的措施——还是想要保护他。
  
  “今天就是四月了。”吻结束后他顺势把我完全搂进怀里,“有什么计划么?”
  “对啊…四月一日啊……”我故意拖长了声调,全身的重力都转嫁在他身上。
  “你想开个有意思的玩笑么?”他嘴上这么说着,依然笑得轻松,丝毫没有戒备。
  所以我顺理成章地翻身,把他按在床上。睡衣在一阵骚动后松开,他胸前的大片皮肤同样带有苍白的美感,皎洁如同透明的伏特加。其实他也算不上有肌肉的男人,但是骨架极好,将身材衬得极其迷人。
  原来平时□的时候,我看他都看得不甚真切。黑暗中我只能抱着那个轮廓,任由他把我带到天国,再狠狠地坠下来,心脏剧烈收缩又膨胀,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罪孽的血液。
  “看来你想在上面?”他丝毫没有因为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惊讶。那笑容干净浅淡,我顿时理解了自己此刻存在的意义,于是深深吻上去,戒指坚硬的怀彼此碰撞。
  过程中我又被他反压下来,但是我甚至没有察觉。这次我们维持了很久,末了他松开我,神情未变。
  我忽然在那笑容中看到了某些哀伤的因子,于是我再一次抱紧他,脸越过他的肩。
  “是时候该走了,”他在我耳边很轻地说,“记得回来就好。”
  我在他看不见的方位点点头,放开,下床穿好衣服,回头朝他微笑,旋即离开。
  
  后来我再回想起一九一三年四月一日的经历,从骨血里希望他能抱紧我,哪怕用强制手段把我禁锢在浮云城堡,这样我就可以无知下去,凭借着鲜血淋漓的幸福倚在他肩上终老一世,等待新的核效力逐渐减弱,重复那一过程而消失。
  可是这永远都不是真相,真相永远不愿掩饰自己。
  我真的希望这一天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愚人节一个不恰当的玩笑,希望自己不用站在刀尖上作出选择,将生命中最深刻的羁绊活生生撕裂开来。烈风撕开北欧苍蓝色的苔原,扯下大块新鲜带血的肌肉。
  但是命运从来只玩弄人,不跟人开玩笑。
  
  今天下午是医学院学生的实验时间,我无法跟去。通常他不会这么早来接我,于是我干脆到哥本哈根大学的自助餐厅里喝下午茶,品尝了一些正统的丹麦螺旋曲奇和沙司饼,然后便到正对面的图书馆,准备看一下午书。
  哥本哈根大学的图书馆是在附近能想象到最便捷且内容齐全的阅读地点。既然医学士离我还十分遥远,这样难得的休闲下午,我还是选择了一些文学方面的书来打发时光。我记得在罗斯查尔德读书时,有一段时间突然流行起大量地下文学。女生的课桌下塞满了各种印刷劣质的小说,甚至蔓延到部分男生。雷格勒斯班上的导师让他没收那些书,他只回答了一句,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风潮,何必降低自己的格调去附会。
  现在想起过去与他朝夕相处的岁月,竟还能笑出声来。我赶紧把脸埋进书里,免得打扰别人,同时翻开怀表,时间不早了。
  我站起身,决定把书放好,早点回去。
  阅览室很安静,而书架所在的区域就有较多的人走动了。我按首字母排列,在借阅区的另一头才找到了爱伦?坡的作品,把我手上那本放进书架。
  图书馆的深红色窗帘同洛丝罗林那些一样,终年拉得十分严实,但是大功率的日光灯会把整个图书馆内照得灯火通明,不存在突然那边暗下来的可能。
  上次在哥本哈根徘徊的不快经历大大提高了我的警觉性,在左侧光线突然被遮住的同时我把自己的意志注入Time Slayer,迅速地转过身。
  那位让我目瞪口呆的先生用随意的姿势倚在书架上,正好能遮去我左侧的光线。他似乎丝毫没有对自己处境的自觉,更没有意识到他可能在顷刻之间陨命于我手下,依旧笑得芳花灿烂。
  “我说希斯维尔,”他又靠近了一步,“你这么久没见到哥哥,怎么一上来就要动手啊?”
  “我们六岁那年,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怀表的链子缠住了他的咽喉。
  “我对你说,希望能跟你做朋友。”他也并不紧张。加拉哈德的笑容同雷格勒斯和父亲都不同,他始终不会为不迫切的事烦恼,因而总是笑得干净清爽。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失去这种笑容。
  “好吧,”我认命般地把表链收回来,“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
  “确实,情况相当不好。”他转了个身向外走,我自觉跟上。
  我原先以为自己会从他那里得到大量有关蔷薇教团现状的消息,但是他却先注意到了我右手无名指上戒指的反光。
  “啊呀,你居然行动这么迅速!”他故意在图书馆门口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哥哥怎么没收到请柬?!”
  “你能不能小声点?”我虽然与雷格勒斯在一起已经半年,却还没有实质性面对过别人的目光,因此我能做的也只是拼命把他拖进一旁偏僻的小路,“难道你以为我们能举办婚礼么?等等……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哥哥跟你一样迟钝啊?”他比我略高一些,拍了拍我的肩,笑容咧得很大,“雷格勒斯对你的那点心思,恐怕也只有你这个笨小鬼不知道了。不过哥哥也没想到,最后真是你们俩在一起。毕竟是惊世骇俗的事,果然只有你们才能办到呢。”
  “躲在这里过半隐居的生活也算不上有多大压力。”我暗暗叹气。
  “行了吧,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不过你还真想得开,居然到这种地方来旁听。”加拉哈德更加用力地拍我,我没有理他,在四周加上了防止声波的移动结界,免得被人偷听,“毕竟我们现在的年纪,也是应该在学校里享受青春的时候。这样也不错,反正你们另起炉灶了,哥哥正好来投奔你们,哈哈。”
  “你就算生性乐天也请用在合适的地方。”
  “希斯维尔你真是……”
  “什么?”
  “不靠谱。”
  我们相视一秒,然后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被结界阻挡,外面的人听不见。
  瞬间似乎所有的阴霾都是幻象,没有人在身后盘算着如何要我们的命,我们仍在学校里挂着历代名人肖像的长长走廊上,开着玩笑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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