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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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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路的俏婢有点眼熟,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头去的刁蛮恶婢,遂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
婢子冷哼道:“问东问西的,这么多话?待会见到大小姐,你最好守规矩,惹怒了她,你就要吃不完兜着走。”
项少龙给她一轮抢白,推测她或许是小玲姐那边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类,所以对自己充满敌意,岂会和她计较,微笑不语,随她登往上层去。
凤菲没有戴上面纱,神色安然的坐在舱厅中特为她设的席位里。项少龙施过晋见之礼,依她指示在离她半丈许处的软垫坐下。恶婢退了出去,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男女间的吸引,乃与生俱来的天性。项少龙忍不住暗地饱餐秀色。
只是她的坐姿已非常动人,高雅素净的丝袍宽大的下摆把她下肢完全掩盖,裙脚拖往地席左旁,虽是坐着,她的腰肢仍挺得笔直,使她酥胸的曲线更为突出,既骄傲又闲雅。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泛起若能摸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感觉。她的秀发在头上结成双环髻,绝世玉容平静无波,教项少龙不由忆起图先对她“内外俱美”的赞语。她身旁放置一张五弦琴,木色沉郁,衬托起她浅白底淡黄凤纹的宽大袍服,显得她更是绰约多姿。这确是幅动人的美女坐图,如诗如画般益显秘不可测的美丽。
厅里火炉内柴炭在燃烧着,偶而送来劈啪之声,配合河水撞上船身的响音,交织成有若仙籁的交响曲。以项少龙这么有自制力的人,一颗心亦不由被美女强大的感染力融化。不愧是三大名姬之首!难怪这么多公卿大臣、王侯将相,要倾倒在她的裙下。不要说能一亲芳泽,只要她肯回眸一顾,已是天大恩宠。
凤菲淡淡道:“无忌公子是怎样死的?”
项少龙立时提高警觉,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这句话是在大梁问我,小人定不敢如实给出答案。”接着如若目睹般勾画出当时情景,又感同身受地道:“安厘那昏君当时病得快要死了,龙阳君和太子增带了大批禁卫来到我府,送来一杯酒。接着君上逐批的找我们去吩咐后事,然后喝掉毒酒,唉!”他知道若说得不够详细,必会启兰质慧心的美女之疑,索性编小说般详细道出经过,免得她追问细节详情。
凤菲果然不启疑窦,幽幽叹一口气,沉吟不语。项少龙心念电转,知她对自己已动疑心,甚至可能怀疑自己是项少龙,故来盘问他。但他却颇有过关的自信,先不说她对自己的模样只是在某一环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当时灯光既暗,自己的服饰神态又与今大异,再加上他项少龙此时满脸胡髯,人又至少瘦了十多斤。而最重要的是张泉是通过魏国的官家马厩把他聘回来的,谁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转折。
凤菲的目光又再落在他脸上,柔声道:“沈良你真的只是无忌公子的御手吗?”
项少龙微一愕然,思出另一套释疑之法,颓然道:“大小姐的眼光真厉害,小人本是赵国廉颇大将军的手下,随廉大将军离赵往投无忌公子,被无忌公子看中收为客卿,还以为可再有一番作为,岂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落泊大梁。经此两次变故,小人对功名已淡若止水,只希望赚一笔钱,找个穷乡僻壤,以清茶淡饭安度余生算了。”
凤菲动容道:“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说得很好,其中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失意。沈兄的遭遇令人感慨惋惜,若不怕大材小用,可安心为我管理歌舞团。”
项少龙装出汗颜之色,垂首道:“怎当得大小姐沈兄之称,况且我只是初来甫到的新丁,难以服众,大小姐千万不要抬举小人。”
凤菲微笑道:“我周游列国,阅人无数,只看你亢而不屈,在大庭广众从容自若的神态,看出你不是惯为奴仆的人。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阳遇到的一个人,若非张泉肯定你的身份,我就会认错你是他。”
项少龙吃了一惊,装出大感兴趣样儿,问道:“我是否长得很像他呢?”
凤菲定神打量他一会,眼中射出茫然之色,梦呓般道:“确有点相肖,尤其是你的眼神。不过现在就算没有张泉的肯定,也知你不会是他,因为中牟传来消息,他已安然回去。可笑魏人差点把大梁翻转过来,原来竟是一场误会,当然拿不到人啦!”
项少龙醒悟过来,知道滕荆两人接到荆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处境,故意放出烟幕,说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敌人放弃追捕他的行动。这一着高明之极,只要找例如乌果那类身形酷肖他的人,加点易容法,远看去确可以瞒过人。而唯一知道他到过大梁的龙阳君,则是有口难言,不敢把真相说出来。说到底,龙阳君的心仍是向着他。在这种顺水推舟的情况下,只好闭口不言,帮他一把。至于王宫秘道的破绽,该至今仍未被发现,又或发现了亦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因为事情实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想到这里,立时阴霾尽去,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口中却道:“原来大小姐指的是秦国的项少龙。”
凤菲深深望他一眼,秀眸射出缅怀之色,没有说话。在这一刻,项少龙知道凤菲对另一个自己生出微妙的感情,大感荣幸。
凤菲柔声道:“这次到临淄,完成我遍游各国都城的宏愿,之后我打算把歌舞团解散,返回南方,过点平淡的生活。”
项少龙一震道:“原来大小姐要荣休了。”
凤菲露出一丝笑意,轻柔地道:“或者我是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服人,便改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贤传下来的诗歌舞乐发扬光大。不过此趟临淄之行确不容易应付,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团的消息泄露出去,现在人人对我的去向虎视眈眈,沈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性不去临淄,岂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吗?”
凤菲淡淡道:“漏了临淄,我又不甘心,何况人生总要面对各种挑战的,若我临阵退缩,下半生难免深抱遗憾。”再道:“像你这种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愿望和你的愿望来作个公平的交易。假若沈兄可保我凤菲安然离齐,不致沦为别人姬妾,我会予沈兄二十锭黄金,使沈兄安渡下半生。”
项少龙头皮发麻,先不说他绝不肯到临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里,亦只会惟恐不够低调。假若成为歌舞伎团的“公关经理”,终日面对面应付田单一类齐国权贵,还要用尽手段周旋其间,好保凤菲的清白,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给人宰割。同时他亦明白到凤菲的处境,一天歌舞伎团在巡回表演,她仍可保着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若舍下这身份,那人人都希望她这朵鲜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态,凤菲若能与所有人保持距离,方可以孤芳自赏的姿态傲然独立,一旦息演,自然群起争夺。她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抬举在下。”
这是绝不能应承的事,问题是拒绝更不合理,看来只好狠下心骗她一次好了,心中矛盾至极。
凤菲平静地道:“你若做不来,张泉做得来吗?至少你是那种不易被收买的人,对张泉我则没有半分信心。”又叹道:“我们终是妇道人家,应付那些像蝗虫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们男人。”
项少龙皱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团的事保持秘密,不是可免去诸般烦恼吗?”
凤菲露出伤感神色,凄然道:“我是故意透露给一个亲近的人知道,但又令她以为尚有其它人知道,好试探她对我的真诚。现在终于清楚,故虽身陷险境,仍觉值得。”
项少龙一震道:“是二小姐吗?”
凤菲回复平静,点头应是,道:“她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男人当权的情况下,我们女子很难建立自己的事业,歌舞伎团可算是异数,她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后快。”
项少龙道:“那不若把歌舞伎团送给她算了。”
凤菲道:“那牵涉到很多问题,我曾答应跟随我的人,当歌舞伎团解散之时,每人赠予一笔丰厚的遣散费。唉!谁都知道以色艺示人的活是干不长久的,有了钱后还不乘机引退?所以董淑贞她只有设法在正式遣散前,与人合谋把我从歌舞团撵走。”顿了顿续道:“事实上你已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可以逐走沙立,但现在董淑贞又拉拢张泉,沈兄该明白我的处境。”
项少龙是有苦自己知,但又不能不睁着眼说谎的答应她。那种矛盾和痛苦,实非任何笔墨所能形容。他怎忍心这么一个才华横逸、色艺双全的美女,受奸人所害,落到她不喜欢的人的魔爪内呢?
翌晨凤菲召集众歌舞姬和团内像张泉那种管事级人员,当众宣布破格提升项少龙为正管事,负责团内大小事宜。董淑贞和张泉均大为错愕,偏又不敢反对。
首先恭贺他的是云娘,还在他耳边道:“这次你该好好谢我。”使项少龙知道云娘乃凤菲心腹,暗中向凤菲举荐他,真是哭笑不得。他尚是首次见到董淑贞之外的十一位歌舞姬,无不国色天香,体态撩人,看得他眼花缭乱。不过她们大多对凤菲重用他不以为然,神情冷淡。其中一位叫祝秀真的长腿美姬,更露出不屑之色。
歌舞团上下共有一百八十人。凤菲当然是高高在上。接着是歌舞姬和乐师,两者分以董淑贞和云娘居首,由一群婢女仆妇侍候。除乐师有小部份是男性外,其它清一色是女儿家。总管整个团对外对内事务的就是他这位大管事和降为二管事的张泉。家将、御者、男仆、脚夫归他二人管治,俨若一个政治团体的统率者。家将、御者等各有头子,前者是张泉的心腹昆山,后者则是谷明。只是这两个人,加上含恨在心的张泉,项少龙便要头大如斗。最糟是他立即便要逃跑,现在肩负重责和凤菲的期望,弄得他进退两难,苦得差点痛哭一场。最大的好处则是张泉给调到另一艘船去和他可独占第二层的一个房间,但当云娘来找他,便知有其利也必有其弊。云娘是打着移交职务的旗号来找他,令他欲拒无从。
交待一切后,云娘充满挑逗性的目光大胆地瞅着他道:“好了!现在沈管事该怎么样谢人家哩!”
她的目光令他想起朱姬和庄夫人的眼神,像她们这类饱经男女之事的成熟女性,一旦对异性动情,几乎立即是肉欲的追求,不会转弯抹角。一方面是生理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亦是因年纪大了,少去少男少女的幻想和憧憬,而趋向于取得实质的收获。站在男人的立场,项少龙绝不介意和风韵迷人的成熟美女来一场友谊赛,那会是一次令人醉心倾倒的美丽经验。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又偷走在即,则不宜惹上感情上的牵连。他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和女人发生肉体的关系,很难没有感情上的负担。若那么的饱食远扬,定会心生歉疚。除非她是明卖明买的妓女,自当别论。
眼前若断然拒绝,他又办不到,只好采拖延战术,一边遏制被她挑起的欲念,一边岔开话题微笑道:“自然是心中感激,不过我仍有一个问题,须请教云大姐!”
云娘欣然道:“说吧!只要人家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看她神态,听她语气,摆明一副任君大嚼的姿态。项少龙更感头痛,亦有些把持不住,暗暗警告自己,正容道:“歌舞伎团所到处,自然会惹来狂蜂浪蝶。凤小姐不会是问题,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不会陪侍人,但假若有人看中其它歌姬,那我该如何应付呢?”
云娘横他别有意思的一记媚眼,道:“你所说的事常有发生。不过我们的小姐们不是妓女,那些男人若想一亲香泽,要下点工夫,例如先邀她们参加宴会,讨得她们欢心,再设法试探她们的心意,这方面的事大小姐一向不管,你更管不到。”
项少龙道:“有没有中途离团嫁人的呢?”
云娘点头道:“有!但却不多。嫁给那些公卿大臣有什么好,未得手前当你如珠如宝,得手后便似再不值一顾,回到家里还要给其它众多妻妾视作敌人,怎及得在歌舞伎团的写意。将来赚足了钱,回到乡下要嫁谁都可以啦。”
项少龙点头道:“一入侯门深如海,你们懂得这么想确是聪明。”
云娘双目亮起来,赞叹道:“一入侯门深如海,这句话棒极了,定要告诉小姐,她正编写一首深闺怨妇的舞曲,说不定可加进这一句。”
项少龙惟有报以苦笑。
云娘兴奋起来,移到长裙碰上他膝头的亲近处,低声道:“这次到临淄去,还有与其它两个名姬较量之意,所以大小姐非常紧张,绝不希望分别在桓公台和稷下学宫的两场歌舞,会给兰宫媛和石素芳比下去。”
项少龙想起这两个与自己有过瓜葛的美女亦会到临淄去,稷下学宫不用说是稷下剑圣忘忧先生曹秋道的大本营,桓公台却不知是什么地方,遂请教云娘。
云娘吐气如兰道:“桓公台又称环台,是齐宫内一座壮丽的大殿,当年桓公最爱在此宴会宾客、聚召群臣,遂以他为名。未曾到过桓公台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身份。”
项少龙听得悠然神往,齐国乃春秋战国的超级大国,文化源远流长,自己过门不入,实在可惜。不过小命要紧,何来旅游的闲情,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云娘上身俯过来,柔声道:“这次齐王的出手很大方哩,两场歌舞共二百锭黄金,到时由你去收钱。”
项少龙吓了一跳,二百锭金子是当时代的天文数字,可见齐人的穷奢极侈。若把这些钱用往军队去,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队兵将一年的饷银。
云娘微嗔道:“人家什么都告诉你,你还未说会怎样酬谢人家。”
项少龙暗忖既是避无可避,惟有抛开一切好好享受飞来的艳福。伸手搂着她蛮腰,正要拥入怀里,船身微颤,缓慢下来。两人大讶,明天才可抵达翟城,为何船却像要停下来的样子?灯火由前方映照过来。项少龙乘机跳起来,移往窗旁,探头外望,见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减缓船速,好让他的船队赶上。云娘挤到他旁,娇躯紧贴着他俯前张望。
项少龙道:“是谁的舟驾?”
云娘细看对方插在船尾的旗帜,忽地叫道:“谈先生来了!他乘的是韩国上大夫的船。”
项少龙见她兴奋得发亮的俏脸,猜到谈先生与她的关系非比寻常,否则她不会兴奋得像头发情的叫春猫。
男人就是这样,他本以云娘的痴缠为苦,对她只有好感而无爱意。这时见有了“情敌”,不由掠过些微嫉忌之意,有点酸溜溜的问道:“谈先生是何方神圣?”
云娘欢喜得什么都不再有理会的兴趣,雀跃道:“谈先生是南梁君府中最懂诗辞音律的人,更是守信的人,说过会到临淄看我们的歌舞,现在果然来了。我要告诉凤姐!”言罢置项少龙不顾,旋风般出门去了。
项少龙只好对“砰”一声关上的房门报以苦笑,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奇异感觉。南梁君的名字为何有点耳熟,究竟曾听谁人提起过呢?两艘大船缓缓靠近。
凤菲和一众歌姬到了甲板上来,欣然静候,显示同道中人的谈先生,在她们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云娘更是不停的与其它歌姬频频挥手。在灯火和月照下,对方船上靠近这边的船沿处,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断挥手回应,气氛热烈。连着钩子的绳索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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