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岁月无路可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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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健微微颤抖了一下，秦孝文并没有道歉，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没有错过楚洪波太多，起码他和周健在一个起跑线上。
　　
　　“警察是怎么找到疗养院的？”
　　
　　周健咳嗽了一下，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他早就知道没有人能撼动楚洪波的决定，没有人值得他改变自己的原则。
　　
　　“他们找到了撞徐磊的那个司机，那小子跑到长白山一带躲了起来，因为j□j被当地警方抓了起来，没想到他心理那么脆弱，把钟雪雇他杀徐磊的事说了出来，也许应该说是杀夏天的事！钟雪本来的目标是夏天！”
　　“我知道！”
　　
　　周健又想起了钟雪的话“因为你爱他们，只要是你爱的人就该死”，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困扰着他，原来身边亲人朋友所受的伤害都是因为自己。秦孝文看出了周健的异样，拍了拍他。
　　
　　“喂，周健，你没事吧？”
　　“没事！”
　　
　　周健摇了摇头，靠在了墙上，秦孝文没有再问，继续说着。
　　
　　“那小子交代出钟雪，我们就调查了她，结果发现她这些年来一直是赵博通的情妇，顺藤摸瓜，警方和纪检的人就查出了赵博通和金国强行贿受贿的证据，现在已经正式起诉赵博通和金国强了。”
　　“那楚洪波会怎么样？”
　　“那要看他收了多少，我会等他出来的！”
　　
　　秦孝文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身边的周健，他想看一看周健的反应，但是周健的反应却是没有反应。周健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多余的。
　　
　　　　　　　　
八十七
　　
　　“去看看你爸吧！”
　　
　　周健从地上拿起一瓶雪花啤酒，打开，送到楚夏天的手上，楚夏天接过他手里的啤酒，猛灌了一口。
　　
　　“你去看过他了？”
　　“嗯！”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楚夏天想问一问周健看到楚洪波时有没有后悔，后悔选择了自己，但是他不敢，怕听到周健说自己后悔了。
　　
　　一年过去了，楚夏天还是不敢相信，幸运真的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周健真的选择了自己。
　　
　　周健租的房子在奉阳的闹市区，楼很旧，勉强逃过了被拆迁的命运，两个人的钱仅仅够支付这种破旧的筒子楼。不同于楼房内的萧索，窗外是繁华的步行街街景。
　　
　　周健看着窗外，汽车川流不息。
　　
　　在狱中见到楚洪波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了周健的脑海之中。
　　
　　楚洪波老了很多，头发变得花白了。周健看见这样的楚洪波，有一种揪心的痛。他从来都没有发觉，楚洪波在慢慢地变老，变得憔悴。楚洪波在桌子对面坐下，眼神黯淡无光。
　　
　　周健将秦孝文让他代的东西交给狱警检查，狱警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才交到楚洪波的手里。因为楚洪波有过自杀的前科，市里面特殊交代过监狱，一定要对送进来的东西仔细检查。
　　
　　楚洪波是经济犯罪，关在特殊的隔间里，避免了被同室的人殴打。
　　
　　“你来了！”
　　
　　开口的是楚洪波，还是那种低沉的声音，却没有了往昔的磁性，只有嘶哑。楚洪波抬起了头，逆着照进监狱里的阳光，周健反而看不清楚洪波的脸。
　　
　　“嗯！”
　　
　　犹豫了一下，周健继续说道。
　　
　　“赵博通还是被放了，他的后台太硬了！”
　　“嗯！”
　　
　　楚洪波似乎对世纪园这个案子的发展没有丝毫兴趣，只是点了点头。长时间的沉默，周健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你……你过得好吗？”
　　“呵呵，在这种地方，定时起床，定时吃饭，定时做运动。我这一辈子头一次过得这么好，不用绞尽脑汁，不用勾心斗角，你说我过得好不好呢？”
　　
　　那一瞬间，周健仿佛觉得楚洪波的玩世不恭又回来了，可是再看看面前的人，以就犹如一潭死水。
　　
　　周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监狱是一个牢笼，在这里面，楚洪波是一个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和被j□j的人，可以用好来形容吗？
　　
　　楚洪波知道最后，都没有翻供，他没有供出任何人，秦孝武最后能做的也只是让楚洪波烧了两年牢狱之灾。金国强被判了死刑，缓刑一年，可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另一个替罪羊呢？
　　
　　原来的楚洪波，为了权利，去争夺，去算计，甚至去害人；为了金钱，去贪污，去受贿；为了爱情，去伤害，那能叫好吗？
　　
　　外面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间监狱呢？
　　
　　每个人都被困在里面，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按照所谓的社会道德，社会底线去做事，庸庸碌碌地活着。
　　
　　“好好改造，争取早点放出来！”
　　
　　周健说了一句最没创意的话，这句话似乎成了探监专用语。
　　
　　“我现在43了，判了二十年，出来也就63了，什么都没有了！”
　　
　　周健有一种冲动想握住楚洪波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但是，他不能。
　　
　　“秦大哥一直在外面等你，他辞了兴辽油田的工作，在监狱附近租了房子，他说，他会一直等你！”
　　“小文，小文，小文……”
　　
　　楚洪波的声音更加苍老了，他反复呢喃着秦孝文的名字。
　　
　　“这是我做不到的！”
　　“周健，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楚洪波猛然抬起头，那双眼睛突然又恢复了以往的深邃。
　　
　　“算了，都这个时候了，我已经不在乎那句话了！倒是秦大哥，你欠了他太多！”
　　“我对不起所有人，夏天、小琴和你，我都对不起！但是我唯独对得起秦孝文！”
　　“洪波，我还是那句话，很多人都在等着你，我会让夏天来看你的！”
　　“真的吗？”
　　
　　楚洪波这一辈子可能从来没有如此地像一个父亲，即使楚夏天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楚夏天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楚洪波常常发呆地看着楚夏天，然后厌恶地离开，这个孩子的身上留着秦孝文和夏小琴的血液。楚洪波恨。
　　
　　“我会尽量！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周健走出了监狱，隔着高高的墙，周健什么都看不见。他看不见楚洪波的未来，也看不到自己的过去。他很想去绿云疗养院看一看钟雨，可是有很怕见到他。
　　
　　原来这些年，不只是他，钟雨也变了。
　　
　　以前的钟雨不会如此地宽容，他只会死死地困住周健，两个人不能一起生，那么就一起去死。
　　周健曾经想一辈子陪在钟雨的身边，可是被钟雨断然拒绝了。钟雨忘不了周健那一声凄厉的叫声，他知道那个楚夏天在他的心中已经无可取代，可是周健自己却不知道。
　　
　　“哥，我明天就要考试了！”
　　
　　楚夏天一直没有放弃要考上东联大的梦想，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选择留在奉阳租房子的原因。周健知道徐晶和赵玉田也留在了奉阳，但是奉阳太大，他们没有再见到过，也没有再联系过，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嗯，去年错过了，今年要好好考啊！我看你平时的成绩应该没有问题！”
　　
　　周健想摸一摸楚夏天的头，却发现他竟然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你长个子了？”
　　“嗯！哥，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楚夏天突然靠过来，紧紧地贴着周健，眼中有些火花，暧昧不明。周健浑身一颤，这样的楚夏天和楚洪波好像。
　　
　　“你说，等我考上东联大的这一天，你一定会好好地奖励我，只要是你能办到的！”
　　
　　楚夏天有些邪气笑了笑，手指玩弄着周健有些略长的发梢。
　　
　　“等考上了再说！”
　　
　　周健咽了咽口水，躲开楚夏天的怀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好，我今年一定会考上，哥，你可不许食言啊！”
　　
　　那个约定，周健没有忘记，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太美好，他不想想起。钟雪和陈慧慧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健只知道赵博通花钱打通关系保释了钟雪，而后在保释期间，她竟然就消失了。钟雨说曾经接到过钟雪的电话，电话是美国的号码，电话中隐约能听到一个年轻女孩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像疯了一样。
　　
　　也许，那就是陈慧慧，周健想。
　　
　　“一言为定！”
　　“好！”
　　
　　楚夏天还是没有放过周健，他轻轻地吻上了周健的唇，将他带进了唯一的一间卧室。
　　
　　　　　　　　
八十八
　　
　　第二天一早，楚夏天早早就起来了，他没有惊动还在睡熟的周健。周健一直没找到正式的工作，现在在一个4S店打打零工，很辛苦。周健和楚夏天两个的生活费用不仅要担负在奉阳的昂贵开销，还要负担钟雨的治疗费用。钟雪为钟雨留下的几百万已经全被检察院没收了。
　　
　　对于现在的生活，楚夏天没有任何怨言，虽然钟雨并不是他的责任，可是有什么比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更开心的呢？只要有周健在身边，楚夏天就满足了，而且他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考试很顺利，楚夏天觉得自己一定没有问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下了。
　　
　　这一年来，楚夏天一直没有去看过楚洪波，连秦孝文他都没有去看过一眼。不是他狠心，而是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自己的养父和亲生父亲。可是，人总是要学会面对，一件事解决了，就需要去解决另一件。
　　
　　楚夏天走出考场，给周健发了一条不回家吃饭的短信，随后坐上了去城郊监狱的巴士。
　　
　　路途很远，监狱建在了奉阳四环以外，人烟罕至，偶尔有几处低矮的民居。楚夏天听周健说过，秦孝文就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等待着楚洪波。
　　
　　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坚持。
　　
　　监狱这一站是终点，车上几乎都没剩下几个人了。来探监的犯人亲属似乎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毕竟家里有人作奸犯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楚夏天下了车，很容易就找到了监狱的所在，他站在高高的围墙外面，想象着狱中的楚洪波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站在外面发愣，很久之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也许，他还没有准备好。
　　
　　回去的路似乎短了一些，楚夏天一回到家，就看见周健做了一桌子的菜，而他正窝在沙发里面，周健听见了关门声，挣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我去把菜热一热！”
　　“哥！”
　　
　　楚夏天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周健，周健想挣开，却发现楚夏天的力气大得惊人。
　　
　　“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周健微微转过头，额头贴着楚夏天的额头。
　　
　　“是不是没考好啊，没事，咱明年再考！”
　　
　　楚夏天摇了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楚夏天很久没哭过了，甚至是自己父亲入狱，自己的母亲被宣布得了胃癌，他都没有哭过。
　　
　　“哥，我爱你！”
　　
　　周健的身子僵硬了，他默默地挣开了楚夏天的手，这一次楚夏天没有阻拦。周健有些要抑制不住心里的幸福感了，他端着需要热的菜走进了厨房，靠在了冰箱上，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爱你！
　　
　　这些年来，有多少个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自己又说过了多少次。
　　
　　我爱你！
　　
　　周健把热好的菜端了出来，楚夏天真的是饿了，狼吞虎咽地吃着，还不忘夸周健的手艺好。
　　
　　“慢点吃，你要是爱吃，我周末还给您做！”
　　
　　楚夏天看到了周健眼中的泪花，他伸出手，摩挲着周健的眼角。
　　
　　“哥，你后悔选择了我吗？”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楚夏天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甚至是今天就收拾东西离开。
　　
　　“选择和你在一起，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楚夏天笑了，又是那阳光般的笑容，只有夏天才有的炙热的明媚的阳光。
　　
　　成人自考发榜那天，楚夏天早早就等在了东联大的门口，很高兴，他考上了，很高兴，却笑不出来。
　　
　　楚夏天拿着自己身份证等证件，去东联大的招生办拿了录取通知书。他拿着这一张薄薄的纸，靠在东联大的门口，对着阳光，将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的看。
　　
　　最后，还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一次地站在了监狱的门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逃离，而是走了进去。现在的他有十足地信心去面对楚洪波了，即使周健没有和她一样说出我爱你，但是最起码，他没有后悔和自己在一起。
　　
　　这也是一种胜利。
　　
　　楚夏天看着楚洪波被狱警从层层铁门后面带了出来，楚洪波看见楚夏天，脸上有了一些笑容，死气沉沉的脸瞬间生动了起来。
　　
　　“夏天，你来了！周健说你会来，我以为是哄我的！夏天，爸很想你！”
　　
　　楚洪波想拉住楚夏天的手，楚夏天不自然地躲开了，拿出了放在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
　　
　　“我考上东联大了！”
　　
　　楚洪波看了看楚夏天手中的那张薄薄的纸，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夏天，不管怎么样，爸爸都是爱你的！”
　　
　　楚洪波从来没有如此地骄傲过，他的儿子考上了东联大的喜悦竟然远远超过当上总厂的厂长的喜悦。楚洪波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手铐哗哗地想起，楚洪波尴尬地笑了笑。
　　
　　“别让同学知道你有个蹲监狱的老爸啊！呵呵！”
　　
　　楚洪波的笑容很苦涩，却在尽量作出无所谓的样子。楚夏天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这个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楚洪波是自己的父亲，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个人养了自己二十几年啊！
　　
　　“爸，你永远是我爸，就算你杀人放火了，你也是我爸！”
　　
　　楚夏天紧紧地抓住了楚洪波的手，手铐再一次发出清脆的哗哗声，却让整个空旷的探视间变得温馨起来了，楚洪波刚擦过的眼角又一次湿润了。
　　
　　“说什么呢，你爸可没杀人放火啊！”
　　“呵呵！”
　　
　　楚洪波平静了一下，慈爱地看着楚夏天。
　　
　　“夏天，你一定很奇怪吧！二十年的假夫妻！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只是因为一起守护着一个秘密，我们爱着同一个人！”
　　“秦叔叔？”
　　“对！”
　　“那周健又算什么？”
　　“我也爱他，你信吗？我得心竟然可以分成很多份！也许我也爱你妈妈，但那不是爱情。我们爱着同一个人，只有对方能体会到那种痛，那是一种互相安慰！”
　　“爸！”
　　“夏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我当初没有动当厂长的心思，而是老老实实地和孝文一起回城，他考大学，我上班供他。两个人一起买菜，一起做饭，领养一个孩子，一起抚养他长大。但是时光不可能倒流的！”
　　
　　楚洪波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着，楚夏天不忍看到楚洪波这个样子。
　　
　　　　　　　　
八十九
　　
　　“爸，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