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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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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诚,少爷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看着。”周璧笙对石诚吩咐。
  “是,璧笙少爷。”既然元清河选择当一个鸵鸟,自己当然没有干涉他的权利,石诚低低的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出了宅子,夜风微凉,石诚看到从整个元家庄各家各户涌出许多一身白衣的人,正在渐渐融入身后这支队伍之中,其中不乏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乳臭未干的龀童。
  刚出元家庄,两对童男童女j□j队伍,跟在灵柩之后,最前面那对,男孩手执灯笼,女孩手臂上挂着个硕大的铜铃,石诚注意的数了数,大概是每走七步敲一次铜铃;另两个孩子一人手捧一只硕大的坛子,铃铛每响一次,两人就从手中的坛子里掏出一个鱼丸大小的白色棉花球,放入灯笼里点燃了,左右路边各丢一个。那棉球是浸足了烧酒的,烧得很旺。走在灵柩两侧的伙计们拿着装满纸钱的麻布袋,每每听到铜铃声就撒一把纸钱,黄色白色的纸钱在漆黑的夜空中明晃晃的飘着,那气氛真是说不出的诡谲。
  石诚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葬礼,那个关于北魏鲜卑族元氏最后一支血脉的传言又在他脑海中盘旋。
  脚下开始凹凸不平的时候,石诚意识到,队伍已经开始上山了。
  队伍像一条白色的巨蛇在黑魆魆的竹林中前进,这是一条铺了台阶的山路,石阶很窄很长,覆满青苔,弯弯曲曲盘旋而上,一直通向祭台。走到半山腰,石诚回头望了望,见到一副奇妙的景象。
  队伍走过的路边全都是燃烧着的棉球,那光芒虽然微弱,但是那么多连贯成一条线,却硬生生的将这黑得可怕的丘陵劈开一条光的裂缝,弯弯曲曲的延伸到远方。
  周围漆黑,风吹竹动时传来一两声缥缈的鸟鸣。没有人哭灵,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走着,整个队伍安静得可怕,耳边只有身上的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掠过帽檐的夏夜凉风。
  好在十二瀑山大概是这一带的连绵群山中最低缓的一座山头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石诚所在的先头队伍已经到达了山顶一块偌大的平坦砖地上。
  趁着元家庄众人都在歇脚的时候,石诚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此处竟然人为的削平了半座山头,生生的在山岩中镶嵌进一块半圆形砖地,场地中央有块地面被烧焦,这里就是元家庄的祭台,不知道元家庄历代有多少族长主事一类的人物是在这里被化为灰烬的。
  场地外缘砌了石栏,拦了铁索,石栏镂空成石灯笼的形状,已经有伙计点燃了矮粗的白蜡烛端端正正的放进石灯笼里,四周立刻亮了起来。围栏之外便是山谷,从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元家庄,以及山庄后面那片平滑如镜的未名湖。
  抬棺材的伙计满头大汗的靠在石灯笼上喘息,另有几个能干的伙计已经开始在场地中央搭起木柴堆,将棺木架了上去,并在木柴上浇上火油,顿时,一股臭味弥漫而来。
  二姨太太似乎有些受不住这个味道,有些干呕,沈世钧立刻招手叫了石诚和另外一个丫鬟扶了她下去一边休息。
  火焰燃烧起来舔舐着乌沉沉的棺木,众人肃然而立。火堆之前,三位年老的元家庄主事和元清河默然的站着,这表示他已然继承了父亲的地位,成为元家庄的族长。
  因为浇了火油的缘故,柴堆越燃越旺,很快便将棺木吞噬殆尽,熊熊烈焰之中,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副棺架子,火堆中心传来噼啪的爆裂声响,仿佛那棺中尸骨的哀鸣。
  忽然,近处山林之中传来一声清晰的枪响,随即,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冲向夜空。
  这声枪响来得突兀,仿佛连那正在烈火灼烧之下升天的魂灵都受到惊吓,棺木轰然散架,燃烧的残骸倾入火中。
  众人皆是一怔,接着面面相觑。
  已经有眼明脑快的人奔到围栏边向下张望。
  又有枪声陆陆续续的响起,枪响的地方亮起星星点点摇曳的火光,好像有人点起了火把,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弥漫上来。
  村民们开始慌乱的扯下那一身麻孝,已经自乱阵脚纷纷围向年轻的族长和三位年老的主事,好在三位耄耋之年的长辈还算镇静,虽然不知道事情因由,但立刻就开始筹备着疏散人群。
  “什么人竟敢扰乱族长的葬礼!”村民中不知道谁大声怒喝,换来大家的响应,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已经怒气冲天,捋起袖子,四下里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什物。
  四散而纷乱的人群中,只有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是镇静如故的。
  元清河和沈世钧面对面站着,隔着猎猎燃烧的火堆无声的对望,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这你来我往的目光之中已经交换了多少信息,泄尽了多少杀机。
  很快的,下面传来枪声、喊杀声、哀嚎声、有人中枪倒地的声音,以及身边的村民惊慌失措的呼叫。
  这一个月以来,元清河和李今朝通过石诚互通信息筹谋了今夜的行动,元家大宅里虽然有众多沈世钧的眼线,可因为谁都知道元家的贵客李今朝看上了少爷跟前一个小厮,看到这两人亲昵,倒也不觉得意外。
  石诚的眼皮不住在跳,山下埋伏的,是李今朝的军队无疑,只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杀出另一拨人马,两拨人马就此在下面打了起来,连吹上这祭台的山风都带着血腥味。
  眼看喊杀声已到跟前,下山的路只有一条,第一拨逃下去的村民被先锋部队逼退回来,茫然无措的围拢在祭台中央。攻上来的士兵大约有两三百,很快就把祭台挤了个水泄不通。这拨人马看不出是哪个路子,但个个都荷枪实弹装备精良,内行的人细看一下,士兵们分明都配备的是德国产的冲锋枪,眼下纷繁乱世,可以得到进口装备的军队,背后必定大有来头。
  为首一人是个个头偏矮的小眼睛瘦子,比旁人多了两个肩章,他快步走到沈世钧面前说:“师座,我军在上山途中遭遇一小股抵抗势力,目前还不明确是哪一方,所以没有强攻,只是稍作恐吓,现在已经被逼退了,您看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
  沈世钧一挥手:“派几个人,把村民们都押回元家庄,加派人手看着,任何人不得踏出元家庄一步!我和族长主事们在这有些事情要商量。”
  很快,村民们陆陆续续的被用枪指着赶下了山,只剩下元家大宅里的人和三位老主事。
  其实石诚在这拨军队中并没有找到李今朝,他就明白计划已经落空了一半,此时再看元清河,他的面色已然冷峻至极,抿唇不发一言。
  在灵堂偷听到的谈话,他知道今晚要对沈世钧动手的消息早已泄露出去,该说的他都已经对他说了,可是元清河负气一般,竟然不相信他的话,也不相信枕边人的背叛。
  按照一早派下山去的探子的调查,沈世钧这次身边确实只带了一支不到十人的警卫团进山,正是因为如此,元清河和李今朝才打算联手攻他个出其不意。可是现在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人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老主事眼睛一瞪,对沈世钧怒喝道:“沈世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元家庄的祭礼是不允许外人旁观的吗!”
  “世钧,你这是要干什么?”二姨太显然还是以为他会尊重她这个长辈身份的。
  沈世钧冷笑一声,像没听到他们说的话一样,不屑的移开目光,转向元清河道:“清河,现在元家庄的主事们都在这里,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你就当着二姨娘和三位世伯的面说说,你是怎样联合外面的势力想要算计我,铲除我?倘若不是我早一步得到消息,现在只怕要任你鱼肉了!”
  沈世钧一向知道自家这个内弟虽说性子出奇的淡漠安静孤僻怪异,可这次联手外敌对付自己,倒是佩服他的勇气,同时也嗤笑他的天真。元清河从出生就没有走出去过元家庄一步,完全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跟他这般腥风血雨里打过滚合纵连横里跑龙套的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元清河并不说话,甚至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径直朝石诚这边走来,停住,默默的望着周璧笙。
  周璧笙茫然的仰起头,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元清河就已经掏出了藏在腰间的枪,冷不防的,抬手就是一枪!
  周璧笙慢慢低下头,脸色苍白的望着自己胸前开始汩汩冒血的伤口,又一脸讶然的抬头,看着自己昔日的爱人,表情开始扭曲。
  在周璧笙倒地之前,石诚稳稳将他接住,一脸的意外和震惊。他只是没想到,那个不久之前还在自欺欺人的元清河,下手竟然这么干净利落,不让背叛他的人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可是石诚相信璧笙少爷有苦衷,他至今仍然无法忘记的,那寒冷冬日里的温暖。
  元清河缓缓转身,环视在场所有人。
  石诚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那个人的背影……
  那孑然独立举世无双的风华气度,那早已刻进骨肉融进血脉的霸气威严……
  在那一瞬间,石诚觉得仿佛自己眼花了,仿佛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前几日还躺在软榻上抽大烟的纨绔子弟,并不是那个性子冷淡足不出户的孤僻之人,也不是刚刚还因为爱人的背叛而痛苦矛盾自欺欺人的懦夫。
  这一刻的他,仿佛是一位睥睨天下,杀伐决断拈于指间的君王。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动弹不得,仿佛正在被他的目光生生凌迟。
  周璧笙躺在石诚大腿上,已经痛到不能言语,嘴唇全然失去了血色,只一双清亮的眸子仍旧死死盯着那个人。
  他心里清楚,这一天是迟早要来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刚才那毅然决然的一枪,打散了昔日里全部的温情,仿佛心里被生生的剜去一块肉,绝望顺着经脉流遍全身,他觉得痛,几乎是痛到了骨子里。
  石诚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那一枪并没有伤中要害,便撕了一条布带想要替他止血,却被他的手臂强行格开。
  他挣脱开石诚,朝那个人爬过去,胸前的血迹染红了地面。他想要争取回一点什么,他想要解释,他不想最后看到的,竟然是那人凄凉的背影和冷寂的眼神。
  “清河……”周璧笙爬到他脚边,吃力的伸出手,攥紧了他的长衫下摆。元清河身形猛然一顿,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慢慢的转身,弯腰托起他的下巴,双眉紧蹙,望着他的眼神复杂而悲哀。
  长久的凝视,仿佛旁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连你都背叛我。”没有责怪,没有问询,他沉痛的眼神就已经让周璧笙话到嘴边的解释灰飞烟灭。
  是啊,是我背叛他,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的原谅?周璧笙突然凄凉的笑了笑,声音却哀伤得像在哭:“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这三年来日夜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你以为、现在在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瞳孔骤然缩紧,元清河的脸突然变得煞白,他背对着众人,只有石诚看到了在他身上少见的的愤怒颤抖和惊慌失措。
  长久以来,这个人压抑着,以一个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对周围的人粗暴而冷漠,唯独在爱人面前才会流露出少有的人性和温情。此刻他那一贯波澜不惊无懈可击的情绪却被一句话生生打破。
  “我母亲、当年生下的是双生子……抱过来的那个孩子叫周碧生,而另一个,他叫周玉树。你记好了,我的名字,叫周玉树!”自称叫周玉树的人近乎歇斯底里,眼神已经绝望。
  豁然开朗,阴谋昭然!
  石诚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落了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年前石诚刚进来不久,周璧笙就因急病被送去南京诊治,而治愈归来之后的那个人,并不是周璧笙,他叫周玉树。
  元清河狠狠的瞪着他,仿佛要透过这副他爱着的皮囊看到被包裹在里面的灵魂一样。良久,他突然一把推开周璧笙,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充满杀意。
  “又是你干的好事!”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矛头直指沈世钧,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璧笙……他人在哪里?!”
  沈世钧好整以暇的看了一场好戏,慵懒的笑道:“真有趣!同床共寝三年,你居然没发现,看来他们兄弟还真是相似得很!”
  他像回味似的咂咂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又笑了起来:“他们兄弟俩确实是尤物,下面一样骚一样紧,恐怕你也品尝过多次,欲罢不能吧!
  这话说得极其淫/猥,叫三位主事和二姨太太听得瞠目结舌。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元清河微微侧头,余光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人,语气平缓不少。
  至少,璧笙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想必你会有所释怀吧,少爷,石诚心里默默的想。
  “周、玉树,我叫、周玉树……”匍匐在地上的人嘴唇已经没了血色,他仍在流血,胸前的地面上已经形成一个血泊,他迅速虚弱下去,失去了知觉。
  “你三年前就偷龙转凤,用周玉树换走璧笙,留在我身边监视我?”
  沈世钧在副官带来的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点了支烟卷叼在嘴里,显得漫不经心。
  “是你让周玉树每天在我的饭菜里下药,让我纵情声色,最后甚至要他亲手为我送上大烟,让我嗜毒成性?”元清河脸上的肃杀之气已经消散不少。
  “周璧笙出手,恐怕你连毒药都会喝下去吧?”沈世钧指着他,“清河,我看着你长大,你这人没有任何弱点,却偏偏让个周璧笙成了你的弱点,我这是在帮你啊!至于j□j嘛,你初尝云雨血气方刚,我自然是为了给你们助兴,你不也玩得很开心?”
  元清河转身向此刻已经呆若木鸡的二姨太,面色冷厉沉静的问到:“二姨娘,我今日要为元家清理门户,你可有异议?”
  二姨太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元清河凛然的看着沈世钧:“我再问你一句,璧笙在哪里?”
  沈世钧好笑的看着他,好似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慢慢的,他收敛了笑容,单手托腮的看了元清河好一会儿,说:“这样吧,我跟你做一个交易。”
  元清河闭上眼在等着他说下去。
  “我把周璧笙还给你,你告诉我关于鲜卑族元氏墓葬的秘密,好不好?”
  此话一出,三位主事登时气得发抖,指着沈世钧的鼻子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入赘元家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告诉你,每一个到元家庄里来的人都怀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沈世钧一脸桀骜,根本就没把主事放在眼里,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然后继续对元清河说:“你能跟李今朝合作,就不能跟我合作?好歹我是你姐夫,你却去帮着外人……”
  话还没说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自山顶传来。山顶突然杀出一支军队,人人拿着火把,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照得通明。
  这出其不意的伏击,打得沈世钧措手不及,还未等他开口命令,士兵之中已经起了不小的骚乱。
  机枪不断的扫射,偏偏沈世钧的士兵们站的最密集,一场震耳欲聋的枪声之后,他的人马已经倒下了将近一半。
  石诚知道,这是李今朝的援军到了,方才抛砖引玉,将少爷身边的奸细揪了出来。不得不承认,元清河这人,很有行军作战的头脑。
  可是回过神来再一看,哪里还有元清河的影子!趁着方才混乱之际,众人都只顾着抬头看着伏击的敌人,谁也没注意到元家大少爷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团麻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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