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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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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身驻足处,但见古木虬藤擎天蔽日,瑶石香蒿郁郁葱茏,森森凉意扑面沁心。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里走便是孔雀潭了,教主在水边相候。” 舞姈停身施礼小声道。
  杨柳风不向林中张望,却是怜惜地凝睇舞姈,柔声道:“路上小心,回去好生歇着。”
  “是。”舞姈垂首低应一声,退身再礼。
  杨柳风方才点首回身,向着幽丛深处缓步而去。
  午后晴阳为茂叶层层遮隔,只透出一片绿色幽光,碧霭氤氲,流萤闪烁,遗世宁谧,恍若仙寰幻境。
  杨柳风安步缓行,莲足轻移,似也怕踏碎了这一林的诗意。
  倏然,一缕笛声幽遥缥缈百转千回,凄伤哀婉悱恻缠绵。
  杨柳风抬眸加快了步伐循声而去。
  曲径有端,郁怀无限。
  小路尽头,一潭幽碧宁如翡翠,蘅芷掩映花木扶疏。姬伐月白衣如雪映衬着绿意如诗,忧郁双瞳,寂寞侧影,唯美如画撼人心弦。
  杨柳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到潭边举目凝眸:远远的对岸,一群美丽的绿孔雀时而优雅地理羽踱步,时而绚丽地展屏清啼,更衬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姬伐月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继续着凄美的笛声。直到一曲终了,仍旧罢手垂眸久久无言。
  不知道就这样沉默了多久,杨柳风才轻轻开口道:“世上竟真有如此绝俗至美之境。”
  姬伐月收了玉笛,走上前站到她身旁,望着对岸柔声若幻:“我孤独难过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看看它们优游从容的样子,心情也会好起来。”
  杨柳风无声一叹,怅然道:“幽潭朴树果然最宜洗练人心”言似未尽,她却缄唇不语了。
  就这样安静地比肩看着对岸美丽的群鸟,良久,姬伐月忽然轻轻地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柳风微微诧异地转首相望,他却不看她,也不说话,只抽出玉笛放到唇畔,运指吐气间,已高亢出一阵洪亮的鸟鸣,远远凌驾于对面的啁啾之声。
  不过片刻,对面的密林深处竟然传出一声高啼。
  杨柳风闻声转首,只见得一众绿孔雀竞相避让分出一条路来,万绿丛中,一只通身雪白无瑕的白孔雀边应和着笛声边优雅地走来,直到了水边,它啁声更切,突然耸身而立,洁白的尾屏如硕大的羽扇倏忽展开,鲜亮的羽色在森森绿海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无比圣洁美丽。
  姬伐月住了笛声,微微失神地凝望对岸,低声道:“这只白孔雀是前年飞过来的,它的翅膀受了重伤,永远不能再飞了,所以只得在这里住下来。”轻叹一声,他接着道:“虽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和这些绿孔雀生活在一起,但是它却从来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因为它知道自己是白孔雀,而它要等的,也必然是另一只白孔雀。”
  雀语啁啾,伴着富于迷人磁性的黯涩嗓音,白衣似雪,遥映着对岸纯美的大鸟。
  姬伐月缓缓回眸,看向沉默无声的人儿,接着道:“就算是,要它等上一辈子,它也会这样寂寞执著地等下去。”
  杨柳风只是沉静地凝睇对岸,许久,粉唇轻启幽幽吟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1',古人以孔雀喻仲卿夫妇,属下素以为浮华不妥,却不料原来竟是自己无知,如此秀丽于外而贞纯于心者,确是当得起那‘举身赴清池’和‘自挂东南枝’的旷世深情。”
  姬伐月身子一震,伤苦万分地望着素淡伊人,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就是骗骗我也不行么?”
  羽睫轻掩春水,杨柳风垂眸扬唇,低声道:“属下该回去了。”言罢,欠身欲退。
  姬伐月蓦地抓住她的手臂涩然道:“我愿意为你而死,愿意成全你的幸福,不奢望你动真心,只要你骗骗我,敷衍敷衍我,两个月好不好?”他哀苦相望。
  杨柳风没有挣扎,只是微微别过头,无声咬唇。
  她是在默许吗?
  那悄然滋蔓的情绪是心疼吗?
  “那就一个月,好不好?”琥珀色的眸中已有泪光浮现。
  杨柳风缄默依旧。
  良久,姬伐月凄然一笑,哑声道:“那就半个”
  “教主”杨柳风骤然抬首打断他的话语。
  有那么一瞬间,素手似是欲抬,姬伐月满是期冀地垂望深深水眸,半晌,她却终于并没有什么动作。
  沉默,凝固了世界,泪光,在姬伐月的眼底慢慢汇聚,许久,泪水终于缓缓地顺着脸颊滑落:“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残忍”低哑的语声似是责怪似是抽咽,却在粉唇欲启的一瞬狠狠地将娇躯拽入怀中,狠狠地将双唇欺上樱瓣。
  怀里的人儿虽然没有挣扎,但却是冷冷地僵硬着身子,姬伐月努力地忽略着她无声的抗拒,竭尽温柔竭尽诱惑地吻着伊人——要她迷失,要她沦陷,要这生硬的抵触化为忘情的回应!
  第180章 第六十章 朴树幽潭泪痕湿(中)
  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得到的却始终只是一片漠然,令人窒息的热吻仿佛是落在木雕泥塑之上,换不回丝毫悸动。
  许久,姬伐月颓然停止了动作缓缓启眸:杨柳风冷漠地静静回视,春水冻结如千古寒冰,没有分毫涟漪,好像他正在吻的是另一个人,而她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那样的冷漠带着令人畏惧的伤害,姬伐月怔怔地缓缓地退离双唇——她竟然毫无反应!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太紧张了所以发挥失常?
  杨柳风平静地回望着他的无措,忽然抬袖慢慢地抹过粉唇。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已足够毁灭他所有的自尊自信。
  姬伐月绝望地看着脸上漠无表情心底却满是嫌恶的人儿,一点一点地放开拥着她的手臂,一步一步退离那眷恋着的温温薄暖。
  “我不想她恨我,也不想她把我看成畜牲。”楚杀的话仿佛刀一般在心头来回割戮。
  这一刻,他在她心里是否连禽畜都不如?
  他从没有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但此时,她内心的厌恨却令他只想逃离。
  脚步踉跄着退出很远,姬伐月才忽然转身向着林外提气飞掠。
  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他不断加快身形企图远离心底那令他不知所措的难堪。
  慌乱,那样的慌乱无措,以致险些与对面过来的人影撞个满怀。
  “教主”白夜及时闪身,微微忐忑地欠身施礼。
  姬伐月身形一顿,并没有答话,正待再度举步,却忽然转眸看向螓首低垂的人儿,略一踌躇,竟向着她缓缓走近。
  没有说话,他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揽过娇躯,欺唇吻上白夜。
  一瞬间,恍若天雷撼动,白夜身子一颤,怔怔地接受这意料之外的甜蜜温存:欢喜、悲伤、无措、幽怨这段日子积聚的各种复杂情绪就如此轻易地瓦解在这醉人的深吻中。
  也许应该推开他,指责一下那些冷落和绝情给她带来的伤害与困扰,但白夜却无力抗拒那窒息火热的魅惑,片刻就迷失沦陷,任那个魂里梦里爱着恨着的恶魔予取予求。
  晕眩到无法呼吸,她如云般凭附在姬伐月的怀——就这样死去也好,不问从前,不知未来,永远停止在最最幸福的这一刻。
  正痴浓处,姬伐月却蓦地撤离了双唇,深深地望入她情迷神荡的双眸:他确信之前那一吻比此刻只有过而无不及,可见他并未有失,那杨柳风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颓馁地缓缓推开白夜,转身走进解缘殿的庭院。
  白夜呆呆地看着黯然孤寂的背影:这温柔来得仓促,去得突然,仿佛梦幻一般,短暂,却又令人痴迷眷恋。
  该叫住他吗?
  要告诉他我已经不恼了么?
  直到那人的身影没入郁郁的丁香丛中,白夜依旧只是怔然凝立。
  姬伐月完全没有在意白夜的纠结,他只是木然地走入寝殿,打开暗门,进了密书房,然后疲惫地坐到石案前,目光毫无意识地定在摊开的绝伤秘笈最后一页。
  “择美而幸,云雨之后玉蛊宿之,弑宿主,神功可成。”
  杀了她?这样,他得不到,那个男人也得不到,而且又能够成就神功,可谓一举两得。
  但是,真的就要千年万年永远活在这遗憾与痛苦中么?
  他长叹一声,伸手轻轻地抚摩那行古老的文字——现在的每一个瞬间都已如此伤痛难捱,他要如何去面对那无休无止的寂寞长生?
  不知道怅然愣怔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惶急凌乱的叩门声——密书房虽然隐蔽,但传音设施做得十分巧妙,因此可以如身在寝殿一般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响动。
  “教主,教主,不好了!”外面传来舞姈的颤声高喊。
  姬伐月的心骤然一紧:舞姈自回总坛之后就被派去贴身服侍杨柳风,这么慌乱地叫门,难道是她为了下午的事情而赌气做了什么?
  后山那双深邃锐眸倏然闪过心头,他急忙飞身掠了出去。
  “教主,不好了,燕儿圣女她她”房门甫一开启舞姈就急着开口禀报,却在目光触及到那琥珀双瞳的瞬间语声一停。
  “她怎么了?”姬伐月急声追问。
  “燕儿圣女她不好了”舞姈骤惊回神,却是慌乱之下仍旧没有说清楚任何情况。
  话音未落,白影已如飞般疾掠向东偏殿——“不好”二字已足够令他失去冷静。
  东偏殿,凄寂无声。
  素淡的人儿静静地躺在榻上,唇色煞白,双颊却是火赤,口鼻之中不断地有鲜血涔涔淌出。
  “血蚕蛊!”姬伐月讶然失声。
  紧跟进门的舞姈听闻骇得倒抽一口冷气。
  “刚才谁来过?”姬伐月回身厉声高问。
  “没有啊。”舞姈抖着声音回道。
  姬伐月不及再问,忙念起阻诀咒,企图停止蛊虫作怪,但是,对手的蛊术不弱,连试两次居然都是无功,再要起咒,却见杨柳风的眼角悄然沁出血珠。
  这血蚕蛊厉害无比:若施蛊者缓咒驱蛊,它便柔和发动,令宿主周身血气逆流日渐衰竭,仿佛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而亡,很难被察觉,根据施蛊者的催咒程度,至少一年最多可达数十年不断地侵害人身直至其死亡;若施蛊者烈咒驱蛊,它便激猛为祸,宿主先是口吐鲜血,接着鼻、眼、耳七窍依次出血,待到耳中流出血来,便是解咒也难活命了。
  如今这施蛊者显然便是要直取杨柳风的性命,因而蛊虫凶猛放肆,就算是姬伐月再怎么起咒阻挠也难以降伏。
  如此强大的蛊术,如此凶险的用心,是谁?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这样肆无忌惮!
  琥珀双眸危险地一眯,姬伐月忽然冷哼一声急速腾身向院外飞掠。
  第181章 第六十章 朴树幽潭泪痕湿(下)
  锦夜轩。
  白夜阖眸而坐红唇微翕——原本下血蚕是想悄悄行咒,但今天下午的那一吻,令她决意铤而走险。
  那样缠绵的双唇,那样动情的拥吻,让她相信他仍旧爱着她,所以,她要赌上一赌:赌在姬伐月的心里她和那个女人谁更重要,只不过,无论输赢,那个女人都要死。
  死字出现在心头,白夜骤然停唇启眸:真的要如此残忍地剥夺她的生命?
  但,只是片刻的停滞,她便再次催动咒语:那个女人岂非更残忍?明明有一个如此痴情痴意的丈夫,却还要勾引别的男人,她哪怕将天下的男人都收入裙下也无妨,可就是不该动阿月的主意。
  想着,白夜秀眉一蹙正待再加紧催咒,却听得衣袂声响,未及醒神,一只手掌已经挟风而至。
  勉强闪避了两三下,纤柔皓腕终究被姬伐月狠狠扼住。
  “果然是你!”琥珀瞳人中怒焰滔天。
  白夜还想挣开那几乎要将她腕骨捏断的大手,却如何逃脱得了?
  姬伐月冷哼一声,拽着她的手臂转身向门外而去。
  东偏殿,闻讯赶来的蓝幽看见姬伐月杀气腾腾地拖着跌跌撞撞的白夜进门,连忙上前小声道:“教主息怒,白护法一时糊涂”
  “解蛊!”姬伐月毫不理会地甩手将白夜丢到榻边的地上,自牙缝中冷冷崩出两个森寒的字。
  被无情地甩跌在坚冷的地面,白夜强忍疼痛冷笑着起咒,却不是解蛊之咒,而是更激烈地发动血蚕。
  “白夜。”蓝幽骇然失声。
  “找死!”姬伐月冷哼一声,出手如电已扼住白夜的喉咙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气息受阻,咒语自不能成,白夜泪眼含恨盯着面前宛若地狱的琥珀瞳人,倔强地不肯流露出任何哀乞之色。
  “教主,”蓝幽急忙上前屈膝道:“白护法只是一时糊涂,求教主再给她一次机会!”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姬伐月冷冷地回视着白夜满是怨毒的目光,无情地收紧钳制的手指。
  “教主!”蓝幽见势不好,连忙起身把住姬伐月的胳膊低声道:“教主就算不念昔日情份,也该念在老教主曾经有意将白护法许配给教主的份上网开一面。”
  僵持片刻,姬伐月才冷哼一声逼视着白夜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敢玩花样,别我不念旧情。”言罢,松手任她滑落于地。
  蓝幽及时扶住白夜颓软的身躯,小声劝道:“别任性了,快点替圣女解蛊。”
  白夜无力地倚靠在蓝幽宽阔的怀,双眸却是死死地盯着姬伐月,狠狠地紧抿双唇,并不开口起咒。
  “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姬伐月俯视着她寒声警告:“若是伤了她的身子,我要你生不如死。”
  泪水在眸中汹涌,终于决堤而下,白夜凄然一笑:“好,我给她解蛊。”
  姬伐月没有回应,只是更戒备地盯着她的双唇,生怕她再使诈。
  一字一伤心,一字一血泪。
  咒成,一只鲜红小虫终于悄悄自杨柳风的唇角爬了出来。
  眸色一戾,姬伐月骤然出手抓向那宿虫。
  但蓝幽竟已先他将宿虫抢到手中,单膝跪地道:“求教主饶恕白护法这一回!”——修炼者驱策过的宿虫若落入旁人之手,便无异砧上之肉,唯有任人宰割。
  “给我!”姬伐月怒声道。
  “教主息怒。”蓝幽俯首屈膝,虽是恳求,却态度坚决。
  “我叫你给我!”
  “教主答应过网开一面。”蓝幽语声平静,丝毫未因姬伐月的盛怒而有所畏惧。
  姬伐月并不答话,沉腕挟风向着蓝幽握宿虫的手抓去。
  蓝幽凝身跪地并不躲闪,只将握有宿虫的手收入怀中,伸出另一只手臂来格挡住姬伐月的手。
  “给我。”姬伐月沉声道。
  “请教主网开一面。”蓝幽的语声如初,挡在前面的手臂纹丝不让。
  如钢的五指渐渐嵌入他的手臂,姬伐月眸中的戾色更甚。
  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蓝幽依旧平静回望。
  “姬伐月,我恨你!”跌坐一旁的白夜忽然冷冷地开口,接着,起身向着外面飞掠而去。
  “白护法”蓝幽脸色一变,急忙格开姬伐月的手飞身跟了出去。
  姬伐月正待追上去,却忽听得舞姈惊喜轻呼:“圣女醒了!”他脚步一滞,戾色顿消,转身疾步回到榻畔。
  但见羽睫轻动春水悠启,姬伐月满目怒焰顿作柔波,小心地倚坐到榻畔,拿过枕畔的帕子怜惜地为她拭去脸上的血渍,柔声道:“好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千万别闷在心里,这蛊很伤身子。”
  粉唇欲启,杨柳风却忽然咳嗽起来。
  姬伐月急忙上前去扶起她来,一面轻轻抚背顺气,一面抬眸吩咐舞姈:“还不快拿水来。”
  舞姈自愣怔中醒觉,忙端了茶水来,姬伐月接过,小心翼翼地亲自喂杨柳风喝了,放下茶盏,抬帕替她轻拭唇角,道:“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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