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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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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轻轻地叹息自白夜身后响起,温淡的语声低低地道:“多谢白护法一番美意,属下先回去了。”
  刘珩闻声一震,双眸定定地望向门外的黢黑,说不清是期待、恐惧还是悲伤、爱恋
  “喂,”白夜急忙回身一把拽住那女子,厉声道:“你不敢见他吗?是不是怕知道他为你受了多少罪就不能安享眼下的荣宠?是不是怕再跟另一个人看星星的时候会愧对满天神明?”
  “白护法,你误会了。”温淡的语声依旧宁和,却已有了一丝轻颤。
  “我误不误会没关系,但是你今天一定要给他个交待。”娇叱中,白夜已然一把扯过那女子推了进来。
  熟稔的素淡身影趔趄进门,刘珩锁在刑架上的双手骤然狠狠地握紧:多少日、多少夜、多少梦中渴思的人儿就在眼前,却是在他如此狼狈、如此屈辱、如此落魄的境地,教他如何相见、如何面对?
  杨柳风稳住身形,螓首缓抬,水眸深凝,怔怔地看向刑架上的人。
  云鬓齐整,素容清婉,不笑时,亦似有着三分笑意,但那双悠澈水眸中满满的无助和伤痛却如利剑一般攒入刘珩的胸膛。
  痛,痛到他险些无法承受,努力地阖拢潮润的双眸,刘珩撇过脸道:“你走吧,我没事。”
  杨柳风没有回应,轻轻的脚步声真的响了起来,却并非离开,而是向着刘珩靠近。
  倏然一惊,刘珩猛地启眸喝道:“别过来!”——他不要她靠近如此不堪的自己,可目光却仍旧无法控制地贪婪描摹着那熟悉的素影。
  杨柳风的脚步一停,刘珩的心跳也仿佛是一停——不要转身,不要离开心头千万遍地哀求呐喊,却偏偏哽塞在喉间发不出一丝声响。
  “官人还在怪罪风儿有亏妇道么?”杨柳风的语声轻柔得令人心碎。
  刘珩拼命地握紧拳头,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连呼吸都是痛的!
  杨柳风没有再问,只是迎着他的目光慢慢走近,春水中涌动的波光映着炬火的闪烁,有着仿佛可以融化一切的魔力。
  “别过来,别过来”刘珩喃喃轻语,似哀求,似呻吟,却随着伊人的靠近愈低愈无
  仿佛是很久,又仿佛只一瞬,素淡娇躯已近在咫尺。
  四目相望,各自迷离,许久,刘珩低哑着嗓音道:“对不起。”
  杨柳风的身子一颤,春水中波光涌动,她却努力扬起一个无声的浅笑,低唤道:“官人。”
  刘珩没有应,他努力地加深呼吸,不让心头的滚烫涌入眼窝。
  纤纤素手缓缓地环上他的腰间,螓首微垂,轻轻地,轻轻地抵在他的肩头。
  熟稔的浅淡微馨就这样轻易地盖过一切气息,就这样轻易地瓦解了所有的坚强,泪水夺眶而出,滑落他的脸颊,渗入她的青丝。
  一边流泪,一边微笑,一边轻吻着偎在他怀间人儿的秀发,如此深情,不可言、不可喻、不可求白夜怔怔地看着,泪水潸然而下,说不清是羡、是妒、还是伤心或自怜。
  “你怎么能带她来这里!”蓝幽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她身后。
  白夜冷不防地一惊,见是他,方才微愠地偏首道:“他牺牲了那么多,难道连看一眼自己妻子的权力也没有么?”
  蓝幽一滞,放低了语声道:“虽然后天就是祭蛊大典,教主忙于准备,但未必不留心你,他若知道你引他们夫妻相会,岂不是害人害己?”
  白夜擦着眼泪冷笑道:“害人害己也是几厢情愿,你不想被害躲远点就是。”
  蓝幽眸色一黯,想要解释什么,却终究忍下了,只不安地看了看两边,压低嗓音道:“见也见过了,你还是赶快带圣女回去吧,万一被教主察觉,岂非又添他们夫妻的磨难。”
  白夜梗着脖子并不搭理他,倒是杨柳风,垂首悄拭泪痕,缓缓站直身子,抬眸一笑,柔声道:“为妻要先走了。”
  刘珩恋恋凝眸,嗓音微微沙哑地道:“珍重。”
  “官人没事,为妻自会无恙。”杨柳风言罢,不待刘珩回应,便浅退两步转身向外而去。
  直到暗门关闭,炬火熄灭,刘珩依旧定定地凝视着她离去的地方:就算她回身再坚决,也难掩饰春水中的不舍,就算她步履再急促,也难掩饰背影中的眷恋。
  “官人没事,为妻自会无恙。”——若官人有事,为妻自不会苟活。
  没有劝阻,没有回应,因为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风儿,无论荣辱成败,我都不会再放手,生也与你,死也与你。
  第190章 第六十三章 生死与卿结同命(下)
  西偏殿。
  氤氲的水汽缭绕着完美到不真实的身躯,淡淡的硫磺气息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沉重,琥珀色的瞳仁怅然怔望着池角涓涓而下的泉水,似复杂沉思,似黯然忧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伐月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翻转身子,枕着池缘,仰望高大的殿顶——明天就是祭蛊大典了,可他竟盼望着明天不要到来。
  水是热的,却仿佛怎么也无法将温度渗透进他的身体,躯壳就这样静静地飘浮在水面,思绪说不清是纷乱还是空洞,他只是觉得无比孤独、无比疲倦。
  很久,姬伐月才唤进侍婢,任由温柔的玉手为他拭尽身上的水珠,任由娇羞的美目悄然掠过他的脸庞,只是视若未见——这世上值得他想、值得他看、值得他耿耿纠缠的,就只有一个人
  提步走入园中,不知道是否因为刚才的水温过高,扑面的夜风竟令他微微一颤。
  月色阴阴,树影摇摇,东偏殿已是灯火杳然,姬伐月走到院子中间,凝眸半晌,终究仍旧忍不住缓步趋近。
  锦帐幽寂,伊人梦静。
  姬伐月悄然坐上床沿怔怔地垂眸凝睇:华衾映衬素容,安详,宁和。
  良久,他忽然轻轻地躺下,隔着被子小心地拥住杨柳风。
  娇躯于睡梦中一颤。
  “别动。”姬伐月低声道:“我只是想抱抱你,我累了,很累很累。”
  杨柳风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就这样沉默地任由他搂着。
  幽淡的熟稔气息疼痛了呼吸,姬伐月倦然阖拢双眸,久久无力发声。
  “明日大典,教主还要早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淡语声自他怀中飘来。
  姬伐月身子微微一震,方才缓缓开启双眸,却并不松开怀抱,只是定定痴望着枕上青丝,低声道:“如果没有先遇到他,你会爱我吗?”
  夜,很静很静,怀里抱着的娇躯,很软很软,却仿佛被无数芒刃刺穿了心腑,姬伐月狠狠地闭上眼——从前总是喜欢用脆弱和忧伤博取她的爱怜,但这一刻,伤痛入骨,他却不愿她知。
  直到险些失了呼吸,才忍住了汹涌的泪意,深吸一口气,姬伐月尽量平稳了声音道:“今晚不想走。”
  “男女授受不亲,属下岂敢令教主清誉有损。”杨柳风低声道。
  姬伐月略略加大了搂抱的力度,以阻止她的挣动,微带哀恳地道:“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似是无声一叹,杨柳风没有再挣扎。
  半晌,确认她不会再反抗,姬伐月才稍稍放松了手臂,埋首青丝之中,呼吸着幽淡暗香,渐入梦寐
  若能一世如此该有多好?
  可惜,有夜即有日,有梦即有醒。
  这一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不知不觉已听得窗外晨鸟啁啾。
  身畔人儿的轻微动静早已惊醒了姬伐月,他却故意闭紧双眸,无赖地搂着被里的娇躯,只作熟睡的样子。
  几番尝试皆不得脱身,杨柳风只得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教主还要起身准备祭祀之事。”
  “再睡一会嘛。”姬伐月模糊着声音应道,佯作未醒地趁势挪了挪身子,埋首进微馨的发丝。
  杨柳风低声道:“属下初来灵教便带累教主延误盛典,只怕日后难免遭人诟谤。”
  “谁敢说你我马上轰他下山。”姬伐月黏人地收紧怀抱懒懒地道。
  怀里的人儿静静地躺着,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动作,只是,他却清晰地感受到她心底慢慢浮上来的怒意。
  不知道怎么,就慌了,姬伐月连忙佯装委屈地轻叹了一声道:“祭蛊之事最是劳神伤命,原想再多歇一会的好了好了,我起来就是。”他说着,已是坐起身子,幽怨地道:“就知道你厌恨我,我走还不行么?”
  杨柳风合着被子坐起身,仍是沉默无声,但是,微乱的青丝映衬素衣玉颈,竟令姬伐月猝不及防地心神一漾,他忙干嗽一声,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五月初五,因上古历法,五月是毒月,五日为恶日,因而,这一天五毒并出蛇虫俱盛,但此又乃一年中阳气最盛之时,受时气所限,蛊虫欲兴而反受其制,是以,灵教才要开坛祭之以佑,滴血饲之以助。
  总坛的正殿之外,旌符林立,左右护法率领精英教徒及各位长老层层把守护卫,忌金器、避菖艾、戒酒饮。
  正殿之内更禁火烛,垂玄毡以蔽日,堆明珠以照亮,除了教主本人,男子概不准入,只有圣女和婢女们可以入殿侍奉,自巳初至未末,足足三个时辰方才算是成礼完祭。
  姬伐月,白衣高髻翩若神祗,银珠抹额映衬着琥珀双瞳,真正是光彩夺目逼人仰视。
  先是圣女列队进入正殿依位次分立两旁,接着才是教主在婢女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姬伐月的脚步忽然一停,转首,右侧垂眸恭立的正是杨柳风——为免惊扰蛊物,所有入殿的女子都不可施脂着粉,素颜之下,群芳未免尽皆失色,惟有她一如既往。
  她的容色宁定依旧,但心底却浮起一丝微微的慌乱——她在紧张什么?
  姬伐月收回目光,提步走向殿中的神坛。
  毡帘放落,祭仪开始
  前山隆仪喧赫,后山静谧如故。
  地牢之中,一套干净的布衣已经递到刘珩刚刚获得自由的手中。
  “蓝护法在孔雀潭前的小路相候。”
  奉衣的教徒言罢欠身退开,另一个拎着水桶的教徒上前来帮着刘珩梳洗更衣
  三人到达孔雀潭前的小路时,蓝幽已是孑身以待,见了刘珩,先示意二人退下,方才沉声道:“按规矩,圣女须入殿侍奉祭祀,我和她约定脱身之后在回心亭相见。”
  刘珩蹙眉未语,蓝幽已是接着道:“放心吧,祭祀一旦开始,教主绝难中途离开,就算他再有疑心,也要等未末之后,我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多时辰,你们足够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过第一轮追缉,之后,教主一定会将此事交给我来查办的。”
  刘珩拱手道:“多谢蓝护法成全。”
  蓝幽黯然一笑道:“其实,该言谢的是我”言未尽,他却忽然转身道:“走吧,别耽误时间。”
  第191章 第六十四章 万般遗恨回心亭(上)
  灵教总坛的正殿。
  冗长的安抚咒念完才只是祭祀的刚刚开始,祭台上一百多个封印在坛中的蛊物正等待着教主滴血喂饲。
  姬伐月接过萱瑶递上的银针,微微蹙眉地看向自己的手指:最讨厌的就是刺血饲蛊,但偏偏只有绝伤神功护体的男子才能进入这祭坛,否则,不仅本身会受到邪寒侵损,其阳刚之气因无法收制也同样会祸及蛊物。
  “圣女!”
  踌躇间,姬伐月忽听一声惊呼,抬眸望去,正看见杨柳风缓缓萎顿在地,他连忙丢开银针疾走过去。
  “怎么回事?”姬伐月关切地自舞姈手中扶过杨柳风,低声问道。
  “不妨事”杨柳风声音微弱地回应着,犹自勉力欲站直身子。
  “只怕是圣女的身子弱,禁不得这里的阴气。”舞姈悄觑着他小声道。
  “来人,”姬伐月沉声道:“扶燕儿圣女回偏殿歇息。”
  “是。”舞姈忙应声扶过杨柳风,同着另一个婢女一起搀着她向外走去。
  目送三个背影消失在毡帘之外,激发月才再次接过萱瑶递上的银针,轻轻一刺,无名指上,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沁出
  解缘殿离正殿的路并不算远,却是骤然一静。
  舞姈小心地伺候杨柳风在榻上靠好了,方才抬首对跟来的那个侍婢道:“你快回去跟教主说,就说圣女已经在东偏殿歇息了,并无大碍,让教主安心祭祀不要牵挂。”
  那侍女应声而去。
  另一边,未至回心亭,蓝幽和刘珩的身形便不约而同地一滞。
  “卫翔?”蓝幽微微一惊。
  “怎么?蓝护法不希望见到我么?”卫翔负手而立,身后站着的是灵教三十六精卫。
  只是片刻,蓝幽已镇定下心神,沉声道:“大典之际,你不守卫祭坛却抽调精卫在此徘徊,所为何事?”
  “奉教主之命在此围剿刺客,并捉拿内奸。”卫翔双眸烁烁语声朗朗。
  蓝幽没有再问,手已悄然伸向腰间的刀柄。
  刘珩却是心头大震,闪念里全是杨柳风的安危。
  东偏殿里。
  “求圣女不要离开此地。”舞姈跪泣于门前道。 
  杨柳风微讶止步道:“这是何意?”
  “其实教主早已知悉今日之谋,因此令奴婢看好圣女不得有失,否则”舞姈含泪抬首道:“否则就要我们母子一身两命以正教规。”
  “教主怎会知晓此事?”杨柳风语声微寒。
  舞姈心虚地垂首,片刻,方才小声道:“是奴婢告诉教主的。”
  “你”
  “我也是没办法呀,”舞姈连忙辩道:“就算奴婢不说,蓝护法也早已露了行藏,”她垂泪道:“教主说了,圣女这个养母在,奴婢的孩儿就在,否则他就要逼奴婢喝下坠胎之药”她说着,声已呜咽:“奴婢求求圣女了,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
  杨柳风看着抽噎在地的人儿,水眸渐渐黯淡
  回心亭畔。
  刘珩也不觉眸色一黯:与蓝幽联手,虽然功力并未完全恢复,但卫翔和三十六精卫显然不是对手,就在他们以为可以突出重围的时候,亭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却恰恰出现、绝对不能出现却偏偏出现的人——姬伐月!
  “你很有本事嘛,居然可以策反本教两位护法。”姬伐月好整以暇地闲闲一笑。
  “教主”蓝幽脸色一变。
  “蓝护法,你若迷途知返,就即刻杀了他,本座既往不咎。”姬伐月似笑非笑地接着道。
  蓝幽上前两步,来至刘珩身畔,转首看了他半晌,忽然猛地一把推开他道:“快走!”话音未落,月牙手刃已幻作两道蓝光,直取亭中。
  东偏殿。
  窗棂轻响,白夜的短刀已是无声滑至舞姈的咽喉。
  “要么现在就死,要么赌一把,看教主会不会责怪于你。”白夜寒声道。
  舞姈倒吸一口冷气,慑然噤声:若只是杨柳风,她自然足以辖制,但白夜的武功和蛊术远非她所能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冷笑一声,白夜已是运指如风点住了舞姈的穴道,抬手收刀,横了一眼杨柳风道:“楞着干吗?还不快走?”
  杨柳风似是有话欲言,她却没心情听,只拽过素手转身向外疾走。
  白夜的心里说不清是乱还是痛:这么大的决定,蓝幽竟然没有向她透露过只字片语,甚至,在她流露出想要帮助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还严厉地制止和规劝。若非她看见杨柳风离开祭坛生疑跟来,是否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
  “只要教主不把仇记在你身上,总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
  忽然间浮现耳畔的话语让她鼻子一酸——傻瓜,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傻。
  “白护法。”
  解缘殿门口,八个教徒仗剑施礼,目光却是各怀忐忑。
  “让开!”白夜按刀娇叱。
  “教主有令,圣女不得离开解缘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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