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雨停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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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夏晏青努力试图要说服自己的时候魏丞胤的声音突然窜进他的脑海里。
　　那个人站在夕阳下不断落泪。
　　明明拒绝他了，魏丞胤却还是跟了上来，只要夏晏青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的身影在触目可及的地方等候著。
　　既然没有打算要接受对方，就乾脆连希望都不要给吧，这样魏丞胤受到的伤害也会比较小……在睡著以前夏晏青这麽对自己说。
　　
　　──
　　
　　第二天一早夏晏青还没进教室就看见魏丞胤站在门口等他。
　　魏丞胤的双眼赤红，看起来就是整晚没睡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出颓丧的感觉。
　　「夏晏青……」
　　一看见夏晏青往这里走来魏丞胤就想要迎上去，但是夏晏青却目不斜视，像是完全没有发现魏丞胤的存在似地直接往教室里头走去。
　　被完全无视，魏丞胤站在门口愣愣地看著夏晏青的身影好久。
　　原本他打算要来向夏晏青道歉，抱歉自己的告白让他困扰了。但是夏晏青的无视让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他再也提不起勇气跨进那个门槛。
　　踌躇了一阵，他还是落寞地离开。
　　一直到魏丞胤完全离开，夏晏青低垂的头一次都没有抬起来过。
　　
　　
　　
　　…




待到雨停时　…　5。3

　　
　　接下来好几天都是这样，每次魏丞胤去找夏晏青，夏晏青不是远远看到他就跑，不然就是彻底装聋作哑，完全不把魏丞胤放在眼里。
　　夏晏青也不再看他打篮球了。
　　每次魏丞胤向上张望，却总见不到窗边或是场边那熟悉的身影和总是温暖的笑容。
　　他很著急。t
　　最近张奎昊和孙甯雪越走越近，已经到了学校里头众人皆知的地步了。
　　面对学生们不断询问什麽时候会有喜事，张奎昊也都是但笑不语，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夏晏青的神色越来越晦暗，和前阵子的开朗样子判若两人。听说张奎昊也不常去找他了，魏丞胤每次到一班的外头张望，总是看见夏晏青一个人孤单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但是尽管如此，夏晏青还是把魏丞胤视若无物。
　　不断道歉、讨好，魏丞胤却觉得他是在跟空气说话，夏晏青连一个眼神都吝於给他。从没有受过夏晏青如此冷漠的对待，这让魏丞胤几乎要发狂。
　　偏偏夏晏青还是照样一周两次教他数学，但是夏晏青仍然看也不看他。
　　唯一可以让他开口说话的只有看数学有关的事，只要提到其他的事夏晏青马上就闭上嘴，不听不说不看。
　　「你可以不要再这样子对我了吗？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跟我说话？」
　　这天魏丞胤再也受不了了，他一把抢走夏晏青手上的笔扔到地上朝他大吼。
　　夏晏青看著桌子动也不动。
　　良久，他叹口长气，终於第一次正眼看著魏丞胤。
　　终於有反应了！被夏晏青明亮的眼睛一看让他精神一振，赶紧挺直身子，紧张地看著眼前的人。
　　啊啊……这是一星期来夏晏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呢。
　　「等到……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们才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吧。」
　　魏丞胤感觉到扑天盖地的晕眩袭来，身子一下从头冷到脚指。
　　「为什麽、为什麽你一定要这样……」魏丞胤连说话都结巴了，他麻木地看著夏晏青毫无情绪波动的脸，那个人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就是因为你喜欢我，可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你，所以我才不希望你抱有希望……你知道我喜欢的只有老师，所以没办法喜欢上你的。」
　　夏晏青便把东西收拾好起身离开教室。一直到他离开，魏丞胤都是低著头不发一语的。
　　等到夏晏青的身影完全消失，魏丞胤用力压抑的声音才微弱地回响在空盪盪的教室里头。
　　「这我早就知道了，还需要你说嘛……」
　　魏丞胤在那里坐了久很久，夕阳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消退。他很想要哭，却逼自己不可以掉眼泪。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什麽事，所以他不应该掉这种带著後悔的眼泪。
　　但是他的确後悔。
　　因为看著夏晏青那带著浓浓的伤心的背影，他就不禁想要让夏晏青知道还有他在，只要他愿意回头就可以看见自己就在这里看著他。
　　结果他换来的就是夏晏青的疏离，真是可笑！
　　紧紧咬著牙，两只手用力捏著椅子的椅面，用力到两只手都麻木没有感觉了还是不肯放开。
　　明禹找到教室里头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魏丞胤挺直背脊僵硬地坐在那里，直挺挺地一动也不动。
　　「……阿胤。」
　　明禹不想要惊动他小声喊道，然後便看著魏丞胤满怀希望地猛然抬头，然後在看清来人之後脸上的希冀一下子烟消云散，又颓然低下头。
　　不用说，明禹也知道魏丞胤刚刚那昙花一现的希望是为什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为了谁。
　　「走吧，该回去了。」
　　没有问他坐在这里做什麽，也没有问他为什麽没有来练习，明禹只是抓住魏丞胤的手把他带离教室，而後者倒也毫不抗拒地乖乖被带著走了。
　　「明禹……我这样做是错的吗？」在往宿舍的路上魏丞胤这麽问。
　　天气渐渐开始变冷了，明禹一边呼出白雾一边抬头看著夜空稀稀落落的黯淡星体。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已经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了，可能不管我怎麽做都不对吧……」
　　接下来一路上两人没有再交谈。身後的人难得总是安安静静的，让明禹感到不大习惯。
　　唉……为什麽爱情总是这麽困难，却又让人总是放不下呢？
　　
　　明禹注意到今天班上的人好像全都很浮躁，不时传来嗡嗡的讨论声，班内的气氛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干嘛，发生什麽好玩的事了吗？」
　　皱眉问坐在附近的校队队友，对方则是一脸奸笑回应他。
　　「又有勇者要跟魏丞胤告白了，这次是一班的女生！」
　　无趣地坐回椅子上。比起关心那女生的告白是成功与否，明禹反而还比较担心魏丞胤那一脸死人样会把对方吓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跑了呢。
　　不过……这个时期跟魏丞胤告白啊……
　　明禹心念一动，问清楚是在哪里之後便出了教室，顺便把想要一起跟出去看热闹的人给一脚踢回去。
　　魏丞胤被约出去的地方是一楼主川廊旁边的花园旁边，这个时间并没有多少人，明禹远远就可以看见那两个站在树下的男女。
　　那女孩是号称凛高校花的赵云昙，只见她低著红通通的一张小脸，及腰的长发随风飘逸，和魏丞胤站在一起让人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不过……那女孩最终还是要被拒绝的吧。
　　正当明禹这麽想著，远远便看见夏晏青从另一头走过来，这尴尬的画面不禁让他瞪大了眼……
　　「你找我有什麽事吗？」虽然心里明明已经很清楚对方的意图了，魏丞胤还是尽量用温和并具有绅士风度的语气问著。
　　眼前的女生扭捏著没有马上回答，臻首低垂让她看起来更娇小可爱。
　　要是他可以喜欢上眼前这个人，一切就会简单很多了吧。看著紧张到不断扭衣角的赵云昙，魏丞胤忍不住这样想。
　　而正当他这麽想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闯进他的视线中──夏晏青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们俩看。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这样直接地迎上自己的眼神吗……这个念头一窜进魏丞胤的脑袋中，他的心脏就跟著泛起撕裂般的疼痛。
　　「那个……我、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赵云昙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终於说出口，虽然脸颊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但一双晶亮亮的大眼却是率直地看著魏丞胤。
　　他好像在这女孩的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那时他也是像这样坦然地挺直背脊对夏晏青说出他的喜欢，但是换来的却是夏晏青的疏离。
　　魏丞胤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讽刺得可笑。
　　赵云昙喜欢的是自己，而自己却是看著夏晏青的；夏晏青拒绝了自己，而他爱著的张奎昊却和另一位女老师日益亲近……
　　现在他就站在那里，看著眼前这个羞涩的女孩告白而无动於衷……不，他并不是无动於衷，他是希望站在眼前的人不是她。
　　「好。」
　　「……咦？」
　　赵云昙愣是无法回神，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愿意和你交往。」魏丞胤这麽对赵云昙说，眼睛却是望著夏晏青的──
　　夏晏青站在原地看著那两人。
　　远远看见那两人在站那里，就知道魏丞胤又被女孩子告白了，这次是他班上的赵云昙。
　　她是个好女孩，只是听说魏丞胤从没有答应过和谁交往。
　　他应该要远远走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这次他的双脚就定在那里遥望著他们。几乎是他脚步站定的瞬间魏丞胤的视线就望过来了，这次夏晏青没有躲开。
　　魏丞胤的视线看过去几天一样都带著难过和痛苦，但这次其中混杂了嘲讽，大概是在嘲笑这样的情形吧……
　　他看见魏丞胤对赵云昙说了些什麽，然後赵云昙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粉嫩的脸颊依然是红透的。
　　然後魏丞胤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正当夏晏青犹豫著是不是要转身就走的时候，魏丞胤在离他约三公尺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一瞬间，他们两只是对望著谁也没说话。
　　「我答应和她交往了，刚刚那个女生。」
　　夏晏青没有回答，只是看著魏丞胤。
　　「我会试著和她交往，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上她，所以你可以不要再躲我了吗？如果我的喜欢会让你困扰，那我保证以後不会再说了……」
　　魏丞胤说话的时候带著强硬的倔强，紧咬著牙关不让喉咙涌出一丝丝酸涩，他拼命地武装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一丁点的软弱。
　　退让一百步，这是他最後所能保有的一点自尊。
　　他真的毫无办法了，除了这样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麽做才能让夏晏青像以前那样对他。
　　夏晏青错愕地看著魏丞胤，他不知道自己的疏离对魏丞胤来说是这样痛苦的事。他的嘴张张阖阖，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原来他也在做和老师一样的事吗……自以为这样是最好的、伤害性最小的，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反而是深深地伤害到对方的心……
　　「对不起……」
　　听到夏晏青的道歉，魏丞胤扯开一丝苦涩的笑容。
　　「要是真的觉得抱歉，就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吧……」
　　「嗯，对不起……啊！」
　　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夏晏青和魏丞胤相视而笑。一瞬间两人像是回到之前那样的关系，只是中间隔起了一道厚重的玻璃墙，他好像再也进不了夏晏青的内心。
　　虽然夏晏青对他还是下意识地保持距离，但是魏丞胤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少他不会再像是见到牛鬼蛇神一样躲著自己。
　　至少……他还可以关心他，有事的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你和老师最近……还好吧？」
　　并肩走在往校舍的路上，魏丞胤忍不住把这个憋在心里头很久的话问出来，而夏晏青则是听了神色瞬间黯淡，但是脸上还是挂著像是在哭一般的微笑。
　　「还好。」
　　他在说谎。
　　不用猜也知道夏晏青一定是在说反话。不说实话或许是因为他不愿意让自己担心，也或许是因为夏晏青不愿意让那天的事情再发生。
　　只要不表现出那像是被抛弃的样子，自己就不会再像那次一样冲动告白了吧，夏晏青或许是那样想的。
　　不愿意戳破，也不愿意改变这样失而复得的可贵时刻，魏丞胤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和夏晏青并肩走著。
　　就这样他们装做什麽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过著日子。
　　魏丞胤偶尔还是会去夏晏青的班上找他，只是在也没有碰过夏晏青突然被张奎昊叫出去的状况。有时两人在路上碰到张奎昊，他的脸上并没有什麽异样，只是带著礼貌性的微笑和他们打招呼。
　　魏丞胤不敢再问他们两个之间的状况到底是如何，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
　　只是偶尔夏晏青会露出难过和若有所失的样子，但有时脸上挂著的又会是开心雀跃的笑脸。
　　他们想安无事地过著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日子，但是很快地又有一阵浪潮他们袭来──
　　
　　──
　　
　　这天早上醒来天空下著绵绵细雨。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著泥土和草的味道，魏丞胤在镜子前面恼怒地用力压平四处乱翘的头发。
　　毫无预警的细雨在他快要抵达学校时开始有变大的趋势，没带伞出门的他狼狈地冲进校舍里头，总算是避免了被淋成落汤鸡的可能。
　　经过一班的教室时他习惯性地往里头一望却没有在该在的地方看到熟悉的身影，反而是他的『女朋友』赵云昙在其他女生的鼓噪下羞红著脸向他走来。
　　「什、什麽事？」
　　「那个……夏晏青今天没有来学校吗？」
　　还以为是来找她这个女朋友的，结果对方居然却是问另一个男生的事，这让赵云昙不由得愣住，但她还是维持优雅的风度回答：
　　「夏晏青？喔，他今天好像请丧假呢。」
　　「是吗……」
　　听到赵云昙的回答魏丞胤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抛下赵云昙拔腿往专任教师的办公室跑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赵云昙。
　　但是张奎昊也好像还没有到学校，毫无办法之下他跑去问和张奎昊『关系不错』的孙甯雪。
　　「张老师好像说有学生的父亲去世了，他很担心所以就去看看。」孙甯雪带著温柔的笑容回答魏丞胤，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恬静的书卷气息。
　　问清楚地点之後魏丞胤赶紧道谢，然後马上又冲了出去。
　　
　　不大不小的雨依然飘著，伴随厚重的浓雾。
　　夏晏青无视在头发上不断凝结然後滴下的水滴，他捧著父亲的照片站在坟墓前面，现在他的父亲静静地躺在母亲的墓旁边。
　　一切都来得非常突然，就在某个和平常都毫无二样的早晨，他发现父亲躺在沙发上没了呼吸。他们说是酒害死了父亲，而他对此毫不怀疑。
　　只是他不确定这对自己来说是不是个解脱，因为他顿时失去了最後的亲人。
　　法律上他的姑姑应该会成为他的监护人，但是从告知消息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接到来自姑姑的消息。夏晏青并不是那麽在意，反正他也没有要过去和她住的打算。
　　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成年了，就算没成年他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店长给他的薪水比一般打工族赚的还要多一些。
　　张奎昊站在夏晏青的身边为他撑著伞，就和那年一模一样。
　　然後，缓缓地，夏晏青把手上的照片举起来，重重地摔到地上。
　　匡啷一声，照片的玻璃碎了，里头的相片很快地被大雨给打湿。夏晏青低头冷漠地看著，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是啊……只要这样对他来说就够了。
　　有这个人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悄悄把身子往张奎昊处依偎，试图从他那里汲取一些温暖，张奎昊空出一只手拥住他的肩膀给他支撑的力量。
　　夏晏青把脸埋进张奎昊胸口。他没有哭，只是藏不住脸上的痛苦表情。
　　他不想要让张奎昊看见。
　　魏丞胤站在远方安静地看著那两个人。
　　奇怪的是现在的他居然什麽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落在他身上的雨好像一路侵蚀到他的胸口，啃食著他的心脏。
　　他想，他果然还是讨厌下雨。